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食堂的口味
- 混在985
- 畫字兒
- 1922字
- 2022-03-10 15:33:40
冬陽落幕總是匆匆,像一只流油的紅心鴨蛋黃跌入灰暗,天地間拉開深沉的幕布,舞臺上的演員從聲音到神情、從面龐到肢體通通不一樣了。校園的喧鬧漸漸平息,自行車流從兩個方向匆匆相遇,擦肩別過。一波車流追趕著晚上六點半的選修大課,另一波車流剛剛結束了最后一節主修大課急著趕往食堂。
全校有十幾個大大小小的食堂,就餐的晚高峰水泄不通。這是第二食堂,也是距離青磚灰樓最近的食堂,人聲鼎沸的大廳里人頭攢動。玻璃窗后面站著十幾位戴著白色高帽的大師傅,各個掂著長勺,在十多個窗口的十多個菜盆里,舀一勺宮保雞丁、舀一勺白菜豆腐、舀一勺魚香肉絲。細長的鐵鏟子,根據學生口里的“一兩”、“二兩”、“四兩”瞬間鏟起熱氣騰騰的白花花米飯,“啪”一下,把白色米飯方磚拍在餐盤里。
淡粉色、淡白色、淡綠色、淡藍色的餐盤根據食堂的不同,使用不一樣顏色的餐盤,餐盤的邊緣統一印著山脈、綠樹還有口銜橄欖枝的鳥兒,它沿著河水一路蜿蜒北上。這所學校培養了數以萬計的專家學者。
呂嘉和阮桃跟著田芳擠在食堂,時常看到白發蒼蒼的退休老教授顫巍巍地拿鋁制飯盒,舉著飯卡刷錢。這些老教授一日三餐均不做飯,全靠學校食堂解決就餐問題。呂嘉和阮桃避開他們,不約而同地跟隨田芳擠向特價窗口,那里有錢少份足的寶藏菜肴。從兩角錢半份菜到十二元的單個小炒,學校細分了近十個不同價位菜肴,可以滿足所有學生的需求。
學校從建國之初,大概是見過了太多家境貧寒的學子,也見過了太多家世顯赫的小姐公子。這樣的食堂定價不會讓任何一個家境貧寒的學生吃不上菜。兩角錢一份的菜肴并非稀湯寡水并非齁咸肥膩,清亮翠綠的圓白菜和晶亮的粉條慢火燉在一起,噴了醬油,香氣撲鼻。
主食窗口的胡蘿卜餡和白菜土豆豬肉的大包子五毛錢。每次下了大課,饑腸轆轆的呂嘉和阮桃就會去食堂,呂嘉要胡蘿卜餡,阮桃要白菜土豆豬肉餡,田芳常年雷打不動擠在特價菜窗口要一份兩角錢的圓白菜粉絲。
學校食堂從下午四點一直營業到晚上十九點半,夜宵從二十點延長至二十一點半。讀書的大學生一天要吃四頓飯。尤其晚自習回來,一定要沿著校園路邊的快餐小鋪帶一份海帶絲里脊煎蛋的夾餅和一杯豆漿。呂嘉每到晚上九點左右,就會準時收到陳夏璐的短信,這是個一天要吃五餐的女生。要說呂嘉和陳夏璐的交集完全來自于這枚小小的夾餅。
呂嘉風塵仆仆拎著兩個夾餅和一杯滾燙的豆漿,那個圓鼓鼓的加了兩個雞蛋的海帶絲夾餅是陳夏璐的。她很少去上課也很少去上自習。整天窩在宿舍打游戲、看片、化妝、睡覺,但是,這些不耗費腦力的事情依然讓陳夏璐胃口大開。
還有幾步路就到了陳夏璐的宿舍,遠遠看見陳夏璐站在走廊盡頭,披著長發,裸著雙腿,身上裹著白絨睡袍,一根毛茸茸的帶子系在腰上,慵懶隨意。她松松垮垮地立在那里,左手夾根細煙,半天也不吸一口,對著電話沒完沒了。
“陳夏璐,你竟然抽煙?”呂嘉喜歡看她,邊看邊問她。
“幫我放桌上,回頭給你錢。”陳夏璐甩句話,扭過身繼續打電話去了。
呂嘉從陳夏璐宿舍出來,隔一個房門進了宿舍,五張床鋪有三張亮著燈,都拉好了簾子,整整齊齊。橘色的、白色的、暗黃的像三個封裝的禮物盒,里面分別坐著白露、阮桃還有劉姝。
阮桃臉上掛著面膜,探出頭來:“呂嘉回來了,你好忙啊。”
“是呀,學院又開會。”呂嘉一邊打開海帶夾餅的包裝紙,一邊答復阮桃。“餓死我了。”呂嘉邊吃邊說。
“你倒是怎么吃都不胖,真羨慕你。”阮桃撅著被面膜束縛住不夠靈便的嘴巴忍著笑。
對床的白露“喵、喵、喵”了三聲,就縮回她的漫畫世界里去了,呂嘉爬過去,舉著香噴噴的夾餅問:“吃不?”她一邊誘惑白露,一邊看她在畫什么,毫無懸念,依舊是豐乳肥臀的鎧甲女戰士,千篇一律的臉龐,千篇一律的身材。
劉姝并不探出頭來,昏睡了一天的她,此刻正是精神煥發的時刻,她黑白顛倒,在每一個大家熟睡的深夜,沉浸在單人模式,發出一陣陣癲狂的奇異笑聲。
“田芳還沒回來?”呂嘉已經注意到,最近這段日子,每天最晚回宿舍的不再是呂嘉。田芳天天早出晚歸,總在熄燈前一刻,叮啷咣當地抽出盆去水房,幾分鐘后再次叮啷咣當地把瓷盆塞進屬于她的那層盆架上。摸著黑嘎吱地踩著鐵欄桿爬上床鋪,在簾子里對著電話軟聲細語:“知道了,嗯嗯。”
她的笑容多起來,胸脯挺的高高的,雙腿走起路來每一步都很使勁兒,她的鞋子底部外緣被磨得厲害,像把利刀不偏不倚地在左右鞋底外側各削了一刀。
熄燈鈴響過之后,這幢灰色小樓的一百五十間宿舍集體暗下來,有人疲憊的睡去,有人帶著耳機沉浸在影片里,有人抱著手機輕輕耳語,有人帶著耳塞翻來覆去。
呂嘉透過耳塞依稀可以聽見田芳的竊竊私語,更能聽見劉姝不時傳出放浪形骸的恣意尖笑,窗外黑黢黢的影子跟著明亮的月光和冷風晃動,投到她的床簾上,像一個個滿懷心事的影子蠢蠢欲動地圍過來輕聲說道:“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