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古富的尸體被金鑲玉眾人擺放在監(jiān)牢門外,清晨,換班的官差看到此等景象立即找到裴意,裴意頗為震驚,快步來到監(jiān)牢門前,他看著顏古富那因失血而干癟的軀體心想道:“此人面目好生奇怪?!彼麑懖畹溃骸榜R上驗尸。”
殤差按部就班,細致入微地將尸體檢查清楚,說道:“大人,此人大約死于昨夜丑時后半時辰里,而且還身中劇毒,不過讓我疑惑的是他為何身上會有凍傷后才會有的淤青,可是昨夜并沒有冷到可以將人凍傷的程度?!?
裴意心想道:“中毒,斬首,凍傷淤青.....”他道:“你確定不是產(chǎn)生的尸斑或者是打斗留下的淤青亦或是中毒后的表癥?”
殤差道:“回大人,三者之間還是有細微差別,卑職還能分得清。”
裴意點點頭,他又來到監(jiān)牢內(nèi),地上躺著的差官尸體呈尸首分離狀,鮮血噴濺的到處都是,在這如此密閉的空間里濃重的血腥味尤為厚重,淹沒鼻腔,裴意看著掉落在地上的碗,還有斷痕極為整齊的鎖鏈根據(jù)位置他發(fā)現(xiàn)鎖鏈是從內(nèi)部被斬斷,他心中斷道:“顏古富越獄?!笨粗袈湓诘厣系牡肚实溃骸暗妒遣畹?,他是怎麼拿到刀的,莫非是牢差給他水的時候被躲走的?”
這時,殤差說道:“大人,卑職檢查后發(fā)現(xiàn),牢差背后也有凍傷后的青淤,位置在整條督脈直上直下并向兩旁的膀胱經(jīng)延伸,延伸到的地方略輕?!?
裴意道:“你確定這不是中毒?”
殤差道:“萬無一失,而且我們的差官是在生前凍傷,因為死后凍傷應該是整個尸體呈現(xiàn)這樣的狀態(tài),而不是局限于這兩條經(jīng)脈位置,好像是人為的。”
裴意道:“如此說來是與顏古富一樣,凍傷在前,斬首在后?”
殤差道:“這體現(xiàn)在我們官差身上更為明顯?!?
裴意道:“真是大膽妄為的狂徒?!?
谷渙笠道:“大人,顏古富之死我們要對外宣揚說是被人所殺嗎?卑職怕引來口舌非議?!?
裴意在心中思索道:“這些人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顏古富殺了,可見手段非比尋常?!彼溃骸胺亲h倒是不用怕......”后面的話他沒有說出來,只因他不想承認兇手真的是來無影去無蹤完全不將府寺,不將朝廷律法放在眼中。他吩咐道:“將昨日所有當值的官差都找來院中?!?
裴意看著眾官差問道:“昨日,顏古富死于老外,你們值夜時難道就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
官差道:“回大人,我們的確沒有發(fā)生什麼異常,若有異常我們定會去查探的?!?
官差道:“回大人,若是有動靜,我們看到顏古富的尸體一定不會拖到現(xiàn)在才稟告大人。”
裴意頷首道:“昨日,譚先生進牢后跟顏古富交談了多久?”
官差道:“時間不長,我們不方便聽他們說話所以就一直守在門旁?!?
裴意思忖道:“奇怪,除了譚先生外再也沒有人接觸過顏古富,那此人又怎會中毒?”他道:“昨日送飯的牢差是誰?”
官差道:“是卑職?!?
裴意看著官差心想道:“送飯時你見到顏古富有無異樣?”
官差道:“回大人,并無異樣,像往常一樣在靜坐?!?
裴意沉默不語,官差看著冥思苦想的裴意大氣也不敢喘,更別說那些收了慕千洪金子的人,他們更是不敢說出來,縱使知道下毒的人很可能會是慕千洪他們也鐵了心不會說。
唐龍道:“大人,死去的差官上有老下有小的人,他的家人......”
