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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民防局將使用“ham”無線電 1

賓夕法尼亞州費城1952年3月17日電 流星撞擊后,為協(xié)調(diào)救災工作,民防局啟用多種應急通信設(shè)備保障災區(qū)信息傳輸。除常規(guī)電話外,官方還投入使用了便攜無線電發(fā)射設(shè)備、無線電對講機、陸軍野外電話設(shè)備及無線電愛好者的“ham”無線電設(shè)備。這些設(shè)備將由志愿者駕駛汽車運載,建立起輔助通信手段。

傍晚,我開始算納撒尼爾需要的數(shù)據(jù)了。整個白天我都在幫助難民,忙了一天以后,回歸數(shù)字計算讓我感到慰藉。今天,基地來了一群女童子軍還有她們的領(lǐng)隊,我給她們端去了熱湯。流星撞擊時,她們在外露營。幸運的是,那時她們正在探索水晶洞穴。她們感覺到了地震,以為不過是一場平常的災難。等她們走出洞穴時,一切都被夷為平地了。
數(shù)字,數(shù)字對于我是一種慰藉。計算遵循邏輯和條理。從計算中,我可以條分縷析,汲取靈感。
在一片混亂中,我還發(fā)現(xiàn)了另一個井井有條的地方,那就是廚房。默特爾一周后才放任我進入廚房,又過了幾天,我終于說服她讓我做做晚飯?,F(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開始輪班了。
這廚房符合猶太教教規(guī)嗎?完全不。你問得好像我在乎似的。我打開水槽旁的抽屜,東翻西找,終于找到了量杯。今晚,我要做雞肉餡餅。
餡料在爐子上文火慢燉,空氣中彌漫著黃油和百里香的氣味。在某些方面,做面點就像計算。要想聚合成團,就得正確配比。
我走向冰箱,朝起居室里掃了一眼。默特爾坐在沙發(fā)上,雙腳放在尤金腿上。尤金在給她揉腳,而她小口地抿著杯中的紅酒。
“……你沒別的法子了嗎?”
“很抱歉,寶貝。我試過了?!彼皖^做了個鬼臉,同時用拇指按壓她的腳,“但我沒法兒去他們沒有派遣我去的地區(qū)?!?
“只是……一架又一架飛機,裝的都是白人。那我們的人呢?誰來救他們?”
我怎么沒注意到呢?我的手停在冰箱上,回想見過的難民,希望自己能在人群中見到一點兒色彩。
“你知道會怎么樣。即使上級派我們?nèi)チ撕谌松鐓^(qū),叫我們接上他們,然后呢?我們的人還是會被安置在別的集中營?!?
她嘆了口氣,“我知道……我知道了。我會在教會里提出來,試試我們能不能自己開展救濟工作?!?
我手里還拿著量杯,走到廚房門口,“打擾一下。”
默特爾環(huán)顧四周,臉上慢慢地浮現(xiàn)出一副面具般僵硬的微笑,“要我?guī)湍阏沂裁礀|西嗎?”
“不,不是。我只是……無意中聽到了你們的談話。您——您需要納撒尼爾幫您打個招呼嗎?”
尤金和默特爾交換了一下眼色,我看不懂他們的眼神。接著尤金搖了搖頭,“謝謝你,女士。我想我們能搞定?!?

