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這局穩贏！”

“人民幣玩家怎么了？看我照樣帶動全場，虐他！”

“不是我吹牛，就眼下這個戰況，我閉眼掛機都能對打他們……”男人窩在沙發上，略微側著腦袋垂眼看屏幕，右手時不時地輕點鼠標。

他額前的劉海被隨手扎了個毫無形象的鬏鬏，豎在腦門上，素著張臉，笑得懶散又囂張：“看我給你們表演個十連殺——”

話音剛落，凄凄慘慘的游戲背景音響起。

他表情頓時一僵，隨即不尷不尬地熟稔改口唱起來：

“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枝花，五十六個兄弟是一家！”

“這一家人的游戲，怎么能論輸贏呢？庸俗！”

“我們玩得的是游戲嗎？是藝術！”

彈幕上一水的“哈哈哈”飄過。

【贏了算我的，輸了算你的，哈哈哈。】

【實力雙標。】

【不是，哥，你就玩個斗地主，你藝術個啥啊？還藝術？這給你整的！】

【哈哈哈哈哈，樓上真實，軼哥說，你放學路上小心點兒！】

林嘉軼手上動作倒是很快，重開一把的間隙，抬頭瞥了眼屏幕，忍不住笑了，一雙桃花眼斂起，眉目間是十足的少年感。

彈幕又瘋了。

【這盛世美顏，愛了！】

【啊啊啊啊啊啊，我死了我又活了我又死了。】

【哥哥，只要你不開口，咱還是可鹽可甜的冷酷男神！】

【我命令你，立刻停止散發這該死的魅力！】

……

下午六點半，醫院辦公室，正值休息時間。

剛吃完飯，飯盒都還沒來得及收拾，兩個小護士擠在桌前，頭挨著頭湊在一起，目不轉睛地盯著手機屏幕看“愛豆”直播，壓著聲音，笑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誰能想到，舞臺上天天繃著張臉，腦門兒上貼著‘別愛我，沒結果’的酷哥，其實是個話癆Boy呢，哈哈哈！”

“哈哈哈，哎，小雅你過去點兒，哈喇子都快滴手機屏幕上了。”

“折騰什么男團選秀唱跳歌手啊？相聲界、諧星圈它不香嗎——”

話剛說到一半，辦公室門被推開。

錢小雅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藏手機，收起笑意，裝模作樣地開始收拾飯盒。

晏輕進門。

早上八點交班，查房，下醫囑，然后手術，又是一天。

直到剛才，晏輕才跟最后幾個病人家屬溝通完，這會兒又累又餓，壓根兒沒心思留意她們的小動作。她把病歷本放在辦公桌上，抬手揉著酸痛的脖子，問錢小雅：“幫我拿外賣了嗎？”

“拿了拿了。”

見是晏輕進來，錢小雅才松了口氣，一邊把外賣給她遞過去，一邊重新把手機從衣兜里翻出來，打算掐著時間再看幾分鐘直播。

晏輕脫掉白大褂。出于外科醫生的職業習慣，她襯衫袖口一直挽到肘部往上，才仔仔細細地洗干凈手，坐下來打開餐盒，無意識地往她們那邊瞥了眼。

沒看出來她們在看什么節目。

屏幕上男人半張臉幾乎都頂到了鏡頭前，堪稱死亡角度，露出線條流暢的半邊脖頸，喉結明顯。

對方的笑聲像是從胸腔里發出來的，帶著漫不經心的調侃：“我好看？這位朋友，你這不是說的廢話嗎？顯得你知道得比誰多似的？想跟我談戀愛就算了吧，談感情傷錢，還是有空一起吃飯比較實在。”

晏輕：“……”

“帥吧？”

錢小雅笑嘻嘻地滑著椅子，閃到晏輕身邊，把手機屏幕支到她面前，星星眼：“我新晉男神，真的太絕了。”

