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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妖巢毒蝕,百年秘辛

黑暗,粘稠而冰冷,如同沉入萬丈深海。

意識在無邊的虛無中沉浮,每一次掙扎,都帶來撕裂靈魂般的劇痛。那冰冷的、帶著無盡惡念的尸毒,如同跗骨之蛆,在他破碎的經(jīng)脈和枯萎的氣海中瘋狂肆虐、蔓延。陳渡感覺自己像一具正在腐朽的木偶,一點(diǎn)點(diǎn)被黑暗和寒意吞噬。

“嗬…嗬……”

喉嚨里發(fā)出無意識的、如同破風(fēng)箱般的喘息。一股濃烈的、混合著陳年草藥、某種難以形容的腥臊以及更深層腐敗氣息的味道,蠻橫地鉆入鼻腔,刺激著他瀕臨崩潰的神經(jīng)。

眼皮沉重得如同壓著千斤巨石。陳渡用盡殘存的所有意志力,才勉強(qiáng)掀開一條縫隙。

光線昏暗,模糊一片。

他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個冰冷堅(jiān)硬的地方,似乎是某種石臺。觸手所及,是濕滑、帶著粘液的粗糙石面。空氣潮濕得能擰出水來,那股濃烈的怪味正是來源于此。

視線艱難地聚焦。

這是一個巨大的、天然形成的溶洞。洞頂垂下無數(shù)奇形怪狀的鐘乳石,如同倒懸的獠牙,在昏暗的光線下投下扭曲猙獰的陰影。洞壁爬滿了深綠色的苔蘚和滑膩的藤蔓,一些不知名的、散發(fā)著微弱幽光的蕈類植物點(diǎn)綴其間,提供著僅有的、鬼火般的光源。

溶洞深處,隱約可見一個深不見底的水潭,水面漆黑如墨,死寂無波,散發(fā)著令人心悸的寒氣。

這里……絕不是祠堂!是那個斗篷人的巢穴?!

陳渡心中警鈴大作!他試圖調(diào)動體內(nèi)殘存的真氣,回應(yīng)他的卻是一陣更加劇烈的、如同萬蟻噬心般的絞痛!尸毒已經(jīng)深入骨髓,侵蝕著他的本源!他悶哼一聲,嘴角再次溢出帶著腥甜和黑氣的污血。

“醒了?”那個冰冷、沙啞、如同砂紙摩擦的聲音,再次突兀地響起,帶著一絲玩味和毫不掩飾的譏誚。

陳渡猛地轉(zhuǎn)頭,動作牽扯到全身的傷口和毒素,疼得他眼前發(fā)黑。

只見在石臺不遠(yuǎn)處,一塊相對干燥平整的巨石上,那個籠罩在破舊黑斗篷里的身影,正隨意地靠坐著。寬大的帽檐依舊壓得很低,只露出蒼白無血色的下巴和薄唇。那只詭異的黑貓,蜷縮在他的腳邊,慘綠色的貓瞳在昏暗的光線下幽幽閃爍,正一瞬不瞬地盯著陳渡,帶著一種審視獵物的冷漠。

“命倒是挺硬。”斗篷人輕輕撫摸著黑貓的脊背,聲音里聽不出情緒,“玄塵老道那點(diǎn)微末的護(hù)身金光,加上你那稀薄的真氣,竟然能在‘尸魘’的本源尸毒下?lián)蔚浆F(xiàn)在……看來龍虎山的底子,還沒被你們這些不成器的后輩敗光。”

尸魘?本源尸毒?

陳渡心頭劇震!他曾在龍虎山古籍殘篇中見過只言片語——尸魘,乃是僵尸中的異類,非天時地利與滔天怨氣不能成!其本源尸毒,蝕骨腐魂,歹毒無比!難怪連五雷符的余威都無法驅(qū)散!

“你…你到底是誰?”陳渡的聲音嘶啞干澀,如同砂礫摩擦,“我?guī)煾浮?

“我是誰?”斗篷人發(fā)出一聲短促而冰冷的嗤笑,打斷了陳渡的詢問,“一個被你師父算計了,還得替他擦屁股的倒霉鬼罷了。”

他(它?)微微抬起下巴,帽檐的陰影下,似乎有兩點(diǎn)暗紫色的幽光一閃而逝,如同深淵的凝視,瞬間讓陳渡感到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寒意。

“至于玄塵子……”斗篷人的聲音帶著一種刻骨的譏諷,“一百年前,他和你那幾位師祖,聯(lián)手將‘尸魘’封入‘鎮(zhèn)魂棺’,布下‘鎖陰大陣’,鎮(zhèn)壓在這黑水鎮(zhèn)的地脈陰眼之上。他們算準(zhǔn)了這孽障每隔百年,地脈陰氣逆轉(zhuǎn)之時,便是其最虛弱之刻,也是徹底將其煉化、永絕后患的最佳時機(jī)。”

“百年之期……”陳渡想起師父在山巔的喃喃自語和凝重神色。

“哼!”斗篷人冷哼一聲,“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當(dāng)年布陣匆忙,又低估了這尸魘的兇戾。那‘鎖陰大陣’早已被它的怨氣侵蝕得千瘡百孔!更要命的是,這黑水鎮(zhèn)的愚民,不知死活,竟將此地視為祖蔭庇佑之地,代代定居于此!活人的陽氣與地脈陰氣混雜,日積月累,反倒成了滋養(yǎng)這孽障的溫床!它雖被封鎮(zhèn),卻無時無刻不在汲取地脈陰氣和活人散逸的微弱陽氣、魂魄之力,積蓄力量!”