晚餐后,我回到林德霍爾姆家的書房。我把文件鋪得滿桌子都是,嘗試把各個數(shù)據(jù)點按我想要的順序排好。我打開抽屜,拿出記錄日程的小筆記本,寫下時間,以便還他們長途電話的費用。接著拿起聽筒,撥通了哥哥的工作號碼。
“美國氣象局,我是赫舍爾·韋克斯勒?!?
“嘿,我是埃爾瑪。我有個天氣方面的問題,能給我一分鐘嗎?”
“天氣問題就是我工作的字面定義。說吧,想干啥?”電話那一端傳來紙張的沙沙聲,“準備去野餐?”
“呵,不是?!蔽野褎倓傄恢痹谒愕姆匠淌嚼艘稽c兒,“我在幫納撒尼爾搞清隕石的大小、組成還有……切薩皮克灣已經(jīng)連續(xù)蒸騰了三天了。雖然說我自己也能搞定,但是……我猜應該有一個現(xiàn)成的公式,能算清楚到底多少熱量才能讓一片水域變成那么大一團蒸汽?!?
“有意思……等我一下?!蔽衣牭剿沁叺碾妭鳈C正從世界各地的氣象站接收報告,“我想,你應該有水域深度和體積的數(shù)據(jù)吧?”
“平均深度二十一英尺,合十八萬億加侖 2?!?
“行。那么,三月切薩皮克灣的溫度大約是44華氏度 3。所以我們需要升溫199.4度……”他拉開了一個抽屜,聲音音色改變了。我可以想象出他用臉頰和肩膀夾著手機、皺著眉頭擺弄計算尺的樣子。他的拐杖會倚靠在桌子邊緣,眼鏡架在鼻尖,以便他更好地聚焦。而且,他會用牙齒咬住下唇,喃喃自語,念念有詞,“……除以水的摩爾質(zhì)量……得到1.54×1020焦耳的能量……嗯嗯……兩個能量相加……嗯……得到1.84×1020焦耳的能量。你需要……大約得518度?!?
“謝謝?!甭牭竭@個數(shù)字,我咽了口唾沫試圖掩飾我被嚇得不輕,“你剛才直接把公式給我就行。”
“什么?承認我的小妹比我數(shù)學更好嗎?”他哼了一聲,“拜托,我也要面子的。”
現(xiàn)在,我可以把溫度代入方程式中了。把隕石入射角的估值代入方程,再加上它通過大氣層時能產(chǎn)生518度的高溫,這樣應該能大致算出這東西的構(gòu)成成分。雖然不精確,但已經(jīng)足夠達到納撒尼爾的目的了。
“你說你正在算流星的成分?”他再次拿起受話器靠近嘴邊,音色又變了。
“對。根據(jù)隕石坑的大小——十八英里——和最初的排水量,我能很好地估算隕石的大小?!蔽议_始研究他給我的這些數(shù)字,“過段時間,他們會派潛水員下潛,找出它的實際組成成分,但現(xiàn)在所有人的關(guān)注點都在難民和恢復工作上……”這讓我突然想到了尤金和默特爾。
“也許你可以回答我一個問題?!?
“我才不幫你做數(shù)學作業(yè)。”
他哼了一聲,“納撒尼爾怎么樣?”
“哦……”我邊嘆了口氣,邊確保門關(guān)嚴實了,“他又累又沮喪,還有一大堆保密協(xié)議限制著他,所以……我總在想,等一切結(jié)束了或許就會好點兒的,但是……”
“但是這一切不會結(jié)束。”
“不會?!蔽也亮瞬令~頭,“你那邊怎么樣?”
“我們最近見到一些難民,但基本一切照常。”他嘆了口氣,“等天氣規(guī)律開始變化,情況就不好說了。”
“現(xiàn)在開始變化了嗎?”
“還不太確定,但我正在研究??諝庵袧M是沉積物和煙霧?!蔽铱梢韵胂笏卵坨R時嘆氣的樣子。“不然你再回答我一個問題吧!”他道。
“我還是不會幫你做數(shù)學作業(yè)的。”
“會,你會的,肯定。排水量是多少?”
“一旦我搞清楚隕石的大小,我就能告訴你一個近似值。問這個干嗎?”
“大量的水噴向空中會對天氣造成影響。我想知道我們能不能憑此預測颶風季的情況?!?
我對著墻笑了,仿佛赫舍爾就坐在我對面,“好吧,行。我?guī)湍阕鰯?shù)學作業(yè),條件你懂的?!?
“懂?!彼α?,“漫畫書借你看,但必須要到我這里來看?!?
“等這邊的事情結(jié)束就去?!钡燃{撒尼爾開完那些會,我要和他談談搬到加利福尼亞的事兒。

