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歸太著急,訂機票的時候白天的班次已經(jīng)沒有了,只剩第二天晚上的飛機,肖則慕?jīng)]有猶豫,買了一張前往上海虹橋的機票。
她沒有把這件事情提前告訴陸其琛,總覺得不算是什么大事,等到了要去機場之前,拉著行李箱在樓下遇見了他的車,看著那張陰沉如山雨欲來的臉,才知道似乎做錯了什么。
陸其琛每一步都走得極慢,偏生這像電影慢鏡頭一樣的動作讓肖則慕脊背一陣一陣發(fā)涼。
“嘿嘿,你怎么來了?”
陸其琛的目光掠過肖則慕身旁那個行李箱,冷冷地落在她身上:“這一次,又想失蹤多少年?”
肖則慕還未來得及回答,就見陸其琛的步伐突然加快,長腿一邁不過一兩步距離,伸腳踹開了行李箱,將她的手腕扣緊,用力拽入他的懷抱。
猝不及防整個人撞入他的胸膛,鼻尖縈繞的除了他身上的木調(diào)香外還有濃濃的煙草味道,視線往下才注意到車旁竟然有數(shù)根煙頭。
他站在這里有多久了,又抽了多少根煙了?
“肖則慕,需要我提醒你你現(xiàn)在是我的妻子嗎?”
頭頂傳來低沉沙啞的嗓音,眸光流轉(zhuǎn)之間有驚慌有痛意。他無法說清楚當秘書告訴他肖則慕訂了一張連夜去上海的機票并且只有一個人的時候,心里有多么慌亂。他在辦公室里坐如針氈等了一整天,等不來一通電話一條短信息,手頭的事情都沒有心思做,驅(qū)車趕過來,抽了無數(shù)根煙就站在這里守著,終于看見她,也看見了那個行李箱。
可她居然開口就是——你怎么來了?
他陸其琛是她肖則慕的丈夫!
她要去上海不僅沒有跟他提前說一聲,解釋一下,還反問他一句怎么來了!
那一瞬間陸其琛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心頭涌上來的怒火,恨不得掐住她的脖頸問她清楚可明白現(xiàn)在的身份。
意識到他可能誤會了什么,肖則慕軟下身來,雙手擁住陸其琛的脊背,指尖輕輕摩挲著像是安慰。
“你想多了,我不是要偷偷走去哪里,媽媽病了,我去上海照顧她幾天就回來。”
被陸其琛擁得緊,肖則慕說話的時候,口紅都直接擦在了他的白襯衫上,別人留下來的是性感的唇印,到了她這里,模糊一片。
“沒跟你說是怕你要跟著,我暫時不想讓媽媽知道我跟你在一起。”
聽到這話,陸其琛松開手,掰起肖則慕的臉:“肖則慕,我們可是光明正大領證的,我陪你前去拜訪也是禮儀上該有的。”
“我知道我知道。”
肖則慕連連點頭,看著陸其琛那皺緊的眉頭極有耐心地解釋:“結婚這件事情我們處理得太草率,再加上你的身份,我生怕媽媽一激動會出什么事情。陸其琛,我只剩下我媽媽了,我必須考慮她的情緒,她現(xiàn)在身體不好我想要趕過去帶她到醫(yī)院做檢查,至于我跟你的事情,等之后再找個時間跟她解釋,反正我們都已經(jīng)結婚了,又不是說我在賴賬。”
原本以為自己解釋得已經(jīng)夠清楚了,結果陸其琛的臉色還是那么難看,無奈之下,肖則慕只得踮起腳尖在他臉頰邊親了親。
“別生氣了,你再攔著我我就趕不及飛機了。”
陸其琛本就沒有肖則慕想象中那么好糊弄,可也清楚在這種事情面前,他糾纏再多也沒用,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低頭在她紅唇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
“回來我再跟你算帳。”
“你是不是屬虎的,那么喜歡咬人。”
肖則慕摸了摸唇瓣,現(xiàn)在唇膏肯定徹底沒了。
“上車,我送你去機場。”
陸其琛把行李箱拉過來準備搬到車上,肖則慕還跟在后面碎碎念說他方才怎么就可以踢她的行李箱,都沒套上個保護袋呢就挨了一腳,多心疼。
去機場的路上,陸其琛打電話聯(lián)系了在上海的徐為安,把肖則慕說的肖母情況都復述一遍給他聽,大概了解完癥狀之后也約好了去醫(yī)院看病的時間,等到電話掛掉,肖則慕眼巴巴地攀著陸其琛的手臂:“陸叔叔,你真是神通廣大啊,上海人民醫(yī)院那里你都有認識的人。”
陸其琛看都不看肖則慕一眼就知道她又在裝。
“你小時候扮還珠格格不是還跟徐為安扮的五阿哥睡過嗎,怎么,你現(xiàn)在不認識他了?”
