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華北之王牌”——第三十五軍
書名: 抗戰中的國民黨王牌部隊作者名: 蔣斌本章字數: 25303字更新時間: 2021-12-31 10:18:24
第三十五軍是傅作義的起家部隊。在三十年代,三十五軍參加了百靈廟抗戰等役。在抗日戰爭初期,傅作義參加了著名的忻口戰役,成功地阻止日軍從北路對太原的進攻。后來日軍從東面攻下娘子關,太原危急,閻錫山命令三十五軍死守太原城斷后。抗戰中后期,傅作義部堅持在綏西抗日,打出了五原反攻這樣的漂亮仗。
1931年6月,晉軍依中央軍番號重新排列,第三十五軍,軍長傅作義。1934年軍長仍為傅作義,副軍長為葉啟杰,該軍轄第六十八、第一〇一師。隸屬太原綏靖公署。1936年7月,孫楚調任軍長,李俊功任師長,轄王丕榮、楊維垣兩個旅。1937年,軍長傅作義(兼)。轄四個旅:第二〇五旅,旅長田樹梅;第二一一旅,旅長孫蘭峰;第二一八旅,旅長董其武。1938年初,改轄第七十三、第一〇一師和新編第六旅王子修部。1939年春,三十五軍移駐綏遠。7月,各部進行整編,原第二〇一旅部隊擴編為新編第三十一師,另一部編為新編第三十二師。1944年1月,傅作義辭去軍長職,董其武接任軍長。1945年5月董其武調任他職,魯英麟接任軍長,下轄一〇一師和新編第三十一、新編第三十二師,駐綏遠抗戰。
天鎮
守城,誰都不想。
守城的意思就是被無數的人圍攻,槍彈招呼,轟炸伺候,饅頭小米別想,樹根草皮還得精打細算,要不然就等著人比黃花瘦。
但城不得不守,晉軍步兵第八團團長傅作義沒得選擇。吃人家的飯,老大閻錫山發話死守,再說也無路可退。
1926年的中國不太平。在南方,北伐軍氣勢如虹,攻長沙,占武昌。在北方,馮玉祥也耐不住寂寞,直接成立國民軍,直逼山西的閻錫山,聲稱要打倒軍閥,統一中國。
被人打倒的滋味不好受,特別是手中有槍有地盤,一被打倒,神馬都成浮云,何止是地盤。直系軍閥吳佩孚和奉系張作霖力挺閻錫山,好好打,哥就是你身后的男人。
地盤問題,不關生死,但絕對是榮辱,閻錫山拼了老命,想占地盤,先問問我手里的槍。
外有助力,內有動力,閻錫山還是敗。
老牛坡(得勝口南),晉軍敗,退守孤山。
大敵當前,閻錫山親臨大同指揮,調集援軍。
孤山失守,晉軍傷亡慘重,團長楊呈祥陣亡,旅長豐玉璽被人活捉。大同城下,已經在西北軍的槍口下。
打不過,跑還不成。留得老命在,發財、搶地盤的機會多的是,閻錫山急忙命令商震率領主力南撤。至于大同、天鎮,白給肯定不行,怎么著也得給老馮添堵。
閻錫山找傅作義談話:天鎮就交給你了,死,你都得死在城里。援軍,基本沒有,你就自求多福。咱全上都干不過人家。
主力一撤,馮軍鹿鐘麟部將天鎮城圍住,聲稱晉軍和蚊子不得出去。
你不讓蚊子飛出去,西北軍也別想進來。傅作義臨時客串包工頭,征集騾馬車和車夫民夫。打仗不會,修城墻總會吧,長城不錯,照著那個砌就行。
傅作義砌墻,鹿鐘麟就在城外放炮。炮當然不是禮炮,炮不僅轟人,還轟城。炮響,還派人往城上沖。
大炮攔不住,傅作義也不敢攔。至于想進城的部隊,那是肯定要攔的。攔在城外的西北軍,要么傷;要么死,留在城里的,要么死,要么做了俘虜。
對于死者,傅作義只管殺,不管埋,戰事太緊,人力太少,想埋都沒有時間。對于俘虜,傅作義派軍醫治療傷口,細心照顧。
強攻不進,鹿鐘麟打起了小九九:破壞總要比建設容易。牛皮是用來吹的,墻角當然是用來挖的。
傅作義繼續修墻,還把受傷的馮軍士兵從城下吊到城里,好酒好菜沒有,包個傷口,做個手術,城里條件還是比城外好。
受傷,本就很脆弱,再被人細心照顧,傷兵中有人心頭一熱,找到組織傅作義:鹿鐘麟派人正在北門磚瓦窯挖洞,不放金子不放銀,只往里面放炸藥。
夜黑,風高不高就不知道了,反正天鎮城突然就有了一大洞。200多百姓從洞里鉆了出來,拿著鍬子,扛著鋤頭,一邊跑一邊罵著傅作義,這該死的,害得我們連飯都吃不飽。
老百姓都對傅作義不滿了,圍城的馮軍開心了。挖洞的馮軍士兵正找不準方向,這天上就掉餡餅了,不僅民工有了,向導也有了,傅作義的指揮部都能挖洞摸進去。
負責挖洞的長官手槍往桌上一拍,都給我挖洞去,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跑,不敢,再能跑,也跑不過子彈。一群人罵罵咧咧,該死的傅作義,害得老子和洞干上了,剛從城里挖洞出來,現在又要挖洞進去。
到了北門磚瓦窯。北門有洞,洞里不時地運出土來。哨兵懶洋洋地瞇著眼,手氣好真是很幸福,別人挖洞自己還能打瞌睡。
咒罵聲停止,哨兵的呼吸停止,鋤頭直接嵌在他的腦袋上。
剛才還罵個不停的百姓全都不罵了,火力全往洞里招呼,手榴彈、炸藥包直往洞里扔,姿勢未必好看,但絕對熟練,一看就是職業選手。
洞塌,洞里的馮軍全部活埋。
地洞塌了,還可以再挖。傅作義不敢大意,派人沿著城墻根埋了一圈大水缸。缸口向城外,缸底開個小洞,派人輪流貼著水缸聽動靜,吃喝拉撒全在水缸邊。方法有點土,但有效,五六里外的動靜都聽個一清二楚。
鹿鐘麟吃了個暗虧,心痛得要命,城卻不得不攻。
鹿鐘麟讓步兵到谷前堡村潛伏,炮兵則用兩門重炮狂轟天鎮城西北角。一旦城墻被轟趴下,步兵直接就殺進去。
鹿鐘麟下了本錢,城墻還真經不住轟,很快被削成一個大豁口。城墻離地面還有5米多,但地上的碎磚碎土卻到處都是。馮軍只要用這些堆成高臺,跳上城墻都不需要什么技術含量。只要五官端正,不殘不缺,方向對了就行。
有來有往感情深,傅作義趕緊命令炮兵連也用重炮轟擊馮軍炮兵陣地,馮軍的一名一等炮手也被當場轟死。看到陣地已經暴露,馮軍炮兵趕緊轉移。
破墻,當然要修。傅作義包工頭業務還是很熟練。親自上場操刀,派人往麻袋里裝土,直接往城墻上擱。城里別的都缺,麻袋和土還真不缺。一番轟炸后,傅作義修了一座新城墻。
攻,反攻;炮轟,反轟。鹿鐘麟一定要進城,傅作義堅決拒絕。
一攻一轟,鹿鐘麟很有耐心。城里不缺土,我就不信不缺糧。
城中缺糧,而且很嚴重。糧吃完了,吃騾馬。騾馬進了肚了,吃豆渣。豆渣沒了,吃樹皮。
鹿鐘麟在城外圍了三月,攻了三月,城仍然沒被攻破。
鹿鐘麟放棄,露天數星星很浪漫,你數三個月試試。鹿鐘麟撤兵,進城費太高,哥不進了。
鹿鐘麟一走,傅作義因為守城有功,先是升為第四旅旅長,不久又升為第四師中將師長。
那一戰的風采
閻錫山一向是個識大勢的人。
打不過,我還躲不起。大同干不過馮玉祥,我不和你玩大的,哥和你玩小的,不傷大雅。
奉系的張作霖就沒有這份心機,直接和國民革命軍在河南臨潁來了個“對對碰”。一個不留神,奉軍主力碰到鋼板,大傷元氣。
與其被國民革命軍打倒,不如打倒別人。盟友就是用來蒙的朋友,無機會不要勉強,有機會不要放過。
1927年,閻錫山接受南京政府的委任,擔任“北方國民革命軍總司令”,將晉軍改編為國民革命軍第三集團軍,直接派兵“北伐”張作霖。
