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李海,你以前過的都是什么日子啊?這也太舒服了吧。”
老胡舒服的躺在不銹鋼的浴缸里,身前的水面上還有個木盤子拖著的幾塊蘋果。
在那個年代能天天吃上蘋果的,可能也就李海這樣的家庭有這個能力了。包括這不銹鋼的浴缸,不是一般的小康家庭能承擔起。
“敷部長,你嗦什么聽不京~”
“我說!張榆柯你小子!把牛排給部長我留點!”
“嗚嗚!牛店。”
這是他們到李海家的第二天,李海的父親因為港口貨物的事情,暫時還沒有回來。
作為李海的部門領導和同志,收到了李海父親遠程遙控的周密接待。
這兩天洋酒,牛排,新鮮水果,海鮮帶魚的好東西,就沒斷過。除了這些,每天還都有人專門過來幫忙打掃衛生,連吃剩下和用完的垃圾,都不用他們親自去扔。
“下面插播一條國際新聞。
美國宇航公司與昨日向世界宣布。“阿波羅11號”宇航員尼爾?阿姆斯特朗,成為第一個在月球上行走的人類。這一偉大的宇航科技突破,是全人類的……”
“喲,你們在看新聞吶?”
“是啊,胡部長。你看上面在講,美國人已經上月球啦。”
“嗯!這美國人確實厲害。咱們中國人幾千年都想上月球,倒讓他給領先了。”
“這沒什么好羨慕的,不過就是一個大號的火箭發射器而已。”李海漫不經心得端著一杯咖啡,坐在客廳的陽臺上,欣賞著海邊的風景說道。
“現在咱們國內還沒有相關的科研人員,但我相信隨著國家越來越注重航天科技的研發,咱們的宇航員也遲早會登上月球。”
“李老師你說,咱們啥時候能上去啊。”
“就在不久的……”
“就在不久的將來!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
圍著條浴巾的胡欠說著,已經光著腳走到沙發邊上,一屁股坐下后接過了汪勁國遞來的牛排。
“中國人對于科技的幻想,就是被你這種人磨滅的!”
“喲,我今天才知道,李老師,原來不僅聰明,還會扣高帽呀。”
“這不是扣高帽!這是事實!”
“事實就是還早的很呢,等咱們的人上天都猴年馬月去了。”
“胡欠我警告你!這里還有一個祖國的大好青年,我警告你別胡說八道!”
“李老師好大的師風喲……”
砰!
聽到這話,李海氣氛得直接把手里的咖啡杯,連帶著咖啡扔了出去。
咖啡杯從李海手里扔出的一瞬間,汪勁國一個低頭就躲開了這魚池之殃。他從胡部長開始與李海斗嘴就一直防著李海發瘋。
他是輕松躲開了,但胡部長和張榆柯就遭了殃。
陶瓷的咖啡杯先是打中了胡欠的側臉,接著半空中的咖啡就把連同張榆柯在內的兩人,燙的從沙發上跳起來。
“書呆子!我特么是你領導!別以為你耍手段贏了我一次,就可以這么目中無人!”
“好了好了,胡部長。李老師,他也是護……護科學心急,咱們沒必要跟他一般見識。”
“不是我跟他一般見識!是部長我牛排剛才不知道扔哪去了!”
“……”
早上的插曲并沒有影響老胡對于午飯的享受,半瓶紅酒下肚讓他再次感覺人就應該就這樣活著。
只見他醉醺醺的從桌子上,那盒打開的雪茄盒里掏出一根完整的雪茄,也不剪頭就直接點著抽起來。
雪茄特有的煙味在他的舌尖縈繞,老胡徹底醉了。
往日無時無刻纏繞他的空虛感得到了滿足,看著眼前和李海碰杯的張榆柯,他的嘴角不自覺翹起一絲笑容。
張榆柯這小子算的上是他的衣裹傳人了,雖然現在還有些少年人的稚嫩,但在自己和李海那瘋子的影響下,總會成長的超過自己吧?
老胡仰面睡著了,窗口投進的午后陽光剛好照射在他的臉上,暖洋洋的安撫著這個已經四十七歲的中年人。
鑰匙轉動門鎖的聲音從門口的大門傳來,接著是一聲大力的關門聲,李海的父親回來了。
這個中年男人走進房間的第一件事,不是走向幾年沒見的兒子,而是快步走到了老胡的身前。
在他俯下身仔細打量著老胡時,那股雙手沾過鮮血的氣息,似乎要直接將周圍的人吞沒。
幾乎是他走近的一瞬間,汪勁國直接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手里不自覺的抓起了茶幾上的笨重煙灰缸。
仔細看去,汪勁國抓著煙灰缸的手在輕微的抖動,那是隨時發力砸出的征兆。
酒量不是很好的張榆柯,抬起迷瞪瞪的眼睛打量著著眼前的男人,沖著李海問道:“打、打掃衛生的換人了?”
