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之前所有資料都沒必要再仔細看,最大的關鍵已經找到了。
程悅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許老師是?!......怪不得他那么奇怪,我一直覺得不像他本人,沒想到還真不是?”
南祝一直淡定自若的表情有點皸裂,他需要點時間來消化一下這個意外。
許清耘的“熟人”竟然是最近才進入秘境的程悅?現在坐在他面前的程悅?
仔細想想,好像程悅表現出來的種種確實跟秘境關系比較深,而“許清耘”也跟秘境牽扯頗深,道理上這兩人是熟人似乎也說得過去?
“他都跟你說什么了?”
“嗯?”程悅有些迷茫。
“昨天你跟他不是打了個電話,他都跟你說什么了?”南祝呼吸急促起來,眼睛熠熠發亮,他覺得自己已經快要觸碰到真相——
程悅皺眉,剛想反問一句你怎么知道我昨天跟他打電話,又想起來之前那份詳細得可怕的數據,覺得自己沒必要問這個問題了。
只是回答南祝的問題讓她陷入了更深的困惑中,“他說,離朱,好久不見,你長大了。”
南祝迅速在新的doc中敲下這句話,“這樣?”
程悅糾正了他的“黎珠”之后又想了想,自己在后面跟著敲上,“你過得很好,忘記帝江氏受過的苦了?”
南祝看著這句話,大腦飛速運轉起來,然而邏輯上的一個疑點引起了他的注意力:“你們是通話,你怎么知道,這幾個字是這樣寫的?不是同音的別的字?”
程悅嚴肅地看著他,“不,我確定是這幾個字——因為我在夢里見過。”
“......夢里?”南祝瞳孔微張,眼尾上挑,“什么樣的夢?”
“我第一次做這個夢,是在秘境里翠翠身體中,”程悅表情有些放空,她在細細地回想之前被自己遺忘的細節,“那個時候我并不記得很多內容,只知道我是一個部落首領的妹妹,應該算是公主,喜歡上了兄長,然后被處死了,這樣。”
南祝沉思片刻,輕聲引導:“你為什么覺得‘你是公主’?我雖然對神話時代的歷史不太了解,但‘公主’這個詞應該是秦朝之后才出現的?宋朝有時還稱公主為帝姬,那,是什么給了你‘公主’的暗示?”
他并沒有覺得“公主”是程悅自我夸贊的用詞,而是審慎地考慮著一切可能挖掘出信息的地方。
程悅清晰地感受著他的這一堪稱“紳士”和“審慎”的特質,掩飾般垂下眼睛,仿佛在認真思考,“應該是態度。”
她是被人寵愛的,是享受供奉的,可她并沒有得到任何“尊重”,甚至她被處死之前,也是被一遍遍交代著,不要任性,不要給帝江氏惹事。
這樣的地位,確實給了她“公主”的感覺。
夢很奇怪,模糊的記憶里她回憶不起來具體的內容,卻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是被拋棄的那個。
南祝若有所思,“那之前為什么不說這個夢境呢?感覺好像連起來了。”
程悅苦笑,“做的夢太多了,這種算平常的,除非是噩夢才有比較深刻的印象,如果不是昨天那通電話我甚至都想不起來這個夢。”
“......這樣啊,那確實。”南祝眸色放得溫柔,“那昨天接了那通奇怪的電話怎么不找我們商量啊。”
這語氣輕柔到恍惚,聽不出一點質問的意思,程悅“害”了一聲,“我也沒想到居然和秘境有關系啊,后來再打過去的時候他就不接了,我自己都沒捋清楚,怎么跟你們說。”
“奧對,后來好像還做過一個夢,”程悅突然想起來,“夢里面就是很多人在勸我不要任性,啊不,是勸離朱不要任性,讓她別再給帝江氏惹麻煩了。”
“帝江氏?”
暫時忽略掉“任性”,南祝注意到了這個又一次出現的詞。他一邊重啟電腦切換系統,準備聯網查資料,一邊根據自己不算特別豐富的神話知識推測,“上古時期,帝位,與水有關,我只能想到共工一個,你呢?”
程悅沒有跟著去搜,她昨晚已經查過自己想知道的,“網上的資料很少有提到帝江氏的,我昨晚查了‘離朱’,這個人名也不存在,除非離朱和帝江氏都是另一個世界的人,否則能與這幾個詞產生關聯的只有共工。”
“根據夢里的‘不要給帝江氏惹事’,以及許老師那句諷刺‘忘記帝江氏受過的苦’,我的推斷是,離朱是屬于帝江氏這個部落的,因為任性給帝江氏帶來了災禍,帝江氏這個部落的銷聲匿跡或許就與離朱有關。”
一個部落的銷聲匿跡不可能僅僅因為一個人,只能說離朱應當是導火索之類的。
“當然,是建立在離朱確實是我們這個世界的情況下。”
南祝微一沉吟,點頭,手指敲擊著飛快地進入系統調出資料,“你說的我都贊成,而且我可能找到了證據證明離朱真的是我們這個世界的。”
程悅看向他的屏幕,她并不熟悉的搜索引擎收納的資料中,共工氏在被帝嚳流放幽陵時期前后是有被稱作“帝鴻氏”或“帝江氏”,而共工氏部落中有一大姓就是離氏。
面對面坐著分享資料太別扭了,程悅干脆坐在南祝旁邊繼續看。
南祝微有詫異,又笑了笑,鼠標拖住幾行字,“尤其是這點,你看,《史記·五帝本紀》里,共工有功,官員推舉,堯帝卻說‘共工善言,其用僻,似恭漫天,不可’,人家好好干活他說共工好講漂亮話,用心不正,貌似恭敬,欺騙上天,不能用。”
“這里,《尚書·堯典》是最早記錄共工的,也是說共工治水有功,堯帝卻說他花言巧語貌似恭謹,沒有任何實錘就把共工流放幽州,推舉他的官員和他、鯀一同列入四罪。”
“《國語·魯語》說,共工氏稱霸九州,他的兒子是后土,治理九州土地。”
“《周語下》倒是說共工沉湎享樂,在肆意胡為中葬送自身,還準備堵塞百川,墜毀山陵,填塞池澤,為害天下,所以滅亡。看起來很有道理,事實上還是沒有任何實錘。”
“《荀子》更是將討伐共工當做任君的象征,你看這幾句。”
“《韓非子》里這個也是,堯傳位于舜,共工就說了句怎么能將天下傳給匹夫,就被堯誅殺在幽州城邑。這個有點過分吧?”
“《淮南子》說共工與顓頊爭地位,然后怒觸不周山,這個感覺更接近我們知道的版本。”
“共工氏的名字來源于這個部落的人都善行工事,就是水利做得好,你看這么多古文記載,幾乎沒有一條石錘共工氏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還有提到共工治水之類的功績,結局卻不一而同的是最后被按上污名,被當時的‘仁君’誅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