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生機
- 北玄江湖錄
- 春風(fēng)不夜客
- 3901字
- 2022-02-24 23:38:28
入夜,施成玦親自下了廚,這個白撿的徒弟,他可是寵上了天,四菜一湯,對于兩人來說,還算豐富,又取來白天的藥酒,滿上,兩師徒便狠狠的痛飲了幾杯。
兩人對坐在桌椅之處,歡聲暢笑,此時,如那兄弟一樣,無話不談,酒過三巡之后,又如同那爺孫兩人,瘋言瘋語,抱頭痛哭流涕……嘆述著人生的遭遇……
杯酒言歡,菜肉皆食,帶著些迷迷糊糊兩人便一睡而去……
第二天不知道是那藥酒起了作用,韓柒只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又要舒暢了不少。
又一天過去……韓柒能做著一般的重活了,此時間按照施成玦的安排來講,便就是可以傳授刀法……
不過,今天怕是傳不了刀法,因為一個人要來,那個十五六歲的砍柴郎,揚言七日之后會再來取韓柒性命的少年,聽著讓人不可思議,也因此一大早,施成玦便就在河邊磨起了那把生銹的大刀來。
唰……唰唰……
清脆響亮的磨刀聲將韓柒吵醒,便起床,出了房門,到了門口看著忙碌的施成玦,喊道,“老師……”
“娃子!你醒了……”施成玦看了韓柒一眼,細細一笑,然后停下手,抽了一口煙絲,“這把刀陪了老夫我?guī)资炅耍袢湛磥硪_刃了!”
“那砍柴人今日來,是來殺我的,老師你……”韓柒有些感觸,但又不想讓自己的師父牽扯進來,便吞吞吐吐著。
“娃子……你信不過老夫的這把刀?”聽著韓柒的意思,施成玦不禁皺起了眉頭,手上的大刀被磨刀石磨的锃光瓦亮,舉起一看,帶著一股子的鋒利氣息。
“當(dāng)然相信老師……只是想不到老師這刀已經(jīng)幾年未曾動用過,看起來卻還是鋒芒難藏……”韓柒摸著后腦勺,憨笑一聲,真好,是該慶幸自己的命好還是如何?無論在何種危險到來,都有著一位重要的人在保護自己。
可是命好的人又怎么會時時刻刻招人追殺?
韓柒隨后又是無奈嘆息著。
“韓柒……我可來了!”
忽然,悠長的一聲從河對面?zhèn)鱽恚蝗~小舟從遠處漂來,小舟前面?zhèn)忍芍粋€少年,依舊是那隨性的衣間,嘴角上揚,還叼著一根狗尾巴草,而小舟后面有著一個船夫在用力的劃著小舟,協(xié)調(diào)之間,很快,小舟就逼近了施成玦的這片花海。
“云煙堂……?好名!”到岸,砍柴郎下了小舟入了花海,看韓柒站在的那個門口上面寫著三個大字,便一副學(xué)生的模樣讀了起來,食指和著大拇指摸索著下巴,侃侃而道。
“柴刀兄弟還識字?”韓柒看了砍柴人一眼,便說道。
“你這是什么意思?”砍柴郎不解韓柒的這句話,柴刀一抽,躍起,氣勁一彈而出,將大片花海震飛,輕功立在花海的葉尖兒上,接著輕哼一聲,“算了,不重要了,七日前,我百招之內(nèi)未能殺你,丟了臉面,不過無妨,今日你又能接我?guī)渍校俊?
“柴刀兄弟,你七日前都殺不了我,那你今日也一樣殺不了我……我想活下去,就死不了!”韓柒一手緊緊握著自己的刀柄,黑色的劍穗在清風(fēng)下被吹的左右搖擺不定。
“哦?你傷好了?”砍柴人死死盯著韓柒,“不可能,你全身被我斷骨,如何就好了!今日在我手上,你九死一生,生機何來?”砍柴人不信,但是韓柒就那么完好的站在那里讓他不信也得信。
那么重的傷,七日之內(nèi)就好了?
“柴刀兄弟還要試試嗎?”
“試試又如何?”