“……”
黑歷史這種東西陸其琛怎么總是能記得這么清楚!不公平啊!
肖則慕捂著腦袋只覺得一陣一陣疼,陸其琛這人仗著年紀大,總是肆無忌憚把她從前的黑歷史挖出來說,可她卻一點都不知道陸其琛的過去。
“怎么,真不記得了?拿你爸爸的香煙盒子當旗頭,唔……”
“陸其琛!”肖則慕伸手捂住了某人的嘴,勢必不讓他再繼續(xù)說下去,這人的記性怎么能好到這種地步。
“我們商量一下,你能不能忘了那些,你要我做什么只要不是殺人放火我都答應,只求你以后不要拿這些事情出來說了!”
陸其琛勾了勾唇角,只覺得肖則慕氣急敗壞的樣子很是可愛。
到機場,肖則慕的飛機是晚上九點的,離登機還有一個多小時,陸其琛幫她推著小行李箱,走到咖啡廳買了一杯熱的焦糖瑪奇朵。
“下飛機后就給我打電話,機場離你媽住的地方遠不遠?”
肖則慕抱著咖啡懶洋洋喝了一口,沒敢告訴陸其琛她去上海的事情都是瞞著肖母的。
“我準備下飛機后就在附近酒店睡一夜,第二天早上再去家里。”
“我去看看還有沒有機票。”
陸其琛始終放心不下,肖則慕連忙攔住他,差點就把手中的咖啡杯給灑了,哭笑不得地看著某人:“我不是小孩子啊,而且再遠的地方我都去過了,不過就是上海。你不用這么擔心我的,我保證一下飛機就馬上給你打電話,直到進了酒店房間都不掛斷,你覺得怎么樣?”
當時的肖則慕也就是為了讓陸其琛放心而隨口說說,等她下了飛機到虹橋機場,拿出手機一看,都已經(jīng)十一點多接近十二點了。
地鐵口等地鐵的人很多,但這個時間點多數(shù)都是有伴相攜,只剩下她孤身一人站在排隊區(qū)有一下沒一下踢著腳尖想著是不是要給陸其琛打個電話,這么晚了,他會不會睡著了。
就在這個時候,手機響了起來,正是陸其琛的來電。
“喂。”
“下飛機了?”
“嗯。”
肖則慕看著保護玻璃上倒映出自己的模樣,分明就是跟小女生沒什么兩樣,聽著陸其琛的嗓音,只覺得在這樣的深夜,這樣的時間,置于人群中一點也不孤單。
“我剛準備給你打電話,看了一下時間怕你已經(jīng)睡了。”
“還早,在等你的電話。”
伴隨著陸其琛低沉的聲音,隱約還能聽見翻閱紙張的小動靜,腦海里浮現(xiàn)出他坐在大書桌后面伏案工作的樣子,旁邊一定要有一盞落地壁燈。
光是構想那個畫面,肖則慕就覺得很是心動了,要知道一個男人怎么做最有魅力,就是努力工作的樣子。
“我在等地鐵,你陪我說說話好不好,上了地鐵就掛電話吧,不然太吵了我怕聽不清。”
陸其琛看著手中的文件,漫不經(jīng)心道:“聽不清就不說話,等你出了地鐵站再聊也可以。”
“土豪。”
“什么?”
