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國中軍元帥韓起非常欣賞子產,其實晉國許多大臣都喜歡子產。盡管在有些代表國家利益的正式場合,他們可能是互為敵手,但在私下里都是好朋友。
子產這樣的好朋友還真不少,吳國的季札,魯國的叔孫豹,齊國的晏嬰,晉國的韓起、叔向、范匄、趙成等等。
對韓起,子產曾經幫過他一個大忙,一個讓韓起獲得州縣之地的大忙。
晉國有一塊土地叫州縣,這塊地比較復雜。
最早時,州縣屬于欒氏家族,是欒氏族人欒豹的封邑。但后來,晉國發生了欒盈之亂,最后欒家被滅族,欒家的土地也就被晉國的卿大夫們瓜分了。
而州縣這塊地,有三家都想得到它。范家、趙家和韓家。當時范家是范匄,趙家是趙武,韓家是韓起。
趙武的理由是,州縣本來就是溫地的一部分,而溫地是趙氏家族的傳統領地,因此州縣理所當然要封給趙家。
但范匄和韓起認為,早在趙家之前,州縣便已經從溫地里劃出來,封給了郤家。到后來又給了趙家,再后來又封給欒家,都是三轉手了。
要講歷史,那干脆直接講這都是周王室的土地好了,那全天下的土地都需要重新劃分了。
趙武是個溫文爾雅的人,見人家講得對,便不好意思了,于是就不再爭了。
這下把范匄和韓起弄得很不好意思,因為大家都知道這其實是欒家的土地,現在欒家被滅了,大家無非是想為自己家弄點利益而已。
現在趙武風格高尚,如果自己再爭下去,那豈不是給人一個愛占小便宜的把柄了?
結果,三家爭了一場后,誰也不敢再爭。而其他公卿大夫哪敢私自占有?
結果倒好,州縣便成了無主之地了。
韓起其實一直盯著這塊地,怎么既不被人說占小便宜又可以實質上得到這塊土地呢?
韓起傷透了腦筋。
公元前539年,鄭國國君鄭簡公來朝見晉國國君晉平公,當時陪鄭簡公朝見的是六卿之一的子石,子石這次出訪晉國表現得中規中矩,讓晉國人很滿意。
韓起突生一計:干脆把州縣贈給鄭國的子石!等以后子石去世了,鄭國人又不可能管理這塊飛地,那肯定要還回來的,到時便沒人跟自己爭了吧。
于是,晉平公聽從了韓起的建議,表示為加強晉、鄭兩國的友誼,晉國將州縣賞賜給子石。
子石雖然愛財,但哪想到過自己出使一趟晉國居然會得到一塊晉國的土地?頓時心花怒放,回國后更是高興得有些忘乎所以了。
子產當時也很奇怪,后來一想,便想明白了這里面的奧妙。
后來子石去世了,子產特意提醒子石的兒子豐施,晉國國君賞賜給子石的土地是不能世代繼承的,弄不好要鬧國際糾紛。
子產的話,豐施當然得重視,于是便委托子產何時將州縣還給晉國。
但子產沒有立即歸還,這事先拖著,直到晉國中軍元帥由韓起擔任了,子產知道向韓起示好的機會到了。
在一次出訪晉國時,子產便對韓起說:“過去我們鄭國的大夫子石承蒙晉侯錯愛,將州縣賞賜給他。現在他不幸去世了,已經無福消受晉侯的賞賜,
他的兒子也不敢享用,但又不敢讓晉侯知道,所以求我來私下送給元帥您,請您笑納。”
韓起心里笑開了花,他就喜歡子產這樣既有本事又有情商的人,但嘴上卻說:“這多不好意思啊,這已經是屬于子石的土地了,哪好意思再還回來啊。”
子產心里也笑了,嘴上卻說:“元帥就別客氣了,子石的兒子豐施害怕自己福薄,連承受先人的俸祿都感到戰戰兢兢,何況是大國的賜予?
雖然,當時州縣是元帥主持給他家的,有您在臺上撐腰,自然不會有什么問題。
只怕將來有人拿這件事做文章,說鄭國占了貴國的便宜,引發土地爭端,豐家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您收下州縣,就是幫了鄭國特別是豐家的忙,可以讓鄭國遠離這種爭端,讓豐家放心啊!”
就這樣,韓起便收下了州縣。收了州縣后,韓起又將州縣轉了出去,他與宋國人作了一個交易,用州縣換取了宋國樂家的原縣。
就這樣,眼睛一眨,韓起便白白得到了一塊地。
后來有人從雞蛋里挑骨頭,說子產雖然厲害,但他有一個嚴重的缺點,那便是經常賄賂別人。
在鄭國國內,賄賂豐家,從而獲得豐家的支持;在國外,賄賂韓起,從而獲得晉國的支持。
子產聽了后不為所動,只是付諸以淺淺一笑。
是的,要當好鄭國這個家,哪是一般的宵小之徒所能理解的?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還是那句話,茍利國家,生死以之!
為了鄭國,子產嘔心瀝血,良苦用心,連生命都愿意付出,還在乎什么名聲?
子產的一生,就是實干的一生,只要有利于鄭國,只要有利于人民,他就敢干!
為此,不要說名聲受到影響,哪怕是得罪強大的勢力都無所謂。
不要說象鄭國的預言家那種角色,即使是自己的好朋友也情愿失去。如為了鑄刑鼎,叔向便與他翻了臉。
他得罪過晉國重臣,如為了駟家選定繼承人之事,就敢出面得罪晉國最強大家族之一的范家。
他得罪過春秋霸主晉國,在那次平丘會盟上,晉國人被他的雄辯給擊得體無完膚。
甚至他還敢得罪神靈!史料記載了子產不祭祀龍的故事。
公元前523年12月,鄭國竟然發生洪災,一般情況下冬天發生洪災那是很罕見的。于是便有了各種預言和鬼神說法了。
有人來報告說,有兩條龍在都城南門外的洧水中爭斗,估計這次洪災是這兩條龍折騰出來的,建議子產舉行祭祀,祈求平安。
子產知道,如果派人去看看龍在哪里呢,那種人就會說剛剛在,現在不在了。現在抗洪救災才是正事,這種人就是添亂。
子產根本不同意搞什么祭祀,因為據說祭祀龍的話,需要童男童女什么的。
子產對大家說:“我們與龍有什么關系?難道我們有時在爭斗,龍會來看我們?那現在龍在爭斗,我們為什么要湊熱鬧跑去看呢?
就讓它們斗吧,它們是不希望我們去干涉它們的吧。既然如此,我們花費大量人力物力財力去搞祭祀,它們也不會聽到我們的祈禱。
至于洧水,龍本來便是要住在水里的,難道我們祭祀它們是想趕走它們嗎?如果我們要趕走它們,它們豈不是更加惱恨我們從而引發更大的洪水?”
百姓見子產這樣說,心頭都釋然了。過了不久,洪水自然退了,而當年也沒有再出現洪災。
看來,子產永遠是對的,敬鬼神而遠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