砍柴人一聽自然出了手,身影極快,只聞的一陣風(fēng)聲,就在砍柴人腳下的葉尖輕微一受力,片刻,砍柴人那柴刀的刀鋒便砍向韓柒的脖子。
噌……
一陣清脆響亮,一把大刀直接穩(wěn)穩(wěn)的接住了砍柴人的這一刀,砍柴人定睛一看,是一個披著散發(fā)的老頭,不知何時到了韓柒的身前,替他擋了一刀。
“又是個老頭?”砍柴人納悶一聲,后跳一步。
“老夫雖然老了,可這刀還握的穩(wěn)!娃子想活下去,你何必硬要殺他……”施成玦回答一句,借著門口的圍欄,腳上一蹬力,瞬息一刀撩去,向著砍柴人的方向。
噌、噌、噌……
與砍柴人對了幾招,不見上下……
之后,兩人各退一步,息了一口氣,兩者的刀面都在嗡嗡作響,抖動劇烈起來。
“你命真好!那么多人要殺你,可隨時卻有人要護你……”砍柴人說出一聲,面向著韓柒,搖著頭,“難不成大黃白真選錯了!你不該死?”
然后,砍柴人吐出嘴里的狗尾巴草。
“你這娃子,說的什么?奇奇怪怪的……”施成玦聽不明白,舉起大刀,對著砍柴人。
“那可不行……老頭,接下來這一刀,你若是還能接住,韓柒我就不殺了……”砍柴人大聲說道。
接著就能看到砍柴人的刀身之上聚起了緩緩氣勁,周圍氣旋回轉(zhuǎn),將奔來的施成玦彈開,引得施成玦一驚。
“那是……刀勢!”施成玦臉上不敢置信,砍柴人身上的刀勢很是奇怪,冥冥之中帶著一股意,就像幾年前那小黃山論武的李懷玉一樣,不!望著從砍柴人那邊刮來的急風(fēng),打在自己的臉上帶著絲絲寒意,施成玦只感到從砍柴人身上散發(fā)的刀勢比李懷玉的刀勢還要強……
就在周圍的氣勁散開,將花海連根拔起,施成玦才回過神來,大喊大罵一聲,“小子……這花老夫種了多少年……”
噌……
就在施成玦還沒有說完,那砍柴兒郎一刀便直直的斬了過來!
施成玦反著刀背硬接這一刀……
只聞得叮叮幾聲……
砍柴人僅以一刀就將施成玦的大刀斬斷……
噗……
又連帶著施成玦那只拿刀的手掌,飛了出去……
韓柒愣住了,片刻后便拔刀催著自己身上虛弱的氣勁向砍柴人刺去,嘴角抖動的喊著,“砍柴人……”
卻不料,韓柒被施成玦的另一只手拉回。
“小子……這一刀,老夫接住了!”施成玦強忍著疼痛,冒著汗水,艱難的說了出來。
不遠處,砍柴人停下了步子,看了一眼殘留在刀身上的血液,頓了片刻,后才慢慢說著,“你可以躲,為何要接這一刀。”
“你不管……反正老夫接住了就是!”施成玦用著身上的衣服將被斬斷的手腕處包緊,防止流血,一層一層纏上布條的同時,韓柒在旁邊能深刻的感受到那斷手之痛。
“既然如此,那韓柒我還真殺不了了……”說著間,砍柴人將柴刀收回,嘆了口氣,“小媳婦兒沒了,也好!自在……”搖著頭,說著不明不白的話,準(zhǔn)備離去。
“我讓你走了嗎……”倒是韓柒,眼睛已經(jīng)被氣憤沖昏,血紅血紅的,看著砍柴人要離去,便怒喝一聲。
“哦……那你要如何?”砍柴人聽著韓柒的聲音,停下了腳步,轉(zhuǎn)頭,看了韓柒一眼,“以你的實力,還想替你師父報仇?”