肖則慕說的太小聲,陸其琛沒聽清到底咕噥了一句什么,再反問,她又不告訴他了。只是很開心地告訴他飛機上發(fā)生的事情,還有透過舷窗看到費城夜色跟上海夜色,懊惱沒能開手機把景色給拍下來。
肖則慕說很多,陸其琛偶爾回應她一兩句,很多時候擔任的都是傾聽的角色,只有在她問問題的時候,才回答幾句。
上了地鐵后,真的沒有掛斷電話,肖則慕一邊看著屏幕上每秒每秒遞增的時間,心頭覺得暖流涌過的同時也咕噥幾句資產(chǎn)家有錢就是任性,不把話費當回事。
另一邊,陸其琛結束手頭的工作,關好電腦離開書房,走到樓下吧臺處,取出酒柜里的酒倒了一小杯,一邊品一邊聽著電話另一頭略嘈雜的聲音,忘了過多久,終于聽見肖則慕雀躍的嗓音。
“陸其琛,我到酒店門口了。”
小口抿著紅酒,某人心里想,等肖則慕回來,他一定要好好教育一下,不要總是動不動連名帶姓喊著他,做妻子的,叫丈夫的名字一定要溫柔。
辦理酒店入住還算順利,拿著房卡拉著行李箱進房間后,肖則慕里里外外參觀了一下。
“房間挺大挺舒服的,我準備洗澡了,陸其琛你在干什么?”
“喝酒。”
回答得倒挺干脆利落的,肖則慕呈大字型仰躺在床上,長腿在半空中蹬著自行車:“陸其琛,我其實是害怕的,媽媽干嗽這個老毛病很久了,一直不能根治。以前去醫(yī)院檢查的時候,檢查過肺部做過其他透析檢查,唯獨沒有針對氣管做個詳細檢查,我真怕會出什么問題。”
昨晚肖則慕就因為這個睡不著,來時的飛機上她也翻來覆去想了許多,總是擔心會有措手不及的問題砸過來,那時候她要怎么辦。
琉璃燈下,陸其琛的雙眸里清明如許,聽著電話另一頭肖則慕稍顯無力的聲音,眼角眉梢原本堅毅的線條都逐漸變軟。
“醫(yī)院我已經(jīng)讓徐為安親自管這件事,如果檢查出來有什么大問題的話,我會第一時間趕過去,那時候你就不要拘泥于怎么跟你媽媽解釋我身份這件事。就算以你爸爸朋友的身份,我也有資格幫忙處理,所以不要怕,怎么樣我都會在你身邊。”
天花板的吊燈燈光刺眼,越看越久,眼前就出現(xiàn)了一層一層的光暈,眨一眨眼,似有什么滑落臉頰,肖則慕抬手一抹,指尖晶瑩。
難為陸其琛說了這么長的一段話,都把她給聽哭了。
怕被知道,以后不免成為笑料,肖則慕說要去洗澡之后急急就把電話給掛掉了,翻身用被子蒙住腦袋,肩膀輕輕顫動。
另一邊,陸其琛看著這突然被掛斷的電話,他連一聲晚安都沒來得及說,也沒要到肖則慕的一聲晚安,腦海里隱約有個不服氣在暗暗叫囂。
“小家伙。”
陸其琛搖了搖頭。
這一夜肖則慕睡得很沉,第二天鬧鐘響的時候,還以為是在小公寓里,翻個身就想要繼續(xù)睡,若不是透過窗簾照射進屋子的陽光太過強烈,極有可能就真的睡過去了。
簡單洗漱下樓吃個早餐后,肖則慕拉著行李箱隨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報上老家的地址。一路靠著車窗,風透過窗縫灌進來,吹散她的頭發(fā),讓懶洋洋的她感受著這來自魔都的輕撫。
這座城市,不論是從空氣、呼吸、暖風還是車流聲,帶給肖則慕的感受都是與眾不同的,這是她的媽媽生活的城市,極少來過卻像是對這座城池眷戀已久。
肖母住在徐匯區(qū),因為不知道具體的門牌號,肖則慕還是給她打了電話,跟想象中的小驚喜多少有些出入,但看見肖母急急忙忙從樓梯口跑出來的那一瞬間,眼窩都還是酸的。
“媽媽!”
