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如果帝江氏真的是共工,”程悅轉眸看他,“那許老師說的‘帝江氏受過的苦’確實挺貼切的。不過我還真沒想到,共工這個明顯有隱情的案子居然就這么光明正大地記錄在古籍里?”
南祝點頭,“確實,不過現在的信息還是太少,我們只能看到這些被記錄流傳下來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兩人又坐了一會兒,程悅大致瀏覽了一下以前異世人的資料,暗嘆南祝能力之強,不過既然突破口許清耘已經出現,其他人都沒有太大意義。
一起回去的路上,初秋的校園小徑太美,美到南祝看著身邊安靜的程悅,遲鈍地察覺到一絲赧然。
一樹的金黃銀杏葉前,女生低斂著眉眼在笑,“南祝,你真的好厲害,怎么感覺我們倆進得不是一個秘境。”
他腦海中忽然閃現出符碭山秘境的第二夜,合作挫傷諸懷后,她握住自己的衣角,驚懼,彷徨,無助,卻倔強得不肯再靠近分毫。
她不是最害怕的,也不是最堅強的,卻是第一個讓他印象深刻的,記憶鮮明點在哪里,他也不清楚。
“......啊,也沒有,就還好。”南祝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么,只是胡亂應聲,眼神慌忙移開,卻又落在不遠處神態親昵的情侶身上。
他啞口無言了半晌,突然明白了,牽起一點唇角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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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悅醒來的時候,天色正接近晌午,石竹紫的床帳透出暗紅棕的質感,房間內彌漫著十分難聞的中藥氣息。
她沒有急著起身,只是細細品味著半分鐘前腦海中閃過的訊息。
保護機制已關閉,禁止暴露能力!
她想起曾經和南祝討論的問題,保護機制,保護的,到底是誰?
禁止暴露能力,也就是說,設立保護機制的人是知道他們有“能力”的?為什么不能暴露?暴露了會有什么后果嗎?
像是之前南祝碰到的那個暴露異能的異世人,根據南祝提供的資料,并沒有發現有不知名的傷痕或狀況發生,最后的無聲無息的消失是所有異世人的共同結局。
那么這個“暴露”的準線又在哪里?像被南祝這樣特意留心的人發現算不算暴露?達到多少個人知曉算是暴露?“暴露”的后果究竟是什么?
問題一個接一個,程悅揉揉眉心。
半個小時前,程悅從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一塊木質的牌子,上面繪制的居然是獨角獸的圖案。
她正疑惑自己什么時候有這種東西,就被眩暈感包裹著,失去了意識。
醒來之后,程悅嘗試動了動身體,完全可以支配,并且不知道是不是身處異世的緣故,她對自己身體里的變化更敏感,那些要了原身性命的沉疴在迅速地消退,仿佛跟著主人一同離去。
想到這里她忽然記起南祝那個會說話的器靈,現世一直沒見他提起,她自己渾渾噩噩的居然也忘了問。
程悅發現自己一直有精神內耗的毛病,簡單說就是胡想八想,不著邊際的事也能自己跟自己辯論著吵一架,前幾天去找塔羅師看運勢的時候就被對方直接點出,要減少精神內耗。
她動作輕緩地下了床,循著原身留下的肌肉記憶穿了靴子,站起身之前,小程想起了什么,彎腰摸了摸鞋,仔細觀察一遍。
雖然看不出樣式,但靴底很是厚實,小腿處靴身更是做了加固的處理,布料順滑,細看還有銀繡紋路,很是精致。
程悅沒有貿然動作,只是站在床邊,將房內布置大致掃入眼中。
方才她很機靈地趁原身意識體還沒消散之前先去觸碰,得到了一些記憶,這是一個進京趕考的書生,名為劉子既,趕考途中順便拜訪了自己做富商的哥哥劉子揚,劉子揚執意要送弟弟一程,沒成想出了意外,車隊被山匪洗劫一空,弟弟為了保護哥哥受了重傷,兄弟二人被路過兩姐妹救下,帶進了附近的幽州城。
劉子既的身體沒挨住,即使有兩姐妹的幫助和哥哥的悉心照料,仍舊是離開了人世。
這個房間,就是兩姐妹給劉子既準備的養病的房間。
穿成個男的,程悅有點郁悶,她簡直不敢想象自己將來幾個月的秘境生活要怎么過!
還好晚上應該還能變回去!
房間不大,屬于是客房的標準配置,角落里立著彩繪的花瓶,程悅也看不出來個什么門道,只是一邊放輕了腳步貼在墻邊行走,以便隨時浮影離開,一邊借著窗紙透出來的光影打量著外面模糊的一切。
行至西面案臺前,程悅透過窗臺看見外面有一個寬碩的人影背對客房蹲在那里。
她悄無聲息接近那面的窗,瞇著眼仔細確認那人確實是背對著這邊,周圍也沒什么人經過,才動用浮影輕巧地轉過契合面,將自己大半身形隱在陰影里。
那人穿著紫色大袖衫,胖胖的肚子讓他蹲得很是難受,可側面神情中此人并不在乎自己身上華服及地,圓肚高聳,只是將自己盡可能縮著,兩眼通紅地摩挲著一塊弦月玉佩。
看著看著,他又握緊玉佩,咬住手低下頭,肩膀小幅度抽動起來。
全程十分安靜,沒有一點聲音,唯有不知幾月的風,將廊上祈福用的香囊彩穗吹起。
程悅默默地注視著那個圓滾滾的身影,那弦月玉佩是劉子既和劉子揚各有一塊,她身上確實還掛著。
不多時,劉子揚放下了手,雖然眼睛還是紅的,卻沒什么情緒外露,程悅將將轉過半個身子,一陣腳步聲輕飄飄傳來,來者一天藍一素白,是兩位俏生生的姑娘。
姑娘皆是腰若約素,含情妙目,只是藍衣的眉眼偏艷,雖然身著素衣,總有股說不清的妖冶之色,相比起來,白衣姑娘年紀更小,面容也更純真,兩人都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手里托盤上放著不少補藥。
“劉大公子,我與妹妹翻盡小院也只找得到這些黨參黃芪,說不定還能,還能再讓小公子多撐些時日。”
劉子揚早已站起身收拾好自己,他側對程悅,向兩位姑娘拱手一禮,“多謝二位出手相助,揚必有重謝。”
這個角度剛巧被陽光遮了臉,程悅忍不住往旁邊挪了一下,藍衣姑娘忽然看了過來,眼神鋒利得不像女子所有!
程悅心頭一震,好在之前就隱在暗中,此時并不怕貿然暴露,只是藍衣姑娘沒顧上跟劉子揚客氣,凝神傾聽一番,眼神有了變化,抬腳就往房門去,“這藥剛熬出來,奴家去服侍小公子喝下,涼了效用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