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新鮮血液的注入:外族崛起(18)
- 其實我們一直活在春秋戰國·珍藏版大全集
- 龍鎮
- 2848字
- 2014-08-27 15:35:08
仔細推敲起來,齊桓公這一舉動實在有點可疑。誠如他所想,八歲小孩根本不可能治理什么國家。同樣的道理,八歲小孩也不可能參加什么外交活動。試問一下:一個老頭和一個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能夠達成什么樣的外交成果?
您別說,這次會晤還真達成了一個很了不起的成果。《左傳》記載,魯閔公在會上向齊桓公提出了“請復季友”的要求,而齊桓公欣然應允。
“請復季友”,就是請求齊桓公讓季友回到魯國來。這個要求也很奇怪:季友又不是齊國的臣子,他回魯國,為什么要征得齊桓公同意呢?然而更奇怪的是,齊桓公對這一要求不但表示同意,更正兒八經地派人到陳國找到季友,召他回國。
消息傳到慶父的耳朵里,他的心都涼了一截:
第一,魯閔公肯定不會自己向齊桓公提出“請復季友”的要求,而是背后有人操縱。而這個人,八成就是季友本人;
第二,季友之所以出逃陳國,是因為他害怕哀姜,其實也就是害怕齊桓公對他不利。現在借魯閔公之口,他知道齊桓公對他并無惡意,便可以放心地回魯國來了;
第三,齊桓公當然也知道,季友如果回國,勢必對慶父構成致命威脅。他答應季友回國,其實也就表明了自己對慶父的態度,他并非將慶父視為自己在魯國的代理人。
從這三點看,慶父企圖控制魯閔公和討好齊桓公的初衷,全部都落空了。
魯閔公在落姑告別了舅舅齊桓公之后,并沒有馬上回朝,而是帶了一批人跑到郎地,眼巴巴地等著迎接季友回國。那光景,就像是獨自在家的兒童舉著雨傘在巷口等待父親下班回家。
不管慶父樂不樂意,季友就這么風風光光地回來了。
同年冬天,齊國大夫仲孫湫前往魯國“省難”,對魯莊公和公子般的相繼去世表示慰問。說是省難,實際上也是替齊桓公打探魯國的政治情報。回到齊國之后,他向齊桓公匯報了魯國的情況,總結起來八個字“不去慶父,魯難未已”。
這句成語無須解釋。
齊桓公問:“怎么才能去掉慶父?”
仲孫湫一躬身,回答說:“不用誰動手,他總有一天會自己害了自己。”嗓子里透著一股輕松。這話類似于“多行不義必自斃”,齊桓公一聽就明白了,繼而話鋒一轉,問道:“那么以目前這種形勢,魯國可攻取嗎?”
這才是這段時間以來,他認認真真考慮的問題。在他看來,現在魯國由孤兒寡母執政,又有慶父這根搗屎棍作亂,必定人心渙散,趁此機會吞而并之,或者扶持一個完全聽命于齊國的傀儡政權,豈不快哉?
正是基于這樣的考慮,他沒有接受慶父的討好,而且積極安排季友回國。魯國越亂,他越有機可乘。
仲孫湫愣了一下,不動聲色地說:“此事萬萬不可。魯國是一直堅持周禮的國家,周禮也就是魯國的建國之本。我聽說,一個國家將要滅亡,它的根基必先動搖。魯國現在雖然有內亂,但是沒有拋棄周禮,所以還不到亡國的時候。以我之見,與其對魯動武,還不如幫助魯國平息內亂,這樣的話,魯國人感恩戴德,兩國之間的友好關系將得到進一步加強。”
“問題是,”齊桓公這才抬起頭來,冷冷地說,“我為什么要加強與魯國的友好關系?”
