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她會死么
“你乃是已死之人,跟她不會有結果的。”穆曉桐冷冷地插了一句,“若不是因為你,梁初晴也不會死。”
何夕眼中滿是痛苦:“我知道,所以我再三要她遠離我,可是……”
“我倒覺得,晴晴是遲早要死的。”方簡搖著頭,“你啊,一點都不知道女人的嫉妒之心有多可怕,你當時說明雨沒用對晴晴做什么,那是因為她一直在忍著,她當時有多隱忍,對她的恨意就有多深。”
穆曉桐瞥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方簡嘴角一彎:“人之常情嘛,有點腦子的都想得到。”
穆曉桐被他噎了一下,又沒好氣地問道:“那我問你,那個明雨,她到底是什么人?”
“我也不是都知道的啊。”方簡看了一眼何夕,然后說,“不過你也聽到了,她駐顏有術,又通異術,還能搞到返魂香……肯定不是普通人了。”
“我想了想,她以前跟我提過她來自南方某省的一個少數民族部落,不過她很早就離開那里了。至于是多早,她就不肯告訴我了。”何夕告訴方簡,方簡點點頭:“南方有些地帶曾經盛行過巫蠱之術,或許明雨是這些精通巫蠱之術之人的后人吧。”
接著他話鋒一轉:“說起來,我先前問過你,明雨是否還活著,當時你給了我一個很確定的答案,但在知道晴晴的死訊之后,你還這么肯定嗎?”
何夕的臉色忽然變得難以形容,過了半晌,他仍是頜首:“她還活著……至少,有一部分,還活著。”
這回輪到方簡變了顏色:“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其實我早就察覺出她不對勁了。”何夕面色復雜地講述著,“大概是半個月之前吧,她開始變得很奇怪,一開始我沒有注意,她在救了我之后一直很虛弱,我以為那只是她的病癥之一,直到我發現她時不時會用一種兇狠冰冷的眼神盯著我,她的目光里滿是殺意,有時候我會覺得她想把我給撕碎了。但這種嗜血的目光往往是一閃而過,更多的時候她是在哀求著我不要離開她,而這時候她似乎又變得正常了。”
“你說的那幾起命案,我也有注意到,只是一開始我沒有與她聯想起來。直到有一天深夜,我正在睡覺,卻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很焦躁地在喊著‘又爛了又爛了,要趕緊弄到第二張才可以……’,我被驚醒了,起來一看,是明雨在客廳里走來走去,當時她披頭散發,手里捧著一樣東西,她沒有開燈,我沒看清,只是被她的模樣嚇到了,但現在想想,應該就是受害者的……皮吧。”
“之后她也看到了我,而她看我的眼神立刻讓我的腿軟了,下一秒她的手已經卡在了我的脖子上,我注意到她的指甲變得很長,鋒利的像刀,因為我的脖子被刮破了。那一瞬間我以為我會死,但她忽然又抽回了手,然后緊緊地攥著自己的手,哭著讓我快點跑!”
何夕說到這里的時候顯然還是心有余悸,他面色煞白,幾乎說不下去了,穆曉桐蹙眉道:“聽起來倒像是鬼上身的癥狀。”
“沒這么簡單。”方簡搖搖頭,之后又看著何夕,“你自己也察覺出來了吧?”
“什么?”何夕一愣。
“她明明很想殺你,但又一直克制著,甚至還讓你遠離她。”方簡微微一笑,“我似乎有點理解你說的,她還有一部分活著是什么意思了。”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穆曉桐追問道,何夕也在等著他的答案,開車的吳雙也在聚精會神地聽著,見狀,方簡長長地出了口氣,然后開口:“穆曉桐,你修行多年,應當知道為什么人的鮮血可以祛邪吧?”
“那自是因為鮮血之中承載著人的精魄,對于妖邪之物有一定的克制作用。”穆曉桐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方簡點點頭:“沒錯,人的精魄依附在血肉發膚里,這也是為什么巫蠱之術,包括一些道術能夠以這些東西為媒介去加害甚至控制一個人了。而這其中,又以血肉之中附著的精魄最盛。若明雨真的是異術傳人,那她的靈性必然大大強于尋常人,而她血肉之中蘊含的精魄也肯定是非同一般的。”
“所以?”
