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悅一見她轉身也不再顧忌,立刻轉回房內脫離浮影,只是藍衣姑娘動作太快,幾步便已經推開了房門,來不及回床上,程悅干脆一撩衣袍坐在了案前。
女子尖銳的眼神掃過來,看見雖然面色蒼白氣色卻肉眼可見地好起來的劉子既好端端地坐在案前,眼神立刻變為震驚。
“阿既?!你大好了?!”最驚喜的是劉子揚,程悅這才看清便宜哥哥的長相,胖圓臉,大腦門,臉上有笑紋,一身紫衣華服被他穿得富貴庸俗,細縫眼中的光芒卻是遮不住的。
程悅咳嗽兩聲,假裝弱不禁風,“昏沉多日今日得以醒來,兄長定然費了不少心。”
“沒有,沒有的,你平安就好,”劉子揚已經奔過來拉住他的手,不住地上下打量著,眼睛笑成了縫,“阿既這模樣竟與之前無二,我必然奉上大禮感謝二位姑娘的恩情!”
程悅是個女孩子,是很少和男生肢體接觸的女孩,被胖胖的便宜哥哥拉住了手,身體沒什么反應,靈魂卻已經不適起來,只是想起之前門外那個縮起來的身影,她又強迫自己心平氣和。
兩位姑娘對視一眼,眸中盡是不可思議。
程悅沒有放任她們繼續眼神交流,“兄長,這里是?”
劉子揚緊緊攥住弟弟的手,眼中似有晶瑩閃過,卻很快消失不見,他迅速整理好臉上表情,笑盈盈地牽著劉子既來到兩名女子面前,“這是兩位姑娘的府上幽府,之前的郎中也是她們為你請來的,劉洵昨日去州府拿藥,今晚才能回來,你能好好的,多虧這兩位姑娘!”
劉洵是劉子揚貼身侍從,也是他護著兄弟倆拼殺出來的。
幽州城沒有適合劉子既的藥材,劉洵早在第一時間出發去最近的府城為小公子尋藥,直到今晚才能回來。
然而真正的劉子既,就在今天早上撒手人寰。
程悅的眼神掃過幽氏姐姐手上的托盤,小藥碗中黑乎乎一片,誰也不知道到底裝的是什么。
似乎是終于確定了什么,幽氏姐姐將托盤放下,臉上露出一個笑,走上前兩步,“小公子如今大好可是喜事,稍后我讓沅兒再去請郎中過府探探,別落下什么病根才好。”
劉子揚抱拳,“那可是太感謝姑娘了,劉某家丁返回后必定向姑娘獻上謝禮。”
幽氏姐姐捂唇輕笑,“舉手之勞罷了。不過這藥里放的都是好東西,雖然小公子已經大好,身體仍是虛弱,不如也給自己調理調理身體,不然放著也是浪費。”
程悅將眼神收回,露出一個客氣的笑:“多謝姑娘美意。”
說是這樣說,可一點要過去喝藥的動作都沒有。
幽氏姐姐黛眉輕挑,又很快舒展開嬌媚的笑,“是我考慮不周了,小公子久病初愈,一定有很多話想跟大公子說,我就不在這兒礙眼了。”
劉子揚誠懇地笑:“姑娘哪里話,你是我一家救命恩人,怎么會嫌你礙眼?”
幽氏姐姐似乎被安撫了一點,嬌笑兩聲,率先離開了房間。
素白衣裙的小姑娘一直微垂著頭不說話,直到姐姐走出房門,她緩慢地邁出腳步,幽氏姐姐似乎壓根沒想過等她,她才剛走到房門,那天藍色的身影已消失不見了。
她邁出門檻,忽然頓了一下,回頭望向程悅,眼神帶著猶豫和痛苦。
“......別碰那碗藥。”
程悅眼神一變,剛要說什么,妹妹迅速扭過頭跑了出去。
程悅追出去,詭異的是明明姐妹兩個看起來都是弱不禁風的女子,行動卻異常迅速,不過幾步路,妹妹卻在程悅眼前消失了。
偌大的廊園中,居然沒有一絲腳步聲來輔助判斷。
她退回客房,劉子揚正端了那碗藥仔細觀察。
“兄長,你看出什么來了?”
劉子揚面色奇怪看他一眼,“這里又沒有外人,你那么端著干嘛?”
程悅心口一跳。
劉子揚空著的手拍拍她的肩,“劉子既,過來看,仔細瞅瞅這藥碗。”
程悅仔細揣度著他之前的“阿既”和這會兒的“劉子既”,躊躇半刻,試探道:“劉子揚?”
“我不是叫你過來,你叫我干嘛?”劉子揚有些不耐。
這對兄弟好像不太像剛才幽氏姐妹面前表現出來的那樣和睦友好,程悅盡可能回想著已知信息判斷著,如果劉子揚有問題,那么劉子既的死、兩人的遇襲,都有了疑點。
只是再度回想起剛醒來時那個縮在一起的胖胖的身影,程悅又遲疑了。
她幾步來到托盤面前,劉子揚將藥碗遞給他,“你看看。”
程悅看了半天,黑釉碗邊,底托是白瓷,沒有任何花紋和印記,里面藥汁澄澈,散發著一股別樣的,中藥的味道。
“看不出來?”劉子揚將藥碗拿回來,隨手潑進了一旁的大花瓶里,“真是白教了你那么多東西!”
程悅苦著一張臉,“劉子揚,有什么東西直說行不行?”
“嘁。”胖哥哥嫌棄地看他一眼,似乎想起來這是自己差點失去的弟弟,勉強沒再給臉色,“這碗是最普通的碗,流水線生產,按理說應該是有瓷窯印記,可你也看到了,干干凈凈,什么也沒有,這是第一個疑點。”
“幽家這兩姐妹說這里是她們的家,我仔細看過,整個府內沒有其他主人家,除了兩個灑掃的仆役之外再沒見過其他人,家具生活氣息極少,這不合常理,乃第二個疑點。”
“還有幽家姐姐,你也感覺到了,她對你醒來十分震驚,而且有意無意引誘你喝這碗藥,她妹妹卻說不要喝,這是最大的疑點。”
程悅一愣一愣的,“那為什么你還要留在這里——”
劉子揚白他一眼。
“要不是劉洵不在身邊,我立刻就能走,誰管她到底有什么秘密?”
程悅卻意外地聽懂了他潛在的意思。
你劉子既還病著,就算知道這對姐妹有蹊蹺,也得先等劉洵拿藥回來穩住情況再說。
程悅抿了抿唇,胸口騰起奇怪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