“親近有禮有德的國家,依靠穩重強大的國家,離間有矛盾的國家,消滅政治昏亂的國家,是真正的霸主之路。魯國堅持周禮,就是我們親近它的理由。”
齊桓公怏怏地說:“知道了,不用你教訓我,這一套理論管仲早說過了。”
魯閔公在位兩年多,再一次陷入魯國國君非正常死亡的宿命,被人暗殺在宮門之內。
而操刀者,不用說,仍然是“不去慶父、魯難未已”的慶父。
據《左傳》記載,魯閔公的師傅看中了大夫卜齮(yǐ)的屬地,仗著有國君撐腰,強行將那片土地搶奪過來,而魯閔公也沒有禁止。卜齮因此深恨魯閔公,在慶父的安排下,半夜潛入宮中,將魯閔公刺殺了。
魯閔公的“閔”字,意思是在國內遭難。
季友再一次選擇逃亡。不過這次他不是一個人逃,而是帶上了魯莊公的另一個兒子公子申。
公子申的母親成風是魯莊公的小妾,她也聽過季友出生時的那個傳說,并且深信不疑,因而將兒子委托給季友照顧。當然,季友這個時候帶上公子申出逃,還有一個考慮,他怕慶父繼續亂來。魯莊公的兒子雖多,但是按照這個速度死下去,恐怕很快要絕后,他想替哥哥保留一點香火。
如果說季友第一次逃亡情有可原的話,第二次逃亡則讓人很難以接受了。這完全是不敢承擔任何責任的表現嘛!
其實不然。只要想想,隔壁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齊桓公,咱們不難明白季友為什么再一次選擇逃避:一旦魯國發生內亂,齊桓公肯定毫不猶豫地派兵進行干涉,趁機吞并魯國,或者扶持傀儡政權。
為了國家,他必須忍耐和等待,等待慶父“多行不義必自斃”的那一天。
而那一天,很快就到來了。
慶父兩次弒君的行為引起了魯國國內的公憤,而且他與哀姜之間的奸情也逐漸浮出水面,成為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更讓人不能接受的是,魯閔公死后,哀姜作為國母,一點也不悲傷,反而積極活動,到處給慶父拉選票,企圖立慶父為君。
在她看來,如果慶父當了國君,將她這位嫂嫂堂而皇之地立為夫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當年衛國的宣公連自己老爸的小老婆都敢娶,叔叔娶嫂嫂又算得了什么呢?
然而,衛國是衛國,魯國是魯國,國情有很大的差別。魯國人歷來以“周禮盡在魯矣”為傲,加上因為文姜的事,本來就對齊國的女人深有成見,現在哀姜又明目張膽地與慶父淫亂,實在是太傷害魯國人民的感情了。朝野均有傳言說,魯閔公的死,其實是慶父與哀姜合謀為之。奸夫、淫婦、亂倫、弒君種種罪行加在一起,使得慶父與哀姜在輿論上處于極其不利的地位。社會上群情激憤,公室大臣也紛紛密謀,打算將他們繩之以法。
慶父見勢頭不對,顧不上哀姜,倉皇逃亡到了莒國。哀姜得知消息,罵了一句“沒良心的”,收拾東西,也連夜逃亡到邾國。唉,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何況是一對野鴛鴦?
慶父走后,季友帶著公子申眾望所歸地回到了魯國。公子申被立為君主,也就是歷史上的魯僖公。
一場本來要流血的斗爭,變成了和平的撥亂反正。季友的智慧與遠見,確實對得起“季氏亡則魯不昌”這句話。
魯僖公即位不久,派使者前往莒國,要求引渡慶父。莒國人要求了一筆賄賂,將慶父送回魯國。走到一個叫密的地方,慶父派公子魚先行一步,去找季友說情,希望季友看在兄弟的份上,免他一死。
其實,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季友又如何能夠赦免他?公子魚哭著回到了密地。慶父未見其人而先聞其哭聲,哀嘆道:“這是奚斯(公子魚字奚斯)的聲音啊。”上吊自殺了。
哀姜的下場也好不到哪里去。齊桓公急于向各諸侯國表白他的正義感,不但不為哀姜提供保護,還派人到邾國把她捉拿歸案,并且處以死刑。齊國既然表現出這么高的姿態,魯國也不能落后于人。魯僖公派使者前往齊國,請求將哀姜的尸體歸還魯國,并予以厚葬,以示對齊國的尊重。
對齊桓公這一大義滅親的舉動,《左傳》冷冰冰地評論:齊國人殺哀姜實在是太過分。女人既然嫁出去了,就是夫家的人,如果犯了罪,也應該由夫家來處罰,輪不到娘家人越俎代庖。
左丘明不領情應該是有原因的,雖然他不明說,但是我們現在可以斗膽猜測一下:魯國內亂,齊桓公既有趁火打劫之心,則很有可能與哀姜密謀,里應外合,以奪取魯國的政權。但是沒想到形勢發展得那么快,慶父與哀姜先后逃亡,齊桓公怕事情敗露,壞了名聲,所以急急忙忙殺人滅口啊。
這樣猜測,算不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