科室里晏輕平時雖然不茍言笑，但也不像主任他們那么嚴苛，所以大家也不怕她。

錢小雅甚至想拉晏輕進自己的隊伍：“之前ROBOT男團出道的，作詞作曲，全能歌手，唱歌也巨巨巨好聽，別看他長著張性冷淡的臉，其實是個‘憨憨’，哈哈哈。”

“對對對，就是不知道為什么一直不火。”小祎見狀也湊過來搭話，“最近為了宣傳專輯，親自下場直播，本來也沒什么水花，結果這個馬大哈忘了關攝像頭……”

說到這里，錢小雅忍不住開始笑：“有些人啊，表面上是氣場兩米八，A到爆炸的酷哥，私下里穿著大褲衩嘬螺螄粉，還偷嘗二哈的狗糧，哈哈哈！”

“還給自己做表情包！”

“入坑不虧，晏輕姐，真的，我覺得像你這種每天面對手術臺的人，沒事了就該看看帥哥，緩解眼疲勞還能延年益壽。”

……

晏輕面無表情地吃著餃子，看著一唱一和的兩個小姑娘，忍不住想到了樓下每天向她推銷樓盤的熱情小哥。

等她們說完了，她才抽出兩張紙巾擦擦嘴，起身從對面抽出一沓資料，丟到她們面前：“在無菌容器內浸泡長度為25cm的持針鑷，消毒液的合適高度是多少？青霉素快速過敏試驗法是什么？”

錢小雅還沉浸在安利愛豆的世界里，一時沒反應過來：“啊？”

“有這個時間和腦力，不如去背背資料刷刷題，三基考試都準備好了？”

兩個小姑娘對視一眼，吐了吐舌頭。

晏輕接起瘋狂振動的手機：“喂，媽？”

“晏醫生，”有人敲門通知，“十三號手術室！”

晏輕神經瞬間繃緊，應了聲就往外走。

電話那邊的人還在念叨。

“媽媽媽——”晏輕草草打斷，“我現在很忙，上周的局我晚點再跟你解釋啊。”

“解釋什么？”

小祎乖乖準備復習，看著晏輕火急火燎掛斷電話往外走的背影，又忍不住摸摸鼻尖，好奇道。

“還能解釋什么，這個月都第三次了。”

錢小雅隨手把自己的海報放在晏輕桌邊最顯眼的位置，神秘一笑：“到了晏輕姐這個年紀，三天兩頭被老媽追來醫院，除了婚姻大事還能因為什么？”

“晏輕姐還愁沒人追？”

“你懂什么，不是缺不缺人追！她成天巴不得住在手術室里，所有人在她眼里都是人體標本，她缺的是對異性的熱情，和對愛情的向往。通俗來講，就是缺少女心！”

“我覺得晏輕姐首先需要一個魅力值MAX的男神，然后再勾起她的七情六欲。”

“……”你確定？

“快快快，林憨憨又換法子作妖了，來看直播炸廚房！”

02.

“炸廚房？不存在的。”

同一時刻，林嘉軼活躍得像個假號，一邊開著直播，一邊擼起袖子進廚房，把手機固定在旁邊的調料架上，然后裝模作樣地摸著下巴，一副大廚做派：“讓我看看今天做點兒什么呢？”

彈幕——

【哥，你可別逗了，整得跟你啥都會做似的！】

【崽啊，咱24K純金鑲鉆上保險的手是用來彈琴的，不是用來拎菜刀的。乖，放下菜刀，還是做你的冷酷男孩行不行？】

【男人就要敢做敢吃，煮黑暗料理有什么，敢吃完才是真漢子。】

【附議。軼神，你今天要是敢吃完自己煮的東西，我買一百張專輯。】

【哈哈哈，你們別逼我崽了，看小武哥的表情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小武可真是快哭了。

