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我,快救我。”
龍墨軒回過神來,遠遠的看去。
被捆著的匪徒中,有一個不知如何掙脫了束縛,強行劫持了郡主。
“別動,再動我就宰了她。”
一個大個子,將彎刀抵在她的喉頭,惡狠狠地說道。
“把劍丟下,把劍丟下!”他聲嘶力竭的怒吼道,借此來掩飾心中的恐懼。
反觀被他挾持的郡主,倒是顯得異常冷靜,雖說嘴上求救,眼神里卻看不到一絲一毫的驚恐之色。
“丟下劍,不然頃刻間,便讓她刀下做鬼。”說話間,那柄彎刀又離郡主的喉頭近了一分。
龍墨軒此刻距他不過五十余步,若想相救也非難事。可她要害被制,生死只在一念之間。
如此情況,一旦出手就必須有絕對的把握,稍有差池,只怕誤了她的性命。
思來想去,為保萬全,他還是將劍拋在了地上。
“我來換她,如何?”邊說邊往前挪了兩步。
“別過來!”高個匪徒厲聲喝道。
“她手無縛雞之力,挾持了她也不解決問題。若是拿下了我,你這一眾兄弟才能保全。”他以言語干擾,順勢又移動了幾步。
“廢話少說,放了我的弟兄們,不然這女子小命難......”
那個“保”字還未說出口,他便血濺三尺,倒地而亡。
莫說他死的不明不白,就連被他挾持在前的郡主,也如同丈二和尚一般。
“發.......發生什么事了?”郡主一臉茫然的問道。
“誰讓他分心,低頭看了你一眼。”龍墨軒扶住她,不緊不慢的解釋道。
“就.......就這么簡單?”郡主不可思議的說道。
那匪徒,不過是眼角微微的向下瞟,這不經意的小動作,怕是連他自己都沒察覺。
如此電光火石的剎那,龍墨軒居然能從幾十步開外的距離,瞬間欺進身來,還能一擊斃命,將其擊殺。
此等身法,說他形似鬼魅,也不算狂言。
“我無意多造殺戮,你等放下兵刃,從此遠離朔方古道,莫在做這些打家劫舍的勾當。”龍墨軒對那群倒地呻吟的匪徒說道。
“你.......你殺了仙師,我等誓與仙師同生共死。”
說罷,百余人齊刷刷的刎頸當場。
這難以置信的場面,讓人倜然心驚。
“何苦呢?”龍墨軒望著橫七豎八的尸體,無奈的搖了搖頭。
“畢竟也是除去一處禍害,算是積德行善了。”郡主見他面露難色,上前寬慰道。
“江湖之路,還是這般鮮血淋漓。無論何時,也不曾改變。”他惆悵的說道。
“江湖里,人命這么不值錢嗎?”換作三年前,這場面郡主只怕連眼都不敢睜開。
幾年的生死逃亡,讓她也改變了許多。
“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搞清楚,這個古古怪怪的軍營到底藏著什么秘密,能讓這些人不懼一死,也要守護。”
“要進去嗎?”
“你怕了?”
“不怕,不是有你在我身邊嘛。”這簡單的一句話,倒是頗讓人意味深長。
“這柄劍?”龍墨軒拾起葛老道的長劍,細細打量道。
“收繳戰利品?”郡主淡淡一笑,打趣著說道。
“此劍通體晶瑩,鋒銳無匹,絕非凡品。而且我似曾相識,只是一時想不起來了。”
“那你給我干嘛?我又不會使。”
“這劍你拿在手中,好歹做個防身之用。”
“哦,說了半天,就是讓我裝裝樣子啊。”郡主嘟著嘴說道。
“江湖之中,誰的樣子不是裝出來的呢?”龍墨軒微笑著說道。
什么劍神,什么劍皇,沒人追捧,狗屁不算。
“站到我身后來。”
“哦!”郡主乖巧的答應了一聲。
只見他將劍插在土里,雙掌搭在劍柄之上。引動內力,松軟的沙土,竟一顆顆跳動了起來。
他手掌一拍,地上的沙土揚起半丈余高,地面的大坑,正好將那群匪徒的尸首安置其中。
“這是做什么?”郡主被眼前的大坑震驚了,小半天才反應過來,問了句笨問題。
“這些個壞蛋,你還費這么大力氣,把他們都埋了。”
“畢竟是條性命,就這樣讓他們暴尸荒野,也不是俠義之道。”龍墨軒說著,也將那葛老道的尸首,拋入坑中。
隨他雙掌一推,將四周的沙土聚到一處,算是讓這群悍匪,入土為安了。
“這般年歲,好容易到了宗師境,可惜了。”他搖搖頭,惋惜道。
“你剛剛說宗師境,那是什么啊。”郡主好奇,追問道。
“你又不是江湖中人,說了你也不懂。”
“說說嘛,求你了,說說嘛。”郡主拉著他的手不停的搖著,嘴里嘟囔個不停,做了個撒嬌的小女人姿態。
她今年不過二十有四,這般小女子的性情,或許才是她本來的樣貌。
“好了,好了,我告訴你。”被她纏的沒有辦法,龍墨軒只得投降。
“那是武學之道的五種境界。”他解釋道。
“五種境界?”