傅作義的第四師擔任別動隊,相機而動,配合主力作戰,相機進據京、津。
雖說是別動隊,傅作義還真想動動,他的目光指向了涿州。
如果拿下涿州,絕對是個要命的地方。不是要奉軍的命,就是要自己的命。
涿州在北京和保定之間,離北京百里地,距保定百余里地。打到涿州,就好比扼到北京的咽喉。咽喉再大,食管再粗,用手一掐,別說一貓九命,百十條命都不夠掐的。
對于咽喉,張作霖一向很重視。張作霖讓兒子張學良任保定指揮,涿州則派其嫡系十五師師長張作相鎮守。
想掐人的咽喉,當然是悄悄的,打槍的不要,馬叫的不行。
1927年10月3日,傅作義率部隊從山西蔚縣出發,沿著鳥不下蛋、地不長毛的山路行軍。六天后,傅軍到了房山縣的張坊鎮。
張坊距離涿州城只有五十多里,令人驚訝的是這個地方奉軍竟然連個流動哨兵都沒有。先遣支隊的隊長袁慶曾是個膽大心細的主,奉軍這么大意,涿州城的警戒應該也好不到哪去。袁慶曾率領部隊直奔涿州城,渾水摸魚雖然不道德,但卻絕對有效。
涿州城此時絕對是一潭渾水,張作相的第十五師調往保定參戰,涿州城由張學良的衛隊旅王以哲部接防。
有客從遠方來,更何況是貴客,涿州商會會長朱德恒當然不放過聯絡感情的機會,擺酒為王以哲等奉軍官長洗塵接風。
王以哲端杯,喝酒。
袁慶曾急奔,進城。
北門大開,無兵看守。街上有奉軍,袁慶曾拔槍就射,正愁打不到人,你倒是撞在槍口上來。
王以哲酒杯落地,趕緊組織人反攻。激戰,晉軍來勢兇猛,更可怕的是,不知道晉軍來了多少人。王以哲又驚又怕,別讓人給包了餃子。心一橫,撤。
傅作義進了涿州城,晉軍主力卻是連吃敗仗,閻錫山倉皇逃進娘子關,連晉軍司令部的大印都來不及帶走。
主力已退,涿州已是孤城,掐咽喉的手已經變成等著被掐的咽喉。
退,無路可退。那么只有一條路,用命拼,用命守。
傅作義出安民告示,稱堅決打擊非法擾民。他鄉駐軍,不指望百姓能搭把手,最少別給自己添堵。民心重要,地利也不能忽視。傅作義任命袁慶曾當包工頭,要他指揮士兵一手拿刺刀,一手拿瓦刀,殺敵砌城墻兩不誤。至于是左手拿瓦刀,還是右手拿瓦刀,官方沒有統一標準。
好好的一場接風酒被攪局,王以哲很是掃興。遠襲,是你強項。夜戰,我最拿手。
炮轟,爬城,強攻。防火防盜防襲,傅作義自己就是偷襲的行家,防守很是到位。奉軍反復強攻,城沒攻下來,人倒是死傷不少。
久攻不下,死傷又多,奉軍的自信心很是受傷。要人命趁人病,傅作義很干脆,直接就往奉軍心口上插刀。晉軍大開東門,襲擊奉軍后方。
夜戰,晉軍準備充分。被偷襲,許多人還真沒有想過有這回事。奉軍敗退,被迫撤到離城東北五六里遠的普壽寺(即清涼寺)。
張學良立即增調奉軍第十五師黃師岳部、第二十三師安錫暇部、炮兵第六旅喬芳部及工兵司令柏桂林部等共計三萬多人到涿州滅火。
尋常滅火,澆的是涼水,灑的是滅火劑。奉軍滅火,用的是一百多門大、小炮和戰斗機。一頓暴轟之后,奉軍發起波浪式的沖鋒。
轟炸擋不住,對于波浪,晉軍倒是有如大海。南方有波,收南波。北方有浪,收北浪。波退,浪消,留下死傷無數,奉軍擔任攻城的十五師師長黃師岳差點都被子彈收走。
一攻不成,奉軍再攻。
奉軍用鐵斗車運了大批炸藥埋在城墻底下,只要墻一塌,立即從缺口沖進城。
火光沖天,城墻塌半邊。奉軍人多本來是好事,可惜缺口太小,反而擁堵起來。奉軍大跳貼面舞,晉軍炮兵也來湊熱鬧,禮花沒有,火花可是滿天飛。
夜戰被反攻,沖鋒被炮轟,奉軍知道好事多磨,靜下心在城外構筑工事,準備打持久戰。有事沒事就往城里攻,空軍、炮兵、步兵、騎兵聯手作戰,古老的云梯也搬了出來。將士很賣力,可惜結局不如意。
明的不行,奉軍工兵司令柏桂林指揮工兵從城外向城里挖地道,而且是九條地道同時開工。為了做到又快又好,奉軍特地從北京門頭溝煤礦請來幾百名職業人士,幫助奉軍工兵挖掘坑道。
傅作義守天鎮時差點就被地道坑爹,反坑爹經驗現在已經成了本能。又到守城,水缸同志又是大顯大身。聽,挖坑的聲音,不止一處,最少八處。
一個人如果想往火坑里跳,誰都攔不住,但救還是要救的。救人當然得有紅十字會,晉軍迎著奉軍挖地道的方向挖十字,直溝、橫壕很是壯觀。
向前,地道向前,奉軍揮汗挖地道。挖著挖著,眼前一亮,陽光刺得眼發暈。見過送人美女,見過送人鈔票的,幫人挖地道還真是第一次見。奉軍站在地道里沒了主意;沖鋒,準備明顯不夠;后退,實在他娘的不甘心。
不想退,那就留在這吧。晉軍的機槍直接往洞里掃射,炸藥包也是大方地往洞里扔。
坑爹,又是坑爹,而且是嚴重的坑爹。奉軍工兵司令柏桂林想死的心都有了,幸好還有你,通往西南城角的地道竟然沒有被晉軍發現。
硝煙起,城墻破,奉軍一萬人的沖鋒隊從城墻西南缺口發起強攻。
晉軍不慌忙,開槍的開槍,砌墻的砌墻。戰斗很激烈,傷亡很慘重。奉軍活著回去的不多,城上晉軍第三十六團的一個連和第七團的兩個排從此人間蒸發。
強攻、勸降、坦克出戰,奉軍十八般武藝使了個來回,晉軍損失慘重,城還在手中。
仗打到這份上,傅作義派人用無線電發報機向晉軍總司令閻錫山求援,沒有回音。
奉軍方面沉不住氣了,我軍進不了城,毒氣總可以進去吧。一聲令下,五百發毒氣彈全數射進了城內。
毒氣開道,是人就擋不住,奉軍大大方方地往城里沖鋒。又近城下,城上槍炮又響。
毒氣無人敵,但如果用濕毛巾捂住鼻子和嘴,想放倒人還真有些難度。
攻不進去,張作霖不打了,城里也許能種花,難道還能種莊稼不成?
城里晉軍的日子不好過:糧盡,只好吃糖霜、酒渣。隆冬,單衣,忍著。
戰火息,涿州城來訪的人突然多了起來。官方的,老家的,什么人都有,目的只有一個:勸降。
傅作義在保定軍官學校的教官于國翰給傅作義寫信,寫信勸降,傅作義回信說:老師教我們的戰術之中,學生并未學到投降這一項,故不敢從命。
傅作義繼續守城,但形勢已是逼人。晉軍士兵天天吃酒糟,吃得全身浮腫,戰斗力基本全廢。吃過酒糟,嘗過毒氣,坑過人,放過炮,一個月拿你那么多的錢,咱也算是超額完成任務,無限期地守下去,不現實,也不值。要守,頂多半月。
百姓病死餓死的一天天多起來,城中有一百多婦女兒童直接跪在傅作義的師司令部哭著請愿,請求停戰。
傅作義又等,等援軍。援軍沒有。
守城三個月,傅作義議和。
12日,涿州城由奉軍和平接收,守城軍7000人改編為第三十六師,以白儒清為師長,移駐通州。奉軍萬福麟部進駐涿州城。
涿州戰后,傅作義被張學良軟禁在保定。關了一年,傅作義找機會逃了出去。
即使如此,張學良對傅作義就一個字:贊!
中原大戰后,閻錫山在蔣介石和張學良手里吃了敗仗,部隊由張學良改編為4個軍。1931年1月16日,經張學良推薦,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任命傅作義為陸軍第七軍軍長兼第十師師長,7月改任第三十五軍軍長兼七十三師師長。同年8月18日,任綏遠省代理主席,主持軍政大局。
長城長
進退!
