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福州
城里的三坊七巷在朱高煦看來，可比長樂縣城熱鬧多了，這些日子，他幾乎逛遍了福州城的大街小巷。
像是第一次來，也像是最后一次來這里。
當街角出現一個身影，朱高煦知道，他該走了，挑了一家最近熟悉的酒樓，上了二樓的雅間……
王景宏一來一返，時間也就到了八月中旬，他的到來，意味著離大明第一支遠洋艦隊真正揚帆出海的日子，不遠了！
朱高煦推開木窗，先是看了一眼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這才接過王景宏遞過來的書信，一目十行間，嘎嘎笑了起來。
“殿下，因何發笑？”
“坐吧王副使，咱往后同舟共濟，就不用再如此忌諱這樣的虛禮了。”
“殿下，下官……”
“讓你坐你就坐，磨磨唧唧，跟那個鄭和一個樣。”朱高煦放下手中的信，腹誹了一遍他胖大哥的小心眼。
在京城的時候，朱高煦曾說【下西洋除了他，沒人能把握住】，而在這封信上，太子卻直言【大明的未來除了他，也沒人能把握住】。
這就算兩人互相授之以柄，攻守同盟了。
朱高熾為漢王瞞下了大琉球之民的去處，朱高煦也就為太子瞞下這大不敬之言。
“王副使，你走了的這段時間，咱的艦隊可算是發展壯大了。”朱高煦笑瞇瞇的說道，為上者可沒事事為下解釋的義務。
“愿殿下為下官解惑。”
“其一，是咱在海上有了一艘永不沉默的“寶船”！在這艘“寶船”之上，咱有了自己的軍需倉。
小琉球西部的北港，北部的雞籠，往后咱就不用再停駐這太平港，在那里會更加隨心一些，自由一些。
萬恒志如今在小琉球，正在為孤搭建架構，旁的的，孤可以不要，但要一支為孤忠心的府衛。孤問你，孤要的人帶回來了？”
王景宏聽懂了這比喻，微微一嘆之下回話道：“殿下，這次帶來了大寧前衛、濟州衛三個千戶所，具體操作是太子殿下辦的。”
“他是巴不得孤的三衛全離開大明。”朱高煦沒再深聊這個話題。
他在永樂二年就藩的時候，朱棣下旨改大寧前衛、濟州衛、天策衛為漢王府三護衛。可以說，這是朱高煦最為嫡系，也僅有的三衛兵馬，將領都是靖難同生共死的自己人。
“再說第二吧，你知不知道，如今咱在小琉球被稱作什么？”朱高煦就這樣觀察著王景宏的神色。
“什么？”
“那些被陳家逐漸收復的小琉球原住民，居然稱孤為Tayan的守護神。”
“也是殿下仁德，居然教那些原住民搬離大山，教他們與漢同居，耕種收獲。”王景宏面色未變。
這一趟他回太倉，又有了皇后密旨，可能真的知道這輩子，他就只能跟著漢王了。
“你錯了王副使，Tayan在這些原住民語的意思中是外來者。他們是想說，孤是外來者的守護神。”
王景宏語塞，他不知道被人這么稱呼，到底有什么可開心的呢？
朱高煦的話卻還在繼續：“不過孤啊，挺喜歡這個名字，傳令下去，小琉球更名臺灣。
“臺灣！”王景宏默默咀嚼了名字片刻，應承下來。
“至于第三，這事兒就更有意思了！還記得無頭尸案嗎？”
“殿下，鄭副使那邊是有了進展？”
“進展？鄭和都摸清了緣由，這個時候……”朱高煦歪頭出去看了眼太陽，“這個時候，鄭副使估計都在泉州來遠驛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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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州，來遠驛
“鄭大人，殿下呢？”郝大川是曾經朱高煦親衛的百戶，如今是這泉州來遠驛的驛丞。
他來泉州已經半年，但上任也就是這個月的事情。
“郝驛丞，也就抓兩個人的事兒，你覺得殿下會親自前來？”鄭和笑著將懷中書信遞給了郝大川。
“大人說的是！”郝大川雙眼好似放光，先是謹慎的瞧了一眼完好無損的火漆，這才將信往懷里塞。
這上面誰也模仿不來的字體，讓他深感選擇來當驛丞還真是他人生最正確的一次決定，以往哪有親王給一百戶親筆手書的？這可是正經的親信才有的待遇。
“人呢？”鄭和問道。
“大人，那倆安南國人不知道怎么找到了我來遠驛，我也就按章程讓他們住下了，應該是安南商賈吧？”
“商賈？”鄭和沒再言語，而是朝著驛站小院中走去。
“誰是陳天平？”鄭和朝著冷清驛站中僅有的兩人問道。
“可是上國使者？”年老一點的人趕忙上前。
“漢王令，著令安南陳天平前往福州城問話。”
“天使，是上國皇帝陛下知我陳朝之事？”年輕人總算站了出來。
“不，是和長樂縣無頭尸案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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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城，漢王住處
朱高煦看著面前的安南國前任君主之子，覺得這世界上匪夷所思的事情還真是多。
“你就是陳天平？”
“安南國太子陳天平，叩見上國親王殿下。”
“說說吧，怎么跑來咱大明了！”朱高煦其實早就摸清了事情緣由。
無頭尸案，或許稱之為尸頭蠻案更加合適。
安南陳氏王朝也在永樂初年完成了改朝換代，前任陳氏國君身死，權臣胡季犛篡位。
他先是廢黜陳天平父親的國君之位，改國號為大虞，建立了胡朝政權。稱帝后胡季犛遭到了很多陳朝遺老的反對，他就傳位給了兒子胡漢蒼，自己以太上皇的身份掌握實權。
永樂元年，剛剛登基的朱棣有太多事兒要處理，也就恰逢胡漢蒼向朱棣上表，說陳朝的子孫都滅亡了，自己是受群臣擁戴才即位的，請求朱棣能封他為安南國王。胡漢蒼此舉是想借朱棣的冊封，加強自己掌權的合法性。
而朱棣那時連大明的事兒都理不過來，見有人從海上而來，便在一陣問訊后，同意了胡漢蒼的請求，封他為安南國王。
改朝換代是血腥的，胡氏開始屠戮殘余的陳氏，這中間，便有自稱是安南國太子的陳天平借道瀾滄王國渡船來到福建長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