“現在我揣測是,返魂香現世,引來了那‘畫皮’,而明雨確實是被那妖物給吃了,只是她并非常人,在被妖物吞食之后,她血肉里的精魄反而聚集起來,形成了一股屬于她的意志,在‘畫皮’的身體里占得了主導權。所以,某種意義上,明雨確實還‘活著’,只是換了一種方式,或者說形態。”方簡面色凝重地說著,“只是這股意志并不太穩定,所以她無法完全控制畫皮的身體,所以才有了那一系列的慘案的發生。而隨著他們相融的時間長了,我想明雨的意志也會被妖物本身的戾氣和嗜血所同化,從而與妖物化為一體。”
何夕聽到此處,禁不住握緊了拳頭:“那晴晴她……”
“不用懷疑,晴晴就是因為你而死的。”方簡的語氣有些冷淡,“要說明雨有什么沒有改變的話,那就是對你的執著。因為對你的執著,所以不管‘畫皮’如何想殺你,都被她阻止。還有你身體里的返魂香,她也不允許那妖物把它取出,因為她要你活著。”
何夕無力地靠在椅背上,嘴里喃喃念道:“為什么……為什么是我……”他不是不知道明雨愛他,只是這樣的愛,比枷鎖還沉重,壓的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令他避之不及。
“也正是因為對你的執著,所以晴晴才會死。即使只剩一股意識在,她還是想要殺死情敵。”方簡肅然道,“所以說,愛情這種東西,沾惹上了,多么可怕。”
聽了這話,穆曉桐沒什么反應,倒是吳雙忍不住咳嗽一聲:“說的好像你這個神棍談過戀愛似的,目的地好像到了。”
方簡問何夕:“這里是你和她住的地方?”
何夕看了一下不遠處的某座公寓樓,點頭又搖頭:“是這里,但我不確定她是不是在這里,我有一陣子沒回來了。”
方簡忽然笑了一下:“你打個電話不就知道了。”
何夕一怔,方簡笑得意味深長:“你的電話,明雨不會不接的。”
他說的是明雨,而不是“畫皮”。
何夕聽出來他的意思:“你是要我,引她出來?”
“算是吧。”方簡攤攤手,“不然我們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穆曉桐忽然出聲:“你就這么確定那妖物一定會出來?”
“妖怪的話不會,明雨的話,會的。”方簡笑道,然后聳聳肩,“所以我也只是賭一把而已。”
“既然如此,”穆曉桐挑挑眉,看著何夕,“那你就打吧。”
何夕躑躅了一下,還是拿出了手機,他握著手機的手有些顫抖,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把號碼撥出去。
他打的是家里的電話,其實他真的不確定這個電話會不會被接起來,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居然很快就被接起來了。
何夕的心提了起來,隨后他聽到明雨那溫柔低沉的聲音:“小夕。”
他一時間竟然發不出聲音,恐懼緊張和愧疚幾種情緒在他心底交織在一起,他覺得自己要崩潰了,片刻之后他才啞著嗓子說道:“是我。”
“你什么時候回家?”這句話是明雨最常問他的話,要是平日里何夕一聽就會想掛電話,但今日卻……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方簡他們,然后答道:“我這就回去了。”
“太好了!”那頭的明雨喜出望外的感覺,“那我現在去做飯……”
“不,不用!”何夕幾乎是下意識地說出口,但很快又加了一句,“你在……家里,等著我就好。”
明雨笑了一聲:“好,我等著你。”
之后何夕掛了電話,然后面色蒼白地看著方簡。他幾乎要站不穩了。
“怎么樣?”方簡把他的情狀都看在眼里,何夕虛弱地點點頭:“她說,她在家里。”
“那就走吧。”方簡拍拍他的肩,“你帶路。”
何夕往前走了幾步,忽然又問道:“你真的有辦法對付她么?”
“有辦法。”方簡干脆地應道,又指了一下穆曉桐,“再說了,還有穆大姐在呢,她可是很厲害的。”
穆曉桐卻并不領情:“溜須拍馬,居心不良。”
方簡搖頭失笑,卻是看向吳雙:“小雙子,你就別上去了,在底下接應我們吧。”
吳雙一怔:“小雙子是個什么鬼?!還有為什么我不能上去,我可是警察!”
方簡笑了笑,沒說話,穆曉桐卻是毫不客氣地說道:“你會拖累我們。”
“可惡!你們不要看不起人啊!”吳雙大怒,方簡卻按住他的肩:“我知道你正義感爆棚,但接下來的事情已經脫離了警察能管轄的范圍了,交給專業的來吧。”
于是最后警察吳雙還是被迫留守在樓下,目送著他們三人進了一幢樓。
進電梯的時候,何夕忍不住問道:“她……會死嗎?”
方簡瞥了他一眼,然后回答他:“會。”他的聲音不大,語氣也沒什么波動,但就是很肯定,毋庸置疑的肯定。
而何夕的心情一下子變得很復雜。
“不管是她,還是它,都必須死。”方簡又補了一句,穆曉桐用眼睛剜了何夕一眼,言下之意自然是:你也一樣。
“既然這樣的話,”電梯升到盡頭的時候,何夕微笑起來,“那我就陪她一起死好了。反正現在這條命本來就是她給我的,現在,正好還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