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未上中天,那輪彎月好似剛脫離襁褓慢步蹣跚的嬰孩面對新的世界充滿著好奇,淡淡的月光是她溫柔可人的手指輕撫著地上的萬物。長街風起,卷起陣陣寒意,缺糧的人也早已抱著糧食回家去了,有飯吃心就安定許多,街上空蕩蕩,寂寥清冷,晚空一片黑云飄過,竟將那彎淡月吞噬,柔光穿不透厚重的黑云,若隱若現的身影似乎是在與黑云搏斗,她又豈是對手?長運陷入短暫的漆黑。
府寺,監牢內的火燭閃爍跳躍,唯它歡快,油燈時不時發出滋滋的聲音,冰冷的鐵柵欄將顏古富囚禁在另一方幽閉的天地,他正盤膝練功,近看額角上滿是汗珠伴著虛弱不堪的螢火折射出微乎其微的光芒,臉上的肌肉時不時地在抽動,緊皺著的眉頭感覺格外痛苦,隨即一口鮮血噴將出來,顏古富疲憊不堪地躺在地上,牙關咬得“吱吱”作響,努力地克制自己發出懦弱的呻吟聲,他坐正身子,出手封住自己的緊要穴道,只見他兩唇發紫,眼周發黑,赤絲纏睛,若是有眼光犀利者興許能看到他身上隱隱散發出來的黑氣,他站起身來走向牢門,喊道:“外面可有人?”
連叫幾聲,守夜的官差打著哈欠邊走邊說道:“他奶奶的,值夜就夠累的了還不讓大爺好好休息休息。”他問道:“你有什麼事?”
顏古富看著官差見他身上沒有帶刀,他強大著精神道:“老兄,我現在渾身發緊,喉嚨發干,五臟六腑好似在燒天火,給我碗水喝。”
官差道:“顏老板看來真是渴得受不了了,堂堂‘長運四天涯’之一的顏老板竟然也會為一碗水求人,真是失勢的鳳凰不如雞。”
不一會兒,官差端著一碗水走過來道:“喝吧......”
說著,伸手遞給顏古富,顏古富不來取碗出手將官差制伏,一手捏著官差手腕初的太淵,一手掐著他的喉嚨,咬牙說道:“給我柄刀......”
官差手中的水碗脫落摔在地上,官差害怕地說道:“這里就我一個人,你讓我怎麼去給你拿?”
顏古富道:“好,我放了你,你要將刀給我拿過來。”
官差道:“好......好......”
顏古富手點官差督脈命門,一股極寒之氣刺透皮肉扎了進去,瞬間官差感覺體內好像長出一只蟲子延著脊椎骨爬到自己的上牙關,冷得他顫抖不止,顏古富拼著身體的劇痛不惜消耗內力往官差注入寒氣,說道:“你感受到一股極寒之氣,這道寒氣為本座能解,半刻不解你比死無葬身之地,只要你給我柄刀,我自然會為你解。”
大難臨頭,性命為重,何況顏古富只是要一柄刀又不是越獄,他哆哆嗦嗦地將刀取來遞給顏古富,顏古富接過刀抽刀將鎖在牢門上的鎖鏈一刀斬斷,官差大驚失色地看著顏古富,顏古富道:“臭小子,本座從來沒有失勢。”
他手起刀落將官差的人頭砍下,鮮血如脫韁的野馬四散奔騰,方才消耗的內力不大,放在平常自然不足為道,可現在不同,每消耗一絲內力頃刻間都可讓他身體的疼痛加劇,臟腑內的火燒他用自身極強的寒真內力鎮壓,結果卻是源源不斷地消耗著自身內力。
顏古富走到門前,心想道:“一步一步捱到冰室恐怕半路上我的內力便消耗殆盡,若是全力一拼興許還有活路。”
他決定施展輕功,忍著劇痛越過府寺的院墻,只要他能及時回到冰室自己便可回陽,到時誰還能制伏得了他?似乎愿望總是用來憧憬的,驀然前方憑空生出一人來,顏古富也不管此人仍向前奔去,那人佇立不動,這時只聽背后一陣風聲向自己襲來,他立時駐腳轉身,腳下發力向一旁躍去躲過,應變機敏,挺身站立問道:“你們因何攔我去路?”
海晏“呵呵”笑道:“囚服穿在身,凄慘獄中人。閣下這是想往哪方去求神拜佛?”
顏古富哪里愿意跟他們閑扯,可是看此情形他想走還走不了,他道:“求神拜佛,不如自修。”
海晏笑道:“拜神無用,喜樂自修,沒想到竟在此處遇到同志中人,可惜......”
顏古富道:“你修你的,我修我的,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海晏道:“閣下哪里話,既是有緣人何不多聊兩句?”
