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雞筍粥
- 問帝吾誰
- 神奇老鬼
- 2428字
- 2022-03-04 16:50:24
望都鐵軍校場,演武臺。
旌旗拓名,揚于風中,一位身著鎖甲之人正揮舞黑紅色的長槍,槍尖一點紅芒忽隱忽現,即使大作的冷風也無力阻擋他臨空盤旋的殺氣。有人在身后喚他,他卻充耳不聞,槍法更加凜冽,槍尖劃過地面,鐵器和青石板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猶如萬軍哭嚎,旋即雙手握住槍尾,奮力一劈,頓時恍如山搖地動,震的這人虎口滲血,灰塵散去,赫然見到青石板四分五裂。
魁歷三世,現今武脈紛雜,盤斗星門以扇控靈,蓮池冉家掌氣綿長,淵、麟二脈皆擅咒術,相爭百年未分高下,任青家單鋒軟劍詭辯莫測,蒼雷巨劍正氣肅然,犼王雙劍舞的秀氣卻見血封喉,而能將長槍揮的驚天動地之人,便只有魁大將軍,鐵華掠陣頁武戌。
靜。
虎口的血順著槍身滲入地面的縫隙,勾出詭異的紋路,頁武戌閉上雙眼,仰頭大口喘著粗氣,身周護衛無一人敢上前。
又有人喚他,一雙冰涼的手順著槍桿的血跡,撫上了來,輕輕把他顫抖的手握住,“放過你自己,頁將軍,現在的魁,不值得你去守。”
“阿鳳。”頁武戌轉頭,用鼻尖摩擦著流戈的鬢發,喃喃到,“我該信你嗎……阿鳳。”
流戈貼著他的耳邊,語調輕柔:“你該信我,你允諾過,你會信我。”
“……無端生戰事,逆王叛道。”頁武戌握緊槍桿,向后一撤,鋒利的鐵刃抵在流戈的喉尖,“……我真的該信你嗎!”
流戈并未驚訝,他敢與頁武戌說這大逆不道的謀劃,就做好了迎接怒氣的準備,只是仰頭看他,淡淡的將槍尖移開,頁武戌手一松,長槍墜地,又揚起無數塵土,模糊了二人的視線,“沒人能違抗天命,星主從不會算錯……對,從不……就算你不反,魁王也會逼你反,星門定盡力保全百姓,你……”
“我信你。”頁武戌打斷了他的話,俯身撿起沾滿血跡與灰塵的長槍,站起來時似乎有些不穩,搖晃著連退幾步,流戈想要去扶,卻被他擋開,定了定神,轉身走下演武臺,“我信你,現在,將來,無論發生什么,我都會信你……絕不食言。”
待頁武戌走遠,流戈用手指細細的撫摸著石板的裂痕,毫不在意青白的衣衫已經被塵土沾染。
人與猛獸,終非同族。流戈與禾旭橈爭辯是因為不想為了爭奪王位生靈涂炭,對于靈體上乘的他來說,根本不用為自己考慮出路,而頁武戌祖祖輩輩都是人族,從武力上就輸了靈族一大截,先前經商如今做官,這要是贏了還好,要是輸了,又能退去哪里,全族上下好幾百口人該怎么辦?
他不滿,他是不滿,但還沒到想讓皇帝換個人做的地步,每次在朝堂上聽著“付尚書靈體屬木,去織炎地是否不妥”“不過是四百多里地,你怎么就要走上一個時辰”這類話題,總覺得與身邊人不在同一處,就怕哪天真遇到什么變故,仗還沒打,他這個將領就先倒下了。
“縱相知,難相守。”
正月初七。
新年方過。
紫禁殿,偏殿。
魁兼竹今日沒在看那些惱人的兵書,卻迎來了更為惱人的奏折,厚厚的堆了滿桌,稍不注意就會從桌面崩塌滑落。
“春祭,春祭不是過了嗎,這是好幾日之前的奏折了……西狼朝貢使者,就讓篆安王去見吧……科舉,這不一直是任相的事嗎,怎么也給了我……還有……怎么還有這么多?”
