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哈維爾就任軍團長的時候，我曾與他在艾拉琳娜上共飲美酒，沒想到如今卻……唉。”

布拉德嘆息一聲，伸手掩面。

房間內的眾人無一不是面容肅穆。

“這件事調查得怎么樣了？”

布拉德看向馬爾科。

后者搖搖頭，然后將目光看向艾爾：

“目前只能知道是我們自己人做的。”

聞言，

眾人臉色一變再變，終于按耐不住開始低聲討論。

洛克、萊因哈特、特倫特，

三人此刻面色平靜得與周圍的人格格不入。

“為什么？”

布拉德朝馬爾科要一個解釋。

后者便順勢將之前艾爾的分析一五一十地講來。

聽完馬爾科的話后，布拉德單手抱胸撐著下巴，嗓子里只能發出“唔”的長音。

“大人，哈維爾大人遇難一事暫且不說，眼下第二軍團剛剛遭受惡魔偷襲，物資人員損失慘重，需要盡快定一個主事的人出來才行。”

聽到馬爾科的話后，房間里的討論聲戛然而止，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聚集在布拉德身上。

“你說得對，第二軍團應當盡快確立一名主事人。

不過，

我今日才到軍營，軍中的事情仍需要你們各位營長提供建議。”

布拉德說罷便靠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眾人面面相覷，

心中就是有一萬句話也難以在此時開口。

因為，

守門人軍團的軍團長可不是誰想當就能當的。

這里面牽扯到方方面面。不僅要和艾卡琳娜里面的貴族打交道，還要對軍團里的將士有所交代。

保不齊剛坐上去一天不到，就會成為第二個哈維爾。

這也是哈維爾被殺害后造成的信任危機加重的開始了。

“怎么？你們都沒有話說？難不成還要我一個門外漢來下決定？”

布拉德的臉色逐漸變得難看，他的語氣也變得十分冷淡：

“既然你們都不說，那我便開始點名了……紅毛洛克，我記得你！以前在貴族晚宴上，一夜同時搭上三位小姐的就是你，今天我只讓你對付我一個男人，以你的‘能力’應該沒有問題吧？”

房間內一時傳來幾聲輕咳。

洛克聞言先是一愣，而后一臉無奈道：

“大人，軍團大事可不是調情。”

房間內有人壓抑不住，失笑幾聲。

“況且，現在是白天，我的‘能力’您只能在晚上看見不是嗎？”

這話說出口后，

有人皺眉，有人驚訝，但更多人卻是忍不住笑起來。

眾人再將目光轉向布拉德時，

后者對這話卻沒有過多反應，連眼皮都不曾眨一下地嚴肅端坐著：

“你如果不想失去你的‘能力’，最好想清楚后再開口。

因為接下來你的話，對你很重要。”

洛克張了張嘴，卻又將冒到嗓子眼的話給生生咽回去，最終干脆一聲嘆息后，雙手捂住嘴巴靠在椅子上。

見狀，

眾人都有點尷尬。

布拉德摸了摸額頭，轉頭又看向另一人：“鋼鐵拉里，你呢？”

被點名的那人瞬間打了個激靈，

趕緊學著洛克的樣子雙手捂住嘴巴，轉頭面壁思過去了。

“雄獅多特？”

……

“血骨扎特？”

……

“海登堡衛士歐洛？”

……

一連叫了幾人，

所有人的反應如出一轍。

布拉德不禁雙手掩面撐在桌子上。

眾人面面相覷卻又都說不出話來。

啪——

桌子被拍得震顫。

“你們都是一群廢物嗎！”

布拉德毫不掩飾自己的憤怒。

他的眼神猶如一頭獵豹，從眾人身上一一看過去，最終停留在馬爾科身上。

“你呢？馬爾科，你有話要說嗎？”

聞言，

馬爾科目光瞥下眾人，吐出一口氣，淡淡地笑道：

“既然大家都不愿意說話，那我無論如何也是不能不顧大人對我的恩典了。”

“很好。”

布拉德坐下，

馬爾科站起來對他鄭重行禮：

“我自知我的能力有愧于大人對我的信任，還請大人告知元老院，盡快派一名可靠的大人前來總攬工作。”

“這個自然。”

布拉德掏出一枚銀色方牌，啪的一聲拍到桌子上：“這里的事情由你全權負責，我會盡快將這里發生的事情上報元老院。

在此之前……”

布拉德那兇惡的眼神再次掃過眾人：“我希望你們好自為之！不要讓我下一次來還得給行刑者和劊子手準備路上的食物！”

眾人沉默不語。

布拉德隨即冷哼一聲站起來。

悶熱的空氣，難聞的臭味，浸濕的內衫，

布拉德一句話也沒再說便離開這里。

艾爾微微皺眉，

對方甚至連哈維爾的事情都沒有交代就走了，不免讓他思緒飛揚。

等到布拉德的腳步聲消失在門外，

房間里的眾人猶如卸下枷鎖，瞬間交頭接耳議論起來。

又過了一會兒，

馬爾科笑著敲敲桌子：

“諸位，布拉德大人的話你們都聽見了？”

房間內再次變得安靜。

“那么，為了防止惡魔再次偷襲，我需要各位盡快將各自營里的情況整理匯報給我，以作安排。

午后第二次換防的時候，請大家再次到這里討論。

人族不朽！”