“祠堂…那些鎮(zhèn)民…血紅色的香……”陳渡瞬間聯(lián)想到了祠堂里那些麻木的鎮(zhèn)民和燃燒著詭異紅煙的血色巨香!那不是祭祀祖先,而是在……供養(yǎng)棺中的尸魘?!

“反應(yīng)還不算太慢。”斗篷人語氣依舊冰冷,“那些蠢貨,早已被尸魘逸散的怨念和陰氣侵蝕了心智,成了它圈養(yǎng)的‘血食’和‘護(hù)棺奴’。每逢月陰之夜,便聚于祠堂,以自身精血魂魄為引,點(diǎn)燃‘引魂血香’,助它恢復(fù)元?dú)猓∪舴侨绱耍跄茉诙潭贪倌觊g,就積蓄到足以沖擊封印的地步?若非你那個‘好師父’派你來攪局,用你那蹩腳的五雷符提前驚醒了它,讓它被迫中斷了這次關(guān)鍵的‘進(jìn)食’……哼,再過幾天月圓之夜,它恐怕就能徹底破封而出,化為飛天夜叉,為禍一方了!”

斗篷人的話語如同冰冷的鋼針,一根根刺入陳渡的心底。原來,他不僅沒有除魔衛(wèi)道,反而差點(diǎn)成了助紂為虐的幫兇?!師父派他下山,難道就是為了……讓他來“驚醒”這尸魘?打斷它的恢復(fù)?

“師父他……知道?”陳渡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知道?”斗篷人發(fā)出一聲意義不明的低笑,帽檐下暗紫的幽光似乎閃爍了一下,“他當(dāng)然知道!這百年之約,便是當(dāng)年你師祖與我定下的!龍虎山負(fù)責(zé)布陣鎮(zhèn)壓,而我……負(fù)責(zé)看守此地,確保在百年虛弱期到來時,徹底解決這個禍患!你師父玄塵子,作為守約人,自然清楚一切!他派你來,恐怕打的是一石二鳥的主意——既讓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見識見識真正的兇險,煉煉你那顆‘道心’,又借你這顆‘石子’,提前驚動這孽障,讓它提前進(jìn)入虛弱期,好方便我動手!”

陳渡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師父……竟然把他當(dāng)成了棋子?!一個用來驚擾千年尸魘的誘餌?!

“那他……為何不告訴我實(shí)情?!”陳渡心中涌起一股被至親之人欺騙、利用的憤怒和悲涼。

“告訴你?”斗篷人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沙啞的聲音里充滿了譏諷,“告訴你,讓你帶著龍虎山的鎮(zhèn)山法寶下來?還是讓你帶著滿腦子‘降妖除魔’的正義感,提前驚動了這孽障,打草驚蛇?或者……讓你知道,你敬愛的師父,為了所謂的‘大局’和‘煉心’,可以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親傳弟子丟進(jìn)這九死一生的鬼門關(guān)?”

每一個反問,都像重錘砸在陳渡的心上。他張口結(jié)舌,卻無法反駁。

“咳咳……噗!”急怒攻心,加上尸毒侵蝕,陳渡又是一口黑血噴出,眼前陣陣發(fā)黑,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抽搐起來。皮膚下的青黑色脈絡(luò)如同活物般蠕動、蔓延,一股冰冷的死氣迅速籠罩全身!意識開始模糊,耳邊仿佛又響起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指甲刮擦棺材的聲音……

“嘖,麻煩。”斗篷人似乎有些不耐煩,站起身。寬大的斗篷下擺掃過冰冷的石面。

那只一直沉默的黑貓,突然“喵嗚”一聲,輕盈地躍上石臺,邁著無聲的步子,走到陳渡身邊。它低下頭,慘綠色的貓瞳近距離地、冰冷地審視著陳渡脖子上蔓延的青黑色尸毒紋路。

然后,在陳渡驚駭欲絕的目光中,黑貓緩緩地……張開了嘴。

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但一股極其陰冷、凝聚到實(shí)質(zhì)的暗紫色氣息,如同微縮的鬼火,在它口中旋轉(zhuǎn)、凝聚!那氣息帶著一種比尸魘尸毒更加純粹、更加古老的邪惡與死寂!

它要做什么?!

陳渡瞳孔驟縮,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清晰!他想掙扎,身體卻如同灌了鉛,連動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小黑。”斗篷人冰冷的聲音響起,“別玩死了,留口氣。他要是死在這里,玄塵老道那邊,不好交代。”

黑貓的動作頓了一下,喉嚨里發(fā)出一聲不滿的咕嚕聲,口中那團(tuán)暗紫色的氣息微微收斂,但并未散去。它低下頭,伸出細(xì)長、帶著倒刺的漆黑舌頭,朝著陳渡脖子上那片正在蔓延的青黑色尸毒……舔了過去!

“嗤——!!!”

一股無法形容的、仿佛將靈魂都凍結(jié)、撕裂的極致痛苦,瞬間淹沒了陳渡!那感覺比被尸毒侵蝕痛苦百倍!他身體猛地弓起,發(fā)出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

暗紫色的氣息與青黑色的尸毒在他皮膚下瘋狂沖突、撕咬!如同兩股劇毒的巖漿在他體內(nèi)奔涌碰撞!

斗篷人冰冷的聲音,如同來自九幽的判詞,清晰地傳入陳渡在極致痛苦中模糊的耳中:

“想活命,就忍著點(diǎn)。玄塵子欠我的債,得用你的命……慢慢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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