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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白露為霜霜華濃
  • 竹宴小生
  • 22978字
  • 2022-01-13 14:46:23


第三回 斷魂歌,花前月下


凡間傳聞中,總有些飄渺的仙山,若方丈、蓬萊、瀛洲,便是世人傳說中的求仙之地。而大荒,則也是遠(yuǎn)古時代漸漸脫離了凡間的世外之所。大荒之上,人跡罕至。

榣山,榣山地處大荒西面,傳說,上古樂神太子長琴曾經(jīng)在此居住,每每撫琴之時,便會有無數(shù)的鳳鳥下凡,落在他的長琴旁。

如今,太子長琴已不知去向,榣山,倒成了朝露和師尊的道場。叢叢桂樹、竹林以及榣木之間,兩三小屋,錯落相隔很近。

屋后方開墾了一畝三分地,地里面翠生生的瓜果,鮮紅翠綠,看著格外的喜人。

朝露推開門,走出她那小房間,僅僅數(shù)年,她便抽條成一個眉目清俊、嬌俏伶俐的少女,只是雙大眼微微銳利了些。

她拔腿便向一旁的竹亭走去,拂開亭外的簾子,空有一柄長琴,長琴旁還放著杯裊裊升煙的熱茶,茶水清透,不見塵埃,顯見人方離開不久。

難不成又迷路了?

朝露心想著,便下了竹亭,走到師尊的房門外,輕輕的叩了叩,“師尊……?”

房內(nèi)無人回應(yīng),內(nèi)有沁人心脾的回聲響起,清透的小鈴鐺叮當(dāng)一聲,朝露便叉著腰,長嘆一聲。

師尊……果然是又……迷路了。


她攏了攏手,打了個呼哨,喊著:“小小————”

一只雪白的飛鷹從榣山上空,盤旋著便飛到了她的肩上。

這飛鷹小小本是頭年幼的妖獸,五年前,莫沉本想將其擊斃以免禍亂人間,朝露一時心軟,強(qiáng)留了下來,飛鷹倒是被調(diào)教的不錯,乖順的很。

它在朝露身上磨蹭了半晌,梳著自己的尾羽,朝露從袖口中尋了塊從老君處扒來的仙草,遞到了它口中,它嚼吧嚼吧咽了下去。

兩只小豆眼微微瞇起,似乎在感受仙草入肚那一瞬間的暢快,忽然它打了的激靈,又在朝露肩頭來回的蹦跳,似乎想要再多一點仙草。

朝露“啪”一下打著它的頭,罵道:“整天知道吃吃吃,找到師尊了么?”

小小豆眼中委屈頓生,連忙飛起,在前方走了個盤旋,便自帶路。


朝露一路緊跟上,心中還在哀嘆,這幾年來但凡師尊丟了,她就得這么找一趟,若果有她貼身跟隨還好,沒她在,莫沉定會失了方向。

小小在前方撲棱著翅膀,朝露在后面持劍低飛。

這一路飛,朝露心中的氣卻愈來愈盛,明顯著,這眼前的方向竟是南溪天姑云浮的洞府。

這南溪天姑,向來都是對師尊表示好感的神仙,三不五時的便要拜府一敘,擾的朝露煩不勝煩。

她按下云頭,便沖向洞中,看師尊正與南溪天姑云浮坐在一起,像個孤苦無依任人調(diào)戲的孩童,見她來到,終于是松了口氣。

小小順勢便站在云浮洞府山石上,繼續(xù)梳理著自己的羽毛,它知道,自己的主人又要和別的女神仙爭一爭自己這寶貝師尊。

朝露剛一進(jìn)洞,便聞到一股濃烈的香氣,她略略皺眉,收了速度,慢慢的走到莫沉身邊。

“師尊不喝這仙茶的。”一眼瞧見云浮放在莫沉面前的牡丹茶,這牡丹茶本是百花宮里牡丹公子凰閱的拿手好茶,偏莫沉喝不得其中的濃烈香味,所以自己備茶時候都是用的清露。

云浮微微一愣,連莫沉都抬眼看看有些心躁的朝露。

“師尊,回去吧?”朝露攏手,習(xí)慣動作,大眼睛瞇在一起卻有些瘆人。

云浮訕笑,“今日與伏天上神討教修仙心得,不知肯否賞臉多留片刻?”

“天姑。”朝露作了個揖,“師尊聞不得太濃烈的味,這香薰正擺在他面前,恐怕他也不能多留片刻……等天姑將洞府收拾的清透了,師尊當(dāng)會登門拜訪。”

云浮再次愣住,眼睛直勾勾的望著桌上那香氣繚繞的香薰小爐,不禁微微苦笑,“這般,倒是云浮唐突了,日后定當(dāng)?shù)情T道歉。”

登門個妹妹啊。朝露心中微怒,但是還不能擺在臉上,這南溪天姑是整個九重天上糾纏莫沉最為執(zhí)著的一個,連帝君都知曉,有這么位天姑想要與莫沉修那雙修的仙侶。


莫沉順勢道謝說要離開,朝露趕忙跟上,二人一前一后便出了云浮的洞府。

“師尊,你怎么就被她拐過來了!”朝露小跑幾步,小小興奮的叫了幾聲,跟小雞仔似的,然后晃動著肥大的屁股便跟了上來。

“我方才從天宮回來,走在路上便迷了方向,所以站在原處等你。”莫沉回話,面上倒是扯開了絲笑容,不慍不火的。

“然后就被天姑給攔截……”

莫沉忽然一把抓住朝露的手,朝露面色微紅,剛脫口而出的話便瞬間咬在嘴里,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師、師尊!”她連番跺腳。

莫沉不放,還微笑說,“想來,只有這法子能讓你稍微清閑點。”

小小拖著個屁股,在云端上蹭著,還唧唧喳喳亂叫,似在嘲笑朝露沒有骨氣。朝露回頭,微微瞪了它一眼,

骨氣算什么東西,能被美人師尊牽手,這是福分。

所以她憋紅著臉,剛欲開口說話,突然頂上一陣眩暈。

莫沉下意識的抬手,接過這徒兒的小身板,扶她站起,“怎么?又不舒服了么?”

朝露搖了搖頭,面色有些白白的,看著讓人心疼的很。

莫沉松手,又抬手,將朝露攔腰抱起。

朝露悶悶的靠在莫沉懷里,面紅耳赤,卻輕聲問,“師傅,露兒是不是短命之人?”

莫沉軟言安慰,“怎么會,有師尊在。”

“可是……”


朝露一時胸悶,小臉繃的緊緊的。

自從八年前,二二吸了她的一點精血之后,她就時常會有暈眩的感覺。

第一次暈乎乎的時候,莫沉把了她的脈象,卻沒發(fā)現(xiàn)異狀;第二次暈的時候,莫沉無奈,給她送到了小醫(yī)仙處,小醫(yī)仙診斷完,說這姑娘明明活蹦亂跳生龍活虎,你送來做什么?……等到第十次暈的時候,莫沉就一竿子給她支到太上老君那里。

太上老君是個很可愛的老頭,他醫(yī)術(shù)的確是高,診了活活三日,只嚷這孩子的確有些毛病……但毛病在哪里,他完全不知道。怕莫沉責(zé)怪他庸醫(yī),所以一股腦給她灌了很多不錯的仙草仙丹。

這仙草仙丹下了肚子,朝露的修為倒是提升了一個很高的等階。

卻還是沒將這隨時時不時會暈的毛病給整明白。

到后來,朝露死活再不去看什么病,只說自己沒關(guān)系的。莫沉也就隨了她。

暈的多了,莫沉也養(yǎng)成習(xí)慣了。

只要她似倒非倒,他的手便自然而然的伸了出來,其實偶爾有些暈是裝的,不過裝的多了,連自己也分不清何時是真犯病,只是天上的女神仙們,都感慨,朝露的艷福不淺。


莫沉將將邁腿要走,就聽見正后方南溪天姑的聲音柔柔響起,“伏天上神稍慢。”

莫沉停下,眉間微蹙,但還是停下,轉(zhuǎn)身。

云浮看著莫沉懷里的朝露,一張柔情似水的臉?biāo)查g結(jié)住,張口結(jié)舌的指著她,“你……你們……”

莫沉回答,“我徒兒身體不適而已。”

南溪天姑捧著個心口,似很嬌弱,“那也不用……”

“不若在我這里休息片刻再走?”歇了歇,這云浮咬著牙說出了這幾個字。

她的眼睛頗有些哀怨的看著朝露,朝露頂心一涼,微微抬眼看了眼她。

這一刻電光火石,云浮的面龐漸漸糾結(jié)在一起。

云浮能看出眼前這女子并不是單純的徒弟,或者說至少心思上是不想成為徒弟的。

朝露認(rèn)為,云浮配不上師尊,不,是一點都配不上。

所以她用手緊緊的抓著莫沉的胸口,揪的莫沉微微皺眉。

“我們回去休息便好,謝謝天姑好意。莫沉這便告辭了。”莫沉微微點頭示意,帶著朝露揚(yáng)長而去。

徒留下個南溪天姑,咬牙切齒,又開始羨慕起朝露。


但凡九重天上的女神仙都認(rèn)為朝露艷福不淺之時,朝露都會嗤之以鼻,“像師尊這等麻煩神仙讓她們伺候一次就知道,艷福也不是那么好享受的。”

小小在一旁撲棱著翅膀,表示同意。 

若一景,莫沉坐在竹亭中,琴聲悠悠,雖未有百鳥齊鳴之色,也有讓朝露昏昏欲睡之能。

“露兒。”

“是,師尊。”朝露一個激靈,坐起了身。

莫沉不說話,那纖長的手只按在琴弦上未動。

朝露微微苦笑,忙正襟危坐。

莫沉才緩緩浮現(xiàn)笑容,繼續(xù)陶醉在自己的琴聲中,那天殺的琴聲。


做莫沉的徒兒,一定要有耐打耐抗的心臟,這天殺的琴聲可不是誰都能承受的住的。

朝露第一次聽,險些暈厥在竹亭中。

莫沉頗有種對牛彈琴的架勢,還皺眉說,“露兒,定是你我?guī)熗角榉治吹剑駝t怎么能如此不調(diào)?”