“噗。”一旁磨墨的淵滄曲終于忍不住笑了出來:“犼王將皇權放給你,卻惹你這樣抱怨,真是惱死人了。”
“王叔那分明是把麻煩丟給我了。”魁兼竹將毛筆輕輕搭在筆枕上,站起來繞到淵滄曲身后,輕輕的抱住他,“連著任相,都被冬天冷的懶惰了。”
鹿苑。
前幾日積的雪有些消融,從樹梢和屋頂上滴滴答答的流下來,混入了浮散的塵灰,又經過夜晚寒風洗禮,凍成了臟兮兮的冰坨,斑斑勃勃的鋪散在地上。
“唉,真是敗興。”麟悅霜面無表情的感嘆,語氣也聽不出是真是假,惹得一旁的麟悅風捂著嘴吃吃的發笑。
“道凜琉璃大姐,這可是你挑的地方,現在又嫌掃興了。”
麟悅霜拿手點他的鼻子,皺起眉毛佯怒道,“云銷雨霽小妹,我們這是避嫌懂嗎,麟家二位王妃要是三天兩頭與國師見面,少不得人說閑話。”
“是是是,長姐狡辯的是,下次記得讓國師大人換個地方埋這東西。”麟悅風用兩個指尖掐住一方沾滿泥水與冰碴的帕子,從樹底下扯出來,頗為嫌棄的揮了揮,臟水四濺,惹得麟悅霜左右閃躲,“埋物傳信這種低級的活計,究竟是做給誰看的。若是魁兼竹提早疑了,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那可說不準。”麟悅霜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魁兼竹多疑,但真要信起人來又全心全意,反倒是那些大臣,到處安插眼線,生怕方過任何一點風吹草動。”
憾星閣。
禾旭橈百無聊賴的逗弄著籠中烏鳥,方籠只有稀稀疏疏的幾根斑竹籠條,頂上蓋了個蒲扇,這鳥也不飛,只是歪著腦袋看眼前揮動的扇子,時不時扭頭梳理一下羽毛。
“卯,來叫兩聲。”禾旭橈拿扇子戳烏鳥的頭,這鳥瑟縮了一下,突然張大嘴,但屬于鳥類的叫聲卻戛然而止,全身的羽毛都炸了開來,深綠色的眼睛也充滿渾濁,隨即竟是任相的聲音。
“七殺沖寡,紫微震怒,皇命青天,大將遠關。”
禾旭橈愛撫著烏鳥胸前墨綠的翎毛,嘴角帶著一絲嘲諷,“蠢人終于有了動作,可惜認錯了貪狼兇星……有淵家助力也無法成事,蠢人終究是蠢人。”
“禾兒。”流戈喚他,兩個字從嘴里一嚼而過,仿佛從未出口。
“嗯?今日難得開心,師兄莫要再催我去……”禾旭橈停下手中的動作,微微轉頭,卻見流戈雙手輕顫,身前占星的桃枝紛亂,他拿著紙扇在殘留的卦象上一處一處的點著,慢慢念出來,“七殺遠,破軍蕩,天機……天機……”,禾旭橈撓撓頭,“天機如何,師兄你占出了什么?”
裝的一手好無辜。
流戈一頓,揚袖把桃枝都拂了,噼里啪啦掉在地上,“我不信你的占星術差到這種地步。”
“天機亡而已,主星天機之人多如牛毛。”禾旭橈垂下眼,不去看他,“我要保的定會保全,師兄不必擔憂。”
一片寂靜,鸚鵡眼中的灰色慢慢散去,歪著頭疑惑的看向二人。
青水湖。
巫佟賦捏著符紙,層層金光罩身,身后赫然是成百上千的尸人結隊前行,在夕陽下拖著長長的影子,宛如一條吞天的巨蟒。
一片竹簡在他手中燃成灰燼,隱約可見幾字:旱魃吞龍不遠矣。
【并不,實際情況應該是這樣的。】
【巫佟賦捏著賬單,層層黑線罩身,身后赫然滿載的牛車,在夕陽下拖著長長的影子,宛如一頭饑餓的巨獅。】
【一張紙在他手中捏成一團,清晰可見幾字:魚被我們吃完了,再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