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窗被人從外面打開,符諾年臉上浮起淡淡的笑容來。她想這樣也好,省的她再動了。
她正偷著樂的時候,有一把軟梯落在了她眼前不遠處的半空中。
她愣了愣,覺得奇怪,心中也有些期待,莫不是那人終于想通,肯放她出去了?
“諾年!我來接你出去!”
是滿白川的聲音!符諾年微笑,她抬頭,目光從眼前的軟梯上移向天窗處。
她看到天窗那里的人后便靜止了,這人不是滿白川,而是一個她從未見過的人......她不認識他,但她卻一點都不覺得這人陌生。
她和這人相望許久,她的心中空空蕩蕩的,說不出來有什么感覺。這人也一直沒有拘束的樣子,對上她有些疑惑的臉,很是坦然。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可能是滿白川等了半天也沒有見到符諾年出去,便催促道:“廖微!怎么了?要我搭把手嗎!”
“不用!”廖微看著符諾年的臉拒絕了滿白川,對他們兩人說:“給符姑娘一點時間。”
同時也請給他一點時間。師傅讓他來大陰山接一個人回上潭團年,他半柱香前才從費神醫那里知曉了一個秘密:在這間木屋里面的女子竟然是他師傅的女兒。
既然是女兒,師傅為何會讓符諾年生活在這里?
廖微自從見到符諾年后便一直想不通,到底為什么?
聽到滿白川與廖微兩人之間的對話,符諾年的心中突然嫉妒了一下,可接著她感到迷茫......還有一些不措。
這個人就是廖微啊!隔了六年她才如愿見到了他。
符諾年輕步走向軟梯那兒,她拽緊上面的繩,剛想往上爬心中卻突然想“麻煩”這個廖微,她稍稍仰頭看向廖微對他說:“廖微......我身子僵硬,你拉我上去吧。”
符諾年的這一聲“廖微”,她說不出來到底是恨還是也有羨慕,總之她叫出他名字的那一瞬間,她的心中便不在惦記那份可笑的“母愛”了。
廖微很快便將符諾年拉了上來,她一上來廖微便讓開了。
不知為何,將她拉上的時間明明很短,可廖微卻覺得過了很久一樣,他總是感到自己好像欠這個符姑娘一些東西。
符諾年也認為這出去的這段距離過于長了,四年......可不是等了四年嘛。她又等了四年才等到那人的一個回應,竟沒想到會是......廖微。
為什么是廖微啊?符諾年這個時候突然傷心了,其實她覺得誰都可以的......廖微也行,只是......只是為什么一定要是他來呢?
她當年聽到廖微的名字后便就想要立刻去見他一面,而如今終于是見到了,但她也非常討厭這樣了。
見到符諾年出來了,滿白川馬上朝她伸出手,他笑中有淚,喚道:“諾年!”
聽到聲音,符諾年腦中懵懵的,她一下看到滿白川還有些恍惚。明明剛才在屋里的時候并未有這種感覺,聽到他的聲音是開心,是迫不及待想出來見見他,怎的真又看到他了心中不僅沒有很開心,反而是想走開不見他呢。
可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不在意了,她將手放在他的手心跟在他的身旁同他一起走。
無論師傅因何原因要放她出來,她只管聽就行了。不管那人想要如何,她都只管照做就是了。只不過,她也不曉得這回還能堅持多久......
滿白川看見符諾年出來,很是高興。可符諾年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在后山待了四年,整日不見天日,她早就已經沒有了什么情緒,整個人呆呆的。
不過即使如此,滿白川對她笑的時候,她也會對著他笑。他笑得開心,她卻笑得傻氣,慢慢的兩個人就這樣傻傻地笑了好久,好像又是過去那般的模樣。
陳時十二年,夏。
一輛馬車正極速地往大陰山方向趕,驅馬的車夫動作不停,他看著前方的路對里面的人說了一句:“周公子,你再忍一會兒,我們就快到了!”