“所謂武道境,自弱到強,分別為,武者、武皇、宗師、至尊、圣體。每突破一層,實力便會疊加一分。”
“不明白,這有什么區別?”
“所謂武者境,乃是武學之道的門檻。世間學武者,通曉招式之間的變化,了解內息運行的規律,便是武者境。不過這種境界,只是鏡中花,水中月,并非武學的真諦。”
“武者之上便是武皇,武者通過不斷地修心,感悟天地之造化,明武學之精義,探尋本心,便為武皇之境”
“武皇之上乃是宗師,融世間萬法于一身,自成一派,開立宗門,光耀后世,可稱宗師。此境界,已是尋常武者難以逾企及的高峰。”
“宗師境的武者,探尋天人之道,領悟大道法門,沖破世間一切招式的桎梏,隨心所欲,返璞歸真,此即為至尊之境。”
“欲達到此境界,天賦強于努力,有些人窮其一生,也難望其項背。”
“最后便為圣體境,此等境界,悟天地之道,明陰陽之機,曉自然之法,物我兩忘,能到此境界者,千百年來,均是不世出的武道奇才。”
“聽不懂,是不是說,到了圣體,便是最強了?”
“理論上的確如此,但事事無絕對。至尊和圣體相差甚微,真交起手來,勝負之數,尚未可知。”
龍墨軒娓娓道來,將那武學境界,一一闡明。
武學之道千年傳承,所謂五種境界,不過短短百年。
真正的武者,又豈在乎世俗眼中所謂的境界。
“那.......那你是什么境界。”郡主聽得似懂非懂,木訥的問了這一句。
“十二年前,我便已是圣體境。”他語氣平靜的嚇人,毫無傲氣。
“十二年前?”郡主疑惑的問道。
“是啊,那一年我二十四歲,當世武者之中,抵達圣體境的,以為最是年輕。”
云淡風輕般的描述,尋常人一生都難以企及的高度,或許卻是他,最不屑一顧的。
“好了,現在讓我們來看看,這座軍營里到底有什么玄機。”龍墨軒遣了駱駝,簽了馬,緩步的往軍營而去,郡主一步不落緊隨其后。
他小心翼翼的推開兩扇歪歪斜斜的營門,謹慎的巡視四周。
“喂,別那么貿然的闖進去。”他一把抓住了郡主的手,將她拉了出來。
“江湖行走,小心為上。”這話也就現在說說,若是換了當年,只怕走的比郡主還快。
牽著郡主的手,小心翼翼的掀開了中軍大帳,環顧四周,這才邁著跬步挪了進去。
“這根本就是座道觀嘛。”郡主看著這奇奇怪怪的裝飾忍不住脫口而出。
龍墨軒白了她一眼,她扭過頭去,俏皮的吐了吐舌頭。
“你說的不錯,的確很奇怪。”他也小聲的喃喃自語道。
這中軍大帳,正對著大門的,是一個偌大的八卦圖,上方懸來“氣始元玄”匾
八卦兩旁供奉兩尊道家尊神,左為太上道祖,右為葛洪仙師。中間的桌案上,道家典籍《太清丹經》置于最顯現眼的位置。
“哎,你看看這個。”郡主不知從何處尋得一封信,遞到他的手上。
“恩主?”
