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6章 【六】淡菜蝦子湯

  • 問帝吾誰
  • 神奇老鬼
  • 4044字
  • 2022-03-04 16:53:00

二月初四。陰。

憾星閣。

一支羽箭穿破窗楣,正釘在流戈面前的星圖上。

“來呀,火鳳。”一個甜膩的聲音嬌笑道:“你為什么還瑟縮在這座沒有籠條的鳥籠中,你在恐懼什么。”

流戈拔出羽箭,指尖慢慢撫平星圖的皺褶,拿漿糊把破損的地方細細補好,窗外那人也不急,撐著頭趴在窗楣上,欣賞他緩緩站起來攏了袖子,又走到劍格旁邊抽了佩劍冰蚺,再無聲無息的拖著長長的青色衣擺推門,站在她面前。

“你是誰。”流戈面無表情的問道:“是來殺我,或是救我。”

“一尺薄羽醉香階見過火鳳。”女子向流戈施然一禮,月白薄紗順著手肘細膩的肌膚滑落,紅唇嫣然,烏發藍眸,千嬌百媚的從腰間抽出細長的軟劍,只見她劍柄反握,輕紗橫飄交錯,不見其影只聞其聲,“火鳳當心了。”

流戈并未動作,短劍攏在長長的袖籠里,站在原地閉目聆聽,幾息過后整個人猛然騰空而起,劍尖寒氣籠罩,向身側刺去,一截白帛飄落于地。

“呀,你發現奴家了。”醉香階的聲音中不見驚慌,倒更像是胸有成竹的調笑,“不愧是火鳳,不到五息就看穿這陣法的生死門。”

流戈身周寒氣更甚,三尺寒光附于劍身,向著醉香階命門刺去,靛青衣袍上下翻飛,醉香階嘴上雖是驚呼,卻不退反進,薄紗纏上了流戈的衣袖,欺身向前,蛇一樣的劍身順著流戈的頸側劃了過去。

身影交錯,塵土飛揚,二人都堪堪避過要害,醉香階的白紗上蒙了一層薄冰,寒氣深深的滲入骨髓,而流戈的右肩則是一片焦黑。

“單鋒軟劍。”流戈微微轉頭,任由血漬染紅了他大半個衣袖,“你非想殺我,也非是救我。”

醉香階呼了口氣,一股白霧飄出,凝成冰碴掉在地上,她暗自穩了穩內息,這才開口:“這是家主給你的警告,亦是禮物,亦是邀請,端看火鳳如何排布。”

“勞煩姑娘與你的家主說,火鳳不才,天命之年只不過號令得了星門上下為自己賣命而已。”還帶著冰的劍尖虛指向北,“姑娘傷勢不輕,還請從北方無人之地速速離開吧。”

“多謝火鳳。奴家一定將話傳予家主。”醉香階微笑著欠了欠身,“另外家主也有一句要提醒火鳳,家主這些年在星門安插的暗樁不多,僅一人而已。”

流戈沉默的握緊劍柄,眼簾微垂,似是悲傷又似是欣喜。

夜色將至。

禾旭橈哼著小曲進了高閣,順著蜿蜒的石階一路向上,在一堵長滿苔蘚的墻前捏了個口訣,嚴絲合縫的墻面緩緩移動,一股白霧撲面而來。

房間地面布了個詭秘的陣法,流戈正閉目皺眉站在其中,陣中不斷涌出的寒氣順著青色的衣擺爬了上來,薄薄的細冰覆滿了身體,肩頭被灼傷的地方不斷有黑煙伴著一陣小火苗沖破冰層,又迅速被新冒出的寒氣覆蓋,流戈呼吸錯亂,眉間輕顫,似乎正在忍受極大的痛苦。

“師兄竟然用淬劍的寒陣壓這炎氣,也不怕傷了身體。”,禾旭橈搖著扇子踏進陣法里,繞著流戈來回踱步,也不救人,竟開始講起了故事,“約莫一甲子之前,現任國相去南靈游玩,目見隕星劃破巫族村莊,大火連燒三天三夜,在廢墟中發現了一顆焦黑滾燙的石頭,內中還包著顆晶瑩的彩石。國相命能工巧匠分別鑄了兩把軟劍,一名羽焰,一名毓涵,毓涵自己留用,而羽焰則贈與任青家內主一尺薄羽,與毓涵正相反,被羽焰傷者焚五臟,燃六腑,又因隕星落地時天閃雷鳴,羽焰也吸了一絲雷光,傷口就如同……玄劍蒼雷。”

耘政殿刺客被蒼霖所傷之事,已經隨著通緝令傳遍了望都,流戈睜開眼,轉頭看向他:“我倒是算錯了,竟以為自己會在禾兒想保全的名單中,禾兒這局好大的手筆,拿盤斗星門副主當棄子。”