馬車里面躺著一個少年,他被裹得嚴嚴實實的,只留出了一個腦袋。他先前中的毒快要蔓延至心脈,若不是太子殿下向皇上求得綺麗草制成的神藥救了他一命,只怕是他還沒等出大赤國就一命嗚呼了。
作為太子殿下陪讀中最受賞識的周氏公子,周洋士還真的沒想過他有一天會離開生養他的大赤國來到陳國大陰山尋求庇護。
而追殺他的人正是他的父親所擁護的秦王。那些殺手從大赤國殷江追到這里還不肯罷休,是秦王下了死令,所以他不死,這些人不會離去。
太子殿下的勢力還不足以與秦王抗衡,可他也不愿見他就此消逝,便將他的命交到了九生門手中。
九生門收錢辦事,只要不是求榮賣國、不濫殺無辜、不損己之利譽,有多少錢辦多少事,就連對方是大赤國的秦王,他們也能做到在其眼皮子底下將“錢”拿走。
可這位太子音殿下卻是知道,現能與他的叔叔游說一番的只能是陳國的陛下了。因為這位陛下會答應他的請求,也能讓他的叔叔望而卻步。
九生門的主人本就是他——這位陳國的皇帝陛下。
周洋士生死一線被太子音用了半棵綺麗神草給從閻王手中搶了回來,正是恢復時候身子虛弱,秦王義女常櫟又給他下了另一種毒,這一次的毒不會要人性命,可若不將毒清理干凈,輕則神志恍惚,重一點便是要“睡”上一輩子了。
三國之中只有一人可解,便是久負盛名的陳國九生門的費神醫。不過費神醫自六年前便沒有離開過大陰山,就算是陳皇的圣旨,他亦罔顧。
所以韋瀛只得派人將周洋士千里迢迢送來大陰山。護送周洋士的暗衛也在這十幾天與秦王死士的周旋和長路奔波中只剩下了一人。
周洋士和僅剩下的這名暗衛歷經艱險終于到達了大陰山,彼時站在那里等待他們的人并不是大陰山的費神醫,而是他唯一的弟子符諾年。
見到信中所提到的人似乎來了,符諾年問也沒問便朝他們那邊跑過去。
馬車停下,她立即跳了上去,她看到周洋士后什么也沒有說,把他身上綁著的繩子解開,仔細地觀察了片刻,然后她才將一根銀針插在了他的身上。
不知道是符諾年扎上的那根銀針的奇效,還是頸前沒有了束縛,周洋士突然覺得舒服了好多。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后吐氣,接著睜開眼睛。他一睜開眼睛便往符諾年在的那個位置看過去。
“謝謝你!姐姐......謝謝你救了我。”
符諾年還是沒說話,她對周洋士露出了笑容。
周洋士又想說什么,可是馬車外的暗衛突然倒了進來。符諾年的身子一抖,她掀開車簾往外面看了一眼,等她轉回頭后臉上便染滿愁容。
“怎么了?姐姐!”周洋士關切道,可說了話后也沉默下來。
還能是因為什么,只能是因為他,他這個時候就是一個燙手山芋!因為他連最后一個護送他來的暗衛也死了......除了太子殿下,應該不會有人愿意為了他而與秦王作對。
符諾年聽到了聲音,她沒有回答周洋士,也沒有去看他。她此刻確實在糾結,出來接應周洋士是她替師傅作出的決定。
兩天前,黑門和白門一前一后送來了兩封信,一封是黑門趙弦的來信,另一封是她的母親讓人送來的。
符諾年想,為什么又是信?還偏偏又是兩封!
師傅閉關了,在閉關前囑咐她若有急事便馬上去叫他出關。所以符諾年遵了師令將信打開了看,看了之后她覺得不看得好。
她又想,為什么她總是能遇到這樣的事,又是選擇......曾經的那一次她還是個五歲小童,可也是那次的選擇讓她被關在了大陰山這個地方十五年!這一次她是個大人了,要如何來選呢......
黑門趙弦的來信是希望他的師傅能夠救下一個人,可另一封信,她的母親讓人帶來的竟然是一旨圣令,是與趙弦信中所述相反的內容。
圣令叫她的師傅袖手旁觀!絕不能收留大赤國周氏小公子。
為什么要見死不救呢?符諾年不懂,醫者仁心,她不愿意見死不救......而且她雖然這十數年沒有出去過大陰山,沒有見過趙弦他們,但是關于他們的事她聽的可不少。
趙弦是黑門之主鐘氻的徒弟,是陛下所倚重之人,也和......廖微一起共事,他們一個在黑門,一個在白門,一個經常離開陳國去做任務,一個從進入九生門起便沒離開過九生門。
她經常聽到來大陰山取藥的九生門弟子說起廖微,之中有很多次都聽到他們說:廖微欣賞趙弦,把趙弦當作了前進的目標。
從別人口中聽到一個人稱贊另外一個人,而且這兩個人都是門中數一數二的人物。符諾年覺得很奇妙,連廖微都向往想要去成為的人,那趙弦的這封信在她看來要比陛下的圣令更讓人想去遵循。
況且她本來就做不到見死不救,她以為醫者仁心便是要救死扶傷,對病人所求應當做到自己的極限。
可是她應當是忘了當初也做了同樣的選擇,那次是被關了十五年,而這次是違抗圣旨,為的就是不拂她那在他們眼中看起來很不值當的仁與善。
所以......這一次符諾年也不曉得她會面臨什么樣的懲罰。不過,她沒有后悔,不管是這一次還是從前的那一次,她都是不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