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血染的紅巾
- 掃元
- 江湖野人
- 3233字
- 2025-04-22 07:00:00
鐺!鐺!鐺!
“紅巾妖賊殺進城啦——!!”
趙均用剛帶人沖出巷口,這刺耳的鑼聲和嘶吼就如冰錐扎進心窩,偷襲…敗露了!
誰能想到這么晚了,韃子巡哨居然沒打盹,第一時間發現自己這些人的動向,偷襲變成了強攻,傷亡定然極大。
“他娘的!”
趙均用啐了一口,眼中兇光爆射。
“薛顯!帶幾個人,去軍營方向,沿街放火,給俺拖住出營的韃子兵!”
“其余人,跟爺爺殺上城門樓?!?
“殺韃子啊——!”
楊朝魯輪值城門樓數日,唯恐夜半丟了性命,熬得面色枯槁,眼窩深陷。
今晚討了兩碗酒糟吃下才勉強睡著,暈暈乎乎中被李五的哭聲吵醒,起來罵了一通,好不容易再睡著,又被人搖醒,渾身都是起床氣。
“搖…搖你娘,找死??!”
楊朝魯眼睛都沒睜,抬腿就狠狠一蹬!
“咔嚓!”
鼻骨碎裂聲伴著慘叫,那可憐的小兵被踢了滿臉開花,痛得蜷縮在地,任由楊朝魯辱罵。
鐺!鐺!鐺!
“紅巾妖賊殺進城里啦!”
門外的聲音如同驚雷炸響,楊朝魯一個激靈彈起來,褲襠都濕了一片。
哐當——!
木門被猛力撞開,石山帶著李五旋風般沖了進來。
“賊軍,好多賊軍,從青石街殺過來了??!”
石山語速極快,帶著“驚惶”的顫音,眼神卻銳利地掃過全場。
楊朝魯又驚又怒,見石山擅離職守,更是火上澆油:
“狗毬貨!干卵吃的!賊人摸進來都不知道?!”
“俺們…”李五習慣性就要彎腰討饒。
“不關俺們事!”
石山一把拽住李武,聲音陡然拔高,蓋過了楊朝魯。
“賊人都扮作挑夫,白日就混進來了,俺們發現時,他們已經殺了出來!”
石山反常的“條理清晰”讓楊朝魯一愣,但未等他細想這般漆黑混亂,怎可能辨清賊人裝扮,石山就已經厲聲暴喝:
“賊人馬上就要殺到,都他娘等死嗎?快想辦法呀!”
“日你先人,反了你了!”
楊朝魯何時被下屬如此呵斥過?嗆啷拔刀,就要劈了石山。
“老子宰了你…”
“殺啊,殺韃子啊——!”
震天的喊殺聲已逼至門外,生死關頭,楊朝魯硬生生收住刀,理智壓過暴怒。
“哼!回頭再收拾你!”
他猙獰地瞪了石山一眼,扭頭沖嚇呆的士兵咆哮:
“堵門!給爺爺堵死門!!”
根據喊殺聲大小,楊朝魯判斷混進城中的賊軍并不多,他們沖出去固然打不過賊人,可只要關上樓門,賊人想打進來也不容易。
城門樓被改造過,加了兩根直通樓下城門的栓柱,賊人想開城門,就必須攻入樓內拔掉栓柱。
就算賊人果斷放棄城門樓,改用繩索拉人上城,短時間內也拉不了幾個。
只要堅持到營中兵馬趕來,就能合力殺光潛進城中的賊人。
事態危急,得了楊朝魯命令,幾個元兵抄起兵器就往樓門處跑。
然而,還是慢了半步。
“呔!”
一聲炸雷般的暴喝聲中,趙均用如猛虎撲食,合身撞翻正在關門的那個元兵,裹著血腥氣滾進樓內。
“殺了他!”楊朝魯厲聲尖叫。
三名元兵刀槍齊出。
趙均用悍勇絕倫,貼著刺來的槍尖猱身而上,撞翻持槍兵,短刀格開另一刀,同時一腳狠狠踹中第三人小腹,動作一氣呵成。
楊朝魯身材矮矬,動作慢了一拍。
這廝做的爛事多了去,最怕部下背后捅刀子,揮刀砍向趙均用時,眼睛余光仍盯著受自己欺壓最重的石山和李五。
這倆狗東西,竟然磨磨蹭蹭,比他還慢!
“你們兩個夯貨等收尸???快上,砍死他??!”
“是!殺——!”
石山應聲暴喝,腰刀帶著風聲劈出,刀光所指,赫然是趙均用。
楊朝魯心中剛閃過一絲“算你識相”的眼神,不防異變陡生——石山劈出的刀鋒在中途詭異地一折,帶著全身力氣,狠辣無比地斬向楊朝魯毫無防備的脖頸!
太快!太近!太出乎意料!
楊朝魯只覺惡風撲面,亡魂大冒,求生本能讓他拼命縮脖側身。
“噗嗤——!”
刀鋒狠狠剁進楊朝魯的左肩胛骨,鮮血瞬間飆射,旋即,劣質腰刀便被楊朝魯的骨頭卡住,入肉并不深。
艸!
石山急欲拔刀再砍,卻發現這爛鐵片子似乎被卡住了,一時間居然拔不出來。
“啊——”楊朝魯發出殺豬般的慘嚎,劇痛和狂怒讓他的面孔扭曲如鬼,當下完全不顧趙均用,回身一刀,帶著滔天恨意,摟頭蓋臉斬向石山。
石山果斷棄刀,疾步后退。
刀風刮面生疼。
“老子殺了你這反骨——”
“殺!”