禾旭橈唉了一聲,用扇子捂住嘴,“師兄言重了,我這是在幫師兄脫離令人窒息的命運,師兄只要助我們這次,貪狼王就將師兄自星圖上抹去,從此再也不受星圖桎梏……再說,師兄不是也私自占了貪狼,曾經放任不管,如今只因用頁將軍當棋便躊躇,貪狼只得出此下策逼師兄做出選擇。”

流戈輕嗤一聲,語氣中充滿了悲哀:“無人能擺脫星圖,你不能,我也不能,星門每個人都會在星圖的控制中慢慢迷失,成為星圖的一部分,再也不得自由。”

禾旭橈欺近他,薄薄的扇面隔在兩人中間,甚至能感受到流戈呼出的冷氣,“星圖不過幾百年,本不該存在,而星門卻延衍千年,貪狼會毀去星圖,從此再沒人能看透天象,盤斗星門將回歸為遠古時的守護者,而非現在賣弄唇舌的星象竊賊。”

流戈與他對望了一會,重新閉上眼睛,禾旭橈懷中掏出一個小瓶,放在流戈身前,低聲說道:“師兄若想通了,瓶中是解藥與蠱,貪狼王也有忌憚,請師兄不要介懷。若想不通,就只能被羽焰折磨至死,祭星圖了。”

“師兄可知,為何我占星、劍術、幻術處處不如你,但老頭子卻讓我來做這個星主。”禾旭橈后退幾步站定,仿佛在欣賞他的痛苦,身上覆蓋的冰將皮膚鎖成了青白,而肩頭的火卻依然頑強的燃燒,皮肉甚至開始滋滋作響,碎裂的冰碴已經在腳邊積了薄薄的一層,“因為師兄無法舍棄自己擁有的一切,沉溺于過去,難以自拔。”

“原來你這星主也當得不明不白。”長久的沉寂過后,流戈自嘲一嗤,說話間幾乎能看見火星從嘴里迸射而出,瞳孔也被染上流動的火焰,妖冶異常,“亞父傳位與你,與這些沒有半分關系,就連提早將門主令給你,也不過是避免節外生枝而已。”

“嗯?”禾旭橈一愣,“這么多年,師兄還在怨我搶了你這星主之位,怨我以師兄與頁將軍為餌,怨我動星門根基,還有什么怨的,不如一并說出來。”

流戈撿了瓶子,看也不看一飲而盡,一股清涼之息撫平焰氣,少了疼,蠱蟲劃過脈絡的感覺也愈發清晰,垂眸俯身拜倒,“流戈不敢,只求星主告知貪狼為何人。”

“貪狼星忌你,我也不便多說。”禾旭橈轉頭,拂散了滿室寒氣,“貪狼星君,左右逢源,一眠百年,食龍而出。”

深夜。

丞相府。妙玉閣。

白天還晴空萬里,夜里突然下起雪來,狂風撞得門窗哐哐作響。

屋內碳爐燒的正旺,魁旻白與麟悅霜愜意的擁著薄裘,飲著冬日里彌足珍貴的清酒翠螺頂,遙遙的向黑暗中隱出的人影舉了舉杯,“任兄快來品品,這寒冬臘月的翠螺和平日的有什么不同。”

任青傲不客氣的把玉瓶里剩的酒一飲而盡,往空瓶子里插了支梅花,放到身后的架子上,一陣機關聲響起,來時的密道緩緩合攏,不見一絲縫隙。

“你們這是把犼王府搬空了才燒的嗯?把我的妙玉閣布置的像個小王府,大搖大擺招搖過市,我這個丞相來找你們還得掩人耳目走密道,像話嗎?”

“是是是,任兄教訓的是,”魁旻白品著酒,仰在暖絨中,“不過是久違的上了次朝,就深更半夜在自家相府鬼鬼祟祟,怕不是狐貍尾巴要露出來了。”

“難為犼王還記得。”任青傲跨過滿地的零零碎碎,轉了下金色的獸瞳,甩著尾巴向兩個人呲牙,面色不善的拎了個毯子把自己裹起來,坐在了離碳爐最近的椅子上,“龍與鮫果真是百妖的克星,自從小皇帝繼位之后,我已經很久沒感受過這種惱人的獸性了。”

“今日淵滄曲也去了耘政殿?”麟悅霜不情不愿的從層疊的暖裘中挪動出來,去窗沿上抓了把雪,捏成一個小碗的樣子,尖利的牙齒咬破手腕放了撮血,舔著傷口慢慢的走回去,“龍與鮫的氣息能引百妖百獸發狂……呵,小皇帝活了幾十歲也不知道自己枕邊人是個鮫人,還以為單靠應龍的血脈就能號令靈族百支,淵滄曲與他同床共枕這么些年,藏得倒是緊,也難為她了。”

魁旻白捻著身上柔軟的白毛,“徵天因為一己私利驅逐了北魁鮫人,又為了保皇位藏鮫人為后,但龍蛇鮫同出一脈,這之間的聯系又豈是一紙皇令能斬斷的,我倒有些同情……疼!”

