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鄭和微微色變的臉，配上他這標準無比的抱拳躬身，讓朱高煦便也明白了意思。

夸瘸子跑的快，夸禿子頭發好，不就是在取笑嗎？

即便朱高煦剛剛的聲音幾近呢喃，但也被鄭和聽了個正著。

“得，孤再不提這事兒了。其實孤只是將你與王副使當正常人看罷了！”朱高煦的語氣無比真摯，輕描淡寫的將此事揭過，轉而問道：“鄭副使既然通閱前人手札，就給孤介紹下占城吧！”

正，正常人嗎？

鄭和心里微微一震，一時間只覺躬身的腰上突然多了千斤重物，他也絕非常人，以莫大的毅力不去多思索“正常人”之言，介紹起了占城國：

“殿下，占城國在原是漢代所置日南郡的象林縣。自象林功曹之子區逵殺縣令，自號為王開始，此處便早已番化千年，與我大明言語不通。”

漢啊？

巧了不是？咱不就是漢王……

“殿下，西洋諸國局勢不比我大明，占城國之西便是安南國。根據陳天平所說，安南胡朝秣兵歷馬，首攻便是占城。依下官之見，調停方是上策，既顯我大明天威，又顯我大明仁德。”

鄭和仿佛看穿了朱高煦那蠢蠢欲動的心思。

“是極，是極！鄭副使所言，合本王的心意。”朱高煦言不由衷的說道。“鄭副使，再給孤說說這占城國特產，孤可是好奇的緊啊。”

天元倉內的主位椅子寬大，朱高煦一條腿盤坐其上，也就差一把瓜子了。

“殿下，下官總結這安南國有三寶，一為伽藍香，二為降真香，三則為烏木。”

兩種香料和木材，朱高煦微微點頭，但他心中還有個疑惑：“鄭副使，這占城稻？”

朱高煦的意思，便是這占城稻為何不算占城一寶？這水稻品種可在中華農耕史上，也重重寫下一筆。

“占城稻……”鄭和腦海中像是過了一遍資料，有些怪怪的看著朱高煦，“殿下，這東西就是咱南直隸、浙江、湖廣一帶盛行的早稻啊……”

有宋一代，隨著航海日漸發達，引進外來優良稻種中，占城稻與高麗黃粒稻最為優良。尤以占城稻的影響最大。

大明為什么沿用兩稅法，不就是因為占城稻引進改良之后，輔以晚稻，在南方廣大糧食種植區以早、晚兩個稻種配合，形成一年兩季水稻的種植嗎？

丟人了啊！

朱高煦尷尬的摸了摸鼻頭，若是說他如今手下的短板，便也就差了農、牧學方面的專家。他打定主意，下次出海一定要帶上這方面的人才，既然航海了，那就得完成一次物種大交換！

“這兩種香料，一種木材價值幾何？”朱高煦索性不再關注水稻，而是問起了可能在占城需要交換的物資。

“殿下，伽藍香與烏木價值不菲，而降真香多為福建、廣東年節所用。”

“與船商定下章程吧。鄭副使，你看假若我們在占城開辦一次集市，能否吸引來安南、瀾滄國的商人呢？”

“殿下是想效仿茶馬互市？”

“對嘍，舟船之運、載遠勝騾馬，假若我們在此地開辦互市，便可在此地建立物倉，將這些東西源源不斷的送往大明。”

“殿下，那我們如何再往西走呢？”鄭和此時的意見開始與朱高煦相左，依照他的計劃，在占城國的停留時間并不長。

“你忘了我們身后跟著的福建海商了？可以將此事交由他們辦嘛。”

“這……”鄭和思索著這樣的可行性。

“就這么辦了，你與船商定下交換貨物數量之后，便與身后海商聯系。占城集市，孤要占五成的利！告訴他們，孤會保證占城集市的安全！”

鄭和心事重重的走了，他發現，自打出了海，就根本沒法控制漢王，漢王的意志在允許船員私帶貨物，收臺灣，滅大琉球之后影響著所有人。

他說什么，就得是什么！

“玲瓏，你快來幫孤看看，咱種下的豆芽發起來沒有……”

相對于未來歐洲堪稱艱苦的出海條件，漢民族的寶船幾乎將土地上的所有都搬了上來。

陶罐悶發豆芽，艦船底部蓄養家禽，乃至各種咸菜、醬菜讓寶船艦隊的出海飲食條件，幾乎可以讓未來的歐洲人羨慕到哭。

“殿下，我問過艄夫了，還得等些日子才能看見豆芽冒頭。”

“好吧……”性急的朱高煦扣上瓦罐，轉身向著自己的住處走去。

【八月廿七日，小雨，天元號】

【這是真正出海航行的第一天，我從艄夫那里要了些豆子種在了瓦罐之中，說是能悶出豆芽。】

【我隨船還帶了金華火腿，等豆芽悶出來，我就讓隨船廚子炒上一盤。】

【引路的番火長說預計十日后船隊能抵達占城的新州港，這地方我可是十分中意，希望占城國王不要太不識抬舉。】

【還有那鄭和，居然敢腆著臉勸諫了，我先逗逗他，也算是給這航行增添點樂趣。對了，我倒是期待他把馬仲這小子收為假子，那往后可就熱鬧了！】

信風之下，船隊一路向南，直直抵達占城國新州港。

鄭和對占城國的描述并沒有那么全，在朱高煦的心里，其實早早就裝著一份世界地圖。

占城國西接安南不說，南邊也有一個未來大名鼎鼎的國家——真臘。此時的真臘幾近沒落，但他的王朝卻讓后世之人多記，因為他叫吳哥王朝。

“殿下，前面就是新州港了！”王景宏隨時掌握著船隊船員的交談，知道等看見石塔的時候，就意味著要進入占城國。

“由此港向西南百余里，便到了占城國的王都。”

“進港！倚船安營！若有來犯，殺！”朱高煦對此可沒有一點兒客氣，他并不偽善，也憐惜自己下屬的生命。

肩負一支船隊所有人的安全，他舍不得一個明人因為人為的因素在陸地上喪命。

“殿下……”鄭和立馬就要開言勸阻，明明前幾天就不是這樣聊的啊。

“鄭副使，干好本王交代給你的事兒！安營之后，孤要在三天之內見到占城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