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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天外(一)

告別玄奘大師后,我們一行人急匆匆繼續(xù)南行,直奔天幕。

“我在寺內(nèi)給你們準備了休憩禪房,但你們應(yīng)該是用不上了。”玄奘大師堅持要送我們,送過一道又一道院門,到了寺院大門門口才終于停下,“這事情耽誤不得,總是要盡早處理才好。”

天蓬拉著大師的手,愁眉苦臉地哼哼:“師父,等忙完猴哥這事,我就跟著老沙一起回來陪您。”

大圣伸手拽住天蓬的耳朵,把他從大師眼前拽開:“你這呆子陪著師父還不夠師父煩的!你是會抄經(jīng)?還是會梵文?”

“我端茶送水噓寒問暖總可以吧!”天蓬救回自己的耳朵,退到沙羅漢身后小聲嘟囔著。

玄奘大師笑呵呵看著:“悟空,此去一定小心!”

“是!師父。”大圣低頭拱手,轉(zhuǎn)身疾行。

這一趟雖然收獲不少,卻更像是扒開一層迷霧又陷入更深的迷霧中,我不知道該作何感想,更不知道該如何對付。大圣他知道嗎?

“大師兄?”沙羅漢突然開口。

“何事?”大圣腳步不停。

“進入無界后,我會如何?”沙羅漢問。

大圣搖搖頭:“我卻不知。”

沙羅漢沉默了一會兒,接著說:“若我有何不妥,二師兄,師父就交給你照顧了。”

天蓬一巴掌拍在沙羅漢肩膀上,氣勢洶洶地吼著:“你能有什么不妥?呸!送死的事你師兄我能讓你去嗎?!”

“我跟你去。”我走在沙羅漢身邊,沖他點頭。

沙羅漢看看我,又看看大圣:“阿紫施主也能去?不是說非我不可么?”

“她去不了。”大圣瞪了我一眼。

“哦。”我敷衍地點點頭,反正我到時候總要試試看才行。

我們一行人心急如焚,加上腳程快,不一會兒就出了天幕。恢復(fù)修行的感覺就像憋氣憋了許久終于能一吐為快,像閉眼摸黑走了一路終于能重見光明,像雙腳陷入泥潭終于能脫身而出。

我開心得原地直打轉(zhuǎn),天蓬揉著自己的頭傻呵呵地笑,就連大圣都瞇著眼伸了個懶腰,只有沙羅漢看著自己胸前的佛珠,面無表情。

“走了!”大圣把金箍棒橫在我面前。

“啊?”我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趕緊收斂心神,雙手前伸,順著金箍棒往上繞啊繞,把自己纏在大圣手臂上。

“阿紫姑娘化身進不了地府。”好像是天蓬在向沙羅漢解釋。

我朝聲音方向揮了揮葉子,只覺得渾身一輕,周遭的環(huán)境瞬間變了。

“到了。”大圣抖抖手。

我忙不迭從他肩頭滑下來,落地后打量四周:眼前就是熟悉的地藏王府邸大門。

“菩薩,我們回來了。”天蓬上前喊門。

門分左右,門里傳來聲音:“回來得可快!各位請進。”

大圣沖沙羅漢點點頭,領(lǐng)著他直接走到通往無界的門前,指著門里說:“就在這里。”

我緊跟著走到沙羅漢身邊,拿手往門里伸,還是不得寸進:“看,我們都進不去,就看你的了。”

沙羅漢點點頭,回頭看向地藏王:“菩薩,進去之后,卻又如何?”

地藏王沖沙羅漢笑了笑:“我所知有限。聽說那無界中沒有天地、沒有虛實,待你進去之后,你心中所想之人自然會來找你。”

沙羅漢想了想,接著問:“若我要出來,卻又如何?”

地藏王還是笑著:“心中所想,自然得行。”

“好,那我進去了。”沙羅漢沖大圣點點頭,抬腳就往門里走。

我看著他半條腿浸入灰白光暈中,心思一動,飛身撲上,藤蔓纏上他半邊手臂,跟著他一起進入無界中。

“小阿紫!”“阿紫姑娘!”身后傳來兩聲驚呼,那聲音卻在我進入無界的瞬間就被掐斷了。

“阿紫施主?”沙羅漢的聲音。

我往上挪了挪,枝葉貼近他耳朵,想著:“沒想到成功了,我們已經(jīng)在無界了嗎?”

“應(yīng)該是的。”沙羅漢竟然回答了。

我嚇了一跳:“你怎么聽得見?”

沙羅漢點點頭,又搖搖頭:“這無界詭異得很,我聽不見自己的聲音,卻能聽見你的聲音。”

我回想著剛才地藏王說的話,猜測著:“大概,我們聽見的是對方的想法?不用開口?”