有進,就有退。傅作義進,湯玉麟退。
湯玉麟是熱河省主席。1933年1月,日軍進犯山海關,前鋒108騎還沒到承德,湯玉麟就帶著老婆、孩子、票子落荒而逃。
熱河淪陷,日軍進逼長城各口。傅作義不退,率第三十五軍從綏遠趕往長城,迎擊日軍。
昌平已是危急。中國軍隊在長城雖然打得頑強,但日本人武器太強,火力太猛,一番惡斗,還是敗下陣來。
何應欽調三十五軍傅作義部挺進昌平,阻止日軍南下。
無險可守,坦克沖鋒,飛機轟炸,防守確實是個難題。
傅作義不敢怠慢,命令部隊設立兩道防線。第七十三師沿懷柔西北牛欄山經石廠、高各莊一線構筑陣地。17日,主力在后方30余里構筑第二道防線。
武器差距太大,防守只能靠地利。陣地最不缺的就是土,要想做好防守還得好好利用土。傅作義提出了“七分用土,三分用槍”的對策。
三十五軍全軍上下鐵鍬、鋤頭翻飛,所有的陣地前挖出4米深的兩道壕溝,外壕外面埋設地雷。坦克沖鋒很猛,想沖沒人攔你,掉進壕溝、撞響地雷概不負責。
至于飛機,惹不起你,躲,我總能躲得起。各連工事都是修了兩層,上層陣地,下層則是窯洞。飛機一響,窯洞藏身。飛機一走,放炮的放炮,打槍的打槍。
日軍又是老一套,飛機出動,很大方地扔炸彈。飛機是個稀罕物,可中國部隊就是不愿意出來看熱鬧,寧愿在窯洞里躲貓貓。
費力不討好,傷自尊了,日軍第八師團長西義對轟炸本來抱有厚望,誰知傅作義根本不配合。
求人不如求自己。西義師團長親自指揮主力鈴木旅團和川原旅團,以重野炮30余門、坦克10余輛和飛機15架,掩護步兵騎兵部隊向中國守軍陣地發起沖鋒。
營長寧其峰正在觀察敵情,突然一顆日軍坦克炮彈飛進掩體的瞭望孔,擊中他的腹部,將上身和兩腿從中劈開。守軍連續打退日軍的多次進攻,擊毀坦克3輛,但4門戰防炮被日軍炮火擊毀2門,剩下的2門堅持到傍晚也將彈藥耗盡。
日軍一向就是三板斧,飛機炸彈亂扔,坦克橫沖直撞,步兵攆著坦克屁股跑。
有些女人,只可遠觀,不可近看。傅作義認為日軍雖然和女人不一樣,但方法絕對可以借用。太遠,我看著,你沖鋒也行,放槍也可以。近了,我直接不看你,狠揍就行。一句話,近戰狠打。
日軍實在很闊,在中國軍隊的第一道防線就扔了3000多枚炸彈。日軍炫富,中國部隊還真不愿意看他這副嘴臉,躲在窯洞里眼不見,心不煩。
飛機歇菜,日軍的坦克隆重上場,走著螃蟹步,吐著火苗,引著大批步兵向第二一八旅和二一〇旅的陣地發起猛攻。
張成義。四一九團的官兵伏在掩體里,等著日軍靠近。摧毀坦克太難,消滅步兵才是最佳選擇。
進入射程,四一九團的官兵手里的槍全都開火,大方地歡迎送上門挨揍的人。
日軍步兵逼近掩體,四一九團的人沖出掩體,和他們貼身血戰。雙方這一親密肉戰,日軍的坦克、大炮當時就閉嘴,自己認得太陽旗的人,炮彈可不認識。
展開激烈的肉搏戰時,戰士何得水用槍先擊斃一名日軍,另一名日軍就用刺刀向他刺來。何得水側身順勢把槍摔出砸在他的鋼盔上,搶上一步抓住了他的步槍,一腳踢中他的腹部,奪過步槍將他刺死。
日軍鐵心要拿下陣地,前后發動8次沖鋒,沖上來的很多,躺在地上的也不少。
前沿陣地的董其武的第四三六團傷亡也很嚴重,五連拼得只剩5、6名傷員,三連直接打光了。
炸彈扔了,沖鋒的死了,陣地還是沒有拿下,西義師團長叫來旅團長鈴木:你去。生,把軍旗插上去。死,留在那里。
活著雖然艱難,畢竟是活著。
鈴木調來飛機大炮,提出要求:工事,炸為平地;平地,炸出土坑。防線左翼薄鑫四二〇團和二一八旅董其武四三六團的陣地一片火海。
火海還在燃燒,日軍的步兵就沖了上來。憋了一肚子的氣,守軍直接把氣撒在步兵的頭上,抄起刺刀,發起反沖鋒。守軍沖是沖鋒,卻是留了個心眼,看著快到日軍跟前,輕松地把槍膛里的特意留下的子彈掃在日軍身上。
日軍看中國軍隊亮刺刀,早就做好拼刺刀的準備,子彈也早就從槍膛里退出來。
沒拼刺刀,就已中槍,日軍吃的苦頭不小。再拼刺刀,不死是運氣,死是真理。
沖鋒再敗,鈴木想死在陣地上都不可能。鐵板撞了N次,鈴木不再只做一根筋。鈴木派騎兵七十二聯隊和步兵早川聯隊從長園堡渡河出發偷襲口頭村、茶塢村,從那里抄葉啟杰陣地的后路。
后方防守薄弱,旅長葉啟杰立即命薄鑫四二〇團第三營和日軍死磕。三營長曹子謙受重傷,該營一連連長魏震海陣亡。三營陷入包圍,陣地眼看就要落入日軍手里。
三營本來就是去死戰,葉啟杰心一橫,指揮炮兵對準陣地放子母彈。子母彈是大彈里面有小彈,出口30多米就爆炸,一炸還蹦出200多粒小鉛彈,殺傷范圍極大,爆炸面寬30米,長300米。
殺傷很有效,可惜日軍這次玩的就是人多,茶塢村被攻占。
葉啟杰向傅作義求援,部隊已經拼得差不多了。
接到電話,傅作義急忙調預備隊二一一旅孫蘭峰四二一團跑步增援葉啟杰。
孫蘭峰是員猛將,但絕對是個有心機的人。這哥哥派一小部先行,要求他們鬧出動靜,一定要讓占領茶塢村的日軍聽到。大隊人馬,當然是跟在后面。
日軍騎兵七十二聯隊雖然占領茶塢村,心中卻是不安,斷人家的后路,就是斷自己的后路。
動靜不小,人員很少,騎兵當時就樂了。想扳本,總得多帶些錢,就這股小部隊,都不夠馬踩。
踩人當然喜歡,聯隊長一聲招呼,派了一支騎兵去踩人。
中國軍隊人少,人少是人少,跑起來卻是很方便。
有人不踩,實在是對不起自己。騎兵揮著馬刀,呼嘯著向前。機槍都沒有一挺的人,想和騎兵干架,純粹是找死。
機槍沒有一挺,重機槍倒是不少,孫蘭峰笑了笑,如果拎著機槍來找你,你還會追上來。
騎兵們開始羨慕起坦克兵,雖然不拉風,但安全系數高啊。
騎兵人仰馬翻,占領茶塢村的日軍不敢再出動,加緊了防守。
孫蘭峰發起三波攻擊,這才收復陣地。
薄鑫這一團傷亡較重,傅作義讓孫蘭峰接防。孫蘭峰白天打了日軍的埋伏,手癢的不行,又提出要去夜襲日軍。
傅作義一向喜歡奇襲,當場拍板同意。孫蘭峰動作麻利,挑了500名身手好、槍法好的敢死隊,一人配了支沖鋒槍,只等晚上12時一到,立即去日軍那偷營。
敢死隊正在研究作戰方案,北平軍分會代委員長何應欽就向傅作義下命令:國家已經和日本人簽訂協議,停止戰斗,向高麗營撤退。
何應欽又是打電話,又是派人送手令,官大一級壓死人,傅作義不敢違令,很不情愿地下令撤離陣地。
此役共擊斃日軍西義師團346人,傷600余人。懷柔一戰,第三十五軍戰死官兵367人,負傷484人。全國各報均用大字標題登載報道。大公報以“以血肉當敵利器,傅部空前大犧牲;肉搏千多次,使敵失所長;沙場戰士血,死也重泰山”贊譽抗倭勇士。全國及海外各階層群眾代表紛紛來到北平慰勞,送來“為國干城”、“氣壯山河”、“戰史流芳”等錦旗。蔣介石也來電慰問,獎大洋5萬元。閻錫山獎大洋五千元。
當天,日軍進至懷柔縣城以南一帶后,正準備繼續向順義進攻時,也收到了關東軍司令部停止戰斗的命令。于是,牛欄山一戰,成為整個熱河—長城抗戰的最后一戰。
這個冬天不太冷
背后有日本人撐腰,德王穆楚克東魯腰板特別直,眼神特別好,只有天空才是極限。中央,沒聽說過,在內蒙古,只有皇軍和我的內蒙古地方政務會。傅作義,哥我沒看見。
1936年11月5日,德王等人聯名向傅作義發出了最后通牒,要求他退出百靈廟以南地區。
傅作義不怒反笑,老子當年在昌平打得日本人滿地找牙,你這種二鬼子更不在話下。
自覺性不高,通牒無效,穆楚克東魯大怒,那我就自己動手拿。
要到百靈廟,紅格爾圖不得不拿下。用句老話,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紅格爾圖就是通往百靈廟必經之路。
穆楚克東魯派王英帶著五千多名偽軍進攻紅格爾圖,為了保險,又派李守信率人接應。
王英的職場經歷跨度很大。河套地區當過地主,綏遠、察哈爾做過土匪,日本人手下當“大漢義軍”總司令。
作為江湖老鳥,王英接過任務的第一反應就是偷襲。明刀明槍威風,總不如打人家一個措手不及安全有效。
到了地頭,王英就覺得自己實在有點太小家子氣。紅格爾圖守軍是有,還不夠填牙縫。兩連老騎兵,三百來號人,幾個沖鋒就沒有了。
威風是秀出來,王英馬刀一揮,沖鋒,放馬踩人。
馬蹄如雷,也如潮,去得快,回來得更快。
守軍人少,還是老兵,但槍不老。傅作義的兵一向能打,更何況是用子彈喂出來的老兵。紅格爾圖傅作義一向很重視,老兵更是精心挑出來的。
王英倒也不急:你槍法好,哥人手多,不信拼不過你。沖鋒,再沖鋒,連續發動六次快攻,都是快攻快回。
