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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失竊

青州府外,人們聚在衙門口,將衙門堵了個水泄不通,從府內散發出陣陣焦土的味道。有那閑漢伸手指點著:“聽說了嗎,昨夜晚間青州府衙突發大火,大半夜的那火光映得四里八鄉都看得到。”

身邊眾人附和道:“是啊,我們昨晚在家里也看到了,但是萬沒想到竟然是戒備森嚴的官府著了火......”

隨即有人陰陽怪氣地道:“可惜啊可惜......”

旁邊有人幫襯道:“可惜什么......”

那人道:“可惜這把火沒帶走該帶走的人......”

人群里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看不過去的人道:“馬知府為人倒也不錯,平素也是善待咱們青州百姓的,嘴下留德吧。”

有性格火爆的打斷道:“屁,若是善待咱們坊里也不會過得如此艱難,去湊那勞什子的軍餉,”眾人深以為然的點點頭,先前那人繼續道:“不瞞各位街坊,某家家中已無余糧,多日來僅靠陳糧菜葉過活,再這樣下去真不知如何為繼了,”他重重地嘆了口氣,眾人皆心有戚戚,一時間人群中嘆息之聲此起彼伏。

府衙后院,劉班頭和趙思誠率人正在廢墟殘骸中搜索著,原本的書房早已燒毀坍塌,此時在燒焦的轅木中仍有絲絲余煙。隔壁院中一臉木然的馬文彪蹲在地上,從聯福手中接過鴿食灑在鴿籠旁,鴿籠在昨晚火起的時候已被軍士緊急轉移到了院中。空中盤旋的鴿子紛紛落下搶食,馬森小心翼翼地將父親攙起,服侍他在院中的石椅上坐了。

趙思誠的眼睛在火場中掃視著,他忽然注意到了什么,走到角落中蹲下來,手指伸向一截焦糊的木頭,觸碰到了一層黏黏的液體,他將兩指搓弄放在鼻端聞了聞,思索良久后霍地一下站起來,在房間內四處打轉,不知在摸索著什么。片刻后走進院中,手里拖著一方紙:“大人。”

馬文彪從失魂中驚醒:“哦,思誠啊......有什么發現?”

趙思誠道:“昨夜救火時卑職便發現火勢異常兇猛,并且尋常撲救之法完全不起作用。適才我與劉班頭搜索時在殘垣中搜到了這件物事,大人上眼。”

馬文彪接過紙攤在掌心,只見紙上一灘黑色固狀液體,他疑惑地望向趙思誠,后者道:“此物喚做石油,有非常強的助燃效果。”

馬文彪的眉頭擰緊:“這東西不是軍事設施嗎,戰場中常用來做猛火油,民間乃是違禁品......這么說是有人蓄意縱火?”

趙思誠道:“官邸雖為木質結構,但防火設施齊全。估計兇手擔心不能完全燒毀,因此在房內拋灑石油,以起到助燃的效果,”他看了眼馬文彪,繼續說道:“大人書房中存放大量絕密公文案牘,花園門外有軍士全天換防把守,因此在府衙放火代價極大。以卑職多年的辦案經驗來看,兇手甘冒奇險,所圖必然也極大。要說覬覦房內某物,采用偷盜的方式便是,何必一把火將書房燒掉呢?”

馬文彪道:“不論兇手目的何在,但如你所說這院門外有軍士日夜把守,若不是天外來客,進出書房必然要經過他們,可問過他們昨日有哪些人進出過書房?”

趙思誠道:“大人昨天白天午時離開府衙,在這之后進出的有兩個打掃的下人,聯福,陸先生,還有......”他看了眼馬森,自昨夜起馬森自始至終保持著沉默,此時接道:“還有我。”

“哦?”馬文彪扭過身,注視著他:“你來我書房作甚?”

馬森道:“許久未與父親大人一起吃飯,尤其自那日頂撞父親之后,孩兒每念及此便心生悔恨,昨日恰逢父親休沐,便讓廚房準備了些飯菜,知道父親休沐時常在書房,便想去書房尋父親一道吃飯,也能與父親好生說說話。”

趙思誠道:“已與軍士確認過昨日公子確實帶著食盒來尋大人,待了片刻便離開了。”

馬森解釋道:“從書房離開后,我便去臥房找您,見您屋內燈光已熄滅,想是休息了,便沒有再打擾您。”

馬文彪保持著狐疑的表情,他向趙思誠問道:“他可是最后一個來我書房的?”

趙思誠緩緩點頭,馬森的表情瞬間充滿了憤懣:“您這是什么意思?”馬文彪不答,凝視著馬森。趙思誠連忙打圓場:“少爺離開時是酉時,火起大概在寅時,前后間隔兩三個時辰,是不具備犯案時間的。”

這時,陸先生領著一對軍士走進內宅,馬文彪從馬森的臉上移開目光,向陸先生道:“都準備好了嗎?”