肖則慕拉著行李箱快步上前,一把抱住肖母。
“你這孩子,怎么不說一聲就跑過來了,電話里媽媽不是說了沒事嗎。”
嘴上是這樣說著肖則慕,可實際上卻是緊緊抱著她不放,肖母眼眶都紅了,拉開肖則慕的手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怎么又瘦了,是不是又挑食了?媽媽不是說了喜歡吃什么就買,不要想著省錢,你一個人在外工作很辛苦的,在吃這方面千萬不能講究。”
肖則慕有些哭笑不得,攬著肖母的肩膀往里走:“這都還在外面呢你就開始數(shù)落起我來了,能不能先回家,把燈都開亮敞了你再好好打量我,肯定是看錯了,陸離分明說我最近胖了呢。”
故意把頭往下低,指著下巴上的肉故作其事:“您看,我雙下巴都出來了,您還嫌我瘦呢。”
“你這丫頭。”
肖母瞪了肖則慕一眼,親親熱熱地牽著她的手往樓梯走,“今天早上的飛機過來嗎?應該跟媽媽說一聲的,我就能去機場接你了。”
“不用不用,我都多大的人了,再加上我只有這個小行李箱,東西也不多。不過我是昨天晚上的飛機,因為太晚就沒有直接過來,在機場附近的酒店睡了一夜。”
一進屋,肖則慕把行李一丟,又抱住肖母,在媽媽面前,她總是能像長不大的小孩子一樣撒嬌。
“媽媽,我要吃你親手做的貓耳餃子。”
“好好好,你想吃什么媽媽都給你做!”
肖母拍了拍她的后背,笑臉盈盈。
由于家里的食材不夠,肖則慕換了一身衣裳后跟肖母一起去菜市場,一路挽著她的手臂點了不少菜。
“媽媽,你教我?guī)椎滥檬趾貌税伞!?
忽然就想起了那日嘗過的陸其琛煮的白粥,肖母的手藝是好得沒話說,若她能學上幾道拿手好菜,在某人面前肯定能把脊背給挺直來。
“怎么就想到讓我教你了,以前你不是最會無師自通的嗎?怎么,現(xiàn)在不看那些美食節(jié)目了?”
從小肖則慕錦衣玉食,家里一日三餐都有一個專門的阿姨負責,至于家務事就更不用她來做了。所以肖母一直覺得會不會太寵著肖則慕,結果反倒讓她連最基本的洗碗做飯等家務都不會。
那時候肖則慕總是擺了擺手說她沒做過不代表不會做,事實證明出國后,她也把自己照顧得很好。
什么事情都處理得井井有條,或許一開始有過手忙腳亂不知所措的時候,但總歸后來都熟能生巧。
“現(xiàn)在沒多少時間了,總是跟陸小離隨便對付三餐,有時候就在館里吃飯,她下廚。對于她的廚藝,媽媽你是不是就特別有信心?”
肖母笑了笑。
逛了一圈回到家后,肖母就領著肖則慕去廚房,也就是用冷水洗了一點蔬菜就開始咳嗽。聽著那聲音,肖則慕只覺得整顆心都被揪住了一樣難受,站在肖母身旁輕輕幫她拍撫著后背,試探性開口:“媽媽,我們?nèi)メt(yī)院檢查一下好不好?”
“沒事,不需要去做檢查的,我最不喜歡大醫(yī)院了。”
以前在肖家都會有一個固定的家庭醫(yī)生,什么小病小痛都是直接把醫(yī)生叫來家里,哪里需要一大早去醫(yī)院排隊等號。
有時候連夜在醫(yī)院守著都未必能夠等到一個專家號,號販子手里又把專家號給炒到了一個很高的價錢。
肖母出身大家族,是最看不慣也最不喜歡這種行為的,所以對于醫(yī)院,她沒有過任何好印象。
肖則慕看得出來肖母擔心的是什么,決定和盤托出。
“媽,你還記得徐為安嗎?就是從小跟我一起玩的那個小安子。”
“為安啊,當然記得,他不是很小就出國留學了嗎?”肖母還是有點印象的,畢竟小時候跟肖則慕玩得來的孩子也就那幾個,以前還會過問徐為安的情況,發(fā)現(xiàn)肖則慕根本不清楚之后,也就不再提起這個人了。
“為安現(xiàn)在是人民醫(yī)院的主任醫(yī)師,來之前我已經(jīng)跟他聯(lián)系過了,我想帶你去做個詳細的檢查,別擔心,為安答應幫忙了。”
聽肖則慕這么說,肖母頗為驚訝,似乎沒想到徐為安會念醫(yī)學并且來上海當醫(yī)生,還以為他全家人都搬到了美國,是在那里長住了呢。
“我跟為安粗略說了你的情況,他也覺得去做個檢查比較好,定的就是下午的時間。”
“你這丫頭,又是先斬后奏。”
肖母故作生氣,但嘴角卻還是微微勾起,對肖則慕千里迢迢專門趕過來要帶她去醫(yī)院檢查這件事情既心疼又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