快攻踢到鐵板了。傅作義沒事就讓部下修筑工事,號稱“七分用土,三分用槍”。
紅格爾圖的守軍求援,鐵板不假,可也經不住錘子不停地砸。
王英踢到鐵板,日本特務機關長田中隆吉坐不住了,領著5000多人就向紅格爾圖殺來。
主子督戰,有壓力,當然也有動力。要想表現好,現在就是機會。
沖鋒反正自己只要喊口號,王英扯著嗓子命令手下:只要能喘氣,就得給我上。
喘氣變成斷氣,紅格爾圖依然在守軍手中。
過程是艱難的,前景是美好的,田中隆吉不肯放棄。天降大雪,傅作義就是有騎兵,也趕不過來。
傅作義不用騎兵,他用奇兵董其武。傅作義手下有兩員大將,人稱“傅作義的兩只虎,孫蘭峰,董其武。”孫蘭峰一直是傅作義的部下,素以“勇冠三軍”著稱,作戰中跛一足。董其武沉默堅韌,足智多謀,善于指揮步兵,有儒將美稱;孫蘭峰脾氣暴躁,作戰兇猛,善于指揮騎兵,老部下說起他來有一句順口溜,叫做“孫蘭峰,急火星”。
大雪對騎兵有影響,對裝甲車影響卻是不大。只要汽油足,跑起來不要睡覺,比騎兵更快。
傅作義其實是很想造坦克的。長城一戰,日軍坦克對他的刺激太大,那鐵家伙,速度快不說,還經打,手槍、機槍,沖鋒槍,隨便你打,哥沒別的長處,就是臉皮厚。
正宗坦克,傅作義買不起,也沒那個技術造,只能自己山寨一把。傅作義找來警衛營營長王雷震:哪個啥,咱得山寨些坦克,你負責當寨主。
坦克能跑能挨打,王雷震有了主意。他把全軍的卡車重新組裝,車身全部包了鐵皮,加上金屬罩,再安上機槍、大炮,成了。
這坦克雖然是山寨版的,傅作義看的寶貝似的,除了極少數人,知道有這玩意的沒幾個。
董其武帶著山寨坦克早到了紅格爾圖附近,看著王英派人沖鋒。對于紅格爾圖的工事,董其武有十足的信心,反攻有困難,守上幾天,挫一挫王英的銳氣那是肯定的。
打蛇打七寸,打人則要打絕望。受挫,絕望,那就是給王英送大禮的時候。
董其武出手。
“大漢義軍”看著山寨坦克沖過來,手槍、機槍、沖鋒槍直接就招呼過來。子彈落了一地,車身連個彈坑都沒有。
這仗沒法打,再在這,只能吃子彈。田中隆吉顧不得別人,打馬先走。王英馬刀一揮,風緊,扯呼。
馬蹄飛翻,白沫直流,“大漢義軍”的人只有一個念頭,馬兒快快跑,回家你想吃饅頭,我絕不給你吃包子。
紅格爾圖一仗,消滅王英的“大漢義軍”1000多人,活捉300多人,日軍電臺的臺長八牟禮吉更是被捆成粽子。
月明星稀夜
換防。拉練。
歸綏城的日本特務不時地把駐防歸綏城傅作義孫蘭峰部的動靜傳給百靈廟的田中隆吉。
紅格爾圖戰敗后,田中隆吉就特別注重信息收集。信息這玩意不是金,不是銀,但絕對是命。
一個團離開歸綏城去換防,小教場的孫蘭峰旅天天到歸綏以東三十里外白塔一帶野外演習,早出晚歸。部隊都走了一個團,孫蘭峰應該不會有軍事行動。田中隆吉伸了個懶腰,百靈廟里的空氣真好。
孫蘭峰的手落在百靈廟的字眼上,這地方不好打。百靈廟的守軍不少,偽蒙軍第七師穆克登寶部(德王的主力親信部隊)騎兵1800余人,再加上騎匪和擔任顧問、指導官的日本人,總人數約3000余人。火力更是不弱,光輕重機槍就有50多挺,迫擊炮10余門,汽車多輛。人多,火力強,還不是大問題。讓人頭痛的是百靈廟的地形實在對守軍太有利。百靈廟四面全是山,日本人在上面修了工事,派了哨兵,想從眼皮底下過去,除非是變成蚊子飛過去。廟前還有小河一條,想要過去,也得費點工夫。
傅作義笑了笑。歸綏離百靈廟足足三百多里地,騎兵也得一兩天。路遠,部隊還抽出一個團去換防,一心拉練,是不是很給人安全感。
三百里,騎兵得跑一兩天,山寨坦克呢。
月明星稀,白雪蓋地。汽車蒙上白布,戰士穿白皮衣。車不亮燈,人不出聲。
零下二十多度,孫蘭峰的部隊凍得夠嗆,卻也受益不淺。一路走來,別說是人,連狗都沒有叫一聲。到了百靈廟,更是有驚喜,百靈廟周圍山上山下堅固工事不少,空巢的太多了。工事再堅固、暖和,不如抱著老婆舒服。
解除外線警戒,進攻。
部隊很快占領山頭,對百靈廟形成合圍,從上往下壓著打。日本特務機關長勝島角芳回過神來,拔出戰刀就砍后退的偽軍,指揮作戰,并向女兒山陣地增加輕重機槍十余挺,以熾盛火力阻止我軍前進。
孫蘭峰一連組織七次沖鋒,都被火力逼了回去。眼看就要天亮,雙方依然在苦戰。
孫蘭峰的額頭開始出汗。一旦天亮,偽蒙軍,甚至是關東軍都會趕來增援百靈廟。到時別說攻下百靈廟,能不能返回歸綏城都是個問題。日本人的飛機坦克真不是好對付的。
坦克,孫蘭峰一拍腦門,咱的山寨坦克也不好惹。
孫蘭峰命令集中12門山炮、8門蘇魯通小炮,對敵人實行摧毀性射擊,掩護裝甲車發起沖鋒。
第一輛裝甲車的駕駛員中彈陣亡,把路堵得死死的。第二輛裝甲車剛停下,駕駛員張仰賢右臂鮮血直流。
張仰賢咬了牙,沖上第一輛裝甲車,把戰友的遺體挪到一邊,用左手駕車,繼續向敵人的陣地猛沖。隨后,六輛滿載步兵的裝甲車也跟著沖了過去。
機槍都擋不住,廟里的偽軍紛紛都往后退。
熬到天亮,就有救兵,勝島角芳和偽蒙軍師長穆克登寶見偽軍紛紛后退,拿槍連殺數人,想穩住陣勢。
退,就得死;不退,等著挨槍子。偽軍一時很糾結。
廟中四面火起,偽軍當時就慌了,有的人扔下槍就跑。有人帶頭,當時就有很多人跟風,賭一把了,總不能把大家伙都斃了。
跑路的人太多,孫蘭峰攻得又急,援軍苦等都不來,勝島角芳和偽蒙軍師長穆克登寶不敢再等,再不走,就要成堵槍眼的人。
勝島角芳躥進汽車,門都沒關,直接走人。孫蘭峰聽說勝島角芳要走,命令第七連連長魯樂山帶人開著五輛汽車、帶著兩門小炮去送勝島角芳一程。魯樂山對道路地形不熟,汽車開得太快,結果翻進溝里。
偽蒙軍第七師大敗,殘部大部逃往大廟子。
孫蘭峰此戰斃敵近千人,收復了百靈廟。日本的三架飛機終于來了,俯沖,投彈,掃射,折騰半天,動作不小。孫蘭峰雖然早有防備,還是沒有到位,兩匹戰馬無組織無紀律,私自跑出去遛彎,結果被濺起的彈片擦破了皮。
為了減少損失,同時引誘敵人來攻,孫蘭峰留下四二一團景彥清營在百靈廟修筑工事,加強防守外,大部隊按預定計劃分別撤回原集結地休整待命。
百靈廟大捷的消息傳開后,舉國沸騰。國內各大報刊紛紛以特大字號報道大捷新聞。《汗血》月刊雜志稱大捷為“醒獅一吼,萬國同驚”。成千上萬的熱血青年,紛紛來到歸綏要求入伍抗戰,全國各地和海外華僑的慰問品一齊匯往歸綏。整個綏遠處在一片歡騰之中。一位知名人士電賀傅將軍百靈廟大捷,詩為:
敕勒川前草木凋,傳聞黃口擬天驕。
將軍胸有陰符在,詎讓青山礙射雕。
羊遇上羊
羊的生活一向精彩。
吃草,戲狗,甚至還能遇上狼。遇上狼,或者被吃,或者被愛,但結果注定瘋狂。
羊遇上狼,注定瘋狂。羊如果遇上人呢。人是欣喜,還是無視?
也許欣喜,也許無視,但絕對不會開槍。這一點,日本特務機關長田中隆吉敢對天皇發誓。
有仇不報非君子,田中雖然不敢說自己是君子,但好歹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一次一次的被傅作義打臉,不找回場子,以后還怎么在這一片混。在哪里跌倒,當然就得從哪里爬起來。
孫蘭峰的大部隊已撤,留守百靈廟的只有一個營。田中知道自己爬起來的機會來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大部隊都在,打起來還真是費勁。只有一個營,那就等著我辣手摧花吧。
摧花當然得有辣手。
德王純粹就一擺設,王英打傷了,李守信要守老巢商都,任務就交給“大漢義軍”的副司令雷中田吧。
雷中田早年混過馮玉祥的西北軍中,還加入過抗日同盟軍。西北軍作戰彪悍,抗日同盟軍擅長游擊。常在水邊走,哪能不會水,這雷中田怎么著也會來點事吧。
大風,厚雪。下雨天,留客天。大雪,正是賴床的好時候。
孫蘭峰沒有賴床,反而起得很早,一早就打電話,讓各部隊向百靈廟四周增派警戒哨,要求他們注意四周的動靜。
天蒙蒙亮時,孫蘭峰接到一個電話,稱望遠鏡里有一群羊正朝百靈廟走來,現在距離百靈廟還有三四里地。
草原上看見羊,就如一日三餐那么自然。警戒哨兵本來不想打電話,可孫蘭峰非得注意動靜,只好打電話。再說自己不打電話,如果別的人打了,自己還不得挨批。
無利不起早,羊兒起得這么早,當然是要吃草,畢竟誰也不想餓肚子。但如果沒有草,或者草被什么東西蓋住了,比如厚雪,羊兒又能吃什么呢?