他從林嘉軼幾年前參加選秀起，就跟來對方身邊做助理。

摸著良心說，林嘉軼業務能力絕對沒的說，寫詞作曲玩樂器，唱跳功夫都算了得，就連早年參演的網劇配角，都被導演夸過演技。

顏值、身材、能力、才華樣樣不缺，往臺上一站，氣場兩米八，從頭發絲兒到腳指甲蓋兒都透著A爆的酷哥氣質，按說不火都天理難容。

偏偏輸在了“頭鐵”——

脾氣暴，性格倔。

說好聽了，是堅持自己的底線和原則，拒絕任何內幕操作。

說難聽了，就是一根筋，太固執。

發起瘋來不管對方是誰，咖位多大，照懟不誤，剛媒體，節目現場罷演，揍油膩投資方……總之，沒有他做不出來的荒唐事。

經紀人樊哥差點兒被林嘉軼氣出心梗，天天靠靜心口服液吊命，嚷著要去寺廟出家靜心。

這位爺為什么沒被雪藏封殺？

完全是因為他半路撿回個撒錢不眨眼的哥哥。

林嘉軼年幼時在旅行途中跟家人走散，直到前幾年才被哥哥林嘉樓重新找回來。

為了彌補對弟弟這些年的虧欠，鐵血霸總化身寵弟狂魔，大把大把資金人力砸進來，給弟弟保駕護航。

但林嘉軼始終是個不溫不火的狀態。

反正有靠山，這么隨心所欲下去也沒什么不行的，小武已經做好了混吃等死的準備。

結果前段時間趕上疫情，禁足在家，林嘉軼為了宣傳新專輯，開起了直播。

這就算了，結果這祖宗下播忘了關攝像頭。

于是，全網都知道那個渾身上下都寫滿了“別愛我，沒結果”的冷漠酷哥，私下里穿著大褲衩偷吃自家二哈的狗糧。

刺激！

好好的熒幕酷哥人設，說崩壞就崩壞。

反正也是個十三線糊咖，林嘉軼索性徹底放飛自我了。

在線撒嬌，自制表情包，喊麥賣專輯，跟粉絲抬杠，跟學生組隊打游戲翻車……

偶像包袱丟到了外太空，包攬人類迷惑行為大全。

直到今天，終于控制不住把魔爪伸向了廚房。

小武渾身戒備。

“哥，要不——”

回應他的是廚房重重的剁菜聲。

林嘉軼裝作很熟稔地把刀拍在案板上，剛想說話，旁邊沒死透的魚突然甩著尾巴蹦跶起來，他嚇了一跳，反手就拎著刀往魚頭上狂掄。

一通操作猛如虎。

這下魚徹底死了。

彈幕——

【隔著屏幕都感覺到小武哥的絕望！】

【哈哈哈，暴躁老哥，在線捶魚。】

【這反應，我給滿分，只要軼哥手速夠快，恐懼它就追不上我！】

【真實哈哈哈，我以為只有我一個人害怕魚詐尸！】

……

林嘉軼看著差點兒被他五馬分尸的魚，覺得心累。他撓了撓頭，臉不紅心不跳，理直氣壯：“害怕怎么了？猛男就不能擁有一顆柔弱的小心臟嗎？”

彈幕——

【可以，林柔弱。】

【可以，林黛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笑到方圓十里的人下半輩子都得靠助聽器生活！】

他瞟一眼彈幕，也忍不住跟著笑：“還愣著干嗎？點菜啊，想吃水煮還是糖醋？”

【哎喲，媽媽！我老公深夜幫我做夜宵，問我想吃水煮還是糖醋！】

【美顏暴擊，用臉殺我！我可以啊啊啊！】

【啊，這該死的美貌，林嘉軼我要“娶”你！】

“你可以？你可以啥啊，我不可以。”

林嘉軼照著菜譜清理食材，準備調料，邊笑著碎碎念道，回復彈幕：“還‘娶’我？這才幾點啊，你就開始進入夢鄉了？長得這么美，就別想得這么美了好不？”

“水煮還是糖醋？糖醋？水煮？噢好，那我紅燒了。”

“我就隨便問問，你們別當真，反正也吃不到。哈哈哈！”

