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小云差點翻窗戶進去的。

她不知道電子門的密碼是多少，在門口試了很多種可能，最后把覺得最不是可能的可能輸進去，結果門開了。

是她的生日。

曾小云忍不住重復宋柯然的話：“習慣還真是可怕的東西。”

進去后，豪宅的內部大到咋舌。作為一個住這里七年的曾小云跟劉姥姥逛大觀園一樣，這里看看那里看看，最后被一陣咳嗽聲引到了主臥。

曾小云看到了一個比童童還要可愛的小男孩躺在大大的床上。

小小的腦袋濃密的黑發，枕著綿軟的白色枕頭，滿臉通紅。

他感覺到有人進來，睜開眼睛看過去，臉上立刻有笑容：“媽媽。”

一個早上的功夫，曾小云已經當了兩回媽媽了。

所以比起之前面對童童的驚慌，這次她淡定了很多：“念念？”

念念伸手，小的跟橡皮泥捏的五指在空氣里抓，目光里滿是依賴。

曾小云走過去，伸手握住。

出汗的小手很用力地回握，她看著這個兒子，心里泛起奇妙的漣漪。

內心有一個聲音在跟她說：曾小云，這是你兒子，你生的。

不知道是不是暗示的緣故，也不知道是不是開始慢慢接受這奇葩的現實，曾小云在念念的臉上找自己的影子。而發現念念的鼻子和嘴特別像自己后，又反哺到更加接受現實這一塊的情緒上去。

念念：“咳咳，媽媽，我難受。”

曾小云手蓋在念念額頭，感受到發燒的燙，起身：“我去拿退燒的給你。”

出了房間，曾小云不知道該去哪兒找藥箱，于是退回來問念念知不知道藥箱在哪兒。

幸好念念知道。

曾小云手忙腳亂地把藥箱提過來，拿出一片退燒貼撕開。

突然手指間一道小小的痛感一瞬即逝，曾小云定睛一看，手指流血了。

曾小云先把退燒貼貼到他額頭，“我去端盆冷水來給你擦擦，等會兒啊。”

進到洗手間，她把手直接擱到黑色啞光的進口水龍頭下沖，再接了一盤水拿上毛巾出去。

與此同時，手機響了。

曾小云看到來電顯示，備注居然是：瘋子。

曾小云狐疑接起，那頭傳來的聲音令她格外熟悉，熟悉到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志成。”

喬志成約她在咖啡廳見面。

曾小云看著生病的念念，沒答應去。

“小云，別這樣，我有重要的話要跟你說，我等你。”他說話跟念臺詞一樣，聲情并茂，帶著一點點氣音。曾小云擰眉，每次只要是喬志成的要求她總是無法拒絕。所以一次次地，是她的妥協，是他的無度。

現在，她是宋柯然的前妻了，她都有念念了。

當初不肯和她結婚的喬志成現在還有什么重要的話要跟自己說？

而這個當初，對于曾小云來說還是昨天的買醉！

她第一次掛斷喬志成的電話。

掛完電話之后，曾小云突然覺得很痛快，好像能跳脫出來看待之前對喬志成無限魔障的自己……

夢美，難醒。

醒后，夢也就沒有那么美了。

“媽媽，你是不是有事情要忙？”念念聲音沙啞，格外讓人心疼，“沒關系的，我可以一個人。媽媽你如果有事情要忙可以先去忙。”

曾小云眨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么懂事又可人的小娃娃只有在電視里見到過，現在竟也能鮮活地出現在身邊，心不得不酥軟倒塌。

但是說實話，念念一口一聲“媽媽”還是挺受不了的。

喬志成的信息偏一條接一條的發來。

曾小云：“嗯……媽媽知道了，但現在念念最重要。乖，媽媽陪著你，念念睡一覺就好了。”

自稱媽媽，曾小云忍不住暗自打了一個激靈。

念念乖乖地閉上眼睛，她輕輕地給他擦拭身體做物理降溫。

“門前一只鴨游過大橋下，快來快來數一數二四六七八……”

以前小時候弟弟曾望身體不是很好，動不動就發燒，媽媽要去打工掙錢，都是她在照顧。身體不舒服自然就鬧脾氣，曾小云就這樣用濕毛巾擦身體減少他的難過，輕輕地唱歌哄他入睡。

說起來照顧小孩子，她自小就有經驗了，不至于過分手忙腳亂。

等念念睡著，她去赴約見喬志成。

曾小云沒有什么想法，純粹只是好奇如今和喬志成的關系是怎樣的，他到底要跟她說什么。

咖啡廳里，喬志成靠窗而坐。

站在街對面曾小云就能看到他的樣子。

七年后的他，陽光帥氣多了幾分精致的干練和成熟，但那不是什么滄桑感，依然少年感滿滿，依然是那種女生見到會忍不住停留目光的類型。

瞧，女服務生給他送咖啡，眼神止不住笑意地抓住機會攀談兩句。

曾小云在他對面坐下，開門見山：“我只能出來二十分鐘，念念還病著，不能耽誤太久。”

喬志成伸手要握過她的手：“小云，你現在怎么對我這么冷淡了……”

曾小云適時躲開，手放到腿上。

“喬先生，我們現在有什么關系嗎？”這句話對于曾小云來說是發自真心的質問，在喬志成聽來，是冷漠的反問。

他眼底閃過一絲不悅的尷尬，點頭道：“是，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氣我。氣我當初沒有答應和你結婚。我……我也不辯解什么。這么多年過去了，對也好錯也好，該發生的事情都已經發生。但最起碼我們現在還在彼此的身邊不是嗎？我終于想明白了，你和宋柯然過的并不幸福，你們離婚了。我們還活著，還有機會重新開始，一切都不算太晚的。為什么你一定要綁住以前的事情不放呢？”

原來喬志成找她出來要說的話，是想和她重溫舊夢。

曾小云看著他動情的臉，覺得這人的大頭忽近忽遠的。

聽他說這些，說不出心里頭是什么感覺——七年前他不愿意和自己結婚，現在人生的路分叉出去截然不同的軌道，他折返回來說要和她一起同行。

這一大堆的中心思想，是想表達失去后才覺得她曾小云的重要嗎？

那是什么？

遲來的情深比草賤，他是鐵了心要當這個下賤之人了……

“喬志成。”

“嗯？”他微笑，目光戚戚。

“你真的愛過我嗎？”

喬志成剛要啟唇，曾小云打斷他：“如果時間再來一遍，回到七年前，你會跟我結婚嗎？”

喬志成怔怔。

“以前，我真心地愛過你，想跟你白頭偕老。即便你不愿意跟我結婚我都不曾后悔愛過你這件事。”曾小云迷惘地看著他的眼睛，通過他漆黑的瞳孔看著他們的過去，“但現在，我好像要控制不住地追悔莫及了。”

喬志成：“……”

曾小云失望地收回視線，皺眉起身：“還有，我沒離婚。你別老來找我。”

曾小云起身離開，喬志成給她點的咖啡她一滴沒喝，推門而出。

外邊的清新空氣，讓曾小云深吸一口氣，仿佛如此才存活過來。

她開始意識到一夜七年，老天這樣安排，或許就是看她可憐，想拉她從泥沼里出來，好好地重頭來過。

當初，她利用宋柯然想逼一把喬志成，如今她又利用宋柯然來搪塞喬志成。

但如果宋柯然知道她撒謊了，會作何感想呢？

應該不會發現吧……

曾小云搖晃混沌的腦袋，打的回別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