厚雪,是賴床的好時候。既然沒有草,羊不會有心情出來遛彎,羊圈雖然氣味不好,但比站在厚雪中舒服。
即使想吃羊肉,牧羊人也不一定非得帶著羊出來遛彎,拿刀一宰就完事,難道他想吃凍羊肉。
孫蘭峰打電話給炮兵連,給我開炮。
炮聲大作,周圍的山頭不時地冒起火光。雷中田嘆了口氣,孫蘭峰這家伙真是能折騰人,大雪天的還訓練炮兵。
正在想著,兩發炮彈轟的在四周炸開。血花四濺,當場就有幾十只羊癱倒在地。雷中田趕緊臥倒,心中大驚,莫不是被人發現破綻。
等了十幾分鐘,周圍一點動靜也沒有,別說炮聲,連個人影都沒有。他媽的,啥水平,那么大的一個山頭都轟不著,還轟到老子頭上。等著瞧,老子等會叫你好看。
雷中田趕著羊群繼續向百靈廟走去,這破天氣破是破點,可還真管用,除了自己和羊,路上一個人都沒有。
遠方出現一群羊,沒有牧羊人,連牧羊狗都沒有一只。天實在太冷,這人都不出來了。
近了,羊遇上羊,沒有瘋狂,也沒有咩咩的叫聲,只有槍聲,清一色的沖鋒槍。
雷中田的頭都大了,這羊也能開槍,而且還是沖鋒槍。沖鋒槍也好,手槍也好,有一點是相同的,只要中大獎,無論是羊,還是人,都是要命的。
雷中田運氣挺好,中的是大獎。
孫蘭峰的部隊多了幾百張羊皮,雖然被人用過,羊皮還是挺保暖的。丟了也是白丟,用了也是白用。
投名狀
江湖,是用混來的。
混,當然是出來求財求名的,誰都不是出來做慈善,給人當墊腳石、挨打器。
“大漢義軍”的旅長石玉山、金憲章看不到跟著日本人混有什么盼頭,除了多了一頂漢奸帽,最近除了挨打,還是挨打。世上本來就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挨打也就算了,可恨的是替人挨打,還得替人背黑鍋。這小日本顧問平時人模狗樣,一打敗仗,責任全都推在老子頭上,說“大漢義軍”將熊、兵也熊。
打了敗仗,德王也有點心虛,自己就這么點家底,都打光了,以后說話還能響?德王和日本人商量,錫拉木倫廟地方太小,第七師還是到別的地方駐防吧。
換防,明擺著是怕傅作義來打大廟子(錫拉木倫廟)。第七師死的人多,“大漢義”軍死的人也不少。這火坑憑什么讓“大漢義軍”一人跳。要跳火坑,大家一起跳。
“大漢義軍”司令王英給廟里的日本顧問做工作:第七師一走,傅作義來攻我倒不怕,就怕到時打不過人家,沒辦法保護各位老大。
換防重要,但比不上自己的命重要,顧問一擺手,第七師就地駐防。
王英擺了第七師一道,心中仍是不安:人是留下,人心未必留下。剛出火坑的人又被逼著跳了進來,萬一來個同床異夢,踹下床是小事,踹斷命才是真要命。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防火防盜防第七師,日本顧問小濱大佐命令“大漢義軍”石玉山、金憲章部接過第七師的駐地,擔任外圍的防守。
廟里到廟外,安全系數打了七折。傅作義只要一來,最先送死的絕對是外圍的人。石玉山、金憲章也不知道自己過年時哪句話沒說對惹了神仙,碰上第三十五軍就一直不順。
打,打不過;躲,躲不起。日本人平常見到“大漢義軍”的人,抬手就打,張口就罵,全看心情。關鍵時刻閃人,日本人還不要自己的命。
打不過,躲不起,石玉山、金憲章不打、不躲,與其跟著日本人挨打,不如投了傅作義。
入伙,傅作義表示歡迎,還來了句:“各位想學上梁山的林沖,不錯。”
林沖上梁山可是帶著人頭去的,人頭自己有,可這玩意自己只有一顆,送人肯定不行。要送,只能借別人的一用,而且要送就送份大禮,不然讓人看不起。
石玉山、金憲章給傅作義回信,學林沖沒問題,只是需要貴軍配合,創造條件。
有熟人,好辦事,配合沒問題,拿下“大漢義軍”,掃蕩偽蒙古軍政府,對日本人絕對是個大耳光。
遠襲,又是遠襲。有車就是方便,孫長勝帶著部隊悄悄地到達攻擊位置。金憲章派參謀長來迎接,把廟里的那些事能說的都說了,不能說的也倒了出來,并送上軍用地圖一張,克敵秘籍一份。日軍的飛機并不可怕,只要用白布在地下鋪成一個井字,日本飛機就不會轟炸。
孫長勝部剛到大廟子外圍,在外圍陣地的石玉山就帶著部下迎了上來,拱手把陣地讓了出來。
石玉山一反水,廟中的日本顧問小濱大佐對金憲章就起了疑心:金憲章和石玉山的關系一向不錯,石玉山的事金憲章不說參與,至少知情。防人之心不可無,害人之心得時刻有,小濱大佐立即找人開會,商量派偽蒙第七師殘部包圍金憲章的部隊,給他一鍋端。
金憲章是準備送大禮的人,對大禮的一舉一動當然得派人觀察。小濱大佐這邊尾巴才翹,金憲章就已經知道尾巴往哪邊晃了。
形勢不等人,再不送禮,就要被禮送了。再說傅作義的人都來了,送禮時機成熟了。
金憲章命令部下全力襲擊偽蒙第七師。要斷揮刀手,先斷手中刀。對于日本顧問,金憲章直接派一百多名突擊隊隊員拎著沖鋒槍去問候他們,時間長短不限,借人頭一用就行。
借日本人的頭一用,突擊隊隊員極是興奮,日本人平常見著中國人抬手就打、張嘴就罵,想不到狗日的也有這一天。
槍頂在頭上,小濱大佐等日本顧問目瞪口呆,這下子真的是為天皇效忠了。
孫長勝部偷襲已是難料,金憲章窩里反更是讓人震驚,偽蒙軍大亂軍心,二千多人被消滅。師長穆克登寶倒是玩跑得快的高手,手中麻將一扔,大碰對也不要了,走人。
金憲章和石玉山的二個旅是王英“大漢義軍”的骨干,槍械裝備那是最好,兵員占得不多,只占王英“大漢義軍”的八成。偽蒙古軍高參田中隆吉心中那個恨,好端端養大的孩子,活生生地被傅作義挖墻角抱走。
田中隆吉一腔怒火沒地方發,找上“大漢義軍”王英,有機會就給他送白眼,上廁所都派專人陪同。為了減輕王英的工作壓力,田中隆吉把“大漢義軍”并入李守信部。清閑,上個廁所都有人陪,待遇上了級別,王英還真不適應,找了個機會逃往天津當了寓公。
克復商都
1937年7月,蔣介石任命傅作義為第七集團軍總司令,察哈爾和綏遠這一帶的鬼子就交給你了。
打鬼子,傅作義的眼光定格在商都。日軍自從占領商都后,立即把這地方變成了中轉站。累了,在這歇著。有精神了,就從這出發侵犯綏遠。幾個月前進犯綏遠,日軍就是從商都出發,經土水爾合、紅格爾圖,大廟子等地,侵入百靈廟的。如果打下這地方,不僅廢了日軍的中轉站,還可以保證張家口、南口方面側背的安全。
二一八旅的旅長董其武接到攻打商都命令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奇襲。奇襲不成,再強攻。
奇襲一向是第三十五軍的強項,夜間行軍還可以躲避敵機的偵察和轟炸。
商都的守軍除了日軍的一個步兵小隊和一個憲兵小隊,其他的都是老對手,尹寶山的偽蒙騎兵師。對手不強,商都這城卻有點彪悍。商都的城墻完全由土筑成的,很是堅固。墻厚約三米多,高約六米。城墻上有垛口,每個垛口均有射擊孔。城外挖有外壕,深三米,寬三米,里面還蓄了水。城外地形開闊,哪怕有鳥兒飛過,都看得清清楚楚,更要命的是,日軍為了便于防守,把城外的房屋都拆光了。
夜襲。
8月14日凌晨,四二六團王建業的第二營五、六兩連向西南門摸去。才到外壕邊上,城上敵人就已發現,急忙問口令。
口令,王建業等人自然不知,既然被發現,只有強攻。王建業等人也不回話,開槍的開槍,越壕溝的越壕溝,直奔城墻而去。守軍見有人偷襲,用機槍組成火網,阻止王建業部登城。率部登城的副團長王興手臂部中彈,一名排長也受了傷,倒在城墻下。
越過壕溝在城墻下挨打,沒過外壕的不能前進半步。夜襲陷入困境,在第一線指揮的李作棟團長急忙命令王建業撤回部隊。
夜襲不成,只有攻堅。董其武手一招,命令炮兵集中炮火轟城墻,只要轟出缺口,部隊立即從缺口沖進去。
計劃完美,炮兵的執行力卻實在不敢恭維。炮兵剛從山西調過來的,不知是水平問題,還是水土不服,反正是缺口轟不出,日軍的火力炮兵也壓不住。炮兵的炮響了又響,城上的火力還是射得夠歡。
天已大亮。天亮,來的不僅有陽光,還會有日本的援兵,地上的坦克,天上的飛機。
炮兵不管用,再給守城的日軍機會,就是不給自己機會。等到轟出缺口,黃花菜都涼了,連長胡維德帶著六連乘著煙霧向前沖去。
越壕溝,搭云梯,登城。守軍見有人登城,集中火力不斷掃射。六連當時就損失大半,連長胡維德中彈,從云梯上摔下陣亡。
強攻受挫,董其武急忙命令撤兵,命令修筑簡單工事,與敵人對峙。
日軍的飛機趕到,不停地轟炸掃射。城內的守軍開始活躍,炮兵把炮放在汽車上流動發射。
守軍猖狂,強攻受挫的四三六團要求繼續猛攻。沖動是魔鬼,董其武趕緊命令士兵抓緊時間喝水吃干糧休息,只有談定,才能搞定。
夜襲不成,強攻受挫,士氣經不起再一次的折騰。董其武召集干部開會,指出單手擎天不可能,那就雙手齊上。生力軍四三五團強攻,一個營攻城東南角,一個攻城東北角。四三六團在城西放開手腳,佯攻。
信號彈升空,沖鋒號吹響,商都南北西三面炮火齊鳴,殺聲震天。四三六團二營的王建業部在城西佯攻,六連的戰士為了給連長和戰友報仇,來了個假戲真做。看到城西槍聲稀疏,知道守軍已經慌了手腳,無心再戰,越過壕溝就往城上爬,竟然最先登上城頭。
經過半小時的手榴彈和白刃戰斗,消滅部分敵人,其余退出土城門外,想要逃跑,被我軍預設于城門口橋上的機槍封鎖,不能通過,只得分散向城墻兩側逃跑,又被壕外的鐵絲網攔住,逃不出董其武部的槍口。
城下動靜太大,城內的百姓聽到南、北、西三面的炮聲、槍聲、號聲震天,紛紛都往東門跑。這水太深,再不跑,淹到膝蓋還好,淹到頭就不好玩了。
日軍小隊正在吃飯,看到百姓都往城東跑,以為第三十五軍已經打入城內,扔下飯碗,爬上汽車就往東門跑。和尚摸得,我也摸得。和尚跑得,哥也跑得。尹寶山的偽蒙軍本來就頂不住,一看和尚連廟都不要,撒開雙腿就往城外逃。
商都拿下,此役斃傷敵330余人,俘偽軍50余人,日本中尉顧問官1名,士兵2名,繳獲迫擊炮3門,機槍3挺,馬步槍若干,軍用物資無算。
斬首
守南口—張家口一線,國軍潰退!
