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瑤良思!”紫喬拉動韁繩追著前方的人。
前方的馬匹速度沒有減慢,北瑤良思像是聽不見一般,沒有想停下來的意思。
“北瑤良思!”紫喬又喊。
北瑤良思不聞,紫喬便匆匆趕上她,將馬停在她的前面。
“吁——”北瑤良思盯著紫喬看,久久不肯說話。
“北瑤良思!”紫喬驅馬到北瑤良思同方向的位置,看著她說:“我和你一起去。”
“......對不起。”北瑤良思又說了一次。
她知道紫喬已經很難受了,卻還是愿意和她一起去。紫喬本來就不需要管的,她知道她不會不去,是她強迫她。
“北瑤良思......”紫喬的目光轉向遠方,聲音漸穩漸淺,“我同你一起去吧。”
“紫喬......”北瑤良思也難受,她因為找到了魚悠悠的消息,便想跟趙弦最親近最重要的人分享,她開心得忘了......封蕊是不能言說禁令。
所以紫喬剛才會拒絕她,可因為擔心她,因為她自己也有私心想見魚悠悠,于是......她再不愿意也來了。
紫喬又看向北瑤良思,對她露出寬慰的表情,“良思,我是紫喬,可我也是封蕊。因為有封蕊,所有才會有紫喬。你是哥哥最好的朋友,我是哥哥最親的妹妹,我們都是一定會去找魚悠悠的,便就同行吧。我想哥哥不會怪我們。”
“好。”北瑤眼中含淚,輕輕點頭,而后又擔憂道:“他們呢?”
紫喬挑眉,“你說權佑!”
北瑤良思搖頭,“去見魚悠悠,我不想讓權佑知曉。他不應該一直因為我們而憂心。”
紫喬笑,“同意。那你說的他們?”
“你說你如今是紫喬,是誰讓你必須成為紫喬的呢?”
“哦......”紫喬恍然大悟的樣子,是誰呢?她心中小小地狡黠了一下,當然是她自己咯,不然誰能讓她心甘情愿地成為紫喬呢!
“你放心吧!北瑤良思,我是紫門門主,是有自由的!”
紫喬笑,她的笑容天真爛漫,她的這個笑容沒有欺騙任何人,包括她自己。因為她知道,有自由的人是紫喬,跟封蕊沒有關系,能繼續恣意生長的是紫喬,也跟封蕊沒有關系。封蕊唯一能夠選的就是成為紫喬,因為她想活,跟封蕊無關,跟紫喬無關,還有一點......她的生死由她自己定,不由天不由地更不是那個既想讓封蕊死又想叫紫喬活的人定。
......
魚悠悠是個氣質清麗的女子,得知紫喬和北瑤良思是趙弦的朋友,多看了兩眼,便邀她們進屋。進去后她將茶水為兩人斟好,然后第一句話就是詢問兩人。
“趙弦怎么還不來娶我,他是不是反悔了?”
聽了魚悠悠的話,紫喬和北瑤良思面面相覷,然后轉頭看著魚悠悠,紫喬開口說了話。
“沒有,我們這不是來了嗎。”
“他呢?為什么沒看到他?”
“魚姑娘......是魚姑娘嗎?”紫喬用刻意的目光探究著魚悠悠。
“啊?”魚悠悠不懂紫喬為何會這樣問她,可她還是回答道:“我是魚悠悠。”
紫喬笑了笑,臉色不算難看,“我知道你是魚悠悠。”
“紫喬!”北瑤良思拍了拍紫喬,她看著魚悠悠,不好意思地說:“魚姑娘,我是北瑤良思,趙弦的朋友,紫喬看到你有些興奮,她......”