林嘉軼時不時瞟一眼屏幕，不忘跟彈幕里的粉絲互動，手上動作沒停。

魚身打上花刀，熱油，煎魚，蔥姜蒜炒香，豆瓣醬……

“我真是個平平無奇的天才廚師。”

然而，半個小時之后。

某位“天才廚師”站在猶如仙境一樣的廚房煙霧里，捧著一盤辨認不出形狀的、黑不溜秋的不明物體，陷入了對人生的深深懷疑。

【我一般不笑，除非忍不住哈哈哈。】

【腦子：我會了。手：你會個錘子。】

【哈哈哈，世界十大未解之謎之——】

【接樓上：明明每個步驟都跟著人家做的，為啥最后成品差別這么大哈哈哈哈哈。】

菜可以失敗，面子不能掉。

“做人呢不能只看臉這么膚淺，賣相不好，不代表味道不好，我這個魚，它只是看起來難吃，但吃起來——”

彈幕上全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親生粉絲”，起哄要看林嘉軼吃完。

林嘉軼鼓起勇氣抄起一大塊魚肉，塞進嘴里，吃得津津有味，然后點頭評價——

“是真的難吃。”

說完，他被辣椒嗆住，整個人咳得上氣不接下氣，順手抄起旁邊的杯子猛灌水。

自己做的魚，哭著也得吃完。

“這件事呢，就告訴我們……”人倒霉了真的喝涼水都塞牙縫。

不，塞嗓子眼兒。

他吃到一半，表情微頓，辣椒的刺激味道過后，隨即而來的是喉嚨的刺痛感。

直播攝像頭還沒關，他避過鏡頭，按照爺爺說過的老辦法，抿了幾口醋，酸得齜牙咧嘴，隨后又迅速扒了幾口飯，試圖把魚刺壓下去。

結果播到晚上的時候，痛感加劇，他臉色有點難看，眼看著直播間人數越來越多，他扯了個笑臉，宣傳了自己的新專輯，在滿屏“？？？”的彈幕里草草關掉直播，拎了件外套，往外走。

小武正抱著以防萬一的滅火器打瞌睡，猛地被林嘉軼拍拍肩膀，睡眼惺忪地彈坐起來：“啊，著火了著火了？不是說了讓你別進廚房嗎——”然后才看清面前的狀況，松了口氣，“哦，沒著火就好。”

林嘉軼揉按著胸口皺眉，俯身拿起車鑰匙：“武哥，陪我去趟醫院。”

小武：“！！！”

03.

晏輕接到參加會診的消息時，剛做完最后一臺手術。

患者八十歲高齡，有高血壓、冠心病史。

食管基層和食管黏膜下層生有分別為7cm和5cm的貼近生長腫瘤，在全麻狀態下開胸切除腫瘤，外加食管破口修復。

但因為老人年紀大，身體弱，手術過程中出現變數，費了好大一番功夫。

忙完一整天的工作，從手術室出來，換好衣服，晏輕只想沖個澡躺下來睡一會兒。

但看到群通知，她還是回了句“收到”。

喬婉本來約了晏輕去泡吧，結果等到臨時加班的晏醫生，不過也已經習慣了。

她把飯盒和奶茶都打開，給晏輕放到桌上，然后支著腦袋邊繼續看自己的視頻，邊感慨：“我以前多可惜沒能跟你上同個專業，現在就有多慶幸。”

“做個獸醫就挺好，”她伸了個懶腰，看著狼吞虎咽迅速解決晚飯的晏輕，“至少經常準時下班，不像你，吃個飯都跟趕著投胎去似的。”

晏輕笑笑，看了眼時間，再匆忙扒拉兩口飯，把桌上的資料全部夾在文件夾里，起身就往外走：“這次又得放你鴿子了，回頭請你吃飯。”

“吃飯就不用了，回頭幫我看看你親戚朋友家還有沒有需要做絕育的貓貓狗狗啊。”喬婉沖著門口喊。

她最近做絕育做得走火入魔了。

晏輕背對著喬婉擺擺手。

喬婉又突然想到什么，一拍腦門兒：“哎，對了，陳諱回來了你知道……”