麟悅霜滿意的捏著魁旻白的手指,往小碗里放血,這雪做的碗竟然也不見化,反而咕嘟咕嘟的冒起了白氣,凝成了薄薄的一層冰。

“十指連心啊,我這么可憐柔弱。”魁旻白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夫人好狠的心。”

“演技拙劣。”任青傲把那怪異的血水接過去,連著碗囫圇的吞進了肚子,一邊嚼著冰碴一邊閉目養神,麟悅霜則饒有興趣的撫摸著鋪了滿地的尾巴,看它們蠕動著躲閃。

“鮫人也有尾巴,應龍還有須,玩你們自己去。”任青傲不耐煩的把尾巴全都縮回了毯子下面,“二位的休閑時間快要結束了,準備準備開始演戲吧。”

二月十八。

天氣已經暖了不少,雪也不常下了,這場冬天仿佛和過去幾十,幾百年一樣,將會在不久之后徹底消弭,沒有人懷疑這一年與上一年有什么區別,至于皇室之間的糾葛,權利的紛爭,只要不打仗,這些不過是平民茶余飯后的閑談,為無趣的生活添加一絲波瀾而已。

華貴的馬車從擁擠的人群中間中間劈出一條路,抱著籃子的婦女,嘴里啃著瓜的小孩,都忙不迭的向旁邊閃躲,微微低頭恭送這個他們根本不知道是誰的大人物遠去,然后繼續當天的生活,或許會在親朋好友面前手舞足蹈的吹噓自己離馬車多近,怎么看清了馬車上精美的花紋。

“很悲哀不是嗎。”

任青傲沒頭沒尾的來了這么一句,吵醒了懷里睡著的美人。

“主上?”醉香階像只小貓一樣揉揉眼睛,扒著任青傲坐了起來,“主上在說誰?”

“一些無知的人。”任青傲把簾子拉開一條小縫,讓外面嘈雜的聲音透進來,“整日勞作,賺得一點微薄的家產,或許還有了幾個孩子,剛要頤養天年就迎來了戰爭,接下來就是無休止的征兵繳稅,流亡奔逃,而他們甚至不知道原因,也不會有人告訴他們。幸運的能活下來,不幸的就死在哪個犄角旮旯,連墳都不會有一個。”

“主上在同情他們?”醉香階有點不可置信的湊過去,“我以為主上對卑微的人族不會有同情心。”

任青傲并沒有回應她,而是自顧自的說一些看起來根本不沾邊的話:“居下位的人一旦發現自己的生活產生了偏差,就會動一些歪腦筋,投機取巧,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實際上在上位者看來,就像一個賣弄唇舌的鸚鵡突然離開了飼主的籠子,以為自己無所不能,結果不出兩天就暴尸荒郊野嶺……就像那個。”

醉香階順著任青傲的手指看過去,一只黃色的小鳥拖著長長的尾羽在瓦片上掙扎,藍色的眼睛里滿是哀戚,腳上金絲編成的細繩不知道卡在了哪里。

一時間,周圍的暖意都散去了,醉香階眼睜睜的看著一只本不應該出現在市井的狐貍爬上了屋頂,毫不客氣的扯壞了它的羽毛,撕裂了它的咽喉,叼起它的尸體消失在視線里,只剩一截還掛在金線上的爪子隨風滾動。

“不要怕,我的金絲雀。”任青傲輕輕的撫上她的面頰,“那只不過是一只被拋棄的玩物而已,你當然不會學它,對嗎?”

“……是。”

醉香階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么顫抖,她毫不懷疑,倘若自己驚呼出聲,那么現在還溫柔的環繞著自己的手臂,就會變成奪命閻王。

“真乖。”

主站蜘蛛池模板: 揭东县| 搜索| 容城县| 东台市| 奇台县| 天镇县| 商丘市| 巫溪县| 鄂托克旗| 应用必备| 房山区| 左权县| 慈溪市| 集贤县| 大宁县| 军事| 华阴市| 山阴县| 山丹县| 巴中市| 秭归县| 当涂县| 上犹县| 霍邱县| 巴里| 定州市| 银川市| 武宣县| 宜阳县| 洪洞县| 渑池县| 花莲县| 祁阳县| 綦江县| 临澧县| 岳西县| 马山县| 佛坪县| 娄烦县| 五常市| 米林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