裴意道:“從府寺府庫中撥一百兩銀子送于他們安置生活,另撥十兩銀子厚葬死者,以后死者家人也托你們多多照顧,你們都去忙。”
唐龍道:“卑職遵命?!?
谷渙笠道:“昨日譚先生見過顏古富,可偏偏今日顏古富就死了,會不會與他有所關系?”
裴意道:“傳喚譚錢來見本官?!?
譚錢匆匆忙忙來到府寺后堂,裴意并不似對待嫌犯一樣對待譚錢,反而態(tài)度極為和善,說道:“譚先生,請坐,本官此番傳你前來是有幾句話要同你說。”
譚錢謙恭道:“大人但說無妨。”
裴意捋捋胡須笑著點點頭道:“很好,本官問你,你昨日見顏古富都聊了些什麼事情?”
譚錢道:“也沒有聊什麼,就是問他身為長運‘糧倉’為何在長運缺糧時怎麼不大施援手?”
裴意笑道:“是嘛,可是你與本官所知道有些出入?!?
譚錢道:“啊......這......這怎麼可能?”
裴意微微笑道:“譚先生,由于你的義行,本官當你是長運極為受敬的貴客,可是你千萬不能自己辱沒了自己的身份。”
譚錢道:“大人,在下怎敢不知廉恥辱沒自己的身份?”
裴意道:“好,那你如實說來你與顏古富都聊了些什麼,莫要想滿過本官?!?
譚錢此時心中有些緊張,他腦子中瞬間想到“隔墻有耳”,他回想著昨日進監(jiān)牢探望顏古富的情形,心念快速轉(zhuǎn)動,暗忖道:“難道監(jiān)牢中真有暗道或密室?如若真有,坊主與顏古富的對話豈不是盡收他耳中,那他這番來找我問話是什麼意思?如若沒有,那他就是詐我,我該如何試探出他在詐我?”他道:“回大人,當時,我的確見到了顏古富,只是此人有些不待見我,甚至還出言譏諷,說我只不過是個趨炎附勢,裝腔作勢之人,他未將我放在眼中......”
譚錢說的這番話看似無用實則也是保身之法,一些似是而非,似真實偽的話再加上他那努力認真回想的神態(tài),裴意看著也有些模棱兩可,難辨真假,他心想道:“在不知道此人說的是真是假的情況下隨意搭話容易露出破綻。”他一臉嚴肅地盯著譚錢,譚錢跟在戴緲生身邊與顏古富打的交道可比裴意與顏古富打的交道多,所以對于顏古富的性情也是了解一些,他不管不顧按著顏古富的性情能說出來的話胡編亂造,說得好似真事一樣,越說他心中越有底,這番裝模做樣的本事不愧是江湖中渾水摸魚的老手滑得很。
聽著譚錢說話裴意心中反復糾結,心想道:“此人說的未必可信,若是不可信他難道真敢來糊弄我,若是可信,這與顏古富的死也沒有什麼關聯(lián),看來只能另尋巧徑探他的虛實了。”
裴意打斷譚錢說話,說道:“譚先生,顏古富現(xiàn)在已經(jīng)死了?”
譚錢“啊”了一聲,瞪大眼睛張著嘴巴呆愣著看著裴意。
裴意也不說話看著譚錢的一舉一動,譚錢終于開口道:“大人,顏古富已經(jīng)死了?”
裴意道:“不錯?!?
譚錢道:“怎麼可能?”
裴意道:“怎麼可能?見過你后他就死了?!?
譚錢道:“大人,在下只是見了他一面,可從未想過要殺他。”
裴意道:“他人已經(jīng)枉死獄中,你爭辯是沒有用的,現(xiàn)在也只能當你是嫌犯處置了?!?
譚錢道:“大人,此事有蹊蹺,我離開監(jiān)牢時他依然是好好的?!?
裴意道:“問題就出現(xiàn)在這里,他是中毒而死?!?
譚錢道:“中毒?”