陸先生道:“我已在第一時間封鎖了府衙,確保無人出去。府中之人除值守軍士外都集中到了前堂,全數搜了身,但仍然一無所獲。”

馬文彪環視身周,喟然道:“各位都是我親近之人,事到如今我也不瞞諸位,”他頓了頓,觀察著每個人的表情:“虎頭山匪眾為禍四方,乃我青州府禍亂之首。朝廷清繳歷經年余,其中機密的文儀往來被我藏于書房內一個密匣之中,昨夜我冒死犯險,所為便是這個密匣——但是這個密匣在昨晚那場大火中失竊了。”

眾人被這個消息驚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馬文彪看向趙思誠:“如果我的猜想不錯,兇手如果明搶暗偷,都會讓我們有所察覺,從而改變行動部署。但若是放一把火,就可以隱藏密匣失竊的真相,我們仍會按照既定的方略按部就班地執行。事實上,若不是你識得猛火油,我們何嘗不會作為一場意外處理?”

趙思誠道:“卑職也是在早年間參與的案子中見過這東西,今天見時便覺得眼熟,細想好久才省得。”

馬文彪點點頭,接著道:“此事牽扯甚廣,如果密匣流出落在有心人手里,定會釀成禍端。所以陸先生當即封鎖了府衙出口,派軍士看守以防有人逃出,所以這密匣至今還留在府內。”

陸先生接過話茬道:“剛才我已率人將府中之人全數帶至二堂搜身,并翻遍了府中各個角落,但仍沒找到。”他看了眼馬文彪,馬文彪點點頭:“如今沒有搜到的便是堂前諸位了,非是本官不信任諸位,但還望各位體諒。”

陸先生仍是面無表情,看不出什么變化,顯然早有預見。聯福一臉無所謂,劉班頭和趙思誠則多少有些尷尬,最終還是抱拳道:“大人哪里話,卑職也能借此證實清白。”馬森垂下眼瞼,片刻后抬頭:“孩兒也想證明自己的清白。”

馬文彪點頭,向陸先生揮揮手:“如此,那就開始吧。”

眾人領命下去,院中只剩馬文彪一個人,他眼望著鴿房及地上覓食的白鴿出神,眼神中慢慢透露出一種恐懼的情緒。不知道過了多久,隨著腳步聲響起,陸先生領著人出現在月亮門口:“大人,諸位的身上和房間業已搜遍,沒有發現密匣。”

府衙后門一街之隔的洪澤坊,臨近坊門的一個院子里,秦志冠正在床上休憩,忽然聽見大門響動,立即機警地翻身下床,透過門縫向外看去,只見顧曉陽輕手輕腳地正回身關緊大門,他皺了皺眉走到院子中:“不是說了嗎,有我在這里監視即可。這幾天不是不讓你過來了嗎?”

顧曉陽撓撓頭:“蔣千戶找您。”

青州所,秦志冠輕輕敲了敲門,蔣虎斌正在案前整理卷宗:“進來吧。”

秦志冠走到堂前施禮:“見過大人。”

蔣虎斌抬頭,露出一絲笑容:“志冠來了,先坐,待我把折子寫完。”

他筆走龍蛇,一篇折子刷刷點點很快便寫就。他將筆放在筆架上站起身走到堂下,在秦志冠旁的上垂首坐了,秦志冠道:“不知大人召見下官,所為何事?”

蔣虎斌笑道:“沒事就不能看看你了嗎?”他假嗔道:“你我共事時間也不短了,還這般客套——咱們兄弟之間可不能見外呢。”

秦志冠和蔣虎斌平素關系冷淡,蔣虎斌今日親熱的態度令人生疑,但又不便多問,只好耐著性子聽著。

蔣虎斌道:“弟妹下葬了嗎,可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

秦志冠一愣,緩緩道:“亡妻已然下葬,蔣大人費心了。”

蔣虎斌也跟著嘆了口氣道:“最難別離是生死,你也要調整好情緒,朝廷馬上還要有艱巨的任務要交給你......”

秦志冠疑道:“大人此話何解?”

蔣虎斌道:“你這兩年自調任青州以來兢兢業業功苦勞高,眾人有目共睹。因此本次年考我已向北鎮撫司舉薦你擢升試百戶,同時接北司命你回京城任事。”他拍著秦志冠的肩膀:“此去廣闊天空,大有作為,你可要好好珍惜。”

秦志冠“霍”地一聲站起來,他的臉色有些難看:“大人,此事切不可行。”

蔣虎斌皺眉道:“為何?”

秦志冠道:“殺害我未婚妻的兇手尚未找到,我怎么能棄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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