顏古富心中甚急,他的身子哪里能拖得下去,他道:“現在不是時候,改日好酒好菜定會宴請諸位。”
海晏道:“看來是我們打擾到閣下趕路了?”
顏古富道:“就此別過。”
海晏道:“慢來慢來,我看閣下還是回牢中待著的好。”
顏古富心想道:“這些人既然是沖我而來,斷然不肯輕易放我而去,我現在身處他們陣中,看來這一仗是免不了了,只恨我身帶傷,無法盡興。”
河清道:“閣下若是能回牢去,我們就不動手,如若不然,休怪我們不客氣。”
顏古富心想道:“看架勢這些人都身負武功,府寺何時有這等高手,我明白了,他們是跟著裴意來的。”他道:“本座從未低過頭,你們若有本事就讓本座在你們面前低一次頭。”
海晏惋惜道:“短短數語便知閣下傲骨,若非閣下背一身罪孽,在下還真愿跟你交個朋友。”
河清道:“玉主該等煩了,動手。”
說完,海晏一個箭步沖上去,一只肉掌朝顏古富攻去,顏古富憑其帶起的掌風便可斷定來勢兇猛,他側身避過,海晏豈容他躲去,另一只肉掌迅速施展擒拿手之術提前截他去路,誰料顏古富步伐輕盈身姿矯健靈活一閃一轉便已躲過。
海晏贊道:“好身法......”
言訖,海晏又接連攻出幾招,勢猛迅捷,顏古富身子本已虛弱,在海晏的強攻猛擊之下漸漸避無可避,沒奈何只好使出手招架。二人各附內力于拳掌之上,殺招一招接著一招,二人在陣中身形游動好似兩條斗得兇狠的蛟龍,各不服輸,各展所能。
海晏見顏古富閃轉遲鈍,趁機找準空隙一擊自身殺招“排云掌”委身從顏古富背后由下攻上,擊其身后督脈命門,顏古富以硬打硬右腿向后掃去擊其手腕,海晏棄攻命門,反攻其腿,二人內力激蕩,海晏騰空躍起腳尖仍踢顏古富后背,顏古富應變出奇反以慢擊快,右腳收回同時發力,帶動身子凌空轉起,左腳反踢向海晏委中穴,海晏身子凌空本無處借力避招,未曾想他借力發力,借住自己踢出去的力道將自己帶向半空避招,繼而另一只腳踢向顏古富內腳踝,顏古富另一只腳為自己救濟反踢海晏外腳踝,這番較量腿功可以看出二人均將內力與招數融會貫通。
二人身體錯開位置紛紛落地,海晏見顏古富站立不穩迅速攻出一招,若是一擊得手他清楚眼前之人必將死于自己手中。顏古富身子虛弱已極落地后的確有些站立不穩,尤其是方才這番凌空對招更是消耗極大的精神。他身形還未為穩,海晏已經攻到,他深吸一口氣,氣沉丹田,強行將自己鎮壓臟腑之苦痛的寒真內力聚集于手掌之上,一聲暴喝攻向海晏,二人雙掌相撞“嘭”一聲雙雙被鎮退,海晏只覺周身寒涼之意難消,然而并無大礙。反觀顏古富卻不然,一口鮮血涌上喉頭,將要噴出時,他咬緊牙關緊閉雙唇又將血咽了下去,五臟六腑好似要將他燒干了一樣,痛苦難耐。
海晏仍不停手,顏古富走投無路決定朽木雕花,他穩住身形,催動體內的寒真內力,用出寒玉凝神訣之禁術寒封印,此術極是消耗內力,可是也是能夠憑一己之力一氣對抗這五人的唯一招術,他體內僅存不多的寒真內力迅速外泄,與周圍空氣糾纏起來,一點點將空氣蠶食,海晏瞬間感受到一股極強的寒氣似針一樣從四面八方刺入自己的肌膚正逐漸透向骨髓,雖刺入不深,可他自己的內力已經運行受到阻滯。此時將將入冬,但顏古富一施禁術好似直接將人提前拽進了嚴冬,或更甚于嚴冬,這也是顏古富想借寒冬威勢以增功力肅殺敵手的手段。接著,五行陣各陣位上的人也都感受到這股極寒之氣,他們紛紛運起內力抵御這股寒氣。
再看顏古富,靜立不動,手捻法訣,將自己的身體精神歸于一道之中,人凝神時刻保持極強的專注,運行調度體內的寒真內力以求泄之有道。此禁術即便是完好無傷的他也輕易不肯用,一經施展,極耗元氣內力,何況外泄內力十分危險,稍有不慎極易毀經脈,廢自身武功修為。現在虛弱的他走頭無路選擇用此一術以抗敵正如從朽木身上吸取精華,過度透支自己的身體,無疑似飲鳩止渴,但他已經管不了許多。
體內好似有人在用手撕扯自己的內臟,他也只能強打精神忍受著尋常人難以忍受的痛,然而內力的消耗讓他神疲力乏,他知道現在運功不可分神,輕則經脈斷,武功廢,人失志,定瘋魔,重則斃命,這就是禁術,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威力駭人卻難修不易用的原因。