這一句話若五雷轟頂,從此后,朝露聽曲子時候格外認(rèn)真,雖偶爾因樂聲太過綿長而睡過去,但次數(shù)上是漸少,莫沉以為她只是累了,也就沒再多說。

只這一首驚天地泣鬼神的曲子,便足以讓九重天上其他女神仙退避三舍。

朝露為了保全師尊的三分薄面,自從師尊愛上彈琴后,便不得不心中垂淚說:“師尊,露兒最愛你彈琴了……以后,可不許給其他人彈,可好?”

莫沉微怔,見朝露又露出了那副狐假虎威的瞇瞇眼,危險的緊,于是嘆了口氣,應(yīng)承了下來。

朝露只心中道:你說我為了九重天犧牲如此巨大,怎么還不能享這幾分艷福?

所以她從來享受的都很安康。


師尊近日很消停,似乎從南溪天姑那里回來,心靈上便大傷元氣,懂得分寸,沒有旁的事情,便在亭子里彈彈琴,在屋子里補(bǔ)補(bǔ)眠,足不出戶。

朝露也在自己的小屋子里睡了一覺,突然耳邊一陣嘈雜,便聽見小小在門外嘰嘰咕咕的亂叫聲。

她一屁股坐起來,猛地拉開門,就見小小正正滿地打滾在對師尊撒嬌。

師尊瞧著高興,就扔了顆靈丹在天空,小小豆眼發(fā)亮,撲啦下翅膀便向那靈丹飛去。

朝露伸手,穩(wěn)穩(wěn)的接過靈丹。

小小一頭撞在了朝露手上,然后嘰嘰咕咕的亂叫喚。

朝露順手將靈丹拋在了口中,又從斜掛的布兜里取出顆紫煙草,順手塞進(jìn)了小小怒氣沖沖直欲啄她的大嘴。

紫煙草一進(jìn)腹中,小小便打了個嗝,那雪白的羽翼漸漸暈上了紅色,頂上冒出三縷紫煙,然后“撲通”一下就睡倒在地上。

“師尊,你這樣會寵壞它的。”朝露不滿,這仙丹連自己都沒吃過幾回,對一只小妖獸這樣好,可不讓她家醋缸子破了好幾個窟窿。

“可是……它逗的我很開心啊。”莫沉緩緩坐下,那身后是一塊用翠玉石鍛造的玉石凳子上,這是朝露十八歲那年,剛從師尊那得了熾情寶劍,一時高興,將那塊天然的翠玉石做了自己的試驗品,一劍斬下,就跟切豆腐塊似的,光潔平滑。

切的高興,朝露將這塊玉石切的四四方方的,剩下的那些又深覺可惜,于是用熾情寶劍雕出了十幾朵翠綠的小花,放在廂房里做擺設(shè)。

倒苦的九重天上的伏天上神,一出了房門見到那塊四四方方的翠玉石,心疼的額上冒出了好幾根青筋。

一見師尊坐在那翠玉石上,朝露霍然響起好多年前,因為自己切割了這好東西被師尊一頓責(zé)罰,不由得連退三步。

師尊浮上笑容,笑的朝露腦子一陣混亂。

“你若是不讓我生氣,而逗我開心,我自然也會給你仙丹。”

朝露小臉紅撲撲的,不停跺腳,險些踩在昏睡在地的小小頭上,“師尊,我又不是……”

“又不是什么?”見她半天不說話,憋著個臉,莫沉好奇的問。

見師尊滿臉天真,朝露心中委屈,將那話又憋了回去……我又不是……小動物。

“好啦,閑話莫說,師尊你今日怎么起那般早?”朝露想想,師尊其實哪怕行為上是如此表現(xiàn)的,恐怕心里從來沒有如此念想,說出來了恐怕他就當(dāng)真了,于是乎長舒口氣,問。

莫沉的臉糾葛在一起,手中舉起一封書信,書信上落款為:南溪天姑云浮拜上。

“蒼天啊。她真要來?”朝露連看都不要看就知道這信中的內(nèi)容,無非是些什么前日里唐突了莫沉上神,南溪天姑云浮心中有愧,為了更加了解上神,望能在榣山多待幾日。

蕓蕓眾生,這南溪天姑恐怕是跟定我?guī)熥鹆恕3缎闹腥缡窍搿?/p>


要說這南溪天姑與伏天上神的淵源,恐怕就是來自于一場天魔混戰(zhàn)的歲月。

妖孽橫行天下,九重天上不得不派出眾神仙下凡滅妖。

南溪天姑云浮與伏天上神莫沉、以及一干神仙便被分到了一組。

妖神闔溪率領(lǐng)著妖界眾妖孽,與九重天上的眾路神仙在離原展開了一場生死搏戰(zhàn)。

云浮不慎被擒,在妖洞中險些遭侵犯。

朝露的師尊莫沉……不慎迷路在當(dāng)時,巧巧的險險的救下了云浮。

這事已是千年之前的一樁子事,妖神被滅殺,妖族四散逃入人間各處,元氣大傷。

后遺便是——自此后,云浮一心就掛在了伏天上神的身上。

“師尊,你看光了天姑的身子了么?”很久后,朝露得悉此事,趴在小桌前八卦。

莫沉微愣,“當(dāng)時,有人擋著,其實并未瞧見。何況我還將外袍擱在了她身上。”

感情這事啊,可真夠麻煩,朝露瞧師尊一臉茫然,反倒是心中可笑。


“露兒,今日師尊帶你去大荒打妖獸,野外修行如何?”莫沉收了信,很是正經(jīng)的編排了件逃跑之事,來躲開云浮的這番糾纏。

朝露心中微喜,卻還是故作正經(jīng)的回,“謹(jǐn)遵師尊之命。”

所以她快速的收拾著行當(dāng),什么清露茶、翠玉石花、瓜田里的各種藥草,順手將小小揣在懷里,與莫沉“落荒而逃”。

邊走還邊哀嚎,“師尊,為何還帶著長琴?還有那個……”

莫沉連忙牽住她的手,順利的讓朝露閉了嘴,才不急不緩的說,“這可是個寶貝,得帶著。”

正午時分,南溪天姑云浮滿心歡喜的“拖家?guī)Э凇敝翗l山竹林外,朗聲說道,“伏天上神,云浮來了……”

一個“了”字在竹林中蕩漾,蕩漾長久,空山有回聲,無人出林來。

一片寒鴉飛過,云浮的臉,愈變愈白。


小小在前面飛著,從醒來后就一肚子不爽快,所以飛也就在莫沉的身畔飛。

朝露踩著自己的熾情寶劍,還不忘記問莫沉,“師尊,這次還打小妖獸么……”

莫沉看看小小,搖頭,垂腰的長發(fā)在風(fēng)中輕輕的搖擺著,“不,再打小妖獸,我們的榣山就要變成妖獸的本巢。”

“那要修行多久才能回榣山呢?”朝露很自覺的問,她不是想念榣山,而是想念榣山里自己侍弄的那片瓜田。

“等到你的靈智全開之日。”莫沉斜睨了眼朝露,這一眼,風(fēng)情頓生。

“師尊,何謂靈智全開呢?難道徒兒現(xiàn)在不聰明?”朝露拿根仙草去逗弄小小,看那只小白鷹一臉受誘惑的表情,卻又因生氣而頓足不前。

“若你靈智開啟,便能頓悟仙道,可參前世今生之事。”莫沉停下,看朝露逗弄小小。

小小的爪子在地上爬了爬,滿臉的不爽,豆眼里掙扎再三,終是在仙草的香氣中敗下陣來,飛身撲向仙草,吞咽了下去。

還略為諂媚的看了眼朝露。

莫沉心嘆:與露兒,有那么點像呢。


朝露拍拍手,站起身,“走,師尊,讓我們?nèi)ゴ虼笱F。”

莫沉在身后輕輕嗯了聲,隨口便問:“露兒可知道怎么走?”

朝露愣住,“師尊,這地方不是你帶我去么?”

莫沉不應(yīng),一雙眼清清透透的望著朝露。

朝露無言的心里流著淚,頓悟,哪怕是師尊知道大荒的妖獸在哪里,這路,還是需要朝露自己帶的。

“小小,帶路。”因為莫沉,小小和朝露都成了個路神,為了找回師尊,小小已經(jīng)將整個九重天都飛遍了。

雖是個妖獸,但凡是九重天上的神仙,也都知道這只有著肥肥的下身,憨厚的面相,渾身被馴化的只剩撒嬌的小妖獸,來自于榣山莫沉府中。

莫沉是個路癡,女神仙們都知道,她們經(jīng)常會想著在路上截堵莫沉,而后給他指錯一條路,之后再裝好心帶他回家。

所以小小通曉各路神仙,特別是女神仙的洞府,明了九重天上各種方位。

在朝露的一手指揮下,小小奮力直飛。


大荒極北之地,是一片蒼涼的沙漠。沙漠連天連地,微微起風(fēng),便劈頭蓋臉的灰塵滿天。

小小怕風(fēng),躲在了朝露的身后,又是一陣狂躁的颶風(fēng),朝露被吹的睜不開眼,問,“師尊,哪里有妖獸?”