“嗎”字還沒出口，走到門口的晏輕跟人撞了個正著，文件夾落在地上，零零散散飄出來幾張紙。

她俯身去撿：“抱歉。”

對方先她一步撿起來：“輕輕。”

喬婉閉了閉眼，很自覺地叼著奶茶默默遁走。

男人白襯衫西裝褲，戴一副銀絲邊眼鏡，懷里的大束玫瑰嬌艷欲滴，垂眸看向面前的女孩子，笑容溫和：“好久不見。”

晏輕微微愣了下，隨后神色恢復，淡淡道：“好久不見。”

的確很久不見，從高中分開之后，到現在算起來也有十年了。

不過，晏輕這會兒沒時間跟他敘舊，點頭打過招呼之后，伸手去拿他手里的文件夾：“謝謝。”

“我昨天才回來。”陳諱笑了笑，目光不動聲色地從文件夾最上邊的海報上略過，開玩笑似的往后避開，揚了揚手，剛好到她夠不到的高度，“遇到阿姨，就想說來看看你，反正也下班了，一起吃個飯嗎？我請客。”

“不了，我還有工作要忙，下次吧。”晏輕趕時間，有點不耐煩了，按捺著火氣。

陳諱眼神暗了暗，抽出海報，拿到眼前。

海報上的男人穿了件黑色衛衣，側對著鏡頭，幾乎與身后的陰影融為一體，身形挺拔，眼瞼微垂，五官輪廓深邃伶俐，下頜線條冷硬，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不好接近的冷酷感。

跟陳諱完全不是一種風格。

這是錢小雅的那個新晉男神。

也不知道她什么時候放過來的，晏輕剛才應該沒注意，把海報跟病歷本夾在一起了。

見晏輕注意力落在海報上，陳諱笑笑：“現在喜歡這種風格的？”

晏輕懶得揪扯，敷衍地點頭：“我真的還要去開會，東西還我。”

“巧了，”陳諱充耳不聞，不知道是為了強行找共同話題，還是開玩笑，“林嘉軼嘛，我也喜歡他，不如送我，下次一起去看他演出？”

晏輕耐心告罄，差點脫口一句“你有病吧”，但還是忍著沒發作，直接從他手里搶過東西就走，被人從身后一把拉住。

“喝杯咖啡？”陳諱不逗她了，好脾氣地笑笑，“這個時間總有吧？”

“下次吧，”晏輕避開他的手，“我趕時間，附近沒有咖啡店。”

“腦袋掉了也就碗大個疤，更何況就一根魚刺？”

林嘉軼戴了半邊耳機，低頭刷視頻，手里一堆飲料輪番往嘴里灌，隨口安慰小武：“說不定我再喝兩口，等會兒就把魚刺沖下去了。別一副‘我要掛了’的樣子，我哥要是知道，不得把我押回去靜養幾個月？我工作不要了？”

可得了吧，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別說工作，我小命都得交代在這兒。小武都快哭了。

誰吃自己的黑暗料理能把自己吃進醫院啊？

小武望著手里的檢查報告一籌莫展，很快又被另一邊的情景吸引了視線。

“你真哭了？”

林嘉軼回頭，然后順著小武的視線看過去。

不遠處，走廊轉角處的辦公室門口，女醫生背對著這邊，跟面前的男人相對而站。后者一手抱著玫瑰，另一只手里捏著很眼熟的海報，一副想據為己有的樣子。

“東西還我！”女醫生說。

……

“林嘉軼嘛，我也很喜歡他，不如送我？”

然后，女醫生明顯生氣了，抬腳就走，男人又去挽留。

“林嘉軼，你的男粉哎！”

小武明顯也有點被面前的情況驚到，有點興奮：“活的男粉！”

