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風很暖,我坐在房間小陽臺的吊椅上,剛買來的時候還被媽媽說了,說我二十八九歲的人怎么還只有安安的年紀,安安沒有像以前一樣幫我而是在偷笑,這小家伙和媽媽待久了就學樣了。我翻著舊書感覺自己文藝極了,媽媽的腳步聲沖進我的房間:“你給風宇還有雪寒打個電話,問問中秋怎么過,特別是雪寒,問問她帶不帶陸澤回來。星亦就別問了,之前那件事以后他經紀人跟我說了,他現在辛苦得很。”媽媽露出了心疼的表情。剛想告訴媽媽方雪寒早就回珠門了,但她的秘密太多了,我怕一不小心給泄露了,那我罪過可大了。
說起來從那天她回來開始就沒見過她了,像失聯了一樣,消息也不回電話也不接,我本來也不是什么稱職的姐姐,我也沒再去找她。不知道什么時候安安站在了我的身邊,我對他笑了笑:“作業完成了嗎?”他一動不動地看著我,我被他盯得毛骨悚然,我有些不自然地問他:“怎么了,小家伙?”他終于開口:“姐姐,你那天不和哥哥出去玩是因為那個叔叔嗎?”我被他問得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裝成一個大人的樣子對他說:“小孩子不懂那么多。”然后告訴他我有事要做,讓他先出去了。
我撥通了方雪寒的電話,一段冗長的電話鈴聲,我以為會像之前一樣一直不通,沒想到突然清冽的聲音響起:“喂?”這一聲讓我不知怎么開口了,清了清嗓子問她:“我媽叫我問你,中秋怎么過呀?”我語調盡量輕松一些,方雪寒很慵懶地打了個哈欠回答我:“就當我沒回珠門吧。”我沒有覺得不可思議,因為心中已經想到了她會這樣,我禮貌性地問她:“陸澤呢?沒和你一起嗎,之前的七夕你們怎么過的呀?”想到前幾天的七夕節,她好像一個人在珠門,她可不是耐得住寂寞的人。電話里傳來方雪寒的一聲冷笑:“陸澤?問你親愛的小弟吧,那個怪物!”她語氣突然的暴躁讓我始料不及,但我心中已經有了最差的預感,然后電話傳來了“嘟嘟嘟”的聲音,她掛了。
我仍然坐在吊椅上,心跳加速讓我意識到剛剛發生的事是真的,我翻了三遍通訊錄,終于找到了姜風宇的名字,撥通后我像是等待宣判的魚肉,姜風宇的聲音聽起來在很安靜的室內:“姐,怎么了?”我盡力冷靜地問他:“你在哪?”他沉默了一會兒回答我:“上海。”得到答案的我反而如釋重負:“沒事,你二嬸想問你中秋回來嗎?”他又想了一會兒:“二姐回去了嗎?”我不知道回答什么所以選擇了撒謊:“她不是在上海嗎,你們不在一起嗎?”然后又是一段沉默,他開口說:“姐,其實,我有話想告訴你……”我打斷了他:“下次說吧,我現在有事情要去做。”這次是我先掛的。
我在心中對他道歉了,對不起弟弟,我沒有那么大的承受能力在一天之內知道那么多,我想自欺欺人一陣子。
微信提示音響起,是唐佳穎的,我松了口氣。她發了語音過來:“天吶,姜雨笙,老情人復合居然也不告訴我,到底拿不拿我當朋友啊!”我無奈地回答:“我可誰都沒說呢,還沒想好。你怎么知道的?”
“文川都發朋友圈了。”唐佳穎輕描淡寫一句話讓我一下子爆炸了,我點開朋友圈看到文川的:有些人八年前和八年后都會做一樣的選擇。配圖是我和他的牽手照。認識我的人都能看出來這只手是我的,我手腕的骨頭特別大,一眼能夠認出來。我扶著額頭,也不打算質問文川為什么沒有商量就發這樣的朋友圈。
我回復唐佳穎:“我真的沒有考慮好。”
唐佳穎用極為老成的語氣對我說:“有什么沒想好的大小姐。他,文川,你孩子的親生父親,你到底在猶豫什么。難道,是因為那個痞子哥哥?”痞子哥哥,好久沒有他的消息了,我以為自己不會想他的,但當唐佳穎和安安再次提起他的時候心中還是會有一陣鈍痛。
方雪寒沒有回來之前我寂寞,偌大的珠門沒有人可以陪我痛飲到天亮;可現在她回來了,我仍然寂寞,因為現在的她更需要痛飲。我剛想再打個電話給她約一下,可是鄭路君的電話打過來了:“雨笙,準備準備今天晚上有大項目!”
從我入職以后這是第三次工作,前兩次的完美收工讓我在公司里的地位更加穩固了,剛開始還有些異樣的眼光,現在大家也都認可了我就算是后臺殷實,但是能力也不錯。別以為喝個酒沒什么大不了的,可不是有嘴就行,你什么時候該說什么話,什么時候該做什么事都是拿捏過的。而我,就是一個擅于拿捏的人。
我打扮完沖我媽喊:“媽,我晚上外面吃,工作去了。”她隨意回了我一句:“一個瑜伽教練你怎么那么忙啊,成天工作工作的,不知道談談戀愛。”突然發現媽媽還不知道我換工作了。
下樓的時候鄭路君已經在樓下了,她橙色的小跑亮得閃瞎我的雙眼,要不是看得出車里是個女的,沒準小區里明后天就傳出x幢x樓那家的女兒被包養了,我坐在她的車上,她扔了一包資料給我:“今兒這個項目一定要拿下,這個是珠門當地的富商,平時最擅長的就是喝酒了,你可以嗎?”我自信地說:“喝倒我的人還沒出生呢!”她斜著眼看我:“到時候可別說了空話。如果這次簽下了,我們可得賺這個數。”她伸出了五個手指,我眼睛一亮對她打了包票:“我奮斗我努力我加油!”
這次的飯局明顯和前幾次不一樣,場上五個大腹便便的油膩大叔,那種色瞇瞇的眼神讓我和鄭路君這種見多識廣的人都心有余悸。其中一個大叔連忙幫我們拉了椅子,我們連連道謝然后坐下。觥籌交錯之間,五杯酒連續推向我和鄭路君,鄭路君的酒大多被我擋了下來。另一個大叔又開始要唱歌,我們只能由得他們唱《好日子》、《好運來》唱完還得夸他們唱得真棒,我甚至恬不知恥地說:“此曲只應天上有。”引得他們一陣滿足地笑。到最后我們鼓掌鼓得手都紅了。
突然發現自己的工作和三陪差不多,陪酒陪笑還陪鼓掌的。這群早已習慣生活在尖端的人從不懂得如何尊重別人,因為有的是大把取悅他們的人。不是我和鄭路君也還會有其他人,那么為什么不是我們賺下這個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