莫沉的手輕輕的在身前一點,一個淡綠色的弧光擋在了外頭,將風(fēng)沙全數(shù)拒于身外,朝露終于緩了口氣,聽莫沉一字一字的說:“風(fēng)沙時間,妖獸也在躲避,我們等風(fēng)停之后再上山便可。”

“那師尊,你趕明兒能給我弄一個好用的遁天飛行的法器么?”朝露懸在熾情寶劍上,深覺自己有與師尊討價還價的身價。

“為何?”莫沉懷中緊緊抱著那柄奇特的五十弦長琴,不動聲色,不同意卻也不立刻拒絕。

說來也怪,從朝露跟著師傅上了榣山,這長琴便一直跟著師尊,很少有離開的時候。

朝露也想過,八成也是因為琴弦太多了,師尊他也撫不出什么動聽的音樂了。


“自然是因為太懸乎了啊。”她站在熾情寶劍上,很羨慕師尊一抹煙云踩在腳下,便那般自由自在。

寶劍自然需要拿在手上,怎可踩在腳下呢?

“呵。”莫沉低頭輕笑,一掌拍在朝露頂上,又微微按按。

小小在前方扭頭,很是開心。

“你啊……”莫沉啟唇,“你若是能站在云上一炷香時間而不掉下來,我便給你朵自己的云。”

“真的?師尊?”朝露很興奮。


莫沉微微點頭,手中向上輕托,一道白云從手中飛出,緩緩落在地上。

這白云綿軟的,像一團(tuán)棉花,朝露的手在上頭輕輕一撫,這團(tuán)云還嬌羞的躲開,教朝露目瞪口呆。

“師尊……它……它是活的。”

莫沉笑了,“你認(rèn)為云應(yīng)該是死的么?”

朝露眼巴巴的看著莫沉腳底下很乖順的云,不禁用手輕輕觸了觸,那莫沉腳下的云瞬間擰開,像突然有了生命一般。

“去試試吧。”莫沉從朝露的腰后輕輕一頂,將她送到了到處游動似個頑皮孩子的白云身上。

這云立刻打著筋斗的翻滾,跟凡間烈馬一般的不聽使喚。朝露連聲尖叫,兩只手吊在云上不敢放松。

白云不樂意,連番甩動,這一團(tuán)棉花的白云內(nèi)中,從各個方位都將朝露向外推。

朝露抓著白云的沿,就眼睜睜的看著那白云吞吐不斷,將她的手漸漸推下自己的身體。

“師尊——師尊——師尊救我——”朝露的身體上下起伏,雖還在擋風(fēng)結(jié)界內(nèi),居然被這白云甩的漫天飛舞,花容失色。

莫沉負(fù)手而立,單手在小小的頭上撫摸著,摸的小小閉目養(yǎng)神,二人皆處于神游狀態(tài),竟不理會朝露的漫天亂飛。

其簡直是咎由自取,不自量力。這是莫沉心中的回響,但他笑的百般慈祥。

這白云若是個人,得笑的多囂張啊。它最后給了一腳,將朝露生生的推了下去。

朝露一錯,身體下墜,“啊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終于給了教訓(xùn)了,莫沉自然不會讓她真就這么下去。他微微抬眼,長袍浮動,整個人從云面竄起,向著朝露的方向奔去。

小小在后方“咕啾”一聲,見小主人似乎很是緊急,才展開了那雙平時不大睿智的豆眼,撲騰著翅膀向著朝露撲去。

莫沉微微一掐訣,一陣風(fēng)掠過,輕輕的托住朝露。

而他的身體,已是落在朝露身邊,似笑非笑的看著,“還要云嗎?”

“要,師尊,這東西你就給我留了,我定要馴化了它。”朝露動彈不得身子,還頗有些不甘心,看那白云在身邊繞來繞去,跟小小一般無二的調(diào)皮。

剛說完,就見小小像箭一般的撞了過來,那方向沒錯,只是小小護(hù)主心切的時機(jī)錯了。

它“轟”的一下撞到了莫沉的腰間。

莫沉微微一晃,在小小的相助下剛好倒下,將將倒在朝露的身上,壓的結(jié)結(jié)實實,二人身體合的緊緊秘密。

朝露原本透著粉桃色紅暈的臉?biāo)查g升騰上一股火燒云,從腳趾頭一直燒向了頭頂,到發(fā)梢都紅撲撲的,閉著個眼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莫沉將小小從自己的長袍上拿下,這只笨鷹自己已經(jīng)撞暈了過去,而后他扶著腰,單手一撐,他的那朵云乖順的爬了過來到他的掌下,輕輕一撐,便從朝露的身上站起。

“師……師尊……”朝露支支吾吾。

莫沉撤去她身子下面的清風(fēng),朝露面紅耳赤,險險站穩(wěn)。

心口處還在一陣亂跳,她偷偷拿眼看了看師尊,莫沉倒是一臉坦然,撣了撣外袍。

一時無言。

朝露偷偷拿手拎著小小的脖子,一陣抖動,心中還在暗罵,這小子,撞就撞,撞輕一點不至于尷尬,撞重一點好歹能輕薄一下。

這不輕不重的……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一陣笑聲伴隨著風(fēng)聲大作竄到耳邊,聲音若鈴若琴,絲絲扣扣的在身周纏繞著。

“師尊?”朝露喚回?zé)肭閷殑Γ嵩谑种校荒樀木o張。

“有妖獸,小心。”誰料想,這風(fēng)沙之中,居然有妖獸出沒,連莫沉都蹙眉,望著身前淺淺飛沙的沙漠。

敢在大荒中生存的妖獸向來是不怕神仙的,修仙者大多在此,或斬獲妖獸內(nèi)丹成仙得道;或成妖獸腹中食物,助妖獸修人形成妖仙。

平沙濺起,漸漸的有一道蜿蜒的沙流在腳底下滑動,莫沉才松動了眉宇,口中輕喝了聲,“不自量力。”

他后退兩步,將前方留給朝露。

“露兒,它就交給你了。”

朝露有些緊張,原先都是與些小妖獸對戰(zhàn),比如小小這種級別的,如今要面對這種類型的有靈智的妖獸。

朝露一劍劈出,劍身上火花直濺,從劍尖處像鳳凰展翅一般卷向平沙中間。

那蜿蜒的沙流在地上輕輕一扭動,便避過了鳳凰火焰。朝露輕斥一聲,腳底一落,再一起,騰空飛上那流沙面上。

懸空而立的當(dāng)口,將袖里的翠玉石小花灑在了空中,翠玉石小花的光環(huán)結(jié)成了個網(wǎng),直直的向下兜去,隱沒在流沙中。

這翠玉石是天然的法器,所以莫沉才會那么心疼。


那蜿蜒在流沙中的妖獸終于是忍受不住,從流沙中飛竄而出,堪堪閃過那翠玉石的結(jié)陣。

這就是一條如龍似蛇,卻又渾身堅甲,在天空中似鋼鞭滑過,重重的向朝露的方向砸去。

朝露何時見過這等陣勢,一時間慌了手腳,手忙腳亂的后退幾步,居然就這般一喉嚨哭腔的奔向了莫沉。

“師尊……”

莫沉瞧著這萎靡模樣,不禁唇角浮上了笑。

“師尊!師尊……”朝露奔到師尊身邊,緊緊抓著他的寬袖,她十足擔(dān)心師尊會狠下心來講她又甩出去,所以拿雙可憐兮兮的眼睛看著他。

莫沉說:“自己去吧,露兒。”

朝露看那妖獸利牙鋸齒,眼見著張大了嘴就要撲來,一把抱住莫沉的腰不撒手,“不不不不不不……”

閉緊了眼,只聽見耳畔先是一聲輕嘆,緊接著是一陣轟然爆炸的聲音。

她驚慌的睜開眼,在擋風(fēng)結(jié)界外,那妖獸已是碎裂成數(shù)片,莫沉的手正緩緩放下,滿面的平靜。

他似乎有些生氣。

朝露只好揪著莫沉的衣服,勉強(qiáng)撒了個嬌,“師尊我錯了……你……罰露兒吧!”

然后她伸出手掌心,緊緊閉上眼睛。

小小搖晃著屁股,在朝露的掌心處狠狠一啄,啄的朝露驚聲尖叫,也驚的莫沉笑出了聲。

他總算是不板著臉,伸手指著那妖獸的殘骸說:“露兒,那里面有內(nèi)丹,去取吧。”


朝露瞇著眼,看那堆碎在地上的殘骸中,浮著一顆圓圓的泛著紫華的元丹。

她覺得這妖獸雖然丑陋,可內(nèi)丹著實好看。

一步一步的踏著流沙走到內(nèi)丹前,她剛一伸手觸碰那內(nèi)丹,便有一陣旋風(fēng)從她身畔闖過,下意識的閉眼,再睜眼的時候,什么都不見了。

“是什么東西!”她大怒。

莫沉也跟上前,蹙著眉頭,敢在眼皮底下掠走內(nèi)丹的人,真不多見。

而那股跟隨而來的淡淡香氣,讓朝露頗有些疑慮。

“師尊我們?nèi)プ贰!?/p>

莫沉擺手,扶住她的肩膀,“莫去了,這不算什么好內(nèi)丹,丟了也罷。”

