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鬧劇到此結束。

“聊完了？”趙榕說。

他的聲音太冷，一時無人接話。

趙榕便道：“先把這位先生安置一下?！?

床上的干尸躺了一早上，似乎被所有人忽略，原來還有人記得他，記得這里有一具未入土的尸骨。

童文真抬頭，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由童文真選位置，幾人將她的男朋友埋在了附近的林子里。她呆呆地蹲在小土堆旁邊：“我本來……本來還想帶他出去的……”

未必不可，但需要借助特殊物品，一種新人特別缺的空間類收容道具。

幾個玩家面面相覷，不知如何開口安慰她。

趙榕肩膀靠在樹上，冷聲道：“這兩天我繞村子走了一圈，房子多，住戶卻少，空出的土屋基本不能住人?！?

漏雨、潮濕，或者充作柴房、豬舍。

呂康安：“孩子也少，我們見到的都在十歲以上，沒有更小的?！?

見他講話，楚楚緊跟著說：“去取水時，我有嘗試問過那些村民……他們很排外，一開始見我穿著打扮怎么也不肯跟我聊?！?

“后來我用手鐲換一位老人家的生米，她才愿意告訴我，呃，他們不出山，基本生活用品全靠村長每個月去隔壁村換，回頭再分給大家，剩下的吃喝自己解決。至于小孩，小孩其實不少，有十七八個吧，大多待在自己家里，適齡上學的才來小學。”

戚向晚突然“咦”了一聲。

楚楚不明所以地停下，關柄春感興趣地看過來。

眾人用眼神詢問他，戚向晚搖搖頭說沒事。

楚楚便繼續：“老人說，村子里沒有電子產品，大家不愛用也不會用。而一年到頭也不會有人來旅游，我們是例外?！?

姜川柏哼道：“說謊?！?

見所有人注意集中在自己身上，他自信地說：“我分明看清楚了，村長來見我們時褲兜里有塊長方形的東西，黑色屏幕，露出一角有按鍵。”

楚楚遲疑：“村長嘛，有個手機很正常吧？”

呂康安也道：“只能說老人的話不嚴謹。”

姜川柏目光移動到戚向晚臉上：“那天，你身后的兩個本地人兜里也有，怎么解釋？”

楚楚啞口無言。

戚向晚：“確實?！?

不僅有，那兩人一人兩臺手機呢。

呂康安剛挖過土，手不好接觸人，對楚楚由牽手改為輕輕一碰：“回去吧，洗個手再說?！?

女人便抱怨，宿舍里水龍頭根本沒水，一點兒也不方便，每次洗手都要用換來的水，還要和大家一起洗同樣的水。既不衛生也洗不干凈。

呂康安勸她，省點好，特殊時期。

“你們的水去哪里換？”戚向晚問。

“你不知道？”關柄春笑瞇瞇地湊過來，“嘿嘿，這題我會！”

“有些人脫離大部隊太久，自己單干，當然不知道?！蓖恼嬖诤竺嫘÷曊f。

然而在場的人聽力都不錯，聲音再小也沒有效果。

“村里頭有戶人家，男主人郭佬負責全村的水，他一般開三輪車進山谷打水，一周一次，每次車十多噸水回來?！标P柄春說。

然后村里人再用各種物品換水……

戚向晚沒在意女生的話，反而想起男孩家里的水缸。

謝東陽家里三個大水缸，每個都裝得滿滿當當，放在屋子最深最黑的地方，正午最烈的日頭也照不進去。

每次取水都像是玩什么高難度動作游戲，地上鋪了各種舊報紙肥料袋，踩上去稍有不慎便發出細細碎碎的聲響。

在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之中，要找到正在使用的那個水缸，取水后蓋好再原路返回。

現在想來，大概能夠避免沒人在家時被偷水的情況。

地上的影子慢慢變小，戚向晚道：“那對夫婦還沒回來?！?

去散步？不必那么久吧。

趙榕：“隊伍里還有兩個女生?！?

呂康安：“祝小姐和成小姐吧？她們昨晚便不見人影，我們也不方便問。主線任務并未判定失敗，他們應該都沒事?！?

“對了，那個小姑娘怎么樣了？我之前好像嚇到她，替我說聲抱歉?！眳慰蛋矤钏撇唤浺獾靥崃艘痪?。

“出來時還在睡，不勞費心?！逼菹蛲碚f。

一行人走回小學，快到時，楚楚忽然大喊：“啊！！”

眾人回頭看，見她指著樹后的一片衣裳說：“你、你出來！我看到你了！”

那人不動。

幾個玩家頓時警惕起來。

其中不包括戚向晚，他還有興趣去觀察那片衣裳的材質。與首日遇到的阿武同款，連大小都相差不大。

“別拖時間，快出來，不然我就過去了！”楚楚拔高嗓門。

那人無奈地現身，是個灰撲撲的男人，扛著鋤頭，穿件了背心，已經汗濕了大半。

不是阿武。

“我們無愁無怨，用得著這么大陣仗么？”他說。

姜川柏不吃這一套：“你跟蹤我們？”

男人忙擺手：“別侮辱我名聲，老桐我一不干壞事二不說謊話，我真就只是上山砍柴。”

戚向晚單純發問：“好巧，這條路很少人走吧？”

“可不是，”自稱老桐的男人說，“據說路上風水不行，盡頭是被蒼溪淹過的木頭房?；緵]人走，碰到你們也是真巧?！?

趙榕出聲：“木頭房？”

老桐說：“是啊，以前蒼溪村還在時住的，后來整個村子都被大水淹了，僅剩的幾戶人家都搬了過來，水退了，又破又臟，也沒人肯回去?！?

“唉……可憐我大關山五村，天災無情，竟只剩大田和我們泔水?！?

“現在那里只當柴房，有來不及搬回去的木頭就往里面塞。我說不就砍個柴嘛，哪里還看風水了，不懂！”

戚向晚配合道：“對嘛，都是路。不打擾了，老兄先走吧?！?

老桐朝他揮揮手，沿著路往前，朝玩家們相反的方向。

一回頭就看到有人鬼鬼祟祟在樹后，楚楚還是有些毛骨悚然：“他、他應該沒問題吧？我覺得他的話有點可信度……”

戚向晚想了想：“部分可信吧?！币稽c點也算部分。

重量級人物發話，所有人表面松了一口氣。

可關柄春笑起來，捂著肚子彎下腰去：“可他跟了我們一路哦！從帶尸體出發到埋葬完，他直直盯著呢，小心看著呢，一個不落。挺會選走位，要不是我時刻留意他，不一定能發現。”

姜川柏沉下臉：“一開始你怎么不說？”

“說了不打草驚蛇嘛，姜哥，唉，別生氣，我下次注意，保證不拖后腿。”關柄春一臉無辜。

姜川柏冷哼：“這次不追究，不能有下次了?！?

關柄春點頭再點頭，笑臉不變：“下次一定，下次一定哈！”

哇，竟然真信了。

戚向晚有些感慨：真好騙啊，找個機會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