裴意道:“不錯,毒發(fā)自然需要一個很長的過程,所以,譚先生,就辛苦你在牢中待幾日,你若是有什麼話講盡管讓牢差來找本官?!彪S即吩咐道:“來人,將譚先生押入牢中。”
譚錢身在牢中唉聲嘆息,愁眉苦臉,他安慰自己道:“坊主如此器重我,定會想辦法救我出來,我何必著急,顏古富如此人物還能受幾天牢獄之災,我又有何不可?”
裴意吩咐道:“官差在各處張貼告示,宣告顏古富已經(jīng)死在牢中的消息?!?
唐龍道:“大人,消息一旦放出便會引起軒然大波,正是一石激起千層浪,顏古富不明不白死于監(jiān)牢會不會于我們......”
裴意道:“事實就是事實,掩蓋事實只不過是積薪厝火。”
谷渙笠道:“大人,唐領差也是不想引起更多混亂,若是顏古富在牢中畏罪自殺,如此可坐實他的確是毀壞長運莊稼的兇手安撫民心?!?
裴意道:“一個死人遮蓋不了太多事實。你我都痛恨罔顧事實,顛倒是非的事情,我們?nèi)羰侵ǚ阜?,那世間還何談律法?”
谷渙笠道:“大人教訓的是,卑職定會銘記在心。”
糧店,柳木道:“坊主,顏古富死了,譚兄被當作嫌犯押下了?”
戴緲生道:“要讓老譚受些罪了。”
柳木道:“真是不知顏古富被誰殺死在監(jiān)牢?”
戴緲生道:“此事,我也不知情啊......”隨即說道:“我們都沒有跟府寺里的那位打過交道,唯一跟他打過交道的老譚進了牢,我們得重新結交一下這位大人物?!?
柳木道:“可是如何牽線?”
戴緲生道:“自古講究動有時,我們手里有這麼多糧食何愁不能牽線?”
深巷老宅,柴季問道:“二位有何打算?”
方師爺?shù)溃骸按耸卖[得沸沸揚揚,我們就算不相信恐怕也已不行?!?
管家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我是顏府的管家,不如我去認認尸首?”
柴季道:“如果顏主真的死了我就要將他的尸首搬回來,另外師爺,你統(tǒng)領江湖勢力以待復仇,我去調(diào)查誰下的毒手?!?
管家來到府寺拜見裴意,焦急地問道:“大人,小民來遲了,不知我家顏主到底發(fā)生了什麼事情?”
裴意道:“你是顏府的管家?”
管家道:“正是小民?!?
裴意心想道:“我還以為樹倒猢猻散,可未曾想這些人對顏古富竟是如此忠心不二,真讓我刮目相看?!闭f道:“本官問你,你家主人的家財都去了哪里,為何只收到寥寥?”
管家道:“回大人,人人都說我家顏主財力雄厚,實際上他對金銀等寶物從未放在心上過,正所謂財來得快去得也快,好似流水一般。”
裴意道:“果真如此?那你家主人都是將錢財花到哪里去?”
管家心想道:“這人是誠心刁難于我。”他道:“我家顏主心地慈善,好做不為人知的善事,喜歡周濟江湖上生活困頓潦草之人,所以花起銀子來也是大手大腳。”
裴意冷哼一聲道:“是嘛,本官怎從未聽說過他來救濟眼前的困頓潦草之人?”
管家道:“我家顏主說過,長運的百姓他都看得到,生活自是要比那些流浪的人好過許多,所以才不周濟。”
裴意道:“如此看來你家主人還真是心地慈善的好人?”
管家道:“在我們眼里就是大好人。”
裴意喝道:“胡說八道。”
管家道:“大人,小民的確沒有胡說八道,何況大人不去查證又怎知小民說的是假話?”
裴意心想道:“又來個難纏狡猾之人?!彼溃骸澳阕尡竟偃ゲ樽C也要給本官個花名冊?!?
管家道:“大人,我家主人性情好爽,救濟貧困從不過問人家姓名籍貫等事,盡是隨性而助,故此并未留下什麼花名冊?!?