守滄州—涿州—大同一線,國軍崩潰。華北已盡入敵手。
國軍已不能再退。山西被太行、呂梁、恒山、中條四山環繞,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更有“華北之鎖鑰”之稱。從廣靈、淶源方向上,出紫荊關可以直到北平、天津外圍;由太原、石家莊方向上,出娘子關就可以進入河北境內;在長治、邯鄲方向上,直抵河北南部;在晉城、沁陽方向上,沿太行山南麓可以進入冀、魯、豫等地。守住山西,就有反攻華北的可能。
日軍不能不攻。山西的國軍直接在平津地區的日軍旁邊插了一把刀子。刀刃并不鋒利,但殺人不一定要用刀刃,再鈍的刀,也是能捅死人的。再說日軍要想南下,山西是必須跨過去的一道坎。
國軍再退。
日軍連下數城,直逼忻口。
忻口已是保衛太原的最后一道防線。忻口右有五臺山,左依云中山,兩山之間是一片河谷。河谷中間矗立一數十米的土山,筑有半永久性的工事。
華北日軍主力坂垣第五師團和關東軍察哈爾派遣兵團第一、第二、第十五混成旅團與特種部隊沿代縣至原平公路發起進攻,忻口戰役序幕拉開。第十四集團軍司令衛立煌率援軍第十四集團軍急救忻口。
戰役一開打,日軍在云中河北岸,國軍在河南。雙方隔著云中河對峙,互相往對方眼里扎刺。國軍在云中河北岸的小王莊安營扎寨,在日軍眼里插了一把刀子。日軍則強攻云中河南岸的南懷化,在國軍中央戰守區里釘下一顆釘子。
釘子再小,刀子再鈍,插在眼中,眼睛肯定不好受。要想日子好過,只有拔釘子、斷刀子。
總司令衛立煌命令李仙洲等部反攻,拼死奪回南懷化。日軍占了空中優勢,李仙洲白天不敢進攻,都是夜襲,打得南懷化的日軍三次更換防守部隊,并不斷從別的地方調動部隊。日軍炮火布防,國軍夜襲也沒討到好處,每天傷亡數千人。師長李仙洲受重傷,全師損失慘重,被撤下。
國軍想拔釘子,日軍則斷刀子。日軍不停地對國軍云中河北岸的小王莊陣地連連發起攻擊,飛機、大炮不停問候,進行遠處攻擊,對國軍造成極大傷害。
攻不過去,一味挨打就意味著沒有勝利。傅作義提出反擊,偷襲云中河對岸的舊河北村。舊河北村不僅設有板垣的前線指揮所,還是日軍向南懷化集結和輸送兵力及彈藥給養的基地。斬首,可以打亂日軍的指揮;斷奶,讓南懷化的日軍喝風,東北風、西北風隨便喝。
斬首,依舊由董其武的二一八旅執行。斬首不同于陣地戰,董其武提出掏心戰術,要求部隊做到猛,準,狠。
過河,清除外圍。十月十七日凌晨,董其武部的四二〇團、四三六團推進到舊河北村,秘密占據周圍的制高點。不過就在出發前一分鐘,兩個團又都被抽走一個營去執行其他任務,現在各剩下兩個營。
四二零團二營營長成于念和他手下六連連長令狐子文帶著部隊直撲村口。天已經蒙蒙亮,村口一排大炮,炮口直指我軍陣地。炮是好炮,可惜帶不走,只能讓手榴彈送它們走。聽到爆炸聲,幾個日軍士兵衣帽不整地從附近一個院子跑出來,有一個日軍邊跑邊系褲子。
睡眠不足,那就好好補一覺。子彈射入體內有點痛,地上有點冷,但至少不會再有人打擾睡覺。六排長郎茂宣做了好事不耽擱,帶著十幾個人沖進院子。屋里已是嗚哩哇啦的一片喊聲,郎茂宣直接就從窗戶往里面扔手榴彈,聲音戛然而止,就如同一個人的脖子被人砍了一刀。
殺聲震天,日軍回過神來,紛紛抵抗。有的爬上墻頭,有的鉆入小巷,也有的在屋里死抗。
一股日軍躲在村西南一座高大院落中,不停地向外面吐著火焰。二一八旅的戰士就用日本話喊“繳槍不殺,優待俘虜”。日軍也不吭聲,對著喊話的地方就是一陣狂掃。
招降不行,那就強攻。馮梓營七連的連長楊子希帶著十幾名士兵上了屋頂,指揮戰士從煙筒口向屋內射擊。日軍受到攻擊,知道子彈從煙筒口射來的,立即找準位置,對準屋頂就是一陣仰射。楊子希等人沒料到日軍玩這招,當場就有幾個戰士傷亡,楊子希胸部中彈棲牲。
日軍既然想呆在里面,董其武只好成人之美。柴草、樹枝紛紛澆上汽油,點火,從四面給日軍送溫暖。院中沒井,水倒是有,只是口水實在救不了近火。一心呆在院中的日軍冒出頭來,想往外沖,迎頭而來就是一陣子彈。
一股日軍逃進村西北角高地上的老爺廟里,與原來就在廟內的敵人死守。老爺廟本來是個獨廟,日軍把周圍的民房和它連起來圍成一個大院,不斷加高加固。墻外布了層層鐵絲網,挖了壕溝等工事。
防守嚴密,也就意味著有重要人物出現。經過觀察,李思溫團長認定這可能就是板垣的司令部,最次也是敵人的一個前線指揮所。
二一一旅旅長孫蘭峰帶著警衛連來到老爺廟,親自指揮。傅作義聽說董其武受傷,所以命令孫蘭峰來接替他指揮。
孫蘭峰命令四二〇團圍攻老爺廟高地,四二六團追殲村內殘敵。老爺廟地勢高,圍墻厚,日軍利用優勢火力靜待援軍。
四二〇團的戰士發起沖鋒,直接被火力打回原地。想爆破,爆破手沒沖到廟里就被射翻。天色大亮,深入敵軍斬首只能速戰速決,消耗戰根本拖不起。
四二〇團攻不進去,日軍的援軍已經趕到,一批偽蒙軍已經逼近村北。孫蘭峰忙派部隊阻擊。偽蒙軍身穿大袍子,行動極笨。行動笨也就算了,腦殘就不能原諒。地形掩護基本不會,臥射師娘沒教過,練得最熟的一招就是跪射。對于腦殘的人,四二〇團沒有痛下殺手,抓了幾名俘虜,其余的偽蒙軍一哄而散。
偽蒙軍一哄而散,日軍來了一批生力軍,來勢兇猛。四二〇團在村北只能由強攻改為防御,利用一些土圍墻和建筑物進行反擊,雙方相持不下,互有損失。
援軍不斷,孫蘭峰很是頭痛,正想組織人對老爺廟進行最后一攻。總部傳來命令,讓他們撤往太原。
舊河北村激戰一天一夜,共斃傷敵軍900,俘虜600,炸毀日軍的一個軍火庫,繳獲的槍支彈藥以及其他物資堆積如山。
斬首已不可能,給板垣的壓力卻是不小。
忻口會戰后,日軍的《戰報》是如此描繪第三十五軍:“初經忻口一戰,估計太原指日可下,不料傅作義部三十五軍上來,在忻口接戰,使我軍受到牽制,以致遲滯進展。”
孤城孤軍
娘子關一破,日軍沿正太路迅速逼近太原。
戰?還是撤?