他只是嫌太過麻煩,不想與無關(guān)之人再行糾纏,此人若只是搶個內(nèi)丹,他也并不想為這東西生事。

所以二人不再多言,返身收了結(jié)界,兩人一獸繼續(xù)上路,向著大荒天際山上步行而去。


夜間的天際山腳下,一片蒼涼,秋月懸在高空,暈黃的光隱隱約約的。

莫沉尋了處光潔的山石,臥下便睡。

這秋風(fēng)拂面過,面似秋月白。一幅極其曼妙的美人臥睡圖在朝露的眼前閃爍著光華,她一口口水險些沒掉落在窩在她懷里睡覺的小小頭上。

師尊的面相溫和,若蕭蕭清風(fēng),明爽俊朗。朝露偷摸著就蹭了過去,張望著這張令人心醉的相貌。

她知道師尊睡著那是真的入定,雷打不動的。

所謂輕薄這種事情,有時往往是……無心之過。

早晨將將被師尊輕薄了一次,這夜里,朝露便想輕薄回來。她想都沒想的便湊過去,在師尊的臉上瞧啊瞧啊……你說這張禍害蒼生的臉,怎么就那般好看呢?她看著看著便紅暈頓生。

太上忘情,師尊總是一副雷打也不動心的模樣,在九重天上卻極受追捧。

想她朝露,可謂是三生有幸,竟然能夠在夜間師尊入定之時,輕薄一二,妙哉妙哉。

于是她小臉蹙在了一起,非常開心。


再往前一湊,突然一陣香風(fēng)撲面,她奇怪的抬起頭四處張望。

感覺,像是白日里搶了那內(nèi)丹的人,又再次出現(xiàn)。

朝露緊張的站起身,四處張望。看那天際山山路上漸漸探出個身影,一雙亮亮的眼睛從那邊投射了過來。但朝露卻驚的向后退了一步。

這眼睛,赤紅如血,內(nèi)中有各種情緒:害怕、驚慌、狠烈、自卑……,再定睛一看,那東西居然從山石后頭消失了。

朝露張了張口,剛想喚師尊,這東西就從前方猛然撲來。

這是一團(tuán)黑乎乎的東西,速度極快,朝露的喉間那聲音還未吐出,一陣旋風(fēng)就出現(xiàn)在她面前,卡住她的腰腹處,迅速的消失在原處。

這怪東西跑的很快,朝露緊緊閉著眼睛,額上汗水直冒。

她不敢睜眼,就聽見它痛苦的淺淺嘶鳴,手底下那綠花翠玉石像霹靂子一樣被她扔了出去,正中怪東西的腰間,它怪叫了一聲,將朝露順手拋的好遠(yuǎn)。

朝露順勢一滾,從地上爬起,伸手去抽熾情寶劍,卻發(fā)現(xiàn)因為休息,寶劍居然未帶,頓時白了臉。

她思及怪東西的速度過快,所以她微微的側(cè)身,先尋了個山石躲在后面,看它還伏在地上哀鳴著,腰間流出汩汩鮮血。

它、它居然是個人!那分明是人的身體人的四肢,以發(fā)覆面,看不清臉面,只有那雙赤紅色的眼睛從發(fā)間露出,而身長腳長,皮膚焦黑,穿著一身破爛的衣服。

右手間還拿著白天里從他們那奪去的內(nèi)丹,一著手便吞進(jìn)了口中,內(nèi)丹入了腹中,此人才舒緩的吐出口濁氣,一股香氣便吞吐而出。

就這樣一個人……居然會散發(fā)著淡淡的香味,讓朝露驚慌的又向后退了一步。

為何……她會覺得這香味那般熟悉……

她捂著唇,看那個人向自己一步一步走來,腰間的傷已然結(jié)痂,污血干涸的貼在臟臟的衣服上。

“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喉間污濁的吐出幾個辨不清音節(jié)的字,一步一步的朝著她逼近。

他自然不可能是來找自己玩的,開什么玩笑,此時不跑更待何時?朝露終于記起了拔腿便跑這件事,所以她轉(zhuǎn)過身,朝著可辨識的方向跑去。


山路蜿蜒,這衣衫襤褸的怪人居然不急不緩的,邁著大步子在她后面跟著。

妖怪……難道它是妖怪?

朝露腦中迅速掠過這個想法,瞬間為自己悲哀起來。妖怪她不是沒見過,這妖孽與妖孽之間原來差別還這么多。

若這后面跟著的是那千年妖孽花情……嗯,還是一樣的害怕。

那妖怪長嘶一聲,居然又如風(fēng)一般的向她跑來,朝露的心瞬間飛到了天外,一時驚魂,嚇的撒了丫子的跑,就差沒跑出自己半條命來。

一時間這追勢還在繼續(xù),但距離也越來越近。

她只好邊跑邊喊:“妖怪……啊……”

這一聲后,突然就感覺身后的風(fēng)聲停了,朝露已是滿身大汗氣喘吁吁,她又連續(xù)向前跑了好多步,才發(fā)現(xiàn),那妖怪真的不追她了,才緩緩?fù)O履_步。

她微有些好奇的轉(zhuǎn)身,見妖怪站在原處,那血紅色的眼突然無神起來,然后倉皇的四顧,突然坐在了原地,嗚嗚嗚的哭了起來。

這哭聲很哀涼,哀涼的朝露都受了影響,有了想哭的感覺。

她連忙捂著臉,將那急速涌出的淚水給逼了回去,才揉揉眼睛怔怔的看著妖怪。

她可以乘機(jī)逃走的。

但是那聲音卻如同牽線人偶一般,吊著她在原處,半晌靜止不動。

甚至緩緩的挨近了,小小聲的說:“你……別哭了。”


妖怪見她離近了,血紅色的眼珠子忽而渾濁無光,呆滯的似沒了靈魂。

她奇怪的用手指輕輕的點了點妖怪,毫無反應(yīng)。

山路上涼颼颼的風(fēng)四處亂竄,月光下,這妖怪仿佛一瞬間死了般的寂靜,和著清冷的樹林,寒鴉飛過,一陣心涼。

朝露后退了幾步,跺跺腳就向著山下沖去。

她不敢再回頭,瘋了樣的跑著,這一輩子活到了這么大,也沒如此跑過。

就在她跑到半山中,腦后又有了動靜,驚疑中回頭,見妖怪已是一躍而起,手掌抽搐著,利爪半開不開,血紅色的眼珠子中唯一可見的是掙扎。

朝露邊跑邊想:這次算是真完蛋了……


月色忽而陡亮,那一劍斬長空的威力,她從未見過。

從月上踏空而來的神袛,持著他那把晶瑩剔透鑲寶珠的長劍,右手掐著個訣,將朗朗星空照耀的光華萬丈。

莫沉沒睡醒,但是他不得不出手來救這倒霉蛋子的徒弟。

一劍送出,那似人似鬼又似妖的東西放出聲哀鳴,又是一道旋風(fēng),居然從二人的眼皮底下消失了。

朝露站在原處沒動,垂首低眉,那神情有些奇怪。

莫沉奇怪,他緩緩踏下,走到朝露面前,在她面前微微招手,“怎么?”

“那……那妖怪我好像認(rèn)識……”朝露撲在莫沉的懷里,嚇的渾身發(fā)抖。

“嗯?”

那分明……分明是花前月下里纏繞的香味。究竟是誰!是誰變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不是二二,二二身形不可能如此高大。

微微放心卻還是心思難安,擔(dān)心的抬頭看著莫沉,“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沉方才正在入定,是小小好容易將他啄醒的。

眼下這人,明顯是被操控的。方才他一直在用訣來切斷對方對此人的控制,但卻在最后一刻,被那牽線之人給破解了結(jié)界。

此人法力高強(qiáng),至少有千年修為,心中思忖著,手底下還在安慰著朝露。

好容易安定了心情后,朝露牽著莫沉的手便不肯放了。

“師尊……我擔(dān)心……擔(dān)心……”她吞吞吐吐。

“什么?”莫沉下意識就問。

“我擔(dān)心二二……”若這是花前月下出來的妖孽,那么二二也遲早是有危險的。若這千年修為的操縱之人便是花情的話,她更覺得不妙,“我們?nèi)ヒ惶朔查g吧師尊。”

她撒嬌,盡一切可能的撒嬌。

莫沉是不愿去凡間的,更不愿意惹麻煩。

朝露不氣餒,拿出自己的殺手锏,用那雙圓圓的眼睛危險的瞇在了一起,“師尊,我們?nèi)ァ查g吧。”

最后三個字落下,莫沉微微點頭。

他是不太愿意惹火了自己這弟子的,哪天他跑迷了全仗弟子給尋回了,所以只要不是特別麻煩的事情,他都是樂意做的。


從大荒前往凡間的路程不長,莫沉在朝露的催促下,將她提上了自己的煙云,小小站在朝露的肩上,二人一妖獸便一路乘風(fēng)破浪。

青牛山近在咫尺,朝露心中一陣狂跳,畢竟是自己待了有十年的地方。

煙云卷動,身畔便是那青云觀,她微微側(cè)頭,看那依舊氣派的門臉,想著心岸師兄,該是已經(jīng)位高權(quán)重的青云觀觀主的繼承人了吧。

半山腰處的瓜田,已經(jīng)沒為了一襲荒草,沒有了她,這地方總歸是荒廢了。

卻有個涼棚,依舊杵在原處,她咬著唇不說話,看著那“青云觀”三字的大旗子有些惆悵。

“這風(fēng)水好地,被那青牛道長活活的給毀了。”難得的是莫沉居然發(fā)表了言論。

朝露想起,莫沉是青云觀的弟子,不由的張大了眼問,“師尊,這是為何?”

莫沉的薄唇微抿,不久才扯出絲微笑,“不才,便是青云觀的老祖宗。”

“啊。”朝露捂唇。

“怎么?”