裴意捋捋胡須,他知道管家這番話極有可能就是空話,不過此人說起空話來倒真是言之鑿鑿,不卑不亢,似有其是,他現(xiàn)在也明白這人能在顏古富手下做管家為其掌管家事絕非一般,他道:“那你家主人救濟江湖流浪人士的資財可有經(jīng)過的你的手?”
管家道:“回大人,我家顏主花錢如流水,身邊存不住什麼錢,所以他花錢從來也不用經(jīng)過我的手?!?
裴意道:“這麼說,你家主人做過的事情全都與你無關?”
管家道:“我家顏主做事向來喜歡親力親為,所以我們也只不過是給他做些端茶倒水的小事而已,現(xiàn)在顏主已死,大人將顏主的宅邸充公后,我們也無地方可住了。”
裴意尋思道:“嘴不但牢靠還想反咬本官。”隨即說道:“你家主人犯下罪過,家財充公并未錯判,至于你們還有沒有地方住,我想長運還是能容得下你們的?!?
管家道:“大人說得是?!?
裴意道:“你想認你家主人的尸首?”
管家道:“回大人,小民正是為我家顏主的尸骨而來,死要見尸?!?
裴意道:“你隨本官來?!?
裴意領著眾人來到停尸房,他道:“這就是你家主人。”
管家細細的眼睛閃爍著精光,他仔細看著尸體,發(fā)現(xiàn)致命傷是脖頸,脖頸處已經(jīng)被用線縫了起來,他心想道:“顏主武功如此之高,怎會讓人輕易砍斷他的脖子?”他再仔細觀察發(fā)現(xiàn)尸體整個的顏色呈現(xiàn)出十分詭異的烏黑色,他瞬間明白顏古富必是先遭人投毒,而后將他殺死的。他道:“大人,小民想將尸體運回安葬可好?”
裴意道:“當然可以,不過,先別忙,你家主人被殺前曾在牢中見過一人,本官審問過,卻問不出什麼線索,你這做管家的要不要去認一認,萬一能給本官些什麼線索,還能為你家主人找到殺人兇手,不過一回事歸一回事,你家主人所犯的罪過也不能忽視。”
管家道:“小民愿同大人去認認?!?
裴意道:“好,你隨本官來?!?
管家又隨裴意來到監(jiān)牢,裴意道:“這位譚先生便是在你家主人生前見到的一人,所以本官將其當作嫌犯扣下?!?
管家心想道:“這不是戴緲生手下的人?旁人不認識,我可認得?!彼溃骸斑@位譚先生,你跟我家顏主說了什麼?他是怎麼死掉的?”
譚錢道:“在下真的不知。顏古富是什麼人,你們又不是不清楚,我能將他怎麼樣?我又有什麼資格將他怎麼樣?”
管家看看裴意搖了搖頭,裴意示意他們都出去。
管家出監(jiān)牢后便命隨從將顏古富的尸體抬到車上運了回去,他一見方師爺便說道:“顏主是遭人下毒暗害。”
方師爺查看著顏古富尸體的傷點頭道:“不錯,的確是被人下了毒?!背了家粫赫f道:“這下毒之人會不會是府寺中人?”
管家道:“這就不清楚了,不過監(jiān)牢里關了咱們的一位老朋友,據(jù)說他在顏主生前見了他一面,現(xiàn)在被當作殺害顏主的嫌犯關著。”
方師爺?shù)溃骸罢l?”
管家道:“譚錢。”
方師爺?shù)溃骸白T錢?莫非戴緲生沒有離開長運?”
管家道:“說不準吶......”
方師爺?shù)溃骸安还苁钦l痛下殺手都要讓他們血債血償。”
管家道:“仇當然要報,不然豈不是對不住顏主?”
方師爺?shù)溃骸拔覀儙е佒鞯氖w到府寺門前大鬧一場,給他們施加些壓力。讓府寺眾人親口承認顏主是被人下毒。”
管家道:“鬧事顯得有些不太體面啊,人家又不是傻子,府寺也會說線索要慢慢找,著急能有什麼用?”