“我是妹妹!趙弦的妹妹!”紫喬接過北瑤良思的話說,她的態度轉變的突然,看向魚悠悠的眼睛中也有了笑意。
“啊!”魚悠悠從椅子上起身,她看著紫喬的臉,她眉眼彎彎,眼中漸漸出現了振奮之意,她高興......自己總算是等到了。
“他跟我說過。他是不是被什么事情給絆住了......他與我約定,說兩年后來娶我,約定的時間早就過了,他怎么還不來......”
“那你為什么又多等了五年!”北瑤良思心中不是滋味,她知道想要忘記趙弦這個人并不容易,可魚悠悠為何也這般傻,她告訴她,“魚姑娘......承諾要由說出承諾的那個人來實現。”
“什么意思?”魚悠悠有點不開心了。
北瑤又說:“他沒有來履行和你的約定。”
魚悠悠臉上的表情僵了僵,她問:“他娶妻了?”
北瑤良思搖頭。趙弦當然不會娶妻。
魚悠悠又問:“那是他不想娶我了?”
紫喬搖頭。她不知道。
魚悠悠見兩人一前一后地搖了頭,心里松了口氣,可是馬上,她的心口便堵起一口氣,為什么......她等了七年只等到趙弦的朋友和妹妹......
她慢慢往身后退,腿越發站不住,直直地癱倒在椅子上。
她不愿意問出那個問題,因為她知道她們的回答不會是她想要聽到的。于是,她說了另一句話,繼續自欺欺人,她以為只要不知道,一直等就能等到他來。
“你們不是來了嗎......”
她笑,笑著笑著,眼前便花了,有淚流出來,她朦朧間看到了一個人,這個人不是紫喬和北瑤良思,是她等了許久許久心心念念著的那個人。可是她看不清楚他的模樣......她忘了趙弦的樣子......
陳時十四年,大赤國柳琴山莊。
魚悠悠將雨傘放在門前,她理了理衣裳,然后推開門走了進去。
“老師!我回來了。”魚悠悠看外屋沒有柳琴夫人的身影,便探頭朝里面看去,她喊:“老師?您是休息了嗎?老師?”
沒聽到回答,魚悠悠的唇彎了彎,她無奈地站在外屋盯著里屋。
“老師!明日就要演出了,您邀請了好多客人,身為山莊主人,學生覺得您應該出去見見客人。”
還是沒聽到柳琴夫人的回答聲,魚悠悠也不等了,直接進去了里屋。
魚悠悠進來里屋后就覺得奇怪,除了進里屋的地方有兩盞燭燈,進來里面后便是黑漆漆的一片。柳琴夫人的眼睛不好,夜中入睡必然會點上一盞燭燈,以便安心。
她走向柳琴夫人的床邊,叫了聲“老師”,還是無人應她。
魚悠悠的手探向床鋪,又軟又硬的感覺,因為隔著被子,她無法感受到人的溫度,她的心抖了抖,拉開了被子。被子下面不是柳琴夫人,而是一個枕頭,她松了一口氣,然后又擔心起來。
老師呢?為何沒在她自己的房間中?
魚悠悠匆匆走出房間,她朝外面走了幾步便退回去將雨傘拿上,然后打著傘往山莊的另一頭走去。
微雨入庭,她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加快腳步。老師也不知道是因為什么而不在她自己的房間里,她不能焦急,不能毛毛躁躁地打斷了明日的琴藝演出。
她穩步走上臺階,轉向東南方向,沿著長長的廊道,她到了一扇門前,站定。
魚悠悠深呼吸,她看著房中還亮著光,心中繃緊的那根弦終于松了松。
她敲了一下門,從里面傳來一個男聲。
“是誰?”