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怒吼打斷了楊朝魯的詛咒,李五動了!
這個平日憨厚的漢子,此刻雙眼赤紅如血,他根本沒用劈砍,而是雙手握刀,如同鍘草,用盡全身力氣,由下至上,猛地一撩。
“噗嗤——咔嚓!”
冰冷的刀鋒,精準無比地切開了楊朝魯因扭頭發力而完全暴露的側頸。
大動脈連同部分頸骨應聲而斷,滾燙的鮮血如同噴泉,狂飆兩尺,離得最近的一名元兵被澆了滿頭滿臉,嚇得驚恐尖叫。
趙均用趁機一刀結果了那嚇傻的元兵。
“殺啊!”
更多的紅巾軍涌入,剩余的元兵肝膽俱裂,頃刻間被砍翻在地。
城門樓內,已成修羅場。
五具尸體以各種扭曲姿態倒伏,斷臂、殘肢、冒著熱氣的內臟散落了一地。
尚未死透者還在血泊中抽搐呻吟,濃稠的血液卻在地面肆意流淌、匯聚,竟已凝結成一層滑膩暗紅的“血膜”,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腥甜鐵銹味。
李五斬殺楊朝魯后,立刻護到石山身前,手持染血的卷刃刀警惕地指向趙均用等人,粗重的喘息暴露了他劇烈的心跳。
趙均用左臂掛了彩,傷口不深,但一番惡斗加上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仍讓他氣息微亂。他拄著刀,鷹隼般的目光死死鎖住正在奮力拔起一根巨大控門栓柱的石山。
這個元兵,很太不對勁!
示警、反水、殺人、拔栓…冷靜得可怕!
“你們,是甚人?”
趙均用聲音沙啞,帶著審視。
石山“哐當”一聲將沉重的栓柱扔開,抹了把濺到臉上的血點,指向城外:
“將軍,現在不是打招呼的時候,韃子軍營就在附近,大隊官軍轉瞬即至,趕緊開城門,迎大軍進城,才是活路?!?
趙均用瞳孔一縮,這人真的是底層小兵?竟能在這么混亂的情況下,還精準判斷局勢!他也瞬間有了決斷,喝道:
“聞四九留下,田七,帶你的人,速開城門!”
田七警惕地掃了眼石山李五,又看向趙均用傷口,猶豫道:
“哥哥,這里…”
趙均用見他猶豫,厲聲喝道:
“快去!誤了大事,爺爺剝你的皮!”
田七瞪了石山一眼,咬牙帶人沖下城墻。
石山這才走到趙均用跟前,無視滿地血腥和聞四九警惕的刀鋒,單膝重重跪入粘稠的血泊中,抱拳,聲音沉穩有力,道:
“小人石山,這是俺兄弟李五,都是被韃子逼得家破人亡的苦命人,早想反了這吃人的世道,只恨無緣得見真豪杰。
今日臨陣舉義,手刃仇敵,愿為將軍馬前卒,殺韃子,博條出路。望將軍收留!”
李五雖不解三哥為何自稱“石山”,但毫不猶豫,學著石山的樣子,咚地一聲跪入血污,捧刀過頭。
“望將軍收留!”
“好!好!好!”
趙均用連道三聲好,左手虛抬,豪氣干云:
“天助我也!才入徐州便得兩位壯士,此番大事必成!哈哈哈!”
笑聲在血腥的城門樓內回蕩,趙均用看向石山的眼神卻藏著更深的審視。
示警的是他,殺官的也是他,此刻跪地投效的還是他…這石山,是柄好刀,卻也可能是柄會傷主的刀!
石山自然不知道趙均用如此多疑,丁點時間都能冒出了這么多想法。
但就算知道了,他也別無選擇。
剛剛穿越,自身啥情況都沒搞清楚,就遇到生死大劫,能以亂打亂保住性命,就已經是萬幸了,哪容得他思前顧后?
石山起身,目光投向血泊中尚在微微抽搐的楊朝魯。
前身的恨意翻涌,但首次親手殺人的強烈不適感也如潮水般沖擊著神經——胃部痙攣,喉頭腥甜,指尖冰涼。
這亂世,果然是你死我活!
石山面無表情地蹲下,靴子踩在滑膩的血膜和碎肉上。
掰開楊朝魯僵死的手指,奪過那柄質量稍好的鋼刀,順勢割開其骯臟的衣袍,撕下兩片相對干凈的布條。
然后,他便做了一件讓趙均用和聞四九都眼皮一跳的事——竟然將兩片布條,直接浸入楊朝魯頸腔仍在汩汩冒血的創口之中。
溫熱的血液迅速浸透粗布,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石山強忍著嘔吐的沖動,將吸飽鮮血、沉甸甸、濕漉漉、觸手溫熱滑膩的布條撈出,擰了擰,將一條遞給李五,另一條,毫不猶豫地裹纏在自己額頭上。
黏稠、溫熱、帶著濃烈鐵銹腥氣的血液,瞬間浸透發絲,緊貼皮膚。
石山抬起頭,染血的布巾在火光下刺目猩紅,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決絕的平靜。
“俺們身在敵營,不能提前籌備紅巾,只能以此賊之血染巾暫代,讓將軍見笑了!
趙均用看著眼前這個浴血纏顱、眼神沉靜如淵的青年,心頭警兆與激賞交織翻騰。
此人…絕非池中之物!
面上,他卻壓下所有疑慮,放聲大笑,豪氣干云,染血的刀鋒直指城外沸騰的殺聲與火光,道:
“好!真義士!走!隨咱迎大軍!奪徐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