沙羅漢的聲音顯得很猶豫:“也許,佛門也有傳音入密之術(shù),或許……”

他的聲音中斷了。

“沙羅漢?”我試探著喚了一聲。

“哈哈哈哈!”傳來的卻不是沙羅漢的聲音。

隨著這個奇怪的聲音響起,沙羅漢猛地抽搐起來:身體不停左右轉(zhuǎn)動,手臂一會兒高舉一會兒揮向四周,就像在和什么人扭打掙扎。

“沙羅漢?!”我緊緊纏住他的肩膀,枝葉往上伸向他臉頰,然后狠狠抽在他耳邊。

“哈哈哈哈!”還是那個聲音,“這家伙叫沙羅漢?那你又是什么東西?”

我一邊抽著沙羅漢,一邊試圖找那聲音的出處:“我?我不告訴你!你先說說你是誰?”

“哈哈哈哈!”那聲音越來越刺耳,“我是誰?我怎么知道我是誰?不,等我從這里出去,你可以叫我,沙羅漢!”

“什么?”我糊涂了。

“對,對對對,”那聲音狂笑著,“只要我想起來怎么出去。怎么出去?你肯定知道!快告訴我,怎么出去?”

沙羅漢還在掙扎不休,我不知道該怎么幫他,但我知道不能順著那聲音往下想。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能反復(fù)重復(fù)這一句話。

“你個蠢貨!”另一個聲音加入進來,連喊帶罵,“這東西大概是那沙羅漢的法寶,她知道個屁!你讓開!把這副殼子讓給我,我能找到出去的辦法!”

第一個聲音似乎緊張起來,沖第二個聲音大吼:“你滾開!我先來的!”

第三個聲音出現(xiàn)了:“喲,這有什么先來后到?你來得早,但你控制不了他,有什么用?”

“就是就是,有什么用?”第四個、第五個、第六個,無數(shù)個聲音憑空響起,一聲高過一聲,一個不饒一個。

我被喋喋不休的聲浪裹住,就像被海水淹沒頭頂,腦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識藤蔓越縮越緊,直到深深陷入沙羅漢的脖頸之中,聽到非常微弱的一聲:“呃啊。”

沙羅漢還活著!我趕緊松開藤蔓,將枝葉鋪滿沙羅漢頭頂,屏蔽掉其他吵吵嚷嚷的聲音,專心尋找沙羅漢自己的聲音:“沙羅漢?沙羅漢?記得地藏王的話,控制你的想法!把雜音趕出去!沙羅漢!”

“敢說我是雜音?”“他回不來了!這副殼子是我的!”“是我的!”聲浪一浪更比一浪高,但我不怕了,我聽出了他們的心虛。

“沙羅漢!想想你師父!想想他說的話!這是你的機緣,只有你自己能抓得住!只要你想,他們控制不了你!”我把所有藤蔓都挪到沙羅漢脖頸以上,一邊沖他喊話,一邊將藤蔓緩緩收緊。

“師父?”微弱的聲音響起,卻瞬間就壓過了眾多雜音。

我松了口氣,退回到他肩膀上:“對,玄奘大師。他知道你修行走火入魔,五識皆滅,世間無法可想,卻讓你一定要走這一趟,你能明白為什么嗎?”

“五識皆滅?”沙羅漢雙手捧著腦袋,“修行再無進益?我不明白。”

我嘆了口氣,但我?guī)筒簧厦Α?

“我不明白。”沙羅漢喃喃念著,“我按法旨修行,取經(jīng)完成后佛祖親自授予的法旨,我們?nèi)硕加校挥形遥挥形艺嫘淖裾辗ㄖ夹扌校挥形摇N也幻靼住!?

我眼前閃過五指山重逢時大圣的神情,以及佛祖門前第一次見到天蓬的樣子,藤蔓忍不住輕輕顫抖著:“你明白的,但你還是不明白的好。”

“對。”沙羅漢點點頭,“明白與否,于我無益。”

這句話的聲音里多了某種東西,和大圣和天蓬很像,我知道玄奘大師的預(yù)言實現(xiàn)了:沙羅漢活過來了。

但我還是很好奇:“你剛才是怎么了?”

“剛才,”沙羅漢回憶著,“我以為自己終于死了。我以為自己能接受死亡,誰知道將死之時還是一心求生。”

“那就活著吧。”我拍了拍他肩膀。

沙羅漢點點頭:“我還得照顧師父。”

大圣老說天蓬是呆子,我覺得沙羅漢才真是個死心眼的呆子。

“好好好,”我有點累,“咱們趕緊找到六耳獼猴,趕緊出去吧,出去就讓你回去照顧師父。”

“好。”沙羅漢答應(yīng)一聲,接著問,“怎么找?”