“娃子!不要沖動……”施成玦看著韓柒一時之間氣昏了頭,便連忙拉住韓柒,勸阻幾聲。
“砍柴人!好一個砍柴人,你不殺我了,卻傷我?guī)熥穑翼n柒今日不能將你如何,但兩年之后,定要親自來向你討回我?guī)煾高@斷手之恨……”接著,韓柒沖著砍柴人狠狠說道。
“原來你師父就是你的生機……”砍柴人恍然大悟了一聲,“兩年后如何?依你,東海林木山,不說兩年,你什么時候覺得自己實力足夠了,都可以來……”
砍柴人十分認(rèn)真的答應(yīng)了韓柒的約戰(zhàn),擺了擺手,坐上小舟,隨著船夫離開云煙堂……
“娃子,不過一只手腕,你何有自信能兩年之后勝他?”砍柴人走后,施成玦便對著韓柒無奈說道。“砍柴人實力強悍,怕不比江湖榜上弱啊……”
“師父……”卻不料,韓柒轉(zhuǎn)身對著施成玦,重重的跪了下去,眼角紅潤,沉痛說道。
“你這是作何?”施成玦一下慌了,準(zhǔn)備要將韓柒扶起來。
“師父今日之恩,韓柒永生難忘!”韓柒沒有起身,反倒是重重的在地上磕了幾個響頭,只看到從臉頰上留下了眼淚將壓著的土壤浸濕。
“這……”施成玦老臉上顯得心疼,眼角也跟著一絲淚花在打轉(zhuǎn),“什么永生難忘……娃子,那都是狗屁,兩日后你變開始練刀,若能將我本事學(xué)好,我就該燒幾炷高香了……”
隨后,施成玦緩慢走進云煙堂,留下這一句話,便沒再說什么,他看人看的準(zhǔn),韓柒那小子適合練刀,一年化極,十之八九。
坐在桌椅上,施成玦沉思了起來。屋外被打散的花海亂七八糟的,就跟著他的心情一樣,只剩下韓柒一人還跪在原地發(fā)愣,看著地上的一抹血跡,又看了看旁邊老師的斷刀,站起身來,將斷刀撿起……
韓柒今天所說的每一句話,絕非戲言,那壓在韓柒身上的責(zé)任又多了起來,向砍柴人約戰(zhàn)兩年后,聽起來怎么都是一個笑話,砍柴人實力難測,棋仙前輩對其都大加敬佩,而自己一個不過剛?cè)腴T的武夫,何敢約戰(zhàn)于他,靠的什么?不是自信,是對老師施成玦的愧疚……
韓柒撿好師父的斷刀,然后也進了云煙堂,站到門口,就能看到師父施成玦正在痛苦的用著另一只手在給自己斷腕處縫針。
“娃子……進來!”不過縫了兩針,施成玦痛的難耐,手臂也開始脫力,看到韓柒進門,便對其喊道。
韓柒點頭答應(yīng),走了過去。
“以針,給為師傷口縫上……”施成玦虛弱著又說道,然后將那支浸滿了鮮血的針灸遞給韓柒。
“嗯……”韓柒點頭,醫(yī)術(shù)懂得一些,畢竟曾在武越皇宮內(nèi),也看到過幾本醫(yī)書,都是出自西南藥仙朱無眠的要術(shù),雖沒有刮肉接骨之法,但簡單針灸,韓柒自然學(xué)會,穩(wěn)穩(wěn)的拿住了那根針灸,連接著長長細線,韓柒揉了揉紅潤的眼睛,便開始給施成玦縫針。
中途,歷經(jīng)一天一夜不眠不休,那么長時間里每一分每一秒,施成玦都在忍受著極大的痛楚,而韓柒,拿針拿的久了,最后一處沒有縫上,眼睛卻開始模糊了起來。
“集中注意力,拿緊了針灸……”最后幾步,施成玦提醒了一聲,看著韓柒欲閉的雙眼,便給韓柒提了神,呵斥一句,“娃子,練刀最為重要的,便就是毅力,只有足夠的毅力才能將刀勢凝聚出來……”
“師父說的是!”韓柒被呵斥一聲,立馬便精神了起來,眼睛瞳孔瞬間放大,認(rèn)真的將施成玦斷腕最后一處地方縫合。
看著韓柒完成這最后一步,施成玦才滿意的點著頭,手腕傷口縫上了之后,疼痛感便輕緩了許多,站了起來,走到搖搖晃晃的韓柒身邊,一把便抽出韓柒的長刀。
“師父……”韓柒一驚,喊了聲。
“握著你的刀……”施成玦將刀柄交由韓柒握著,拿直了之后,便不準(zhǔn)韓柒移動半步,隨后又放了個小酒杯在韓柒的刀面上,“這酒杯兒老夫我喜歡的很,若是碎了,就太可惜了……”
施成玦跟著搖起了頭來,準(zhǔn)備出門,可又覺得不夠,從桌椅上提起一壇藥酒,在韓柒刀面上的小杯子里面滿上之后,才笑著樂呵樂呵,“不準(zhǔn)撒,刀法要的,就是一個穩(wěn)字……”
滿意了之后,施成玦帶著虛白的臉色才出了門去,一躍輕功而起,上了云煙堂的屋頂,吧嗒著抽起了那根老煙管,吐著煙絲,沒過多久,便昏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