方師爺?shù)溃骸八麄冎睕]有用,可我們顯得著急些好讓人知道府寺未必人人履職盡責,他們也有可能比任何人都要陰險歹毒。”
管家道:“我看此事并沒有多大意義,顏主行事乖張,多不受長運待見,我們這樣做無疑是水上搭房住著漂,根本無用?!?
方師爺?shù)溃骸白钪饕怯懟貍€說法,好讓他們知道人在監(jiān)牢中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管家道:“我想柴老弟會處理好這件事情,咱們嘛,不方便插手?!?
方師爺?shù)溃骸安辉囋囋觞N知道?”
管家道:“師爺,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訴你,府寺那位并不好對付?!?
方師爺?shù)溃骸叭羰潜惶幩佬桃簿退懔?,可是這樣無緣無故死在監(jiān)牢,我們卻一句話都不說不是顯得有些太窩囊?”
管家道:“也罷,也罷,雖說不太體面,卻也無礙,就聽你的罷了?!?
他們將顏古富的尸體放到棺材并做好防腐處置,穿著白衣來到府寺門前討要說法。
裴意聽聞怒道:“豈有此理,府寺豈是他們胡來的地方?”
官差道:“他們?yōu)轭伖鸥缓霸┙星?,說顏古富死得不明不白,還公然叫喊說人在監(jiān)牢被毒死,要找我們討要說法,并要當眾驗尸,還說咱們府寺亂施極刑,陰險卑鄙?!?
裴意冷哼道:“卑鄙?怎能有他們卑鄙。”他心想道:“他們討要說法也不為過,畢竟他只是在服牢刑而不是死刑?!彪S即吩咐道:“要交代,很好,立即升堂?!?
管家、方師爺領著一眾人抬著棺材來到公堂,方師爺?shù)溃骸按笕?,我家顏主并沒有對不住大人的地方,大人怎麼就將我家主人害死在牢中?”
裴意道:“荒唐,本官為何要將他害死在牢中?”
方師爺?shù)溃骸澳呛?,大人告訴我們,我們顏主到底是怎麼死的?”
裴意道:“你家主人被人砍下頭顱?!?
方師爺?shù)溃骸凹热晃壹抑魅嗽诒O(jiān)牢中被砍下頭顱,那究竟是誰敢在監(jiān)牢內(nèi)殺人,難道府寺的監(jiān)牢已經(jīng)可以讓任何人進去殺人了嗎?”
裴意道:“人不是放進去的,而是闖進去的,我們的官差也慘遭毒手?!?
方師爺?shù)溃骸瓣J進去的,何人敢闖府寺?”
裴意道:“你說此話本官又怎麼知道?”
方師爺?shù)溃骸斑@樣的府寺還能不能保證百姓的安危?”
裴意道:“難道府寺會推脫責任嗎?”
方師爺?shù)溃骸凹热蝗绱?,咱們當堂驗尸如何??
裴意道:“驗尸先不忙,你們倒是可以見一個人。”吩咐道:“來人,將譚先生帶上來?!?
譚錢被人押上公堂,裴意道:“此人是你家家主唯一見過的人,你不妨問問此人?!?
管家看著譚錢是一言不發(fā),因為他已經(jīng)見過了,現(xiàn)在輪到方師爺了,他開門見山說道:“你為何要見我家主人?”
譚錢道:“在下聽聞顏老板極會做生意,奈何緣淺未曾謀面,但又聽說此人殘害莊稼,所以我有些看不起他,便想跟他理論一番,至于他在獄中被人殺害的事情,我卻一點不知情,而且我又哪來的本事陷害顏老板?”
方師爺?shù)溃骸拔铱次幢兀憧v是有手段恐怕也不會輕易說出來?!?
譚錢道:“大人,冤枉啊,我哪里有什麼手段?!?
方師爺?shù)溃骸按笕?,此人之言未必屬實?!?
裴意道:“是嗎?”
方師爺?shù)溃骸按巳硕ㄊ菍ξ壹翌佒靼凳┒臼?,讓他不知不覺地中了毒?!?
