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季節(jié)是瑜伽館的旺季,我聽同事說白思思又多買了幾節(jié)課,今天上課的時候看到她真的變了很多,變年輕了,連氣質都升了一個檔次,整個人昂首挺胸地就像一只在平安夜還寧死不屈的火雞。她這次是真的遇到懂自己的人了,我是說懂她的小資情調。這就是大哥輸給那個男人的地方。總歸來說,白思思和大哥就是不合適的。
我剛結束一節(jié)課打算休息一會兒準備下一節(jié)課,手機鈴聲猝不及防地響了,是媽媽,我接起電話媽媽語氣慌張地說:“小雨,能不能回趟家,出事了,回老宅子來。”我趕緊去換了衣服和同事換了班開著車直奔老宅子。
從爺爺的頭七以后我好像沒回過老宅子,院子里的花草在四月的春雨下抽了新,眼下不是觀察這些東西的時候,我推開老別墅沉重的大門,看到一家人都在,除了方雪寒和日漸忙碌的姜星亦。他們都垂頭喪氣地坐著,像是有什么東西罩著他們,朦朦朧朧的,小嬸臉上掛著淚痕,小姑在一旁翹著二郎腿,媽媽則扶著額。我快速地和大哥眼神交流:怎么了?他掏出手機給我回了一條微信,輕描淡寫地說道:小叔破產了。
怎么會呢,小叔資產上億怎么說破產就破產了呢,我不可思議地看著姜陽恒,然后又看了看姜風宇,他低著頭一言不發(fā)像什么事都沒發(fā)生一樣看著手機里的設計圖,也許這些設計圖可能永遠都只能是設計圖了,他再也沒有金錢去把這些設計圖一點點變成眼前真實的摩托車了。
小嬸終于開了口:“你在外邊養(yǎng)別的女人我都能忍,你怎么就能讓自己的公司敗在那種女人手上呢?”說著又在快干了的淚痕上落下兩滴新的眼淚。姜風宇在這時抬頭看了看自己的母親,但還是沒說話。小叔坐在餐桌旁低著頭,像是在懺悔。
后來姜陽恒告訴我,小叔是在幾年前一個名校大學生招聘會上認識一個女生,那個女生剛讀完博士,聰明伶俐,很快就展露出了自己的鋒芒,小叔也一點點沉淪于她的精明和美色中,誰知道這個女人野心那么大,慢慢地,小叔的公司變成了一個空殼,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那個在我小時候看來無比耀眼的小叔還是逃不過這句古話。小嬸繼續(xù)啜泣著,現在他們家只剩下自己的一套房子和姜風宇的一套獨居房還有為數不多的存款了,其實哪有什么存款呢,小嬸都拿來和其他富太太打麻將了。
小嬸站起來沖到小叔面前,手指筆直的指著小叔歇斯底里地喊著:“離婚!”小叔沒有做聲,旁邊的奶奶過來勸小嬸:“玉蘭啊,你別這么著急,總會有辦法的,總會有辦法的。”玉蘭是小嬸的名字。奶奶喜歡說“總會有辦法的”這句話,小時候我們住在老別墅,我和姜星亦隔三差五地打架吵架,有一次他把我的考卷撕爛了,這是我第一次考全班第一名,當即就委屈地大哭,奶奶走過來說:“露露別哭,總會有辦法的,奶奶有辦法的。”那時候我的小名叫露露,后來就像所有長大以后的人一樣開始討厭這個我認為俗氣的小名,他們也就不叫了。
奶奶把姜星亦撕地粉碎的試卷從地上撿了回來,帶著老花鏡一張一張地拼貼好。最后也不會忘記教訓姜星亦,在我和姜星亦的戰(zhàn)爭中,奶奶從來都是幫我的。
她喜歡說“總會有辦法的”方雪寒高考失利的時候她也這么說,小姑怒罵她讓她從今以后去討飯,奶奶卻拉著方雪寒的手對她說:“囡囡呀,這幾天因為考試緊張了吧,都瘦了。別聽你媽的,總會有辦法的。你看我們囡囡,多漂亮呀。”
可這一次,真的還有什么辦法呢?真的沒辦法了。小嬸落著淚自言自語:“還能有什么辦法呀,真想死啊,真想死。”小叔突然站起來,手上的青筋像是隨時都會爆開,他抓著小嬸的手,對著她大吼:“要死回家死,別在老宅死,你算什么東西想死在這里,你算什么東西?”小嬸被小叔突然的發(fā)作嚇到了,像只奄奄一息的鵪鶉在小叔手里孤零零的搖晃。小嬸最終還是跟著小叔回家了,小叔出門前特意囑咐姜風宇讓他別回家了,今晚不安寧。
這是我見小叔小嬸的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