顏古富神志逐漸有些不清渾身飄飄然,腳好像已經離地三尺,身軟似棉,忽然,臟腑的劇痛一下將他拽回現實,他噴出一口鮮血,內力的消耗已經無法鎮壓臟腑內的火燒劇痛之感,他已經撐不住了,再看五行陣位上的人肌膚上竟然伸出鮮血,冒著絲絲熱氣,逐漸凝結為血痂。
海晏嘴角竟然滲出血絲,他心中暗想道:“好本事,這一招,我著實沒想到如此難纏。”
十手穩住心神,內力暴漲,長劍出鞘,一記“平風斬”砍向顏古富,顏古富大吃一驚,他每料到竟然還有人能在他的寒封印下行動的人,轉念一想也并非不可能,自己身體實在虛脫,他眼中的神剎那間渙散開來,又是一口鮮血噴出,帶著遺憾,眼中也盡是不甘心。
十手長劍入鞘,他的手滲出的血融化開滴落地上連成一片。
海晏道:“好劍法......,幸虧玉主出手......”
河清道:“我們五人若是傷在此一人手中,臉上的面子還能往哪放,不過此人的確難纏,武功修為練到此等境界不枉‘人才’二字。”
黑云散盡,彎月皎潔,垂下的流光柔和地灑在大地,沐浴月光之下,似乎世界都安靜下來。借著月光,十手看見顏古富尸體流處來的血竟然是黑色的。
河清道:“此人中了毒,還能跟老海拼到此等地步,真難想象若是健全玉主也未必能出得了手。”
海晏“呵呵”笑了笑,圓滾滾的身子也顫了顫,他看似很輕松實則一點也不輕快,紫漲的面皮掛在肉上,他道:“了不起,了不起,可惜,可惜......”隨即又笑道:“即便玉主不出手,我也能擺平得了他。”
十手道:“我知道,不過在我們身后還有另一股殺氣,我也是為了我們不受那股殺氣的威脅才出手,他有傷,我距他遠受到的危害遠不如你們,所以我出手也是極為便宜。”
河清凝眉道:“我們背后還有人?”
十手道:“不錯......,我想那股殺氣也是沖他而來,只不過恰好此人被我們截下,所以......那股殺氣想轉戈對付我們,只不過我出手后那股殺氣便消之殆盡。”
河清笑道:“看來他也忌憚玉主的武功,我們又僥幸躲過一劫,這碗飯可不好混吶......”
木馬道:“玉主談到的那股殺氣是沖此人而來,結果被咱們捷足先登,那咱們豈不是成了冤大頭?”
河清笑道:“還談不上冤大頭,只不過,背后的故事可不小,玉主,怎麼打算?”
十手道:“他們的事情容他們自己解決,先將尸體搬回府寺,與此人有關的所有事情都在江湖上一筆消除了。”
長運,客棧,戴緲生見到木法香歸來,說道:“法香回來了,他已經死了?”
木法香道:“有人代勞了。”
戴緲生笑道:“有人代勞,看來我們走的是上乘運氣。”隨即感慨道:“一個傲視群雄極為自負且極為聰明之人,如今卻落到這般下場,無不令人感慨此人之才華,我生平有幸與他做對手,見識他的手段,一下子失去兩個對手還真是......”
戴緲生見木法香面無表情,漠然無語,便打趣道:“光顧著感慨了,法香今夜因何沉悶,是不是沒有親自動手的緣故?”
木法香道:“殺顏古富的那群人,武功都很不錯,我在想如果是我被他們圍住能否將他們殺死或是脫困。”
戴緲生笑道:“真是愛武之人,他們人數眾多,自然先要尋脫困之法,與他們拼個你死我活實非善策。”
木法香道:“另外,我初次見識顏古富的武功,的確有驚人之處,未能與他一較生死當真遺憾。”
戴緲生道:“真是三句話不離武,我們這番搜羅來的武功秘籍還沒有你中意的?”
木法香道:“都是真材實料,不過確實沒有我要的那一本。”
戴緲生道:“你想要的那一本到底是本什麼武學奇書?你知道我于武學一事一竅不通。”
木法香道:“我也只有見到里面的內容才能識辨是否是我要找的武功。”
戴緲生道:“聽上去有些天方夜譚,天下武學多如牛毛......,算了,我盡力為你搜尋便是。”
木法香道:“法香謝過坊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