我也不知道:“也許,試著想他的樣子?”

“好。”沙羅漢不說話了。

我也開始專心致志想六耳獼猴:如果佛祖讓我做的那場夢是假的,那六耳獼猴到底是什么人?但我不信那場夢完全是假的。我見過六耳獼猴,他眼里的確有和大圣一樣的火焰,他一定和大圣有某種關(guān)系。或許他們出處相同?或許西山上那石頭孕育的石猴不止一只?可惜那石頭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跡可尋。

想著想著,我忍不住在腦海里嘗試復(fù)原神石。雖然只在夢里短暫見過,但西山我待了上百年,早就習慣了對著光禿禿的山頂想象神石:從深深陷入泥土的底部,到被風雨侵蝕的側(cè)面,一點一點拼湊出神石該有的樣子,直到它完全出現(xiàn)在我面前,比夢里更真實。

“孩子。”神石說話了。

我連思想都沒了聲音。

“孩子。”神石的聲音很溫柔。

“你,你是?”我試探著問。

“我是女媧,是生命的母親。”神石回答。

“什么?!”沒聽說過。

“你也是我的孩子,是第一個能通過缺口跟我產(chǎn)生聯(lián)系的我的孩子。”神石的聲音像西山上的夏日涼風,讓我很想相信它。

我別別扭扭地問:“生命的母親,是一塊石頭?”

神石笑了:“傻孩子,你看到的是我補天用的石頭。它是我親手做的,因此帶了我的氣息,你在世界縫隙中想到它,就如同想到我。”

“世界縫隙?”我艱難地問。

神石耐心地解釋著:“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之間存在縫隙,當你進入這道縫隙,就有可能和我的世界產(chǎn)生聯(lián)系。但這道縫隙通常是無法承載生命的,孩子,你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我,我來找人。”我老老實實回答。

“哦?”神石等著我往下說。

“你的石頭,”我決定還是先信了它的說法,“長成了一只石猴,不,兩只石猴。其中一只被關(guān)進這里了,我來找他,帶他回去。”

“哦?”神石似乎很驚訝,“沒想到這石頭還能有這等變化。雖然萬物有靈,但我創(chuàng)造它時并沒有賦予它生命,它竟然自己變化出了生命嗎?”

我跟著瞎點頭:“是的。它變出的兩只石猴都很厲害,都有通天本領(lǐng)。但是……”

神石輕聲問:“但是什么?”

我嘆了口氣:“你創(chuàng)造生命的時候,是故意有強弱之分嗎?”

神石沉默了一會兒,回答:“我起了生命的頭,但為了當個好母親,我卻不能控制生命發(fā)展的每一步。孩子,我創(chuàng)造生命的時候,只有差異,沒有強弱。”

我不是很滿意:“你說的差異,包括神佛和妖怪的差異嗎?”

“神佛?”神石聲音急切,“神佛不是我的創(chuàng)造物,孩子。”

“那他們是什么?”我不懂。

“來,你看。”神石說著,發(fā)出幽幽的熒光,將一幕幕景象映照在我眼前。

首先是一片白茫茫天地,天地間什么都沒有。緊接著一個身影從天而降,雙手翻動,天地變幻:地上出現(xiàn)山川河流,天上飄起云彩晚霞;土里鉆出參天大樹,山間布滿七彩野花;飛鳥騰空群獸起舞,興衰往復(fù)春秋冬夏。

“我是虛無的孩子,我的使命就是為世界創(chuàng)造生命。但生于虛無的不止我一個,還有六個使者與我共存。他們不懂生命,卻對生命充滿好奇,這種好奇加上無知和貪婪,將會給我的孩子們帶來災(zāi)難。”神石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傷心。

景象中那片湛藍的天空突然裂開一角,從裂縫中降下五彩閃電,將大地上無數(shù)生靈焚燒殆盡。最開始的那個身影飛上天空,用身體擋住裂縫。這片天地終于不再遭受破壞,但那個身影卻苦苦支撐,看起來搖搖欲墜。

“為了創(chuàng)造生命,我?guī)缀鹾谋M了全力,但我來不及休息,因為我的孩子們已經(jīng)被其他使者們發(fā)現(xiàn)了。他們僅僅是朝我的孩子們看了一眼,就讓我的孩子們死傷大半。我必須保護我的孩子們,我必須讓我的孩子們遠離我的世界。”神石悲傷地繼續(xù)。

景象中那身影忙忙碌碌,既要抵抗天空裂縫中的閃電,又要收集材料煉補天石。等到終于開始補天,那身影帶著補天石消失在天空裂縫中。之后隨著落下的閃電越來越少,天空中那條裂縫也越來越小,最終只剩下針尖大小的一點,像一顆黑色的星星。