總體來說，混飯圈的女性要比男性多些。

林嘉軼直播翻車以來，粉絲也漲了不少，但還是女性占多數，男粉絲相對少很多。

更何況眼下這是……

他都已經能想象到八卦頭條標題了——震驚！某醫院驚現情侶因頂流歌手林嘉軼海報鬧分手！

林嘉軼停下腳步，不動聲色地盯著那邊的狀況，一時間陷入了短暫的迷茫：

我已經這么厲害了嗎？

銀河系都容不下的頂流林嘉軼，魅力無人可擋？

林嘉軼你可真是太牛了！

不愧是你！

林嘉軼一聲不吭地吸著奶茶，把安安靜靜圍觀的吃瓜群眾素質展現得淋漓盡致，心里的小人已經在無比做作地飆戲：

哎呀，別別別，不就是一張海報嗎？怎么能為了我吵架呢？

雖然不得不承認我很迷人，但低調低調！

看戲看得差不多了，林嘉軼轉頭把主意打在五分鐘前小武剛買的拿鐵上，然后再看看一時間有點束手無策的男粉絲。

他從小武手里接過袋子，把口罩拉上去遮住半張臉，壓低帽檐，默默地過去遞上了一杯咖啡。

聊吧。

兄弟，我只能幫你到這里了。

他過去拍了拍陳諱的肩膀。

就在他大步離開之際，被人喊住：“等一下。”

這就被認出來了嗎？

做人要低調。

他不由得加快步子，結果被拽住。

行吧。

他清了清嗓子：“簽名就算了，我趕著——”

“醫院是不允許外來人員兜售餐飲的，您知道吧？”

他話沒說完，就被打斷。

林嘉軼：“？”

小攤販溜進醫院售賣盒飯、派發廣告傳單等亂象已經不是一兩天了，三無產品居多，食品安全隱患嚴重，可惜屢禁不止。

現在倒好，居然膽大到在辦公室門口推銷。

晏輕抓著面前口罩鴨舌帽全副武裝，一副鬼鬼祟祟樣子的不明人物沒撒手。

“有營業執照嗎？以后不要再來了。”

順手做好事挽救粉絲情感危機，沒想到被當成上門推銷的，林嘉軼差點氣絕。

“我不……”我不是賣三無產品的，我要什么營業執照啊。話說到一半，林嘉軼余光瞥到保安正往這邊走，而他的袖子還被人拽在手里，他掙了下沒掙脫。

“我不是搞推銷的，”林嘉軼生怕誤會鬧大，情急之下只好伸手把墨鏡拿開，露出一雙眼睛，“你不認識我？”

晏輕看都沒看他。

林嘉軼：“……”你這個假粉！

他只好轉頭去看陳諱，還沒來得及開口，后者一臉不耐煩，沖樓梯口招手：“保安！”

說好的為了男神海報跟女朋友吵架呢？

林嘉軼：“？？？”你們這群假粉！

眼看著保安逼近，林嘉軼一時解釋不清，看到晏輕手里的海報，只好邊扯口罩邊伸手去拿，試圖對照澄清自己。

晏輕見過不少因為情緒激動就動手的家屬，見對方一言不合，突然朝自己靠近過來，本能地后退，伸手防御性地推了他一把。

外科醫生對體力要求很高，她手勁不小。

林嘉軼不防備，一個趔趄，結果踩到不慎掉落的藍牙耳機，踉蹌兩步，后背撞到墻上。

他滿眼不可置信。

卡在胸口的魚刺微痛。

他不自覺吞了吞口水，倒吸一口氣，一時倚著墻壁沒敢妄動。

片刻之后緩過神來，他才看著晏輕，張張嘴。

話還沒說出來，手機里刷到一半的B站鬼畜視頻自動播放到下一個。

耳機掉了，切換成外音，被惡搞調過音的小太監，在驚天地泣鬼神的BGM（背景音樂）中，扯著尖細的嗓子拉長尾音大喊：

“快——來——人啊！陛下——不行了——”

魔鬼音充斥著整個走廊，場面一度極其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