意識，是一種極為復雜的事物。

在大部分的學者眼里，所謂的自由意志，不過只是倏忽的幻象，只是遞質傳遞和軸突系統帶來的有益的幻覺，即可以通過藥物剝奪這種幻覺，亦可以通過手術拋棄這種幻覺。

但事實上，要真的落到解析的這一環節上，又會不可避免的陷入談玄，任何人都會感受到束手無策。

只因為……這是數萬億的神經元共同締造的，歷時上億年才誕生的偉大結晶。

而機器的人，其實更多只是一個不太恰當的比喻。

歸根結底，通過意識的映射與記憶加載的手法，讓冬眠之中的人‘也能’對外界做出影響，其本質上只是創造出一個分身。

雖然前期隔一段時間就會與本體同步一次，最后逐漸讓虛擬人格的行為決策無限接近于真人，但那終究也只是虛擬的人。

同時，在這個過程的運用中，馬特也發現了這項技術不少的‘缺陷’所在，那就是虛擬人格無法進行“創新性”的創造，尤其是在數學領域的問題，根本無法做出一絲一毫的進步。

不過這也算是預料之中。

【真實智慧】項目的最終研究目的，本就是為了創造出具備無限提升能力，自我迭代，邁向更高級智慧的超級實體，可能是集群，也可能是個體，現在做不到屬實正常。

后來，隨著虛擬人格充當起深海作業、基地建設、重復性工作等職能，擁有了精神上的放松和交流對象的人們終于提振起了短暫的，對抗外星人的決心，再度投入到了科研任務當中。

“為了區分計算機模擬人與常人的區別，他們大多都不在主要的生活區域存在，這也是剛剛你們沒有見到的原因。同時，我們也會盡量避免同時讓模擬人與主體同時活動，雖然這并不會造成模擬人反叛之類的玩意，但大多數人認為……還是不要這樣比較好。”

馬特說罷，直到再次經過三重閥門和又一處寬敞的金屬廣場，空間才再度變得狹小起來。

終于，在一處寫著【科研所】的金屬大門前三人停下了腳步。

而馬特的表情也隨之變得尊敬與高興，看著有點緊張的詩慧骃和不明所以的李海墨，指了指前方。

“到了，她就在里面，我們進去吧。”

大門很快敞開，而二人立即就看見了其中正在做實驗的……‘帕芙拉’。

但李海墨的第一反應是詫異。

按照詩慧骃先前的說法，帕芙拉是在本世紀五十年代橫空出世的，算上她在這個世界攪動風云的程度和做出的貢獻，就算是再怎么通過冬眠技術跨越時間，也不可能保持年輕人的樣貌，至少也應該是個中年的婦人才對。

可眼前的模樣卻完完全全不是這么一回事。

詩慧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她之前就在電視上見過帕芙拉的模樣，那絕對不可能是眼前的……形象。

“哦？來客人了……馬特，這一批是冬眠基地來的？”

一道近乎稚嫩的聲音從前方傳來，而在青年差點沒反應過來時，那穿著一身縮小定制的白大褂的身影，就已經走到了近前，帶著饒有興致的語調和極其標準的中文說道。

李海墨低下頭。

結果，看見的居然是一個外表差不多十三四歲的幼女。

雪白的長發，鮮紅的瞳孔，這是典型白化病的特征，但那稚嫩的聲音和未長開的精致臉蛋，任何人一眼望去，都會認為是哪家跑出來的小孩。

“帕芙拉呢？”

“這就是啊。”

“你在開玩笑嗎？”

詩慧骃咬著牙，對著旁邊的馬特問道，而他卻仿佛沒聽見一般，只是對著眼前的幼女回應道：

“沒錯，這位是原星環集團CIO，也是我過去的同事，和以前的幾批一樣，都是想來見你一面的。”

“噢……這樣啊。”

蘿莉抬起頭，盯著詩慧骃看了兩三秒，應了一聲，就跑開了。

“如果有什么事，等我寫完數據再說，等我一會吧。”

“這tm是什么鬼？”

