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到爺爺這兒來。”

林子里，老道笑顏如花，他朝著前方招了招手，那里正蹲著一個赤著身子的孩童。

孩童沒有說話，只是蹲在地上，兩只手下意識抱住白骨森森的頭顱，直勾勾的盯著老道。

“你先替我拿著。”

似乎注意到孩童的目光，老道“咣當”一聲就要將手中沾滿尸血的長劍丟在地上，臉上又舍不得，干脆喚來王明將長劍丟給了他，還不忘補上一句“放心，不會傷到你的”才安撫了王明的手忙腳亂。

“來，乖乖，爺爺給你吃糖好不好。”

老道笑了笑，從懷中掏出一顆白糖，扔到了孩童的前方。

半晌兒，似乎是被糖果吸引住，孩童怯怯的伸出一只沒有了血肉的小手，在確定老道沒有動作時，飛快的將那糖果抓在手里喂到嘴中，臉上露出也不知是真享受還是什么的表情。

王明站在老道的身后，看著這一幕，莫名感覺心口有些悶堵。

“來，乖乖，爺爺這里還有一顆……”

老道邊說又邊自懷里掏出一顆糖果，遞給了孩童。

這回的糖果和先前有些不同，被黃符包著，但在孩童這里卻并無什么不同，仍舊是小心翼翼的將糖果抓在手里喂到嘴中，臉上露出一抹不知是享受還是什么樣的表情。

只是這次，這抹表情卻變成了永恒。

老道的話語緊跟著傳來“人世太苦，下輩子還是莫要再做人了……”

說完似乎覺得這句話有些不妥，不做人不就成了畜生了嗎，老道急忙又道:“還是做人好，就是希望你下輩子能投個好人家，一輩子平平安安的，別再遭受這種苦難了。”

老道也不知道他說的這些話有沒有用，但最起碼是個念想。

這個孩童也是尸群的最后一個，將其送走老道有些頭暈腦脹，不止是斬妖除魔耗費了太多精力，還是那《太上玉華洞章拔亡度世升仙妙經》太費心神。

斬妖除魔斬妖除魔，當然是斬除最為簡單，任憑你什么邪魔外道一劍斬之，世界也隨之清凈。

老道做的卻是比斬妖除魔還要難上一些的超度。

說實話，老道也不知這么做有沒有意義，他只是想要這么做，就去做了。

老道不奢望能改變世界，他還沒有那么偉大，更沒有那般力量，他想要的只是讓自己不留遺憾。

正如他對李三思所言，一言一行只需無愧于心便可。

“道長，那妖魔在這里嗎？”

王明似想到了什么，自剛剛的情緒中脫離出來。

“在，怎么不在！”

老道冷笑一聲，取過王明遞來的長劍，隨意在空中揮舞幾下，劍身就又似嶄新的了。

“在哪兒？”

“跟我來就行了，記得切莫出聲，不然我都救不了你。”

老道指了個方向，沿路走去。

他這可不是瞎走，早在進林子前他就用靈目神符刷過眼睛了。

整片林子尸氣縱橫，唯獨這個方向妖氣沖天，跟他在那女尸身上找到的牙齒一個味兒。

“那怪物的巢應該就是在這里了。”

一人一鬼沒行多遠，老道突然停了下來，指了個地兒，王明定睛看去，便見那是一個裸露在外的洞穴。

洞穴自這里看來黑黢黢的，內里啥都看不清，卻給他這個鬼都一種心悸不已的感覺。

“道長，要進去嗎？”

“等我先做點兒準備。”

說是準備其實就是老道將帶來的符箓在洞穴的外面給糊了一圈。

做完這些一人一鬼才偷雞摸狗般朝著洞穴摸去。

然，這還沒進去一股鋪天蓋地的腥臭就把老道熏得捏住了鼻子。

老道受不了這味兒，只得用木棍做了個簡易的夾子將鼻子夾住，這才敢繼續剛才的進度。

待的二人進去后，更是被眼前一幕給嚇到了。

只因這個山洞看著寬敞，尸骨骷髏也遍地都是，但這種場面老道也不是沒見過。

讓他震驚的是山洞的正中間兒居然有個腦池。

什么是腦池？

水池是裝水的。

腦池自然是裝腦子的。

這腦池里白花花一片，全是腦子。

那般模樣，就是王明這個聞不著味兒的鬼都駭的不行。

老道也是一般。

哪怕他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也是第一次見到這么惡心的場面。

這得殺了多少人，拔了多少人的腦子才能弄出這么個東西出來啊！

等等，那怪物不在這兒！

似想到了什么，老道面色突的一變。

不在這兒會在哪兒？

王明這話剛一出口，便見老道風風火火的沖了出去。

他也想到了。

那妖魔不在這兒，鐵定是在蔡村了。

這下遭了。

“我們都被那妖魔給欺騙了，這妖魔果真是吃人腦吃出了智慧，竟連聲東擊西的法子都會用。”

老道將洞口糊的符箓掄圓了塞進道袍，拔腿就朝著蔡村的方向趕去。

“那妖魔可能……肯定是跟著三思他們去了。”

老道心里急的不行，王明也一個樣，這一人一鬼才跑了幾步心中就涌起了巨大的不安。

“道長，三思兄弟他們走了已經有一陣兒了，您可有什么法子讓我們快速趕上，不然光靠這兩條腿……”

王明沒有說下去，老道卻明白他的意思。

若是時間足夠，他倒是可以制兩個甲馬來用。

可現在正是時間不等人的時候，他張了張嘴，從來沒有似現在這般無奈過，尤其是注意到王明身上背著的布包。

那個混小子還把他給的符箓又送回來了一些，這讓他期望李三思能多支撐一段時間的希望都泯滅了幾分。

“道長，我記得您說過山神便是一山之主，擁有控山之能，一步千米都不在話下，那不知這個山神的能力在其他山頭好不好使？”

老道是擔心李三思，王明固有，更多的則是擔心他的老父，白發人送黑發人已是世間最大的悲哀，他不想讓老父再落入跟他一般的境地。

老道突然就沉默了下來，王明卻只當他是默認了。

“道長，我只問你兩個問題，其一，我若是喚回了靈識，是不是就擁有了山神的力量。

“其二，山神的力量可能與那妖魔抗衡？”

這回老道沒有再沉默，他緊緊的盯著王明:“你說的我可以解答，可以，但你要想好，你這么做可是要長困山神廟百年時光，當中再也出不來的。”

“三思他們離開了已經有段時間，是生是死尚且不知，為了一個不一定的結果困守百年，至少在老道我看來是不值當的。”

“那道長，如果是您，您會怎么選？”

“我？”

老道沒有猶豫。

“老道我可就這么一個徒弟！”

王明也沒有猶豫。

“還請道長傳我喚回靈識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