“嗯,這還有幾封,全部都寫給這個恩主的。”
“信上說即將大功告成,也不知究竟是什么事。”龍墨軒讀著信,還不住的自語道。
“不知道,一共就這幾封,里面的內容還是不要說了。”郡主臉上浮現出一股作嘔的表情。
“真是奇怪,在這荒漠里,建一座這樣不倫不類的道觀做什么?又為什么要用軍營來作掩護?”龍墨軒環顧著四周,小聲的嘀咕道。
“你再看看這個。”郡主將一塊銅牌遞到他的手上。
“這是........禁府軍的腰牌?!”他震驚道。
“禁府軍的腰牌怎么會出現在這里?難不成.......”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深邃的眼神凝視著腰牌。腦海之中,無數的景象浮現,一點點拼湊在一起。
“外面還有三座營帳,要不要去看看。”郡主的一句話,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嗯,看看去。”
中軍大帳,被三座較小的營帳圍在當間。中軍帳又正對大門,若是有人來犯,只怕主帥第一時間便要做了俘虜。
也不知哪個二百五,如此安營扎寨。
左右兩側的營帳,從布置來判斷,該是那百余名悍匪的休息之所。后面的營帳乃是軍需補給所在,生活補給,兵器甲胄一應俱全。
“伙食不錯嘛。”龍墨軒看著滿滿當當的米面肉菜,不禁感嘆道。
“天色將晚,我看今夜就在這里過夜吧。”
“但是我們的干糧都沒有了。”郡主失落的說道。
“這里這么多的軍糧,足夠三五個月用了。”
“可是,可是這些都是........”
“烹飪一下不就好了?”
郡主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半晌才擠出了一句:“你會做飯?。”
龍墨軒扭頭看了她一眼,也不搭話,只是微微的笑了笑,徑直的往那堆食材走了過去。
只見他挑起一顆晶瑩剔透的白菜,取了一塊鮮紅油亮的羊肉,選了根青翠欲滴的大蔥,有序放在一旁的案板上。
接著打水、涮鍋,生火,切菜,剁肉,一步一步輕車熟路,有條不紊,給一旁的郡主都看呆了。
不大一會,一碗熱氣騰騰的羊肉白菜湯,已端到了郡主的面前。
“嘗嘗吧。”他淡淡的說道。
“嗯,好喝好喝,你想到,你還真會做飯。”郡主嘴里的羊肉還沒咽到肚里,便已經迫不及待的夸獎了起來。
“那你多喝一點,去去寒氣。”
“對了,你剛剛放到鍋里的白色石頭是什么啊?”
“白色的石頭?”龍墨軒疑惑道。
“就是這個啊。”
他隨著郡主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時間真是哭笑不得。哪里是什么白色的石頭,根本就是沒研磨的鹽塊。
“那是鹽,不是白色的石頭。”
“鹽?!鹽不都是很細的,放在菜里吃的嗎?”郡主不解的問道。
“這樣你該認識了吧。”他拿起一個鹽塊,一把捏碎,攤開手掌放到郡主的面前說道。
“真......真的是鹽啊,好神奇哦。”郡主看著他手里的細鹽,驚奇的說道。
“細鹽乃是朝廷特供,只有王公貴胄才能吃到,尋常百姓是不可能見到的。”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龍墨軒用深邃的眼眸,凝視著她問道。
“你猜啊,反正就是那王公貴胄之一就對了。”郡主俏皮的說道。
“我只是應允了沈傲,護你去雍涼。到了雍涼,你我便分道揚鑣,你是何身份,與我也再無關系。”龍墨軒淡淡的說道。
也不知為何,分道揚鑣四個字,竟是讓郡主心中一酸,淚水忍不住的在眼眶中打轉。
“你認得這個嗎?”她從項上取下一塊玉牌,遞到了他的手中。
“這........這是。”龍墨軒的眼睛瞪得溜圓,眨也不眨的盯著手中玉牌,眼神中滿是不可思議的神情。
安靜的營帳中,此刻更是靜的可怕,除了兩人的呼吸之聲,再也沒有別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