“師尊,你又是我?guī)熥鹩质俏依献孀凇!背冻吨男渑郏衷跓熢粕蟻砘靥鴦樱坪鯓O為開心,連小小都被她從肩頭顛了下來,不滿的繞著二人飛著。

“那我以前的師傅豈不是就變成我徒孫了?”朝露眨眨眼,笑的頗為酣暢。

“對。”

“那、那青云觀里供奉的那尊神像,居然是師尊你的?”朝露忙想起自己的第一次去往青云觀時候,見到的那尊完全不是師尊模樣的銅鈴大眼貌似鐘馗的神像,不由的多問了幾句。

“似乎……是?”莫沉的臉微紅。

“師尊,你太棒了!”朝露第一次感到油然的驕傲,一下子多了這么多徒子徒孫,怎能不讓她分外的興奮,險些忘記了此次青牛山一行是為何而來。


拍了拍自己的臉,朝露終于記起了指路。

緩緩降在一片密林中,她的眼睛落在了那兩頭高的山石上,眼下,她的個子已經(jīng)于山石平齊,但是記憶未還,她與二二一前一后在山谷中跳躍的身影還在心頭不斷的竄過。

“師尊,那花情要是欺負(fù)我,你可得罩著我哦。”朝露還不忘叮囑一句,用的是瞇瞇眼模式的臉。

莫沉點點頭,自己的徒弟的確有些不太頂用,還是趕緊想辦法給她開啟了靈智一關(guān)。

二人越過山石,那宅子便……近在眼前。

她突然想起,那絕世芳華的花情,一輪月華下,那男人正站在樹上,這一頭青絲在風(fēng)中飄蕩,面如凝脂,眼如點漆,軒軒如朝霞舉,濯濯如春月柳。唇角含笑,萬千風(fēng)情。

他很美,美的若謫仙下凡,唯獨那眼角處,是一縷危險的流光。

她似乎都能看見,他吸人精血的那一刻,嘴角滑下了一絲鮮血,順著他的唇,滑入那白凈的衣裳,又落入那雪白的脖頸處,若漸開的桃花瓣,滴滴妖紅。

這般美的人,不該會變成那……妖怪形貌的吧……

她心底惴惴,那么這么美的人……會是操縱那妖怪的元兇?


“師尊,那便是花前月下。”朝露指著曾經(jīng)被自己毀了半打半,如今早已煥然一新的“花前月下”,感慨花情這廝果真是有錢的主。

花前月下在日光里,依舊一片昏暗,因著那曾經(jīng)出現(xiàn)的詭異妖怪,教人看在眼里,也在寂靜中透著陰森。

莫沉望著這一派世俗的大宅子,微微蹙眉,說,“露兒,你先進(jìn)去。”

朝露忙慌的抬眼,不敢置信的看著師尊,“師尊,你說讓我一個人進(jìn)去?”

莫沉挑眉,“難不成,你要我守著你一輩子?”

朝露心道,其實……那也不錯的,不過口中還是直嚷嚷,“可是師尊,萬一還是那兇狠的妖怪可怎么辦?”

“我只會在你最危險的時候出手救你。”莫沉微微一笑,很蠱惑人心的笑容,朝露不由得不點頭,腳下一挪揣著自己的熾情寶劍就上前去了。

莫沉緩緩隱沒了身姿,原處真就尋不見他的身影;小小扇動著羽翼,尾隨其后,口中“咕啾”一聲,被朝露反手拍了腦袋,再不敢吭聲。

其實它咕啾幾聲是沒礙的,樹林里有只小白鷹也沒什么問題,問題在于朝露現(xiàn)在心里很緊張,由不得小小添些刺激。


整個宅子安安靜靜的,大門緊鎖。

朝露對小小招了招手,一人一獸偷偷摸摸的跳進(jìn)了墻內(nèi)。

朝露對這里還算有點印象,她知道花情的房間在那院落的最深處,她是沒膽過去的。這若是一屋子跑出來一群昨日那妖怪,恐怕她立刻會撒丫子的找?guī)煾登缶攘恕?/p>

心中惴惴不安,連一聲野貓?zhí)ぴ趬︻^的聲音都讓她嚇了一跳。

不若……先去二二的房間看看,這般想著,她對小小比了個手勢,小小撲棱著翅膀便率先飛進(jìn)了第二個院子。

小小在里面叫了一聲,朝露才放下心,大搖大擺的從這重門走了進(jìn)去。

這個回廊上,曾經(jīng)是一堆花紅柳綠般的女子,簇?fù)碓谝黄穑m是妖卻也似仙,端的一個個的冰肌玉骨,教五年前的朝露好生嫉妒,雖說現(xiàn)在想起,還是有些……嫉妒。

依舊是一座空空的院落,甬路相銜,怪石錯落;花樹頗有些凋零,花葉枯黃,那些曾經(jīng)有的寶相、薔薇、牡丹、繡球都窩回了花骨朵,萎靡的耷拉在院墻邊;水溪從眾花下流淌而過,水流見少,不見其波;漢白玉鏤百花纏云霞的彎曲拱橋微微染上了灰塵。

這花前月下……似好久都未見主人了。

朝露心中蹊蹺的很,于是快速的邁著,跨進(jìn)了后院。后院有二二的房間。

那房間近在咫尺,朝露緊張的很。她多么的希望,自己就站在原處,然后那與自己拔長的身高相似的少年,從那房間推門而出。

然后用一雙亮亮的眼睛打量著自己,最后說一句,“我說了要修仙上天,倒是你自己先來了。”


可惜,這都有些不現(xiàn)實。

那房門無任何動靜,一片落葉從院中大樹上緩緩墜下,輕飄飄的落在朝露的掌心,終于是敲動了她的緊張。

一鼓作氣的,她抬腳走近,推門而入。

沒有想象中的二人再見,沒有想象中的妖怪陡現(xiàn)……整個花前月下,死寂的讓人心慌。

二二的房中,四處都鋪著泛黃的草紙,每章紙上都是早年間他練畫符留下的筆跡。床鋪整潔,這習(xí)性與他那花情師傅一模一樣,房中哪怕是五年了,也沒見灰塵。

朝露緩緩的用手在他的桌上撫著,終于見一堆紙下,壓著本殘頁破書,書上幾不可見其名,倒是謄抄了些規(guī)整的小楷。

這字,不是二二的筆跡,他寫的都是鬼畫符一般的讓人惆悵。

“凡人心……帝君魂……至情……?”朝露辨認(rèn)不清這后面的小字,念的很苦痛,不由的皺了眉頭,將書塞進(jìn)了自己的懷中。


這方一動作,就聽外面?zhèn)鱽韼兹苏f話的聲音。

“師兄,你說師傅讓咱們看守的那幾個女人,真的是妖怪嗎?”

“師傅說的怎么可能會錯?”

“師傅說的沒錯,可是……總覺著……她們很可憐啊……”

“胡鬧,你再這樣,又會被師傅責(zé)罰的!”

朝露的腦中將那幾句對話順溜下來,突然意識到,恐怕像酸梅大嬸這些妖精,已經(jīng)被青牛道長的人捉住了。

她想也沒想,施了個遁墻之術(shù),從二二的房間沒了出去,無聲無息的跟在他們身后。

小小剛想“咕啾”,被她一個眼神逼了回去,豆子眼委委屈屈的,收了翅膀落在她的肩膀上。朝露一個快步,緊緊貼在方才經(jīng)過房間的兩個道童身后。

道士身著白衣,在前方不緊不慢的走著,完全感覺不到身后尚有一人追隨。

雖說同樣在修行,在天上跟隨神仙與在地上跟隨老道士,其級別是不同的。

更何況,這神仙還是青云觀的開山祖師爺。

朝露見他們拐了幾拐,居然是朝著花情的房間走去。


她微微驚愕,抬腳跟上,門初初打開,這兩道士又驚嘆了聲。

“你說這妖精怎么就這么知道享受呢?”

花情的屋子,的的確確是朝露見過的最華麗最整潔卻也最清透的房間,每個角落都彰顯了主人是個愛白之人,也是個自戀之人。

那布置在四角的銅鏡險些教朝露現(xiàn)了馬腳,她微微一驚,連忙后撤幾步,躲在了白色紗簾后面。

“兩年前聽說這屋子里面有個極其美妙的池子可以用來洗澡,只可惜師傅一怒之下給全數(shù)毀去,否則今日我們可就有福了。”一白衣道士這般說。

另一個表示不贊同,“即便是有,又怎么能貪圖片刻之需呢?”

那道士就“嘖嘖”幾聲不再回話,反倒是另外一個人,愈來愈讓朝露熟悉。

她險些便脫口而出,“心岸師兄。”

卻看見,曾經(jīng)意氣風(fēng)發(fā)的他,背后居然沒有了那柄青龍紋印寶劍。

也許……她感覺錯誤了。


所以眼見著那兩個道士穿過白玉團(tuán)雕浮鳳影屏,她也跟了過去。

前方其中一道士擰了下落地的大花瓶,漸漸的現(xiàn)出個地道,朝露連忙加緊了腳步,閃了進(jìn)去。

地道中有些陰暗,兩個白衣道士一路盤向下,終于是進(jìn)入了個明亮的大房間。

這房間,教朝露著著實實倒吸了口涼氣,她停在了臺階的拐角處,探頭過去。

那些回廊中出現(xiàn)的姑娘并未全數(shù)在,但是酸梅大嬸倒是容顏憔悴的混雜在一堆女子中間,她們的手上都鎖著銅鏈,銅鏈上隱隱冒著藍(lán)光。

只要她們一動,那藍(lán)光就是一閃,那嬌艷無比的面色便凝在了一起痛苦不堪。

道士向前走了一步,這群女子便害怕的瑟縮在了一起。

“你們,誰來?”那說話很討厭的道士,終于還是硬生生的開口了,完全無視她們的嬌弱。

女子們一時無言,終于有一人淡淡的、疲憊的、滿是絕望的,說道,“我來吧。”

“梅兒姐姐……”

“梅兒姐姐,不要啊……”

不理會這些女子的挽留,酸梅大嬸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每動一下,面色便慘白一分。

她說,“一年了,眼見著我們的人,越來越少……遲早都要完蛋,早走一步也好。”

紅衣的妖艷女子,狠烈的對著那道士喊道,“我梅心即便是再狠毒,也沒那青牛老道狠毒。”

“還嘴硬。”那道士從懷中掏出個銅鏡,便從上方向著酸梅大嬸扣去。


“啊…………”凄厲的叫聲從酸梅大嬸的口中放出,她那嬌嫩的容貌突然滄桑,短短的瞬間,青絲便轉(zhuǎn)為了白發(fā),她面目猙獰的,血從身上各處向外泉泉涌著,活生生的一個人間地獄之象。

朝露與小小終于忍耐不住的沖了出去,“給我住手!”