閻錫山提出依城野戰,以守城部隊為誘餌,依靠防御工事死守,外圍部隊抄日軍的后路,打日軍一個有來無回。
老閻在太原扎根幾十年,要放手,實在是舍不得,于是想借從忻口和娘子關撤下來的部隊守太原。
合圍日軍,第二戰區副司令黃紹竑用腳投票。從忻口和娘子關撤下來的部隊能不能及時趕到太原都是問題,即使趕到,剛打敗仗的他們又有幾分求戰之心。日軍戰斗力強,10萬日軍拿下太原只是時間問題。守太原,黃紹竑倒是同意,可以為主力贏得休整的時間。
守太原閻錫山一口贊成,但自己絕不守,他把晉軍主力調往臨汾等地。老閻心中雪亮,既然守不住,拼命這種事還是交給別人,留得青山在,才有滿天大火。
守城,無人愿守。走的人已走,沒走的人不吭聲。有人,就有城。人打沒了,要城有什么用。第十四集團軍司令衛立煌不主張空守孤城。
傅作義站了出來,棄土莫如守土光榮,太原城我守。
守城,當然要求城如鐵桶,別說是人,最好連只螞蟻都進不來。傅作義封城,11月4日,傅作義集合部隊講話:“我們守城,就比方人已經死了,躺在棺材里,光差蓋蓋啦。”
傅作義封城,日軍飛機在太原上空飛個不停,搜集城內的軍情。11月5日,日軍步兵已經迫近太原。
11月6日,日軍發動進攻。數十門榴彈炮、野炮集中火力,向東北城角的城墻猛烈轟擊。
日軍炮轟,國軍配置在鼓樓上的野炮立即對日軍在黃家墳的炮兵陣地進行反轟。黃家墳陣地地勢極高,日軍指揮官用望遠鏡把城里看得一清二楚。在敵人的優勢炮火下,鼓樓上的野炮完全被壓制,變成啞炮。
國軍在城根下的炮兵見情況不對,趕緊參戰。日軍壓制不了,于是出動幾十架飛機,輪番用巨型炸彈進行轟炸城角。
碎石亂飛,塵土飛揚,城墻上塌下來的磚和土堵住了城墻上炮兵的射擊口,大炮成了擺設。
整整一天,日軍轟炸不停,三丈六尺高的城墻變成了不滿兩丈的土坡坡,地上的浮土直接淹到人的膝蓋。
日軍飛機、大炮囂張,日軍的步兵相對低調,只打雷不下雨,一味佯攻,試探虛實。
夜來臨,日軍停戰,守軍急忙連夜修筑工事,迎接新的戰斗。
11月7日,日軍再攻,步炮空聯手作戰,猛烈進攻東北城角。
連夜修復的城墻再次被轟開缺口,黃土變成紅土。
日軍退,城在手,守軍已是傷亡慘重。
血流,城未下,日軍很不甘心。黃昏時,日軍重新調集精銳,再次強攻東北城角。
城北守軍早就被打殘,援軍一時又趕不過來,一股日軍(約一個營)突入城內,占領了小教場(東北城角以內地區)的炮兵營盤。
日軍進城,城內第二天就有“副司令出城走了”、“副軍長出城走了”的傳言散開。
日軍進城,確實有人出城。
戒嚴司令、第三十五軍副軍長曾延毅和傅作義交情一向不錯,保定軍校讀書時一起念過書,守涿州時打過奉軍、啃過樹皮,所以傅作義任命他當了戒嚴司令。
日軍進城后,曾延毅與參謀長都希田帶著三十四人就往南門走。到了大南門,曾延毅稱自己是第三十五軍的副軍長,命令守城士兵開門。
傅作義下令封城,負責大南門的楊維垣旅長不敢開門,急忙打電話給傅作義。傅作義讓楊維垣勸曾延毅回頭。曾延毅見大南門不開,從炮洞鉆了出去。
戒嚴司令曾延毅一走,戒嚴副司令馬秉仁也坐不住,也從炮兵掩體鉆出城外。
有人出城,軍心已是慌亂。日軍在城內的特務又借風起浪花,大肆宣揚“副司令出城走了”、“副軍長出城走了”。
稱曾軍長、馬司令出城,可能掀起一點風波。但稱“副司令出城走了”、“副軍長出城走了”,副和傅同音,給人的第一聯想就是傅作義出城了。
死守,無話可說,長官能死,當兵的也行;棄城,當官的能跑,當兵的跑得絕不慢。
傳言流傳,一些部隊紛紛撂下武器,越城走人。12點以后,除了北城東城和敵人對峙膠著的部隊脫不了身,有些地段已看不到部隊的蹤影。
守軍出城,3個營兵力的日軍再次從城東北角缺口涌入城內,與盤踞在小校場的日軍會合,開始在城內擴張。
都是炮兵營盤的鬼子惹的禍,傅作義懸賞5萬元,命令孫蘭峰收復城墻東北角陣地。
孫蘭峰不敢含糊,讓安春山營長指揮第四一九團、第四二一團和第四二二團的敢死隊收復東北城角陣地。
第四二二團敢死隊第七連在姚志德連長率領下首先發難,斃傷敵人二三十名,擊斃敵大尉中隊長一名,把東北城角上的膏藥旗踩在腳下。到下午4點,太原城東北角的第四一九團丟失的陣地也被第四二二團第七連完全收復。
缺口重新被封死,炮兵營盤的鬼子撤出營盤。日軍援兵卻在小東門大校場強行降落,向城內增兵。
守軍無力再戰,既不能殲滅入城的敵人。也沒有力量將敵人逐出城去。
日軍動作卻是不停,12時以后,不斷用汽車沿著汾河以西公路上向南輸送部隊。日軍明顯是在下大棋,城內的日軍負責拖住守軍,城外的日軍負責布局、斷守軍撤退的后路,準備一網打盡。
孤城,孤軍,城已摧,軍已弱。守,已不可能;退,無人敢提。
傅作義在防空洞里走來走去,自從守城,沒有比這更窩囊的,一個勁地說要和日本人拼命。
再不走,可能就得永遠留在太原城。幕僚們暗中慫恿參謀長陳炳謙、防守指揮官袁慶曾出面游說傅作義:“日本人是一定要打的,但不急在這一時。現在拼不過日本人,不如先沖出去。找著機會,想怎么打,就怎么打,讓日本人找不著北。”
陳炳謙是傅作義的大管家,從北伐守涿州開始,他的正式職務一直是傅作義的參謀長。
傅作義軍中的收支全部由陳炳謙掌管,軍中有“傅總沒賬,問參謀長”的說法。陳對全軍賬目收支爛熟于心,而且樂此不疲,軍中或目為劉晏鄧通,或目為周扒皮。
財神爺說話,傅作義抓起大氅,就向防空洞出口走去。
圍魏
重慶的冬天一向不冷,1939年的冬天卻是個例外。
冬天其實并不冷,只是殺氣太濃,寒意逼人。9月,日軍攻陷長沙。11月,日軍侵占南寧。
殺意濃,最好的辦法就是以殺止殺,消殺氣、去寒意。重慶國民政府軍事當局命令傅作義出兵襲擊烏拉爾山后大佘太一帶的日軍,牽制華北的日軍,阻止華北的日軍南下。
南方吃緊,傅作義不急。第三十五軍的一〇一師(師部當時駐于雙泉店)在北起狼山南麓、經烏梁素海至西山嘴一線和日軍對峙,天天修工事,鬧得對面的日軍和偽蒙軍都睡不著覺。
折騰的不行,偽蒙軍還是挺羨慕第三十五軍的。同樣是打仗,同樣是迎新年,人家那才有過年的氣氛。話劇團、京劇團、電影隊哪個都不少,隨便選,隨便聽,白天聽了晚上還可以接著看。
新年彌漫著暖意,包頭城卻是一片寒意。零下三十度,天冷,不利出行。
不利出行,不是不能出行。第三十五軍孫蘭峰新三十一師在雪中急行軍四天,終于在12月19日凌晨到達包頭以北的黃草洼。
包頭是平綏鐵路的終點站,包頭地區駐有日軍的一個騎兵團,另有偽蒙軍兩個師以及百余名憲兵、特務。包頭城內外碉堡群林立,是日軍在華北最堅固的戰略據點之一。
圍魏救趙是好條計,但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夠分量,比如大佘太。即使殺光大佘太一帶的日軍,華北的日軍指揮官都未必放在眼里,地方太小,總共就那幾個人,天寒地凍的不夠折騰人。
包頭難打,分量卻足夠重。老虎有打盹的時候,即使不打盹,也可以創造條件,讓它打盹。老虎打盹,要么是生理原因,要么是心理原因。累了,困了,病了,那肯定得打盹。如果無事可做,周圍又很安全,打盹也是有可能的。
孫蘭峰命令攻城,劉景新的九十一團和于霖瑞團從包頭北城墻東西登城主攻,安春山的九十三團負責打援,掩護攻城。
安春山的九十三團剛到包頭城西北角高地附近,日軍就有五輛坦克、十多輛汽車從西門出城向西北門方向開來。
車燈刺眼,部隊伏在兩側高地,一動不動。坦克繼續往前開。
有人亮燈帶路,不能辜負人家一番好意。安春山手一揮,全團悄悄地跟在后邊,向西北門前進。
九十三團伏在西北城門,除了雪花落地,聽不到別的聲音。放出去的偵察回報,碉堡里要么沒人,要么只有睡著的人。
沒人理最好,安春山一點都不把自己當外人,架云梯,登城。
城下無人,城頭卻有人。兩名偽蒙哨兵看到有人登城,既不開槍,也不報警,直接問:“中國人不打中國人,你們是中國軍隊嗎?”
安春山向投誠的兩個蒙族哨兵詢問西北門上的敵情。哨兵很熱情,我負責帶路、答口令,你們負責對付日本人。
安春山帶人輕松干掉20多名日軍,奪取西北門。
正在熟睡的日軍被西北門的槍聲驚醒,立即派士兵向西北門急撲過來。駐守城外西營盤的偽蒙軍也開始對西北門發動攻擊,企圖夾擊九十三團第一營。一營一連連長姚德增率領戰士對準攻城的偽蒙軍就是一陣狂射,當場打死5人。其余的偽蒙軍一看有人中招,底氣頓時不足,只是圍而不攻,攻而不近,再不敢發起沖鋒。
駐守城外先令營的偽蒙軍主動派人送給九十三團彈藥20箱,日本人我惹不起,也不敢碰,只能在道義上和彈藥方面表示支持。
背后沒有危險,團長安春山放開手腳搞大動作,迅速攻占了日軍彈藥補給倉庫。于霖瑞團、第九十一團第一營兩個連由西北門陸續進城。
國軍部隊進城多,協同作戰沒有經驗,突襲的優勢打了折扣。有的據點爭奪戰成了拉鋸,有的據點打了下來,傷亡卻是很大。一番惡戰,國軍已控制城內西北及全城大部分地區。
日軍回過神來,坦克開路,步兵沖鋒,掀起一浪又一浪的攻擊波。蒙古沒海,安春山等人對波浪也不畏懼,不退半步。
包頭受襲,日軍趕緊從附近的固陽騎兵第十三聯隊派兵增援。
以殺止殺,只要殺的是日軍,不在乎是城內的還是城外的。傅作義給孫蘭峰下命令:圍城打援改為守城打援。戰術很明朗,大炮先轟,騎兵再沖,步兵補刀。
從固陽趕來的日軍受到新三十一師的隆重歡迎,很多人就此留在路上。剩下的日軍坐著汽車才到西北城門外,九十三團附屬的炮兵連和占領西北關的第九十一團伏兵齊出,炮彈、手榴彈滿天飛,見者有份,先到先得,后到后得。
地頭到了,城卻進不去,汽車還被炸毀,殘余的日軍鉆進西北門外的城壕內,商量打伏擊。
新編第三十一師師部參謀處長宋海潮帶著炮兵進城,看見城壕里人影攢動,明顯就是日本人。宋海潮既不開槍,也不讓人試炮,直接讓人炮轟。
城壕是個打伏擊的好地方,坑深,槍子一般打不到。大炮不同,管殺,還管埋,坑是深坑,轟塌兩邊的土就行。
十二月二十一日下午,日軍從張家口、大同趕過來的大批援軍趕到。六架飛機輪番轟炸掃射,地面則集中炮火射擊,掩護步兵攻擊前進,先攻破城東第九十三團副團長馮梓防守的陣地,接著直向黃草洼新編第三十一師師部攻擊。
大批日軍趕來,圍魏救趙目的就已達到。再戰,部隊就會陷入重圍,傅作義急命部隊進行戰略轉移。
大部隊撤出包頭后,包頭城內娘娘廟里仍有第三十一師7名士兵在繼續戰斗。大軍撤退時,他們的班長奉命到城外公干,因此沒有人通知他們出城。等到7名士兵發覺大部隊已經撤退,已處于不能出城的境地,于是決心和敵人拼命到底。十二月二十二日,敵人包圍娘娘廟,7名士兵沉著射擊,打死很多敵人,一直戰斗到彈盡糧絕,最后集體自殺。
此次戰役,第三十五軍打死、打傷日偽軍3000余人,其中有日軍聯隊長2名,擊毀敵人汽車百余輛,擄獲武器彈藥很多。
回馬槍
中槍。
躺在家里,中的還不是一般的槍。300日軍戰死,2名聯隊長陣亡。
傅作義實在太猖狂。對于猖狂的對手,只能用雷霆般的手段。
日軍第二十六師團長黑田重德中將調集了平綏、同蒲兩線的日偽軍3萬余人,汽車千輛,坦克數十輛,在空軍的配合支援下,兵分三路,對安北縣、五原縣、臨河縣、陜壩鎮等地進行瘋狂掃蕩,想方設法找傅作義的主力決戰。
敵強我弱,決戰就是找死。決戰不行,周旋戰還是能打一打。傅作義制定“找勝利,避不利”、“集小勝為大勝”的作戰方針,攻據點,襲汽車,擾后方,截糧道,有便宜就上,沒便宜就走,弄得黑田重德中將心中抓狂:走,勞師動眾很不容易,連根毛都沒撈著就走人,成本太高,面子太貴;不走,傅作義純粹是屬水中月的,看得見,摸不著。
這一周旋,就是50多天。說是周旋,其實很不容易。天氣寒冷,零下30度的塞北寒冬,凍死鴨都不成問題,凍壞手腳的戰士更是不少。作戰傷亡、凍壞手腳導致部隊減員嚴重,能參加戰斗的兵員已不足萬人。人手少,醫藥槍彈的補充更是跟不上。
黑田重德中將雖然被牽著鼻子走,底氣仍舊很足,逮不著你,耗,也耗死你,看你還能折騰。
形勢逼人,重慶的蔣介石給傅作義發電報,撤,要傅作義到蘭州去代理朱紹良的第八戰區司令長官。
繼續抗戰?還是奉命后撤?