李海墨也有些詫異，爆了一句粗口，回頭問道。

“按照你的說法，不會眼前其實是帕芙拉的仿生機器人，而帕芙拉的本體還在冬眠艙里睡著吧？”

面對這位似乎是詩慧骃上司的人物，馬特只好無奈的攤了攤手，說道：“當然不是。”

“不過，這就要從當初你管理的項目【生命奧秘】說起了。”

他忘了一眼重新回到桌前的帕芙拉，轉而對著詩慧骃說道，擺出一副要講故事的樣子。

于是這會又輪到她驚訝了。

“啊？我？”

“是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帶著二人在雜亂的實驗室里找起了椅子，帕芙拉本人似乎有著特殊的習慣，決不允許其他人碰她的資料，所以馬特的此時小心翼翼的動作反而看起來有點搞笑：

“過目不忘，同樣是她那顆天才大腦微不足道的技能之一，在你冬眠后的沒多久，她就親自去了趟星環公司的超算中心把所有數據拷了一份走了，還把組里的研究論文成果都看了一遍，隨后……推陳出新。”

他平淡的敘述著，但接下來的內容，卻讓任何人都駭然，甚至感到……有背人倫。

“她以自己的生殖細胞重新誘導分化，基因克隆出了一個原始的胚胎，再通過改進公司未完成項目【生命周期加速藥劑】，將胚胎發育到了十三歲的程度。”

然后呢？

然后就如眾人所見。

這位肆意妄為的大膽奇才，完成了人類史上第一例換腦手術，并且完美的重構了脊椎神經內數以萬計的連接處，而這一手術，就是她交由自己的虛擬人格體完成的。

不可思議。

聽完之后的二人都沉默良久。

等到帕芙拉忙完手頭上的工作，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后了。

但李海墨其實沒有多急，既然知道了這個世界最高智力的智者還存活著，那么就值得自己付出時間成本，將其拉入麾下。

“看在你們等了這么久的份上，我就先和你們聊聊吧。”

于是在不久后，她終于放下手中的資料，回頭操著一口十三四歲的未變聲的音調說道。

“額……”

雖然這實在是給了李海墨一種極度不真實感，但又想到此刻正在基地內部幫助人類的巨型海獺，也就釋然了。

但突然，對方又話鋒一轉說道：

“不過事先說好，如果沒有足夠的有價值的東西，那我看還是先出去比較好，因為你們浪費的每一秒鐘，都會是幸存的全人類的損失。”

言語中雖是溫和，但內里又透露出極度的自傲。

不過李海默又豈沒有做好準備？

面對這個世界最聰明的人，青年本來就想開門見山，現在倒是正正好了。

“那么，你絕對會滿意這個。”

只見他立即從懷中掏出一根魔杖，笑著，看著眼前的帕芙拉，接著……揮動魔杖。

絢爛的魔法光芒立即照亮了整片空間，接著，在二人驚訝的目光中，他開始緩緩講述起……突然到來的天災，以及，自己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和一路而來的經歷。

“另一個世界……嗎。”

三個小時后，坐在一張超大躺椅上的帕芙拉點了點頭，用小手拖著自己的下巴自語道。

而面對李海默請求幫助的要求，她卻出乎意料的，直接不假思索的回應了：

“那么我接受，我會去往另一個世界開展科研工作，同時支援你的時空。”

“什么？！那現在這里怎么辦？”

但帕芙拉只是一抬手就打斷了馬特激動的話。

“這里交給我的虛擬人格，就當我在冬眠吧，每隔一段時間同步一次行為模式就行了。”

她望向馬特，聳了聳肩說道。

“我也不是不做研究，去另外的世界自然另有打算……況且，我之前應該跟你說過吧，我為什么研究虛擬人格的原因？”

馬特扭曲的臉色終于平靜下來了一些，點了點頭，說道：

“對，你說過……是因為資源不足，才去思考虛擬人格技術的。”

于是帕芙拉潔白到有些病態的小臉立即露出笑容。

“沒錯，而所謂的【智慧】……理應是有兩種不同的提升方法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