她手中彈出一粒翠玉小綠花,將那道士手中的銅鏡給擊碎在地,那兩個道士倉皇的轉(zhuǎn)身,同時間喊道,“什么人?”

“露兒。”

“心岸師兄?”

那未動手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便是心岸,他喚朝露未有半點遲疑,但朝露,卻生生后退了一步,不敢想象,將將五年,那目如璀璨繁星,笑容若朗朗晴空的持劍少年……變成了眼前這般。

容貌除卻成熟長大,未有任何變化,還是那般的清俊。但他,明顯不再是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嫉惡如仇的心岸師兄。

“露兒真的是你!”心岸瞬間堆上了笑容,向朝露走去。

“是我,可是你已不是你。”朝露心中難過,這句話讓心岸停在了原處,他的臉變得很難看。


曾經(jīng)備受青牛道長看好的心岸,自從救回朝露后,便一度重傷險些不治。

莫沉從天上拋下的丹藥,青牛道長卻沒有給他服用,而是自己留作私藏,他說,這是祖師爺?shù)臇|西,哪里能隨便予人。

即便是再親近再寵溺的弟子,青牛道長也在為自己的將來考慮。若有一日得病或者重傷,全指著祖師爺?shù)撵`丹妙藥求活了。

所以心岸雖然自己硬生生的撿回了一條命,卻淪為資質(zhì)平庸之輩,那經(jīng)脈受阻的痛苦常常使他無法繼續(xù)安心修行。

性子上的不合,修行上的遲緩。青牛道長終于是徹底的放棄了心岸。

三年前,持劍弟子身份被撤,經(jīng)歷了一番無法再回憶的痛苦折磨,換做新來的小師弟長歌。


心岸的唇囁嚅了幾下,苦笑,“露兒你說的沒錯。”

“師命難違,何苦和這野丫頭解釋。”一旁的道士口中念念有詞,一道火符便向著朝露襲去。

“露兒小心。”在心岸的心中,朝露永遠(yuǎn)是十五年前那孱弱的小娃娃,也永遠(yuǎn)是五年前常常受人欺侮的小姑娘。

哪怕過了五年,他也能一眼看出,自己用一腔赤誠就回來的小女娃。

所以他下意識的伸出手,去攔截那火符之火。

朝露大驚,她始終是惦記著心岸曾經(jīng)為了救她,被花情打為重傷,所以初見時候,她明明是應(yīng)該高興的,卻在見到他們方才所行之事后,化為失望。

熾情寶劍在手中輪了個圓,一道劍光便斬向那火符之火。

小小“咕啾”、“咕啾”連叫數(shù)聲,這道士突然變了臉色,“妖孽,你們果然是妖孽。”

通天眼?心岸師兄的通天眼為何會在這道士身上?


通天眼,心岸師兄自小便引以為傲,當(dāng)時的青牛道長一聽說心岸有一雙能辨世間萬物的眼睛,還撫著他的頭,很欣然的便收了他為徒。

她還記得,當(dāng)年的心岸師兄,很得意的指著她身后嚇唬她,“你看你看,你后面有臟東西哦……”

卻從來都是振振有辭的在她小破房子前后貼上了無數(shù)符紙,告訴她,他已經(jīng)為她布好了萬全之策,這下子,鬼東西都進(jìn)不來。


大驚之下,朝露的心頭更是涌起了百般思緒,有替心岸師兄打抱不平的委屈,有充滿了疑問的好奇,更有一種來自于心底最深處的怒火。

那道士對著出手相幫朝露的心岸喊道,“你敢偏幫了妖孽?”

自小,朝露都是得饒人處且饒人的心態(tài),這一次,她毫不留情,腳下一陣風(fēng)過,火鳳從劍中燎出,躍過心岸,將那火符的火吞了下去,再一燎送到了那道士面前。

“露兒。”心岸又叫了聲。

朝露的劍頂在那道士鼻尖前,他已經(jīng)嚇的一身冷汗,瞬間,還被熾情寶劍燃去了發(fā)間幾縷頭發(fā)。

她的手微微抖著,眼睛微微瞇在一起,“師兄你說,我手底下怕收不住。”

心岸的手也跟著一抖,他從未想到,那個從小便在他身后,需要他保護(hù)的女娃娃,如今也站在他的身前。

那雙眸子,瞇起來,頗有幾分氣勢。

“露兒,放過長歌……”


心岸的話甫一出口,被喚長歌的人兩指一并,一道劍訣便從手底下竄出,直直的捅向朝露的腰,心岸還未回神,小小便一頭撞來,將長歌的手穩(wěn)穩(wěn)撞開。

“找死!”朝露明白,眼下不將這長歌徹底的撂倒,他還會繼續(xù)糾纏。

所以她連番后退,閃過那道險些穿透腰處的利劍,口中念念有詞,三十二道火符從熾情寶劍中飛出,將長歌倏然包裹在其中,卻又不傷害他分毫,只在其身周圍得密不透風(fēng)。

當(dāng)年,為了練這分毫不差的火訣,苦的小小沒被燒成沒毛的公雞,長了好些年才長成如今這繁茂模樣。

所以小小見三十二條火鳳如見大敵,嚇的收了翅膀,又躲回了朝露背后。


“你、你……”長歌慌了,未料這看不清情勢的妖孽居然會如此厲害,裹在這密不透風(fēng)的火勢中嚇的秫秫發(fā)抖,兩眼竟是流下眼淚來,顫顫巍巍的說道,“師兄……救我……”

心岸明白,朝露只是想教訓(xùn)下自己的師弟,完全沒有傷害他的想法。

所以點點頭,剛欲說話,卻見朝露向前邁了幾步,一劍卡在長歌脖項上,厲聲問,“說,師兄的通天眼怎么到了你眼睛上。”

心岸聞聽此言,胸口一滯,險沒墮入那曾經(jīng)的陰暗往事中,那家道中落后青牛道長的冷眼相對,那經(jīng)脈受阻后的失落絕望,還有換眼之時的不堪回首。

他輕咳了聲,將朝露的手輕輕按住,溫柔的說,他的眼睛溫溫厚厚的,不似原先那般清亮,“露兒,不是師弟的錯……”

“那便是師傅的錯對不對?”朝露還稱呼青牛道長為師傅,是因著還未忘記當(dāng)初留她在山腰上的恩德,可看見心岸師兄,她便一陣心痛,呼吸間都有些不暢快,只想拿眼前這長歌泄憤。

若沒他,心岸師兄哪里會受這種罪。

換眼之痛啊……難怪心岸師兄的眼睛,會再不如以前那般明亮。

她氣的牙癢癢,卻聽那長歌看形勢,知道她不會傷害了自己,還斗膽喊著,“妖女,你到底什么來路,你敢傷了我,看師傅……”

朝露“啪”一下橫了劍鋒,一條火鳳狠狠的撞在長歌腰間,把他撞倒在地,瞬間被燒的滿地打滾。

她不顧心岸阻攔,走到長歌面前,在他被燒的快要昏厥之前收了火符,看他萎靡不振的待在原處,才冷冷的說了句:“我是誰?我是你祖師奶奶。”

朝露的確沒說錯,按資排輩,她的確是他們不知長了多少輩的長輩。

“呸……”長歌還硬氣著,卻在朝露兩眼一瞇時候發(fā)著抖。

她起身,不再去理會這混蛋道士,而是回頭望著心岸。

“師兄,放了她們,你跟我走可好?”

求師尊一次,哪怕再多收一個徒兒也好,以師尊的性情,也不會不應(yīng)。她著實是不能忍受心岸在青牛山上受折磨。

他將她救出了冰天雪地,如今,她也要將他帶離龍?zhí)痘⒀ā?/p>


心岸微微向后一側(cè),身后是那些神志不清聚在一起的妖精們,她們守著正中那白發(fā)蒼蒼垂死掙扎的酸梅大嬸,一個個都似是末日般的哀嚎起來,這聲音,聽來讓人極為心傷。

“我……和你拼了……”酸梅大嬸忽然不知哪里來的力氣,從眾人中掙扎而出,用盡平生最后一絲力氣,將一道血紅的紅蕊牢牢扎進(jìn)了長歌的胸腔,藍(lán)光閃動,酸梅大嬸也發(fā)出凄厲的尖叫,隨即化為了一捧塵土。。

“啊……”朝露和心岸同時出手,但都未攔住。

朝露是想救酸梅大嬸,心岸,則是想出手救他的師弟,但這一刻來的太突然,他們都未料到,原原本本還躺在那里奄奄一息的酸梅大嬸,會突然對長歌痛下殺手。

而長歌看著胸口處不斷向里鉆著的紅蕊,涕淚交流,抱著心岸的腿,狂喊著,“師兄……救我……救我啊……”

心岸跪在地上,伸手去抓那吸血紅蕊,朝露一把攔住,說道,“師兄,你切不能碰它,那東西會害死你的。”

長歌倉皇的、絕望的,在地上痛苦的滾動著。

反倒是那些華衣艷服的女子們,都發(fā)出了虛弱的淡淡的笑聲。這道士,折磨了她們那么多年,總算是招到報應(yīng)了,痛快痛快!


