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下去,全部。”
崔推官毫無波瀾的聲音讓跪在地上的詹司獄心臟都為之一顫,他小心地看了一眼崔推官的臉色,看出這句話絕非戲言,是要他真的一口一口把這泔水桶吃下去。
“小的這就吃...這就吃。”
詹司獄強行陪著笑答道,隨后面容扭曲地看著那惡臭難忍的泔水桶,心一狠,一咬牙,直接整張臉都扎了進去,大咽一口。
“嘔嘔嘔...”
那泔水接觸到詹司獄喉嚨的一瞬間,詹司獄便再也忍受不了,直接一股腦地吐了出來,恐怕是昨天的晚飯都吐了出來。這樣一看,他這一口下去,桶中泔水非但沒少,還多了一些。
“大人...小的實在是...嘔...”
詹司獄回頭哭著看向崔推官,臉上的表情比死了還難受,一邊哀求著一邊干嘔著。
“哼。”崔推官冷哼一聲,看向詹司獄的眼中沒有一絲同情,說道:
“別吃了,趕緊滾起來,把王先生放出來!”
“王先生...?”
詹司獄腦袋一轉便知道說的是王鐵,可是方才還是任自己蹂躪的階下囚,轉眼就成了上司口中的王先生,詹司獄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
見詹司獄失神地愣在地上,崔推官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直接上前毫不留情地踹了一腳,罵道:
“媽的,趕緊起來放王先生出來,聽見沒有?”
結結實實地挨了一腳的詹司獄的這才反應過來,哭喪著臉跑出去找來了牢房的鑰匙,把王鐵的牢門打開了。
王鐵見牢門打開,正想走出去,可這些日受到的折磨讓他身體已是相當虛弱,剛走兩步便一個踉蹌。還是陳老頭趕緊沖進去扶著王鐵,他才順利走出牢門。
崔推官看了看王鐵,還好只是身體虛弱了一些,性命并無大礙,也就松了一口氣。若是王鐵有性命之憂,恐怕馬知府會第一個讓他滾出府衙。
“詹司獄...你滾吧,從今以后當個老實人,好好做些營生。”
崔推官見王鐵并無大礙,便開始處置詹司獄了。
“大人!這!”
詹司獄聽罷,如遭雷擊一般愣在了原地,崔推官這話是要直接將他革職為民了。再一想到他做司獄期間得罪過多少人,要是真削職為民,那些仇家得知了消息估計第二天就會找上他家。
詹司獄也不顧什么臉面了,直接一把抱住崔推官的大腿,大哭著說道:
“大人啊,萬萬不可啊,不就是沒經過您的判決就收押犯人嗎,之前不也有過這樣嗎,您都默許了的呀。”
“什么?!你說什么胡話呢!”崔推官老臉一紅,直接俯身一巴掌重重抽在詹司獄臉上,指著詹司獄的鼻子痛罵道。
“大人吶,我說的哪句是胡話啊,我這些年收來的銀子,九成都孝敬給您了,您怎么就...”
“你!畜生!混賬!”崔推官氣的胡子都翹了起來,又是連扇了兩巴掌在詹司獄臉上,直接高聲對外面喊道:
“來人!把這混賬給我扔到外面去!”
話音一落,外面的幾個獄卒便沖了進來,神色復雜地將他們昔日的上司抬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大街上。
牢房之中,崔推官見終于把詹司獄扔了出去,也就松了一口氣。他這些年與詹司獄沆瀣一氣,做過見不得人的事不知道有多少,若是被他全部捅出來可就麻煩了。
“哈哈哈,王先生,那混賬方才說的都是胡言,王先生可別聽進去哈哈,更是別讓您兒子聽進去了。”
崔推官面容和藹地說道,他是知道那易文現在可是馬知府的紅人,馬知府就等著易文再寫幾首好詩夸贊他一番。
若是易文下首詩寫的是他崔推官的不是,馬知府恐怕就會像他對詹司獄那樣對待他了。
王鐵與陳老頭都是聰明人,也連連點頭稱是,盡管他倆心中都知道這崔推官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對了...陳老頭,易文他人呢?”
王鐵對攙扶著他的陳老頭問道,盡管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但也知道今日能夠得救必然是易文與陳老頭做了什么,心中更是感動無比,只是此時不見易文的身影還是讓王鐵很是奇怪。
“他小子呀,說是有事要做,神神秘秘的。算啦,這小子心思多著呢,過會兒就會回來吧。”陳老頭笑了笑,滿不在乎地說道。
而與此同時,詹司獄正渾渾噩噩地走在街上,方才發生的一切如一場噩夢般令人驚懼,可又偏偏是事實。他現在也沒想明白崔推官怎么會突然一腳把自己踢開,讓自己徹底墮入深淵之中。
“罷了罷了...先行回家吧,這些年也積累了些銀兩,下半生也算是衣食無憂了。”
詹司獄這般想著,盡力地安慰著自己,踏上了回家的路。
而令他想不到的是,就當他回到家門口時,才發現門口竟佇立著一黑袍男子,那男子渾身皆為黑衣所覆蓋,連臉上都有遮面,看不清面孔,只是從眉宇之中可以看出這人似乎很是年輕。
“閣下是誰?在此做甚,我可是泉州府司獄。”詹司獄警惕地問道。
“你現在真的還是嗎?”黑袍男子輕笑著問道,聲音確實很是年輕。
“這!”詹司獄被揭了痛處先是一怒,但立馬謹慎地問道:“你怎么知道的?”
他被解職連半個時辰都沒到,剛才的牢房之中更是只有四個人,眼前這黑袍男子是如何得知這消息的?哪怕是隔墻有耳,有獄卒通知了他,可他又顯然是在此等候已久了,比自己到家都快,時間上必然來不及。
黑袍男子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繼續說道:
“我不僅知道你被解職了,還知道更重要的事,當然是對你更重要的。”
“什么事?”詹司獄忐忑不安地問道。
黑袍男子又是輕笑兩聲,似乎帶了些許嘲弄之色,說道:
“你自己想一想,你與崔推官二人互相勾結這些年,你手上的證據可是能讓崔推官被打入死牢的,他會安心地放任你待在民間嗎?”
“你是說...?”詹司獄臉色難看地說道。
“他今晚就會派人來殺你。”黑袍男子淡淡地說道。
“什么?!他怎敢?!”詹司獄差點就要叫出來了,“謀殺可是死罪!他!他!”
“你這人倒是有些愚笨。”黑袍男子不屑地說道:“他就是推官,查案,訴訟,皆由他一手掌管,你說說,這謀殺的罪名會落在誰身上?”
詹司獄低著頭,緩緩地說道:“無非是哪個囚犯身上...這種事我都替他辦過幾回了...”
說罷,詹司獄突然抬起頭,盯著那男子,說道:“你到底告訴我這些干什么?”
黑袍男子輕聲說道,話語之中極具誘惑:
“我能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