“人族不朽！”

眾人參差不齊地應了一聲后，魚貫而出。

卡特也混在隊伍里離開了。

原本艾爾以為馬爾科會讓他留下交代一些事情的，

但他等到房間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的時候，

馬爾科也只是靠在椅子上閉目思考。

艾爾見狀只好和法特一起離開。

……

“那個……你的弟弟怎么辦？”

“已經有辦法了。”

“有辦法了？”

“嗯，不過比較麻煩罷了。這件事情你不用再管了，也不要再去打聽了。”

“呃……”

“相信我，有需要我肯定會找你幫忙的，不過現在請你相信我好嗎？”

“好、好吧。”

法特深深地看了一眼艾爾后，轉身搖頭：“我去給你打一口鍋，午飯后給你送過來。”

“謝謝。”

艾爾笑了笑，直接返回老約翰的帳篷。

肩膀的傷、昨夜糟糕的睡眠質量、剛剛沉悶燥熱的環境……這些加在一起，令艾爾的身體徹底失控。

他剛走出去沒多久便感覺嗓子愈發疼得厲害，

不知不覺中，

滿腦子只剩回去好好睡一覺的念頭。

甚至連買午飯的食材這樣重要的事情也被遺忘。

艾爾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帳篷后便倒地昏睡不醒。

亞娜被他的樣子嚇了一跳，趕緊給他翻了個身、拖到松軟的草墊子上讓他躺下。

艾爾干裂的嘴唇和發紅滾燙的臉頰一目了然，

亞娜瞬間反應過來他這是發燒了。

不過，

帳篷里面可是沒有水的。

亞娜咬了咬嘴唇，眼睛在艾爾和帳篷之間來回轉動。

最終，

她快速地將自己的耳朵尖藏到頭發后面，沖出帳篷去。

“堅持住，等我回來！”

艾爾迷迷糊糊地聽到一聲急促的低語后，失去了意識。

……

不知過去多久。

帳篷內涌入一縷寒風。

“他怎么了？”

“病了。”

“……”

臉上傳來一陣觸感，整個臉都在火辣辣地燒著。

“很嚴重。”

“怎么辦？”

“……”

又不知過了多久，

帳篷內再次涌入一縷寒風。

“你在這里照顧他，我去……”

聲音最后被寒風吞噬，

帳篷再次陷入死寂。

……

“艾爾？”

“艾爾！”

“醒醒！”

耳邊傳來熟悉的呼喚，

那道模糊的身影再次出現在我的視線里。

“你病了。”

我當然知道。

那道身影沉默片刻，語氣變得低沉而冰冷：“你不是答應我了嗎？”

我答應你什么了？

“你為什么要選擇卡特！”

卡特？

對方的聲音變得激動，語氣卻愈發虔誠：“我不該對您產生動搖，但是……

除了您，我一無所有了。”

沉默。

過了許久。

身體感覺好些了，

視線里的那道身影逐漸清晰起來。

“我……這是……”

“您醒了？”

“你是……塞克特？”

那道身影點頭的同時，將頭偏向一邊。

之前的事情在腦海里閃過，

心里涌上一股愧疚。

“對不起。”

那道身影沒有說話，只是在旁邊坐著，

與我一起面對那無窮無盡的黑暗。

“我需要卡特的幫助，因為亞娜……”

不知道是內心的愧疚在作祟，還是為了打破這沉默的氣氛，我匆忙地開口說道。

“亞娜她……她和我不一樣……”

那身影說著便低下頭：“請原諒我之前的語言。”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

“但是……”

那身影忽然抬頭看著我：“我也可以給您提供幫助的！”

“什么幫助？”

“您忘了？”

腦中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

我伸手抓了抓，卻什么也沒抓到。

“我說過，我會一直在這里等著您的！”

我再看去時，

那道身影已經不見了蹤影。

一股力量猛然敲擊著我的心口，

拉扯著我，

牽拽著我，

燃燒著我。

我，

又一次睜開眼睛。

……

“呼——”

艾爾睜開眼，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你、你醒了？”

眼珠轉動，

亞娜那驚慌的臉龐映入艾爾的眼中。

“你感覺怎么樣？”

亞娜靠過來，伸手摸了摸艾爾的額頭，臉上的詫異更盛：

“你的病……”

“現在外面是什么時候了？”

“嗯？”

艾爾看著帳篷外，

陽光顯得格外刺眼。

亞娜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旋即轉過頭來答道：

“剛過午后。”

“我昏過去多久了？”

“八奧爾。”

四個小時……艾爾皺起眉頭，看著自己的雙手，眼中充滿困惑。

“你的病……”

亞娜張口又止，不確定道：“似乎好了？”

艾爾像是想到什么，

猛然脫下衣服，背對著亞娜。

“幫我看一下我肩膀的傷怎么樣了？”

亞娜似乎被他的動作嚇到了，

遲了好幾息才開口：

“什么傷？”

艾爾的瞳孔緊縮，連忙將顫抖的右手伸向自己的肩膀。

在手指觸碰到皮膚的一瞬間，

他整個人猶如觸電般僵直住。

肩膀上的傷……

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