“師兄,我們先走,去找我?guī)熥穑傧刖人齻兊霓k法。”朝露腦中直接閃過這個念頭,眼下先帶著師兄出去,她才能放心。

地道口,一聲巨響,隨即是一群人的跑步聲。

“走?想往哪里走?”這聲音很蒼老,很嚴(yán)厲,心岸的背瞬間僵直起來,朝露連忙擋在這群妖精面前,嚴(yán)陣以待的看著地道口。

青牛道長攜著眾弟子,緩緩出現(xiàn)在他們的面前,他看著躺在地上猶自掙扎卻命不久矣的長歌,狠狠的瞇上了眼睛,那危險的眸光在心岸面上一掠,“好啊,心岸,居然與妖女聯(lián)合起來,殺了你的師弟。”

“師傅,徒兒……”心岸急于解釋,卻在青牛道長的一聲令下,被包圍在正中間。

青牛道長輕揮拂塵,將長歌籠到了正中央,一道護(hù)持符咒打下,將其先冰凍了起來,動彈不得,那吸血紅蕊也停下了鉆動。

他的眼睛在朝露的面上掃視,看她背后停著一只不可多見的靈獸,再看她手上的那柄劍,更是難得一見的仙人法器。

這小女子,雖年幼,但恐怕根基未厚。他的心中動了對熾情寶劍和小小的奪取之心,所以大聲一喝,“妖女,今日你敢殺我徒兒,敢護(hù)這些妖精,老道士我必定讓你有去無回。”

朝露心中一陣動蕩,看著青牛道長的臉,糾結(jié)萬分,說到底,他對自己有恩德,卻更恨他,恨他那么多年的冷待,恨他狗眼看人低,恨他,這般對心岸師兄。

“老道士,你自己看清楚,你徒兒身上的東西是什么?”

長歌的胸口處,立著的正是酸梅大嬸的吸血紅蕊。青牛道長看也不看,拂塵一撥,倨傲的挺直了背,“拿下她。”


“師傅,她是露兒啊!”心岸終于忍耐不住,跪在地上喊道。

青牛道長的眼睛忽然放出了光,不動聲色的向前一步,“你是那種瓜的小童?”

朝露不欲多說,她看出來青牛道長眼中的貪念,不由拼命跺了跺腳,“師兄,你還在奢求什么?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看著心岸的背影,她又問了一遍,“心岸師兄,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心岸緩緩站起,望著她。她揚(yáng)著笑容,似五年前,他給她帶來的希望一般,陽光炙烈,“師兄。”

還記得,青牛山腳,一派冰天雪地,富家小公子從馬車上探出了頭,一雙灼灼生輝的眼,恰似雪地的明亮。

還記得,半山腰上,小女娃勤勤懇懇種田,白衣小道士就坐在瓜棚中,直愣愣的看著,看的很出神。

再記得,沒有一年,小道士便不能下山,小女娃就挑著個擔(dān)子上了山。


心岸終于笑了,是那久違的笑容,若晴空朗朗。

二人愈靠愈近,青牛道長怒吼著,“給我拿下他們,逆徒!今日我青牛定要清理門戶。”

朝露的手中,翠玉小綠花似撒網(wǎng)一般,劈向四周。

小綠花像霹靂子一樣,近到那些道士身旁,皆是暈出凡人難以抵擋的眩光,而后紛紛向后退去。

“師兄,走。”劈手從近旁還在眩暈的弟子手中搶過一把長劍,塞在心岸手中。

然后朝露在前,以翠玉小綠花開道,心岸在后,口中念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長劍處,波濤洶涌的聲音響起,這是心岸多年未使的法訣,雖是青牛道長所教,但是心岸當(dāng)年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

如今雖不是青龍紋印寶劍,更是修為大退,但依舊威力不減,一劍波蕩,無數(shù)人險險退開。

很快,這二人前后便是掃出了一片空間,很快的,逃到了宅院中間。


“莫讓他們逃了。”青牛道長的聲音在后,他指揮著,“結(jié)青云北斗七星陣。”

余下弟子聽令,手中長劍送出了手,劍與劍之間輝映出七彩的流光,似一道網(wǎng)從頭而降,兜頭便是將兩人籠在了中間,進(jìn)出不得。

然后這些人各占一方位,便在分寸間搶占了先機(jī)。

劍陣叮當(dāng),只要二人誰微微邁一步,這啟陣一人下令,便會如萬劍齊發(fā)。

朝露是青云觀的祖師奶奶,心岸是青云觀的好徒弟,這二人很明白青云北斗七星陣的威力,不由得朝露開始怪起了自己那不知隱沒在何處的師尊,沒事創(chuàng)出這么個威震大江南北的劍陣做什么。

“露兒,你先走吧……”心岸暗運元丹,這一股氣流在經(jīng)絡(luò)處微微阻塞,但好歹還能后繼,他不想拖累了朝露,他明白,若朝露現(xiàn)在想走,沒有人能攔得住。

朝露沒理會他,她知道師尊定是在附近,所以她是有恃無恐的在打架。只是打架是個力氣活,平時她便懶散慣了,此刻終于知道了難處。

所以她嘆了口氣,沒動腳,窸窸窣窣的在自己的掛兜中掏著什么。

“露兒?”

朝露一觸到那物件,便樂的笑開了嘴,將它從兜中掏出,攥在手心。

這是個透明色的寶珠,兩年前她替師尊的房間收拾的時候,便覺得極為好看,愛不釋手的很,所以便磨著師尊討要。

師尊沒將它當(dāng)回事,給的也痛快,還叮囑了她兩遍,這是東海龍王家的夜明珠,可以遁陣破陣,只是用一次便會少一次光華,用到灰暗時候,就再也不能用了。

好在師尊能將這些個好東西當(dāng)做小物件打賞了她,不然她很愁苦自己肚子里的所學(xué),沒將破陣之法給背下來。


青牛老道見那明珠,大驚失色,他是真沒想到這種瓜的小娃子,能一下子變出這么多的法器來。

但今日若真教他們走了,他不但顏面無存,自然是更怕有人尋釁。

咬咬牙,他從手中掏出個銅鏡,與長歌的銅鏡一般無二,只是更加精雕細(xì)琢。銅鏡上,煙氣裊裊。

就在朝露手中剛持出明珠時候,他的銅鏡已然扔在了二人頭頂。

一股巨大的妖氣傾瀉而出。


銅鏡鏡面上流光溢彩,從內(nèi)里噴涌出黑煙無數(shù),黑煙翻卷,從上而下籠罩在劍網(wǎng)之上,大有來勢洶洶之舉。

這妖氣明擺著是聚斂了無數(shù)妖靈生命的法寶,在這之上甚至能感到妖氣中深藏的怨氣。所以烏煙滾滾,下方的朝露與心岸都感到如墜冰寒之中。

“師兄,你莫動。”朝露叮囑了一句,端起了那柄熾情寶劍。

熾情寶劍火光環(huán)繞,這回朝露再不敢掉以輕心,一個訣掐過,從劍柄滑到劍尖處,火勢畫龍。“走。”她清喝一聲,將熾情寶劍拋向了銅鏡處。

妖氣瞬間聚攏在一起,突然擰成了一股繩子,將熾情寶劍瞬間吞噬在其中。

朝露額上落下了一滴汗,她微微側(cè)眼,看青牛道長亦是面色凝重,雙眼一動也不動的操控著銅鏡。

心岸輕輕嘆了口氣,他早已覺著師傅收妖靈的做法過于殘忍,沒想到他居然煉妖成器,將那柄銅鏡作為妖靈的爐尊。

“露兒,控魔者必有心魔,若修為不到必當(dāng)受到反噬。”他在旁提醒了一句,單手也飛出那柄長劍,替朝露分擔(dān)了些壓力。


師尊師尊,你怎么還不出來收了妖,你徒孫快要了你徒弟的小命了。


除卻這劍陣中,兩劍與一銅鏡的對抗,這樹上的鳥兒叫的倒是很歡實。

小小從朝露腦后探出個腦袋,“咕啾”了一聲,做了回應(yīng)。

涼風(fēng)徐徐,凍的朝露與心岸打了個寒顫,她想,她不會被師尊……哄騙了吧。

出于對師尊的信任,朝露繼續(xù)努力的支撐著,這一滴滴的汗變作了大顆大顆的汗珠,鬢發(fā)也被打濕了貼在面龐。

心岸的面色逐漸蒼白,那妖氣愈來愈多的從銅鏡中傾瀉出來,妖靈的怨氣時而會竄進(jìn)他的心中,一點就鋪開了一片的哀怨。

如墮魔窟。


青牛山上第二十個年頭,手依舊還提不起劍來,一觸到青龍紋印寶劍,便疼的鉆心。

與花情之戰(zhàn),花情的確沒有傷他,卻給他推到了山崖之下。

那天夜里,他們說屋外的桃花像血一般的猙獰,而他聽著,冷風(fēng)也鬼哭狼嚎的,心中涼的徹底。

剜眼之痛,血流兩行,這雙眼睛,全當(dāng)還了師傅在家道中落后,還肯收留他的回禮。

他已經(jīng)記不得那段日子是怎么過來的,只記得,師傅將長歌原先的眼睛給了他,這瞬間萬物清凈了,那顆心也似乎清靜了。

在青牛山下閉關(guān)整整一年,他是帶著微笑回的青牛山上。

師傅說:“心岸,如今你已經(jīng)修為不繼,持劍不能。這柄青龍紋印寶劍待長歌及冠之時,為師準(zhǔn)備傳給他。”

回了房間,又輕輕的觸著擺放在房中的青龍紋印,手腕處一陣劇烈的撕痛。

咬咬牙,將它提在手中。

房外是漫天的桃花,盛開的依舊繁華,世間的花色,隨著他在院中的劍舞,綻放著如同那夜里的血色,凄厲的、刺眼的。

他恨不能將自己的這雙眼再剜出來還了那孩子,但是他忍下了。

道法無邊,心有彼岸。

心岸啊心岸,總有一日,你總能登上九重天際,不靠通天眼,不靠青龍紋印寶劍,不靠……青牛道長的栽培。

將一切都……還了去。


“啊……”心岸的長劍落地,整個人蜷在地上,額上冷汗直直落下,他的手捂在雙眼上,痛的青筋爆出,那手腕處,居然開始灑下斑斑鮮血。

“師兄?”