是他!魚悠悠心中竊喜,她道:“趙先生,老師的琴壞了,希望你幫忙修一修。”
“請進。”門里面的人沒有猶豫。
魚悠悠進去后立馬轉身將門關好,當她轉過身后看到眼前的一幕,她楞在原地,好一會兒都沒有動作。
房中有兩個人,兩張臉她都不認識,她的目光向下移了移去看他們的衣服,兩人衣服的顏色也極其相近。
左邊一人的衣服是青色,右邊一人的衣服顏色要藍一些,沒有她想要的。等等......她以眼為尺量著青衣男子衣襟兩邊的距離,心中有一點不好意思,幸好和趙弦見面的幾次她都小心記住了他身上的一些細節,不然她絕對認出來眼前這兩人誰是趙弦。
“魚小姐沒將琴一同帶過來,這讓在下如何修呢?”
青衣男子果然是趙弦,他似乎看出了魚悠悠那一瞬間猶豫中的局促,便開口問她。
魚悠悠往趙弦坐的方向多走了幾步,她開始著急起來,她說:“趙先生,你知道我不是來修琴的。”
柳琴夫人的琴藝極高,她身為她的學生,琴藝自不在話下,修琴這種小事自然是不會麻煩其他人。而且,魚悠悠覺得趙弦的琴技不會有她好,撫琴者一定會愛惜自己的那一雙手,而趙弦的手不管他是做什么的,絕不可能會撫琴。她不認為趙弦會彈琴,也就認為了他不會修琴。
“既如此,小姐夜中來此是有急事。”趙弦稍稍側身轉向魚悠悠。
“老師不在她的房中。明日就要演出了。”魚悠悠說,她想讓自己鎮定下來,可她臉上的表情越發慌張。
“你是想說柳琴夫人失蹤了?”
“沒有。”魚悠悠立刻搖頭,“我半個時辰前還跟老師在一起核對明日要演出的曲譜。”
“魚小姐去找過嗎?”趙弦問。
魚悠悠頓了頓,望向趙弦,看著他的眼睛很認真地說:“還沒有......不過,山莊里應該沒有我找不到的地方。”
“......”趙弦也看著魚悠悠,然后轉頭和他對面的男子說道:“立曰公子怎么看?”
這名叫作立曰公子的男子看著趙弦,答道:“這一次我只是來聽柳琴夫人彈琴的!”
他的表情有些無辜,跟趙弦說話這句話后,便馬上轉頭看向魚悠悠,對她說:“既然明日的演出很重要,我想柳琴夫人不會亂跑的。魚小姐不如回去仔細找找看。”
“你是說老師還在她的房間中!”魚悠悠心中拿不定主意,也不懂這位立曰公子說的話的意思,便說:“我和老師分開后便一直在整理曲譜,我是回房的途中經過老師的房間,見里面還亮著燈,所以想進去看看老師睡沒有......”
是啊,老師睡覺也會點著燈,只不過是在里屋點上一盞燈,可亮著燈的地方是外屋,她就是看著外屋還有光亮才會想進去......
柳琴夫人睡前點燈的習慣不只是她這個學生知道,山莊里務工的侍女仆人也都清楚。
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師為何不在她的房間中。
魚悠悠沒有告禮便匆匆朝外面跑去,她要馬上再回到老師的房間,她先前就覺得奇怪,卻也沒有仔細檢查一下。當真是慌了神......
見魚悠悠走得匆忙,趙弦猶豫了片刻,然后才起身往魚悠悠離開的地方跑去。
“這是柳琴山莊的內務,你還是別插手了。”立曰公子在趙弦身后叫住他。
趙弦還未跑出門,他停了一步,回身對立曰公子說:“你不是專門為了聽柳琴夫人的琴聲而來!”
立曰公子笑道:“悅琴不在于一人,東宮多的是樂師。”
“嗯......”趙弦點了頭,似乎覺得立曰公子說得挺對,可是他馬上又說:“柳琴夫人名聲在外,多少人想聽她撫琴一曲而求之不得,太子殿下有了機會可要珍惜啊!”
見趙弦消失在門前,立曰公子爽朗的笑聲響起,他為他自己倒滿一杯茶,卻擺在桌上沒有喝,他搖頭嘆道:“我不虛此行!他也另有收獲!可幸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