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戰像場突如其來的寒流,凍住了走廊里的空氣。
遲早又變回了以前的樣子。
早讀課趴在桌上睡覺,校服外套罩著頭,連老師點名都懶得應。
上課鈴響了才慢悠悠晃進教室,書包往桌洞里一扔,倒頭就睡,仿佛那本被蘇新皓寫滿批注的錯題集從未存在過。
課間有人在走廊里起哄打鬧,她會跟著吹口哨,甚至湊過去搭兩句痞氣的話,惹得路過的女生慌忙躲開。
放學鈴一響,她拎起書包就走,背影利落得像陣風,再沒等過誰。
蘇新皓看在眼里,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著,悶得發慌。
他幾次想走過去,想說那天的事或許是他太沖動,可每次看到她嘴角那抹漫不經心的笑——和以前無數次看到的一樣,帶著點無所謂的痞氣——話就堵在喉嚨里,怎么也說不出口。
他把那盒沒送出去的創可貼放在桌洞里,看它被習題冊壓得邊角發皺,像他皺巴巴的心。
周三的體育課,自由活動時有人故意把籃球砸向蘇新皓。
他沒防備,被砸得踉蹌了兩步,手背擦在水泥地上,滲出血珠。
“不好意思啊蘇班長,手滑了。”砸球的男生吊兒郎當地笑,眼神里帶著點挑釁。
周圍有人跟著起哄,大概是覺得,沒了遲早護著,這個溫和的班長也沒什么可怕的。
蘇新皓沒說話,只是彎腰撿起籃球,準備轉身離開。
“手滑?我看是眼瞎吧。”
遲早的聲音忽然從人群外傳來。
她叼著根草,慢悠悠走過來,一腳把地上的籃球踢飛,正好砸在那男生的后背。
“上次沒打夠?”她活動著手腕,眼神冷冷的,“要不要再試試?”
男生臉色一白,訕訕地閉了嘴。
周圍的起哄聲也戛然而止,誰都記得上周巷子里她把人揍得嗷嗷叫的樣子。
遲早沒再看任何人,轉身就走,自始至終沒看蘇新皓一眼,仿佛他只是個無關緊要的路人。
蘇新皓看著她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滲血的手背,心里像被針扎了下。
他以為她真的不在乎了,不在乎他會不會被欺負,不在乎他們之間那點好不容易暖起來的關系。
可剛才她眼里的怒意,分明不是裝的。
晚自習前,教室后排突然吵了起來。有人發現自己的漫畫書被撕了,一口咬定是遲早干的——“除了她,誰會做這種事”。
“我撕你書?”遲早挑眉,剛要起身,就被蘇新皓按住了胳膊。
他站在她身前,看著那個男生,聲音很平靜:“書不是她撕的,我剛才看見是風刮到地上,被椅子碾了。”
男生愣了愣,沒再說話。周圍的人也安靜下來,看著蘇新皓護在遲早身前的背影,忽然覺得這場景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
遲早坐在座位上,看著他的后背。
他的白襯衫洗得有些發白,肩膀挺得筆直,像那天在辦公室替她說話時一樣。
她忽然有點煩躁,猛地推開他的手:“多管閑事。”
蘇新皓的胳膊僵在半空,眼里的光暗了暗。
他張了張嘴,最終還是轉身走回自己的座位,后背挺得更直了。
晚自習的燈光很亮,照得兩人之間的空位格外顯眼。
遲早趴在桌上,盯著那道空位,忽然覺得心里空落落的。她從桌洞里摸出顆糖,剝開糖紙塞進嘴里——橘子味的,和他以前給的一樣。
可甜味沒漫開多久,就被一股說不清的澀味蓋了過去。
她以為變回以前的樣子,就能不在乎他的失望,不在乎那點被誤會的委屈。
可當他真的轉身離開時,她才發現,那些好不容易養成的習慣——等他一起放學,聽他講題時的碎碎念,甚至是看他臉紅的樣子——早就像藤蔓一樣,悄悄纏滿了心。
窗外的月光落在桌上,照亮了那本被她藏在最底下的錯題集。
封面邊角已經磨得發毛,上面蘇新皓清秀的字跡,在夜里泛著溫柔的光。
遲早把臉埋進臂彎,忽然有點想不通——為什么兩個人明明都沒走遠,卻好像隔了條跨不過去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