坐在矮板凳上的李海沒有接話,只是越過充滿煙味的空氣凝視著自己父親,眼神里的平靜多過父子重聚的激動。
終于這個男人站直了身體,目光從老胡陽光下祥和的臉上收回。一同收回的,還有那股幾乎可聞的血腥味。
李曉生來之前就已經調查過了這三個人,其他兩個人的來歷都很清白,沒有什么問題。
比兒子小一些的那個叫張榆柯,原本是個初中畢業的小工人,后來因為一件事被胡欠看上,就直接帶到了那個所謂的山海部,這沒什么問題。
還有那個快三十的男人,野戰部隊運輸兵出身,名叫汪勁國,早年間隨父母種地,去山海部完全是因為上級的調動,所以也沒問題。
但躺在沙發上的這個男人……讓他完全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
在他沒有回家的這幾天里,他想盡了一切手段在調查,可是讓他感到警覺和奇怪的是,似乎這個男人是從石頭縫里突然出現的,關于他四十歲之前的所有記錄全部都消失了,唯一能查到的就他最早是從上頭從某個邊防部隊找來的。
看到這個男人之前,李海的父親不僅讓人每天記錄他的飲食習慣,甚至每天他都會花一個小時,專門聽那個找人安裝的竊聽器,觀察李海每天一個人的時候,多會做些什么。
但讓他想不明白的是,作為那樣一個特殊部門的部長,胡欠這個男人居然沒有一點上位者的習慣,除了一些口腹之欲,這個人完全給人表現出一種人畜無害的樣子。
就連跟女人的感情交涉也一次都沒有,無論是愛慕的交流,還是一夜情的沖動。
這樣的發現,只讓李海的父親感到可怕。對于一個脫離了人類兩大原始欲望的男人,他完全無法理解。
這樣的結果只有兩種情況,一種就是,胡欠這個人他把自己內心隱藏的很好,甚至已經達到了自欺欺人的地步,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另一種情況就是,也是最讓他不能理解的情況。那就是這個人完全不在乎這些,一個能遺忘人類某些原始欲望的人,他只在想要修行得道的修者身上看到過。除此之外就是傻子,就連瘋子都會有所渴求。
因此才有了剛才進門的那一幕,他想看看這胡欠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在這之前,李海的父親故意讓人在他回來的今天中午,拿了四五瓶高度的紅酒。目的就是為了能在胡欠最放松的時候,從他睡著的神情里看出這個人心目中的欲望。
這項近乎面向的本事,也是他這么多年來,能夠在這樣一個紛亂復雜的環境下,活下來的依仗。
只是在這一次的胡欠身上,他所能看見的,只有一個人對于自身所處環境的滿足,多余的一點渴求都沒有從他的臉上顯現。
答案的顯現,讓李海的父親不禁以為,或許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像胡欠這樣的人呢?