繼續抗戰,困難就在眼前。奉命后撤,壓力立減。
傅作義主戰,天時、地利、人和,全在手中,打敗河套地區的日軍只是時間問題。如果日軍在河套地區站穩腳跟,出兵侵犯中國西北后方就會極為方便。
與人方便,就是給自己不方便。傅作義不想給日本人方便。
五原城面臨黃河,背對陰山,東襟綏包,西控寧隴,地勢險要不說,更是著名的河套糧倉。這么好的地方,讓日軍享用,純粹就是和自己過不去。
強攻,有困難,兵力不足,更是遂了黑田重德和第三十五軍主力決戰的愿。強攻不行,那就“掏心”,里應外合,拿下五原。“掏心”省時省力,更是給黑田重德一個意外之喜。
掏心當然得有掏心手,孫蘭峰新編第三十一師擔任攻城主力。至于打援,則交給董其武的第一〇一師,三天之內,絕不放日軍一兵一騎過烏加河。
“掏心”這事孫蘭峰做得極熟,派團長安春山組建突擊隊,擔任攻城先鋒。
突擊隊秘密向五原城運動,到了五原城附近,尖兵排靈機一動,從偽蒙軍駐地捉了一名舌頭,得到入城口令。
尖兵排到達五原東城門口,兩名日軍和四名偽軍見有人進城,張口就問口令。
只認口令不認人,這事情就好辦。尖兵排的戰士一邊回答口令,一邊大搖大擺地往日軍跟前湊。
口令不錯,當然是自己人,站崗的日軍和偽軍端起的槍又放了下去。
尖兵排的戰士手起刀落,放倒兩名日軍。不等偽軍反應,刀已經架在他們的脖子上。
城門大開,突擊隊直入城內,槍聲大作,手榴彈轟鳴。一夜激戰,突擊隊先后占領天主堂、耶穌堂、五原小學、皮毛作坊、直魯豫會館以及敵人糧食庫、彈藥庫等重要據點。
日本飛機來得倒是挺快,天剛亮,就在五原城上空低空盤旋,不停轟炸。
飛機惹不起,躲,還是躲得起。躲避轟炸的辦法有很多種,突擊隊采取了最有效的一種,沖上去和守城的日軍肉搏,有本事,你投炸彈。
底下人頭攢動,日本飛機還真沒轍,草草扔了一些炸彈,走人。
日本飛機能飛,義和渠以東地區的日偽軍卻是無翅可飛,大部分被突擊隊干掉。剩下的日偽軍無心再戰,紛紛逃到偽軍司令部和日本特務機關,憑借堅固的工事進行頑抗。
偽軍司令部還真不是豆腐渣工程,圍墻高、厚不說,四周還建有碉堡策應。圍墻與碉堡上下都有觀察孔和射擊孔,稍有動靜,別說難逃法眼,就連豬眼都瞞不過去。
輕武器攻,墻厚;火藥爆破,炸藥包都塞不到位;強攻,被打成篩子的概率相當高。
攻城部隊多次發動進攻,都被日軍的火力逼了回來。
進攻受挫,士氣受影響放在一邊,日軍的援兵隨時都可能趕到。
傅作義命令新三十一師副師長王雷震率領師部的預備隊頂上去,必須在敵軍援兵趕到前攻破司令部。
王雷震繞著偽軍司令部前前后后走了兩三圈,師部預備隊的孫英年建議用山炮平射,先毀墻,再滅敵。城墻再厚,也擋不住大炮狂轟,王雷震一口同意。
炮彈狂轟,敵司令部周圍火光沖天,墻倒屋塌。塵霧飛揚,連長孫英年率部狂扔手榴彈,往里沖。
日軍大亂,四處逃避。2月21日下午,五原舊城全部為新三十一師克復。
五原城打得熱鬧,日軍駐包頭的小島聆兵團、駐莎縣黑田第二十六師團一部和固陽、安北等地的警備隊紛紛往五原趕。
董其武的第一〇一師第三〇二團郭景云部靜靜地伏在烏加河的陣地,等著趕來急援的日軍。過河拆橋這事不能常做,但偶爾做做還是無傷大雅。
小島聆兵團趕到烏加河,水深依舊,橋卻不見蹤影。
救兵如救火,沒有橋,那就架浮橋。
拆橋這事,既然做了初一,當然也不在乎做十五。郭景云也不客氣,火力集中,打不倒人沒關系,打斷浮橋就行。
有人拆橋,小島聆兵團當然不肯干,集中炮火隔岸對轟。
日軍援兵源源不斷開來,止步在寬數百米、剛剛解凍的烏加河前。
渡河,河水太急,空手都很困難。架橋,直接被炮火摧毀。
放在平時,不渡河也行。但要想到五原救人,除了渡河,別無他路。舍不得孩子套不著娘,日軍援兵豁了出去,數十門炮火瘋狂轟擊三〇二團陣地,并調來十多架飛機配合轟炸。
第三〇二團在河南岸的陣地是一片開闊的草灘。天寒地凍,想修個單人掩體也不成,只能隱蔽在干枯的蘆葦中。白天作戰,別說大動作,就是極細小的動作都逃不過對方望遠鏡。日軍急著過河,沖鋒很多,當槍靶子的機會當然不少。
雙方隔河對射,都較準確,損失均重。董其武部和日軍援軍激烈戰斗三天三夜,日軍攻勢更加猛烈。
日軍多次組織強攻,一度攻上河堤。郭景云帶著人就沖了上去,想去五原,先得過我手中的刺刀。郭景云身上連中兩槍,仍舊在日軍人群中沖來殺去,一桿刺刀放倒多名日軍。團長彪悍,手下也不含糊,刀刺,腳踢,拳擊,搏命,終于將攻上河堤日軍趕回了河對岸。
師長董其武看著心痛,郭景云部打得太辛苦,于是命令三〇三團接替三〇二團防務,繼續阻擊日軍。
第一〇一師三〇三團團長宋海潮接手陣地后,立即組織輕重機關槍手數人構筑火網封鎖日軍架橋處。日軍增援部隊雖接連反撲,但是都以失敗告終,無奈只得與三〇三團隔河對峙。
日軍的援兵太多,火力又猛,傅作義多次打電話問董其武能不能頂得住。董其武總說沒問題。
架橋不讓,強渡不成,還用子彈熱情招呼,日軍終于醒悟,不再做一根筋。日軍用飛機炸開下游沒融化的冰,在火力掩護下,用橡皮船強渡過了烏加河。
固守五原的殘敵已被我新三十一師全部殲滅,既然有日軍過了河,那就陪他玩玩。
傅作義將軍下令第一〇一師后撤二十里,到梅令廟一帶地區待命。新編第六旅炸毀烏加河的河堤,放水灌田。五原以北地區立時成了一片汪洋。
日軍援軍慌慌張張進入五原城。五原城仍在,還多了數百具尸體。日軍水川伊夫中將、步兵聯隊長大橋大佐、特務機關長桑原荒一郎中佐及其特務人員、偽蒙軍顧問中島少佐、到五原勘礦的技術官員等300余人被傅作義部隊干掉,日兵1100余人陣亡。
傅作義收獲倒是不小,俘虜偽蒙軍,包括鄒青云部趙城壁團投誠偽軍共1800余人。繳獲各種火炮30余門,汽車50余輛,輕重機槍50余挺,步槍3000余枝,毒氣筒1000余個,電臺2部,橡皮艇及其他軍用物資。擊壞、焚毀日軍武器裝備更是不可勝數。
1940年五原大捷后,傅作義的第三十五軍擴編為3個軍,除第三十五軍外,新擴編暫編第三軍和第四軍,傅作義自兼第三十五軍軍長,手下兩員大將孫蘭峰和董其武分別擔任新三、四軍軍長。
1942年,傅作義辭去第三十五軍軍長,把董其武從暫四軍軍長調回第三十五軍接任軍長之職,大麻子團長郭景云升任第一〇一師師長。董其武上任后不久,就奉命到重慶陸軍大學進行深造。第三十五軍在綏西和日軍打游擊,與日軍沒有進行過大的戰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