“我不該輕視了我同伴們的決心,”神石自嘲著,“沒想到他們?yōu)榱说玫轿业暮⒆觽儯谷宦?lián)手阻止我補天。”

一塊石頭從黑色的星星上掉下來,砸在地面上。而從那一刻起,源源不斷的黑霧不停從天空中那個針尖一樣的缺口里涌進來,悄無聲息地彌漫在天地之間。

“我用盡最后的力量,將你們的世界封閉在我的世界之外,但其他的使者們還是利用那個缺口創(chuàng)造了這片縫隙,讓我無論如何都不能完全切斷我們世界之間的聯(lián)系。”神石嘆息著。

“那,”我暈暈乎乎地開口,“不切斷聯(lián)系有什么問題?他們不是不能進來了么?”

“但他們一直在試圖控制我的孩子們。”神石連生氣的聲音也很溫柔,“補天那一戰(zhàn)之后,我們雙方都受了重傷,甚至有三個使者被迫進入了永遠的休眠期。那一戰(zhàn)讓我們再也沒有互相對抗的能力,同時也讓我們發(fā)現(xiàn),我們所在的這個世界正在枯萎。”

“枯萎?”我提問。

“是的,”神石回答,“就和鮮花枯萎一樣,我的世界存在太久了,這一天遲早會來。而我創(chuàng)造生命的使命已經(jīng)完成,我愿意跟著這個世界一起休眠。但剩下的三個使者不甘心,他們想犧牲你們的世界,來拯救自己的世界。”

“他們要怎么做?”我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通過窺探你們的世界,他們發(fā)現(xiàn)生命能滋生能量。”神石解釋著,“而通過無數(shù)次嘗試,他們還發(fā)現(xiàn)只有一種方式能將這股能量從你們的世界轉(zhuǎn)移到我的世界。”

“是我想的那樣?”我已經(jīng)開始搶答了。

神石嘆了口氣:“我的孩子們都很聰明,但沒有我在身邊提醒,你們怎么可能想得到:神佛所代表的信仰,包含了那么多的欺騙、那么多的假象,都只是因為三個將死之人的貪婪之心!”

“但他們是真的有法力啊?不是也為人間做了不少好事嗎?”我還是將信將疑。

“孩子,”神石的嘆息不停,“這才是他們最可怕的地方:他們用偶爾的奇跡,換來了你們?nèi)康男湃巍R坏┠阕呷胨麄兊娜μ祝椭粫较菰缴睢D阋溃哪芰坎皇菬o窮無盡的。一旦失去了這股能量,你們的世界會比我的世界枯萎得更快。他們用盡一切手段,只是為了加快能量到信仰的轉(zhuǎn)化。而你知道嗎?生命的苦難更能激發(fā)信仰。我害怕如果再不阻止他們,他們會不惜一切代價制造苦難。我能感受到,我的世界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

我仍有許多疑惑:“你都阻止不了他們,我們還能有什么辦法?”

“我阻止不了他們,是因為我實在傷得太重。他們比我好一點,還有力氣將自己的形象和最后一部分力量通過缺口投影到你們的世界里。但那畢竟不是他們的真身,只要切斷投影和真身之間的聯(lián)系,能量就傳不過來,而投影也會逐漸消失。”

“要如何切斷聯(lián)系?”

“用我遺失的那塊補天石,補上缺口,消除縫隙。”

我不死心:“補天石已經(jīng)沒有了。”

神石輕輕地說:“但是你讓我知道了,補天石沒了,石猴還在。”

我恨不得原地跺腳:“你!但他進不來這個縫隙!而且就算他進來了,補天之后他會如何?”

神石的聲音還是輕柔得讓我牙癢癢:“我會把打開這縫隙的力量借給你,但他必須自愿化石補天。而他一旦化石補天,就沒有之后了。”

“沒有別的法子嗎?你就不能再煉一塊補天石嗎?”我掙扎著。

“恐怕不能。”

“那,放任不管會怎樣?”我想賴掉。

“最多一百年,最少三十年,我的世界就要陷入休眠了。而在這之前,他們會拉上你們的世界陪葬。”再怎么不想聽,這話還是狠狠扎進了我心里。

“告訴我,”我突然想起來,“他們制造的假象中,包括轉(zhuǎn)世投胎嗎?”

神石不給留我一絲幻想:“生命之間會互相轉(zhuǎn)化,但恐怕不像他們說的那樣。是的,孩子,那是他們?yōu)榱俗屇銈兏禹槒亩圃斓募傧蟆!?

“我想親手掐死他們。如果我們補天成功,你能保證讓他們不得好死嗎?”我低聲問。

神石迅速回答:“他們注定要在漫長的痛苦和不甘中陷入休眠,但我會確保他們永不醒來。”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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