妖氣大盛,若壓頂之勢,從天而降。

小小順勢展開翅膀,忽然間向上直飛,鉆出了妖氣聚攏的地方,向著外面飛去。

“小小!”來不及喚了自己的小妖獸,朝露跺著腳氣結(jié)于心,果然是個沒良心的小賊蛋。

青牛道長的笑聲得意洋洋,“逆徒、妖女,受死吧!”

朝露再顧不得自己的熾情寶劍,撲在心岸身前,將他緊緊的按在自己的身子下方。

“師尊!”朝露緊閉著眼睛,下意識的大聲喊著,手底下?lián)е陌恫桓覄訌棧龤獾谋查g籠住二人,如墜冰窟。

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她擔(dān)心的看著痛苦不堪的心岸。

這剎那,無數(shù)種情緒交錯,緊張、害怕、擔(dān)心、焦慮,更有對師尊的怒意,一聲長喝后,她便拔起了瘦弱的身軀向那妖氣聚攏處沖去。

她偏就不信了,這刻,師尊還能安然的躲在一旁。


所以這番,莫沉總算是按照他所說的,在朝露最危險的那一刻出手了。

劍陣忽而轟轟作響,劍陣旁隱隱沒沒,出現(xiàn)了一個紫色長袍的男子,他的眉眼就如同他的氣質(zhì)般,如遠(yuǎn)山般水墨青黛,當(dāng)他一出現(xiàn),仙氣逼人。

他的手緩緩舉起,劍陣中所有的劍就如同拜服般,沖著他的方向臥倒,妖氣如臨大敵轟然而散,一聲碎裂的聲音后,銅鏡摔在了地上。

然后朝露飄飄緩緩的,被他單手接下,輕輕放在地上。

青牛道長大驚失色,他明顯是認(rèn)出了這位祖師爺,瞬間兩腿開始打顫,不知是該走還是該留,一時間,居然呆愣在原處,嚇傻了。

“師尊,你怎么……怎么就……這會才出現(xiàn)。”朝露輕聲埋怨著,兩條細(xì)眉都能打出一個結(jié)扣。

“我說過,我會在你最危急的時候出手的啊……”莫沉回答的理所當(dāng)然。

朝露憋紅了臉,不再去理會莫沉,將剩下的這攤子事情交給了師尊,自己則走到心岸身邊,蹲在地上擔(dān)心的看著尚回不過神的心岸。

心岸伏在地上,虛弱的笑了笑,緩緩拿開兩只埋在眼上的手,兩行血淚,看的朝露觸目驚心。

他輕聲說,“沒事,露兒別擔(dān)心。”

“師兄……”

“真的沒事。”心岸持袖將血淚拭盡,很努力的站起身,不讓朝露扶他。

朝露見他的確面色如常,終于是緩了口氣,才拉著他挪到了師尊身邊,這里最安全。


“祖……祖師爺……”青牛道長幡然醒悟,忽然重重的跪在地上,前方一溜小徒孫也跪在地上,白茫茫的一片。

朝露忽然想起什么,跑到青牛道長身邊,叉著腰問道,“那我是誰?”

青牛道長連忙高呼,“祖師奶奶,祖師奶奶饒命……徒孫絕無不軌意圖。”

祖師爺,祖師奶奶……朝露心中一喜,她俯身,“誰明知道我的身份,還喊我妖女的?”

青牛道長篩糠子般在地上磕著頭,那一貫冷傲的作風(fēng),再無半點留存。


“你是第幾代弟子?”莫沉只低眉問,將朝露的手一把拉住,瞬間將她剩余的話頭掐住,看朝露的面色,瞬間從白變了紅,心岸的面色也微微一變。

青牛道長忙慌的回答,“徒孫是第六十四代,法號青牛。”

“倒與這青牛山頗為相配,但你可知擅動妖靈是何處罰么?”莫沉的話嚴(yán)厲起來,頗有幾分祖師爺模樣。

“徒孫……”青牛道長快沒哭了出來,“徒孫知道……”

莫沉半晌不語,長嘆口氣,他的手懸在青牛道長的頭上,狠狠一按,就聽見“噼啪”一聲,青牛道長兩眼向上一翻,暈厥在地。

“師尊,你……你殺了他?”

莫沉搖頭,“只是費了他的修行而已。我們走吧。”


朝露不肯,她只記得還有事未辦,二二下落不明,這地道內(nèi)的妖精們還未解救,心岸師兄也須得尋個好去處。

正在此時,小小又從莫沉肩后探出了腦袋,“咕啾”一聲,小豆眼眨巴眨巴,天真可愛。

“小小!”朝露欲要揍它,忽然見它收了羽翅一副委屈模樣,才恍然大悟,不可思議的看著師尊莫沉,“師尊,難不成你又迷路了不是?小小帶你來的?”

莫沉不語,面色微紅……但他的手微微一緊,順利的讓她消了音,乖乖的在前方帶路,向地道里走去。

心岸在后,他環(huán)顧四周的師兄弟,嘆了口氣,“你們,先帶師傅回青牛山吧……”

他抬腳,跟在朝露與莫沉身后,他們的手牽在一起,他們的感情,似乎極好。

道法無邊,心有彼岸。他閉上眼心中念叨著,再睜開眼時候,已是墨黑一片,清明依舊。


地道里的妖精們依舊畏畏縮縮的蹙在一起,聽見地道門聲音再起,幾人更加恐懼的聚在了一起。

看那小姑娘率先跳出,后面跟著位出塵脫俗的男子,再之后,是那善心的道士。

幾人相視幾眼,都舒了口氣。

朝露走到她們身旁,蹲下身子,檢查著她們手上那藍(lán)色的鎖鏈,只一動,那女子便倒抽一口氣的糾結(jié)了雙眉。

“丫頭,救救我們……”這女子顫顫抖抖,淚若雨下,好容易看見個活路,她緊緊的抓著朝露的手,哭的喘不過氣來。

一旁,那著藍(lán)衫的女子手中一捧酸梅大嬸化作的灰,低聲輕語,“生而為妖,誰愿為妖。”

生而為妖。朝露心中一滯,她想起了多少年前,二二咬著她的脖子,那倔強(qiáng)的眼睛,那倔強(qiáng)的聲音,“我不是……妖孽……”

她問,“二二去了哪里?花情呢?”

藍(lán)衫女子抬起那如水凝眸,眼中閃過絲錯愕,她著實想不起來,她們還與這丫頭有過何交集。

“兩年前青牛道長帶著山上所有的道士,乘著主人天劫來臨之際突然襲擊。當(dāng)晚主人便帶著二二逃了出去,不過他深受重傷,連我們都不知道他們?nèi)チ四睦铩_@么長時間了……也未見他來救過我們……恐怕……”一個穿鵝黃色長裙的女子應(yīng)道,她看的出來,這幾個人堆她們并沒有惡意,不若和盤托出,還能有一線希望。

難道……那丑陋的……妖怪,真是花情不成?

朝露打了個寒顫,不敢再多想。眼下二二又再次下落不明了,這怎叫她不心急如焚。

但她沒再多想,緩緩轉(zhuǎn)頭,“師尊,可能救她們?”

莫沉低頭,看著她們手上那藍(lán)鎖鏈,寬袖微拂,一道利劍似的光芒從他袖中射出,每觸到一個女子的腕子,那藍(lán)鎖鏈便應(yīng)聲而落。

一時間,這些女子們便抱在一起哭泣,哭泣劫后余生,哭泣……終于能夠得見天日。


良久,看她們情緒漸漸落下,莫沉才再次出手,一道銀色暈光在她們身外轉(zhuǎn)過,無數(shù)個小字在空中旋轉(zhuǎn)著,轉(zhuǎn)眼便進(jìn)了她們的體內(nèi)。

“這是洗髓經(jīng)。若你們可堅持,便會由妖入道。但若是你們還需吸人精血,便會立時散盡天元。”

莫沉緩緩將這話吐出,眸光掠過,她們的面上或驚喜或憂傷,但都與他沒有太大干系,而他也默默轉(zhuǎn)身,一襲紫衫,道骨仙風(fēng)。

朝露趕緊拽著心岸,一路跟隨。

走一路,小小都不知道“咕啾”了多少回,莫沉不說話,朝露也不說話,心岸更不敢說話。

他停下,皺眉看著朝露給他找的麻煩。

收一個徒弟就夠他惆悵的,再收一個,簡直是讓這怕麻煩的神仙愁腸滿肚。

雖說這男子的確資質(zhì)不錯,但也已過了修行的大好年華,加上經(jīng)絡(luò)受損,恐也是不能得道成仙。他并不打算為自己找麻煩。

但他沉默的看著自己的徒弟,見她的臉,慢慢的,小臉淡然,漸漸的瞇在一起,若一只即將發(fā)威的小老虎。

“不若,將他送去聽風(fēng)上神處,可學(xué)演算八卦。”他不由自主的便脫口而出。

小老虎的面相終于轉(zhuǎn)怒為喜,連忙拽著心岸師兄拜倒在地,三呼師尊萬歲。

這世道,哪里是他這師尊,能做主的。

莫沉如是想著,堪堪抬腳,就聽身后小老虎說道,“師尊,方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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