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里的談判正到關鍵處,蘇新皓指尖夾著鋼筆,目光落在攤開的合同上,語氣沉穩:“關于后續的分成比例,我們堅持……”
手機突兀地響起,打斷了他的話。
屏幕上跳動著一串陌生的號碼,歸屬地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城市。
他皺了皺眉,示意暫停,走到窗邊接起:“您好。”
“請問是蘇新皓先生嗎?”聽筒里傳來護士急促的聲音,“這里是市第一醫院急診部,有位叫遲早的病人,急性胃出血,現在情況不太穩定。她手機里只有您的緊急聯系人號碼,您能盡快過來一趟嗎?”
“遲早”兩個字像驚雷,在蘇新皓耳邊炸開。
他握著手機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節泛白:“她怎么樣?為什么會胃出血?”
“初步判斷是長期飲食不規律加上酒精刺激,具體情況還在檢查。您能盡快過來嗎?需要家屬簽字?!?
家屬。
蘇新皓的心像被重錘砸了一下,鈍痛蔓延開來。
他幾乎是立刻轉身:“我馬上到,地址發我手機上。”
掛了電話,他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對一臉錯愕的合作方和助理說:“抱歉,這邊談判暫停,所有事宜由張助理對接?!?
“蘇總,這單合作對我們很重要……”合作方試圖挽留。
“人命更重要?!碧K新皓的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沒再多說一個字,大步沖出會議室。
電梯下降的數字跳得格外慢,他索性推開安全通道的門,一步兩級地往下沖。
西裝褲蹭過樓梯扶手,留下褶皺,他卻渾然不覺。
腦海里反復回響著護士的話——“胃出血”“情況不穩定”,還有她瘦得像片葉子的背影,和KTV里那雙帶著討好的眼睛。
他早該知道的。
一天打兩份工,白天在超市搬貨,晚上在KTV賣酒,饑一頓飽一頓是常態,被客人灌酒更是常事。
她的胃怎么可能撐得住?
車子駛出地下車庫時,他闖了兩個紅燈,刺耳的鳴笛聲被遠遠甩在身后。
導航上的路線不斷縮短,可他覺得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沖進急診室時,蘇新皓的襯衫后背已經被汗浸濕。
他抓住迎面走來的護士:“遲早在哪?剛送進來的,胃出血?!?
“在搶救室,家屬先去那邊登記。”護士指了指分診臺。
他沖到分診臺,手指在登記本上劃過,寫下自己的名字和關系時,筆尖頓了頓。
最終,在“與患者關系”一欄,他寫了“朋友”。
簽完字,他站在搶救室門口,看著那扇緊閉的門,和門上亮著的“手術中”紅燈,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著,透不過氣。
走廊里很安靜,只有儀器滴答的聲音,和他自己急促的呼吸聲。
他想起高中時,她感冒了會別扭地吃他遞的藥;想起她為了趕月考,熬夜刷題時會偷偷吃巧克力;想起她總說“我身體好得很,打架都不輸人”……
原來那些逞強,都是假的。
她也會生病,也會倒下,也需要人照顧。
可他卻在她最需要的時候,缺席了這么多年。
不知過了多久,搶救室的燈滅了。
醫生走出來,摘下口罩,對他說:“病人暫時脫離危險,但胃黏膜損傷嚴重,需要住院觀察。長期營養不良加上過度勞累,后續得好好調理,不能再這么折騰了?!?
蘇新皓懸著的心終于落下一半,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沙?。骸爸x謝醫生,她什么時候能醒?”
“麻藥過后應該就能醒,先轉到病房吧?!?
護士推著病床出來時,蘇新皓快步迎上去。
遲早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得像紙,嘴唇沒有一點血色,手上扎著輸液針,透明的液體正一滴滴流進她的血管里。
她瘦得更明顯了,下巴尖得硌人,眼窩陷下去,長長的睫毛安靜地垂著,像只累極了的貓。
蘇新皓跟著病床走到病房,看著護士把她安頓好,調整好點滴速度,才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
他伸出手,想替她掖好被角,指尖快要碰到被單時,又猶豫著收了回來。
他有太多話想問,太多事想做,可看著她脆弱的樣子,所有的情緒都堵在喉嚨里,只剩下密密麻麻的疼。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病房里只開了一盞暖黃的壁燈。
蘇新皓就那么坐著,一動不動地看著她,像在守護一件失而復得的珍寶。
他知道,這次他不會再錯過了。
無論她愿不愿意,他都要守著她,等她好起來。
等她醒了,他要告訴她,那些年的誤會,那些沒說出口的關心,還有那句遲到了太久的——“我一直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