裴意問道:“譚先生,可有此事?”
譚錢道:“大人明鑒吶,怎會有這樣的事情?他這是栽贓陷害?!?
裴意道:“方師爺,你可聽到了,譚先生說你冤枉他。”
譚錢道:“無憑無據(jù),就這樣亂誣陷人怎麼行?”
方師爺?shù)溃骸澳闶穷佒魃拔ㄒ灰娺^的人,對嗎?”
譚錢道:“我見過他不假,可是是不是唯一見過他的人就不知道了?!?
裴意道:“本官可以保證你是他生前唯一見過的人。”
譚錢道:“他是遭人砍頭而死,在下沒有砍他的頭,這一點官差可以作證。”
方師爺?shù)溃骸澳汶m未痛下殺手,可是你卻下毒在先,而后有人闖牢殺人,是不是?”
譚錢道:“你血口噴人?!?
方師爺?shù)溃骸昂?,那我們驗尸,到底看看他是不是中毒??
譚錢道:“這絕非驗不驗尸的問題,哪怕驗出他的確中毒而亡又怎能說與在下有關?”
方師爺?shù)溃骸按笕丝梢獮槲覀冏鲋鳌!?
裴意道:“這破案一事豈是一朝一夕之就能完成?找兇手要證據(jù),證據(jù)不足他即便是兇惡之人亦不可隨意任人傷害,驗尸之事我看沒有必要。”
方師爺?shù)溃骸昂茫笕苏f沒有必要就沒有必要,只要大人一日不交出兇手不破案,我們就一日不離開府寺。”
裴意道:“方師爺,做人不可太固執(zhí)己見,案子我們必然是要破,可也需要尋找證據(jù)。”
方師爺?shù)溃骸白鋈耸遣荒芴虉?zhí),可是不固執(zhí)我們就見不到案子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殺人兇手仍在這里,大人難道就這樣放過他?”
裴意道:“放不放過他,本官自由論斷,退堂,將譚先生押回牢中?!?
管家對方師爺?shù)溃骸拔揖驼f咱們根本沒辦法在這里跟他們掰扯明白?!?
方師爺?shù)溃骸斑@怕什麼,他們樂意拖,咱們就跟他們拖,等柴季挖到他們的根,咱們就斬草除根?!?
管家皺著眉頭道:“可這拖下去也每什麼用?”
方師爺?shù)溃骸澳隳沁€沒瞧出門道來?”
管家道:“這有何門道?”
方師爺?shù)溃骸拔覇柲阏l能有本事毒殺顏主?”
管家道:“這還用問,當然是戴緲生。”
方師爺?shù)溃骸安诲e,我讓他們公開驗尸,裴意總是推拖過去,可見他是有意偏袒戴緲生?!?
管家道:“為何是偏袒戴緲生,難道就不是他害怕一旦說有人在監(jiān)牢被毒死會毀了府寺聲譽?”
方師爺?shù)溃骸八麄儠職Я俗约旱穆曌u?”
管家咂舌道:“不好說啊......”
方師爺?shù)溃骸邦佒骱蔚染?,只有他們?nèi)外勾結才能殺得了他,而這個譚錢也只不過是擋劍的盾?!?
管家道:“方兄,你這腦子不能不讓在下佩服,怪不得顏主大小事都喜歡跟你商量?!?
方師爺?shù)溃骸岸际菫轭佒髯鍪??!?
監(jiān)牢,裴意來到關押田玉良的監(jiān)牢,說道:“顏古富已經(jīng)死了。”
田玉良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裴意道:“這樣的結果你已經(jīng)預料到了?”
田玉良道:“大人不如直接問我是不是與我有關?!?
裴意道:“你一直被本官關在牢中又怎會殺害顏古富,只是本官很不明白,你為何堅信只有這樣的結果才能讓長運更平靜,或許換種方式會更好?”
田玉良道:“大人身為監(jiān)法正司自然只相信法。”
裴意道:“因為本官堅信法就是用來對付非法最正義的手段?!?