我推開計算草稿,頭枕在手上。媽的,我花了兩個晚上才理清所有變量?,F(xiàn)在呢?這些數(shù)字我已經(jīng)梳理了三遍了,就算有錯也不是我能找出來的了。我給赫舍爾打了電話,但已經(jīng)過了下班時間,他們晚上也不在家,天知道他們的保姆會怎么幫我傳話。
我離開書桌,站起身在書房里四處踱步。我旁邊的桌子上放著一鍋已經(jīng)凝固的燉菜,是默特爾之前拿進來的。燉菜少了一點兒,叉子也用過了,但我完全沒有吃過東西的記憶。
右眼和頭頂都隱隱作痛,我需要納撒尼爾。我將這些紙集中在一起,包括有關(guān)隕石撞擊的原始計算結(jié)果以及我重新整理過的表格。他應該還在總部。我能……怎么辦?把他從會議上拉出來?就算等他回家,這幾頁紙也不會變。
但是我需要我的丈夫,現(xiàn)在就需要。我揉了揉眼睛,疼痛略微緩解了一點兒。如果我沒算錯,那肯定是原始數(shù)據(jù)有誤??赡苁悄撤輬蟾婵浯罅藬?shù)字。我肯定是搞錯了。
我拿起桌上的盤子,走進廚房。房間很暗,只有爐灶上還有一點兒光。納撒尼爾必須得回家。他會的,應該不會太久。我要有耐心。
我把剩下的燉菜刮下來倒進垃圾桶,站在水槽邊洗盤子。林德霍爾姆一家有一臺嶄新的洗碗機,但讓水流過我的雙手能讓我感到平靜。我把碗放進架子后,站了一會兒,任由水從我的指尖滴下。
前門開了。感謝上帝。我用洗碗巾擦了擦手,跑去見納撒尼爾。見到我,他露出微笑,俯下身來吻我,“你好,美女。”
“我要給你看樣東西?!蔽叶汩_了,“抱歉,我是說,你今天過得怎么樣?說服他們相信俄羅斯人沒對我們窮追不舍了嗎?”
“不算是?,F(xiàn)在布蘭南總統(tǒng)想重啟NACA,讓我們尋找其他小行星?!彼砷_領(lǐng)帶,“你要給我看什么?”
“可以明早再看?!北M管我焦躁不安,我依然試著做一個好妻子。因為,真的,今晚告訴他結(jié)果,只會讓他和我一樣一夜無眠。
“埃爾瑪,不,我可不想整晚被踢?!?
“被踢?”
“是啊,每次你這么起勁兒,睡覺時都會輾轉(zhuǎn)反側(cè)、拳打腳踢?!?
“我——”我沒法兒為我睡著時的行為爭辯,“我傷著了你嗎?”
“我只是想說,不管是什么,我都想看看?!?
真的,用不著他多說,我已經(jīng)被說服了。我抓著他的手把他拉進書房,“我試圖計算移動隕石需要的能量,來證明俄羅斯人不可能做到這一點?!?
他在門口停了下來,“別告訴我他們做得到?!?
“做不到。”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要是做得到還好些。我站在桌子旁邊,看著寫滿了算式的紙,“做不到,但是這回可能會演變成一個滅絕事件?!?

1 指業(yè)余無線電,是一種供業(yè)余無線電愛好者進行通信、無線通信技術(shù)實驗、自我訓練、個人娛樂、無線電運動、競賽以及應急通信的一項使用無線電頻率頻譜的無線電業(yè)務。
2 英美制容量單位,英制1加侖等于4.546升,美制1加侖等于3.785升。
3 非法定計量單位中的華氏溫度單位,符號°F,后文如無特殊說明,溫度單位皆為華氏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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