“你們就是我兒子部門的同事吧。”李海敏銳的察覺到了,父親在說這句話時,用的是陳述句,而不是疑問句。
他不自覺的把眼睛看向桌底,那里或許正有一只工作中的竊聽器,對于自己的父親,他實在太了解了。也正是因為類似的諸多原因中,他才一直不愛跟他父親待在一起。
“嗯……叔叔你誰呀?”張榆柯疑惑的看一下這個跟他們說話的男人。
“我是李海的父親,李曉生。”
“啊~”
李海看著張著嘴快流出口水的張榆柯,面無表情的說道“張榆柯你喝醉了。”
“啊~喝醉了……”
“勁國哥,你扶他們回去休息吧,我在這兒跟父親說會兒話。”
“好。”
答應完的汪勁國和眼前的男人對視了一眼,隨后緩慢的放下了手里的煙灰缸。
在李曉生冷靜的眼光中,他走到已經喝醉了兩個人中間,一邊一個搭在自己肩上離開了。
汪勁國從這個男人身上感受到了禿鷲一樣的冰冷,相比較之下李海骨子里的東西,就顯得像是一個調皮的孩子。
所以如果能夠離開,他不會選擇在這樣一個危險的男人身前多待一秒,哪怕是在自己有把打敗他的情況下。
不為別的,是因為很不舒服,比他面對怪物還讓他不舒服。
“聽說你在之前被一個怪物追殺了。”李曉生走到空著的沙發上坐下,拿起地上那根沒被抽完的雪茄后說道。
“嗯。”回答時,李海的目光隨著父親手里的雪茄移動,他不認為父親還會抽這根雪茄。
“嗯,不錯。”
“嗯”
又是一次簡短的對話,李曉生把那根沒有修剪,就點燃的雪茄舉到自己的眼前,他同樣沒有去看兒子的臉。
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們父子倆交流變成這樣了呢?或許是妻子走的時候,又或許從更早的時候開始就是這樣了。
他心里這樣想著,眼睛依舊冷峻的看著手里的雪茄。
在兩個人都沉默了幾秒鐘以后,李曉生平靜的開口了:“胡欠這個人沒什么渴求的東西,你跟著他很危險。如果沒有什么必要的原因,還是在今天以后離開那個什么山海部吧。”
聽到這話的李海抬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隨后又把目光轉向那跟燃燒的雪茄。
沉默繼續在兩個人之間進行著,雪茄在沉默中很快燃燒殆盡,父子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是低下頭看著地上的灰燼,直到窗外的陽光有些傾斜。
“父……唉,離開他的保護,我可能會死。”
“……”
李曉生抬眼看向背著陽光坐著的李海,眼睛里閃過一絲復雜。
“為什么?”
“那些怪物還會來。”李海依舊低著頭,他不愿意和自己的父親有過多的對視。
“可以回到我跟前,我手里也有槍。”
“不夠。”
“不夠?他們有什么?”
對于兒子的回答,李曉生身體前傾,一只手不自覺得摸向了后腰。
“他們沒帶在身上,過兩天才會送過來。”李海余光察覺到了父親那個熟悉的動作,但他沒有理會什么,只是平靜的解釋道。
“什么樣的東西需要專門避開人?”
“我們過來是坐的火車,火車上要檢查。”
“我問你什么東西!”李曉生說著站了起來,扶在腰部的手依舊沒有拿開。
“其實也沒什么,除了手槍就是幾顆手榴彈和幾顆白磷燃燒彈,外加四個機械加工的鎖子甲。”
“手榴彈!白磷燃燒彈!”
“是的,只有這樣才能殺了那些怪物。”
“嘛得!艸!”李曉生聽完直接暴了粗口,對于常年面對危險的他來說,他十分清楚這兩樣東西的可怕性,也同樣清楚能擁有這兩樣東西的部門,到底需要面對怎么樣危險。
“不行!國內你不能呆了,明天立馬給我出國。”
“沒用的,我在他們部門里資料室研究過,那些怪物為了完成自己的欲望,物理上的巨大空間距離反而對它們不起作用。”
“妖怪?!”
“不完全是,他們更像是遠古神話故事里的東西。”
“青龍白虎那樣子的?”
“嗯。”
李曉生無力的呼出一口氣,隨后拿開了后腰的手,他有些悵然的走到陽臺,看向遠處的海邊夕陽。
當李海看向他背影后發現,這個在他記憶中一直筆直的男人,此時在傍晚夕陽下,他的身影居然變得有些拘婁。
說不清楚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既不是心痛,也算不上可憐,更多的像是一個旁觀者,對于一個強者落寞以后的感慨。
“……爸”男人轉過頭。有些不可思議的看向自己的兒子,他已經有很多年沒聽過他這樣叫自己了。
“我們這次回來就待幾天,如果沒什么事情,過兩天我們就回BJ了。”
“不多待兩天嗎?你……你母親,也該去看一看了。”
“嗯,看完母親我們就走。”
男人聽完李海平靜的回答,嘴張了張像要說什么卻沒有說出來。倒是李海先開了口。
“那天之后,我在他們部門養傷的時候,還看到了一些非常規的武器。”
“是什么。”男人配合的說了一句。
李海看了看男人的后腰,說道:“印象最深的是一門拆解后的迫擊炮……”
“炮管有火藥味兒嗎?”李曉生幾乎是脫口而出,他要確認一件事情。
“他被保養的的很干凈,但我還是看到了火藥激發部位的殘留顆粒。”
像是得知病情的癌癥患者一樣,男人的眼神失去了光彩,臉色也變得憔悴:“如果是像你說的那種情況……我可能真的沒辦法幫你什么了。但如果有什么需要的,你就給我打個電話……”
“嗯,我會的……”
“天黑了,你去休息吧,我也……累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