田玉良道:“所以大人是位好官,不過能夠從法中跳脫出去的人真的會認為法重要嗎?像顏古富這樣的人。”
裴意道:“以我看只要他們沒有犯錯那就沒有錯,若是犯了錯有我們在也能警醒世人?!?
田玉良道:“有看不見的江湖,就有看不清的人,也有想不到的事,說不清的理。”
裴意道:“你的案子本官會盡快審理?!?
裴意背手站在門前,看著院中那棵已經(jīng)快要掉光葉子的老樹發(fā)呆,他心想道:“顏古富之死若真與田玉良有關,那譚錢不就是真的無罪了?不對,田玉良也有可能只是預料到顏古富會死而已。也不對,他為何會預料到顏古富之死?還是不對,譚錢就算真不是殺死顏古富的人,也應該是與莊稼施毒一事脫不了干系。這些人吶,總是將心事埋得這麼深,將秘密看得如此之重?!彼L出一口氣耳邊又想起那句話“你相信讓人找不到線索的犯罪嗎?”
裴意開口道:“虛妄......”
翌日,一條長長的運糧隊伍來到長運停在府寺門前,官差稟告給裴意,他尋思道:“莫非這就是譚錢說的運糧隊伍?倒也及時。”
他來到府寺外,顏古富的棺材果然擺在府寺門前,人一見裴意便為顏古富喊冤,裴意裝作聽不見的樣子。
唐龍道:“大人,要不要驅(qū)趕他們?”
裴意道:“大可不必,隨他們?nèi)ズ昧??!?
龍頭走上府寺臺階向著裴意施禮道:“小民柳木拜見大人?!?
裴意道:“大可不必,柳先生可是與譚先生是一路來的?”
柳木道:“回大人,在下乃戴緲生坊主的家仆,他聽說長運莊稼慘遭人下毒,讓眾人陷入缺糧的恐慌之中,特命小人運來糧食以解危機?!?
裴意道:“是嘛,那戴先生現(xiàn)身在何處?”
柳木道:“我們坊主已經(jīng)不再經(jīng)營賭坊,賣了家產(chǎn),正打算安享萬年。”
裴意笑道:“原來如此。”
柳木道:“大人,我們坊主還說,糧食的問題大人不用發(fā)愁,他為大人籌備所需糧食,必定不會讓長運陷入缺糧的危機中?!?
裴意道:“沒想到戴先生竟然如此仁義?!?
柳木道:“我們坊主雖已不再長運居住,可是畢竟在長運生活了大半輩子,感情甚篤,看著長運陷入危機于心不忍。”
裴意道:“那本官就替長運的百姓謝過戴先生?!彼妓髁似虇柕溃骸傲壬?,不知你們認識一位名喚譚錢的人嗎?”
柳木皺著眉頭想了想說道:“沒聽說過,不知大人打聽此人有何事,我們可以讓人在路上打聽打聽。”
裴意笑道:“大可不必,此人前幾日也向長運捐了糧?!?
柳木眉頭舒展道:“這可是好事?!?
裴意道:“固然是一件好事,可是此人現(xiàn)在惹上了官司正被本官押在獄中,不過這線索找起來不容易?!?
說著向棺材的方向看去,柳木也跟著轉(zhuǎn)頭看去,柳木疑惑道:“原來還有這樣的事情,可我們對這位譚老板一點也不知情?!?
裴意道:“無妨無妨,此事與你們無關,還是先卸糧要緊。”
柳木隨即招呼收下搬糧,裴意也讓眾官差協(xié)同卸糧。旁邊的方師爺與管家道:“裝模做樣,他不知道他們的內(nèi)情我們難道還不知情?擺明了就是他們將顏主殺害的?!?
裴意問谷渙笠道:“谷先生,這位戴緲生在長運做的生意如何?”
谷渙笠道:“他有一座賭坊,靠賭坊賺錢,據(jù)說人也是靠賭坊起家。”
裴意道:“原來如此?!彼南氲溃骸熬偷炔榍暹@個譚錢的來路一切皆明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