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恒志,快來!將孤的東西全部擺上。”朱高煦大手一揮,示意鄭和等忙完眼前之事再敘。
被堵住嘴的鄭和也只能低聲短嘆一口,轉身便與指揮幾人抬著箱子的萬恒志擦肩而過。
“這圖,給孤掛在這里!”
“這球,給孤擺在這兒!”
“咱“一帆風順”的綠植!萬恒志,你鳥毛的給咱小心點……”
鄭和依稀聽到漢王在天元倉中指指點點,想著原本是自己的指揮艙回來可能面目全非,腳下的步伐不禁又快了幾分。
鄭和一切心情都不在朱高煦的考慮范圍內。
“起帆嘍!”
艄夫們的呼喊聲交相呼應,巨大的天元號緩緩航行間,淺藍變成了深藍,甲板上迎著海風的朱高煦心情越來越敞亮。
改變歷史了!
他真的改變歷史了!
原來歷史真的沒有既定的軌跡,因為自己身份的不同,歷史也能得到改變,有著這個結論,他往后真的什么都不用怕了。
他的命運從這一刻起,就會被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萬恒志,你去看看玲瓏那丫頭,也不知道收拾出孤的房間沒?
你們王妃也是,非得給孤配個侍女出海,這大海是孤以后的戰場,天天隨身帶著個侍女是怎么回事兒?”
從劉家港出來還沒多遠,朱高煦就不由想起還在京城漢王府的王妃韋氏。
身為朱元璋的孫子,其實也挺痛苦的,作為中華歷史上唯二草根出身的大一統皇帝,這位“體貼”的恨不得將自己重孫的事情都給安排了。
不說自家這高瞻祁見祐,厚載翊常由,慈和怡伯仲,簡靖迪先猷的字輩詩,就說他和他大哥朱高熾的婚事,都是當爺爺的朱元璋曾經親手安排的。
所幸,媳婦是有了,之前忙于爭位的朱高煦卻一直未有子嗣,倒也只是在這小一年間對這事兒忙碌了幾分。
等在海外安頓下來吧,找機會就把媳婦接過來!朱高煦心里暗暗說道,至少他對自己這位王妃還是十分接受的。
洪武朝戶部侍郎之女出身,容貌不凡,也樂意聽他安排,要擱別人這么敗家的送金豆子,估計早就進宮朝他娘告狀了。
不行!不行!
朱高煦努力甩著腦袋將這個拖他后腿的念頭甩出去,明明還沒走出多遠,怎么就開始想家了?
看千帆競躍,賞百舸爭流!
朱高煦左右看了看周圍艦船,這才有豪情壯志從心底涌出。
他不由開始思索,目前海是出了,但他現在似乎缺少一個完全聽命于自己的總后勤基地。
該選哪里呢?
艦隊從劉家港起航,并不是直下西洋,宋元的遠航經驗告訴朱高煦——遠航需好風。
但什么是好風?
應該就是信風,所以得在福建等風了,老航海人朱高煦默默推算了一下時間。
既然還有時間,那么要不要去那個大島看看呢,朱高煦糾結了起來。
這一糾結,時間也就來到了傍晚,食過晚飯的朱高煦盯著天元艙內他曾在北平(元大都)找到的元代航海圖,仔細的端詳。
“殿下,鄭副使到了。”
“他還真是非要說這事兒……”
“殿下,要不咱把他趕走?”萬恒志昂了昂驕傲的腦袋。
“請進來,往后都是你撒野的地方,急什么?”朱高煦眼睛一瞪,萬恒志便縮了縮腦袋。
“是!”
鄭和來了,手上更是抱著一沓厚厚的冊子。
“殿下,貨物、輜重、軍械與下官之前統計相差過大,下官目前已經完全統出,請殿下過目。”鄭和將清冊放在朱高煦面前,說道。
“說說吧!”
“殿下,最緊要的船隊輜重比預想多了兩成!”
得,胖子倒是仁義,我就領你這個情。
朱高煦挑了挑眉毛。
果然,他知道!鄭和眼眶的肌肉微微聳動,他到此時才發覺曾經借漢王的力,是一件多么錯誤的事情。
船隊上下近三萬人,就真的沒一人告訴過他,船隊所載封存貨物發生了如此巨大的變化。而原本認為由自己組織的寶船艦隊,在此時卻讓自己覺得無從著手。
陛下啊,您還給我下旨,真真給我出了個天大的難題!
鄭和感慨之間,卻是看到了朱高煦探尋的目光。
“然后呢?”
“殿下,根據下官的清點,這次的具體差異出現在農具、書籍、棉布、瓷器、絲綢、茶葉等用于與西洋諸國交換的貨物上。
其中,農具、書籍數量差異最多,足足少了九成,棉布的量也比預先少了五成,瓷器,絲綢,茶葉卻是各多了三成還多。”
“這不是好事兒?孤又不去西洋種地、教書,帶這么多沒用的東西干什么?”
“殿下,依照下官的意思,寶船艦隊應該在福州長樂重新補充物資再下西洋!”
“哦?說說原因!”
“殿下,奉皇上詔令:凡覆載之內,日月所照、霜露所濡之處,其人民老少,皆欲使之遂其生業,不至失所。
如今沒了農具、書籍,我如何教西洋諸民識君令,會君意,感君心,謝君恩呢?”
鄭和說的很隱晦,大致意思就是殿下你做的過了,這些我都是按照皇帝意思辦的,你這樣,我很難做啊!
這就要拿我老子壓我了?
朱高煦炯炯看著鄭和。
鄭和被朱高煦看的有些發毛,他覺得自己的話說的沒錯啊,更過分的還沒說呢。
皇帝還給了他出使的整體方針,那就是:祗順天道,恪遵朕言,循禮安分,毋得違越,不可欺寡,不可凌弱,庶幾共享太平之福。
朱棣的話說白點就是:老鄭,咱不是讓你去打仗的,是去把咱的王道、仁德帶給南洋諸國,只要聽咱的話,當咱的小老弟,我們就沒什么矛盾。
但朱高煦呢,卻在這次最新清點的軍械中,加入他想都沒敢想過的東西,永樂二年制火銃兩千支。
作為朱棣的心腹太監之一,鄭和太知道這是什么東西了,這是朱棣一直秘而不發的一項研究,主要應對的敵人就是北方的瓦剌、韃靼二部。
火器克騎兵,這是朱棣的想法之一。
但現在,這項秘密出現在了漢王的手里。
是他皇上對他的信任?還是皇上讓他去打海上諸國啊?
鄭和忍不住揣測,更多的,卻是腦子有些亂。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鄭副使是云南人?”朱高煦收回了目光,問了個出乎預料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