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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耀武決定今天放映《偷自行車的人》,因為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心沒了。像是被偷走了。自從夏葉飛往菲律賓的那晚開始,他不知道是因為夏葉走了,還是見了“冰冰”,又或者是聽說了周云彤的身世,反正這兩天整個人都混混沌沌的。
阿水上樓來找他問,最近為什么不更新《女人花》,好多讀者都在留言催更。何耀武說,心被人偷走了,沒有心怎么能寫出好作品。
許久以前,在長白山的青年旅社,有一個人曾跟何耀武講過一個故事,一個關于桃花樹下的賊,一個專偷別人心的偷心賊,那個人就是夏葉。
何耀武曾不止一次的問過她,那個被賊偷去心的人是否就是她自己。夏葉卻一笑了之。那是何耀武第一次遇見夏葉,狼狽不堪的她被人偷去了錢包,身無分文,除了身上的背包,手里還拎著一塑料袋明信片。何耀武提出借給她一百塊錢,讓她渡過難關,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日后江湖定會再相見。結果夏葉還是婉言謝絕了,她說要靠自己的本事而不是別人的施舍可憐行走江湖,那一年的夏葉還是一個倔強青澀的小姑娘。
最后何耀武花了二十塊錢買了一張她自己做的手工明信片,成為了她的第一個客人,從此生命中也多了一個紅顏知己,好哥們兒。
看著粉墻上投影的黑白電影,何耀武不禁開始想念起夏葉來。不知道此刻的她在菲律賓正在干什么?
突然口袋里的手機“嗡嗡”作響,他走出咖啡廳,接聽了這個陌生號碼。
——喂,您好!請問您是何耀武何先生嗎?
——對的,你是?
——我這里是“蓮”餐廳的訂餐預約專線,現在跟您確定一下,前天您在我們餐廳預定的明天八點的晚餐位置,是否需要為您保留?
——啊,哦!我差點給忘了。這樣吧,我十分鐘后打電話回復你好嗎?
——好的,在今晚十點前您都可以回復本機,逾期沒有回復,將視您放棄預約機會。期待您的光臨,謝謝。
“蓮”餐廳,一家位于蘇州大道上的鄂北餐館,老板和后廚都來自鄂北洪湖,餐廳以做“蓮”菜宴盛名于江州。還是因為夏葉當年去窮游青藏時,結實了餐廳的老板,后來驢友變酒友,回江州后就帶何耀武來過兩次,每次老板都會給他們多加兩個菜,礙于此,之后兩人也不敢經常來這里吃飯。
那天和范寧寧分手之后,何耀武心里就盤算著,要請周云彤吃頓飯,作為那瓶橘子罐頭的答謝之禮,所以就預訂了“蓮”餐廳的位置。
當周云彤接到何耀武電話的時候,她正在房間練瑜伽,單腿站立在塑膠墊子上,聽到何耀武邀請她共進晚餐的時候,她差點沒摔倒,幸而用手扶住了面前的大衣柜。
她拂過自己的臉頰,望著鏡子里廉價的皺紋爬上眼角,眼睛化為一潭止水,此刻泛起漣漪。不知該喜還是悲。
枯萎的玫瑰,甘露使她再現人間。
何耀武沒想到在餐廳門口見到周云彤的時候,她又換上了初次見面時的紅裙子,只是少了大紅唇,多了一根黑絲帶系在發尾。依舊的鵝蛋臉,依舊的梨渦淺笑,依舊的那么讓人沉醉。
那天的晚餐吃的什么,周云彤已經記不太清了,只記得全是“蓮”菜系,涼拌藕尖,炸藕盒,桂花糯米藕,酸辣藕片,蓮藕排骨湯,蓮藕丸子,等等。何耀武當初覺得帶周云彤來吃鄂北菜,應該會有家鄉的味道,但卻沒有意識到,這一桌子的蓮藕,淺嘗新鮮,可倘若一個晚上都這樣,和尚也會吃膩味。最后精心準備的晚餐計劃算是慘淡收場。
最后兩人結完賬走出餐廳,何耀武對周云彤說,要不要再去吃個宵夜?
——我請你去吃小餛飩吧,我知道有一家小餛飩味道特別好。就在我家小巷后面。只要你不嫌棄條件簡陋。
——好呀!一般好吃的東西往往都藏在街頭巷尾的小攤,我最喜歡到大排檔去吃美食了。
何耀武悻悻地跟在周云彤身后,感覺又要欠下周云彤一頓飯,不過在古代,才子和佳人不就常有隔墻丟個手絹,然后再還個帕子之類的戲碼。現代,好歹也要借書還書落東西再還東西么?這么看來,他和周云彤這樣請客吃飯也不算俗氣。
何耀武跟著她穿過狹小的后巷,來到這家餛飩店。雖然已經過了晚飯時間,但餛飩店里的人依然是絡繹不絕,因為附近有幾個建筑工地,所以除了旁邊的老住戶,還有很多農民工都會來光顧。五元錢一大碗小餛飩,美味而實惠,何耀武喜歡這種小弄堂里大家擠在一起家長里短熱鬧的感覺,就好比彼時老北京城里的茶館一樣,三教九流,形形色色的人都可以去喝茶聊天一樣。
——我結過婚,有一個兒子。(周云彤低著頭突然冒出這一句話,全然不顧湯碗里騰起的熱氣撲在她的臉上。)——這些我知道。范寧寧前幾天已經告訴我了。(何耀武停下手里的勺子,抬頭看著周云彤。)——寧寧她告訴你了?她怎么和你說的?(周云彤顯得有些吃驚,更像一只受了驚嚇的小鳥。)——她沒說什么?只是把你的基本情況和我說了,我已經知道了,你是一個死了丈夫的寡婦,獨自撫養一個兒子,現在一個人在上海打拼。(何耀武頓了頓,然后注視著周云彤臉上的慌亂。)你不要怪她,是我找她打聽你的,因為我想多了解你一點,而且了解之后,我更加堅信了我的決定是正確的。
周云彤突然沉默了,亦如一汪死水,漣漪已靜止,她不知前路該如何抉擇。
何耀武并沒有和她繼續這個話題,正如她所說,這家攤位的小餛飩味道鮮美極了。甩“某里香”餛飩十幾二十里地也不止。
吃完餛飩,何耀武和她順著巷尾走回小洋樓,沒想到在大門口正好碰見晚上正準備出門的范寧寧,她一身妖艷的裝扮,散發著濃濃香水味兒,想必又是要去泡吧釣凱子了。三人尷尬的相視一笑,相互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