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例行班會課前，一班的物理課代表做賊一樣沖進教室，說道：“我剛才在辦公室聽了一耳朵，咱們班要像隔壁三班一樣座位變成十列！后面的同學整體往前挪！”

一班的物理老師是班主任，所以物理課代表的消息格外靈通，格外準。

什么？所有在教室里的人內心都打了一個大大的驚嘆號。

“三班現在都擠得動都動不了好不好？”

“天啊！以后離老師最遠也就隔四個人，蒼天啊，給我個痛快吧！”

“換到中間那組，進出根本就是翻山越嶺呀！”

半個月前，三班的班主任被后排同學上課玩手機氣成了一個河豚，回家連夜排了座位表，把三班的座位變成了五橫十縱的格局，整個班級的座位像一塊被強行擠上框邊的豆腐。三班一共四十八人，第一排直接抵在講臺上，最后一排，也就是第五排，保證老師扔粉筆都能精準砸到最后一排學生的額頭，教室后面空位大到能跳繩！

當時，整個年級都去圍觀了三班的新座位，嘖嘖稱奇。不少人還當作新奇事和父母好友逗了不少樂子。有認識三班同學的，還去采訪了下他們關于坐在這令人絕望的教室中是一種什么樣的感受。

總體來說，大家的感受都很糟糕。

第一排的，粉筆灰吃得更多了；最后一排的，老師冷不丁就站在你身后，目不轉睛地盯著你；坐中間的同學則進出困難，出去上個廁所得喊三個人起立讓出個位置；靠窗靠墻的同學感覺自己胳膊都放不下了。

如今，風水輪流轉，該他們一班被當作新鮮事給別的班當樂子了。

全班人哭喪著臉等開班會。

照例，班會上班主任賀清先笑瞇瞇地說最近學校三令五申的事件：女孩子不許燙發染發、男孩子頭發別太長、放學別去校門口買垃圾炸串小吃等等，然后畫風一轉——

“大家都知道三班的新座位了吧？”

“知道——”一個班的人回答。

“大家感覺怎么樣啊？”

“不怎么樣——”全班提出抗議，努力掙扎。

“其實還是不錯的，這樣大家都能往前坐，那些每次都說看黑板費勁的同學都坐到前面多好呀！”賀清雖然笑瞇瞇的，眼睛卻已經瞪起來了。

賀清四十出頭，保養得挺不錯，一雙眼睛又大又圓，笑起來的時候彎彎的像月牙，看起來非常溫柔，但是生氣和不高興的時候，眼睛就瞪得格外大，帶著她做了多年班主任不怒自威的一張臉，整個人都變得嚴厲了起來。

整個班繼續拖著調子回答：“好——”

行吧，班主任是拿定主意了，放棄掙扎吧。

“行，既然已經征求大家的同意了，那我們今天放學后辛苦一下值日的同學把桌子、椅子按座位表排好。其他人把位置收拾一下，私人物品帶回家。個別東西太多的同學就自己下課了看座位表，把桌子推過去好了。”

賀清笑瞇瞇地揚了揚手中的紙，繼續說道：“新的座位表已經打印出來了，我貼門口課程表旁邊，大家明天就按這個座位表坐！”

老大，你座位表都排好了，剛才還問啥？假裝民主嗎？我們有反駁的機會嗎？

沒有！

賀清噔噔地走向門口，假裝沒有感受到同學們幽怨的眼神，突然頓了一下，朝課代表喊：“課代表！幫我把我辦公桌上的膠帶拿來！”

被點名的課代表抄起同桌筆盒里的膠帶箭步上前，說道：“不用，老師，用我的！”

賀清貼座位表的時候，坐在第一排靠門的兩個人快把脖子抻成了長頸鹿，試圖背誦全部座位表，然后傳遞給全班。

沒辦法，換座位前夕，大家都很關心自己明天坐在哪里、和誰同桌。桌底的手機已經紛紛亮起，嘈嘈切切的私語充斥著整個教室，大家開始瘋狂傳遞消息……

在消息光速傳遞了兩分鐘后，賀清拍回了第一組兩個脖子都要伸斷的學生的頭，說道：“都靜不下心了啊？那我們找點事情來做好了，學學怎么沉得住氣。現在，把今天上午課上發的卷子拿出來，找張紙，做最后一道大題，我十五分鐘后挨個收！”

一班的學生綜合素質還是不錯的，雖然十幾歲的少年好奇心起來，按都按不熄，但是一聽到老師布置了任務，還是都將注意力收回到課業上。

等下課鈴響起，賀清心滿意足地帶著一沓作業回辦公室了。

一班的學生全部躁動了起來，一窩蜂往黑板旁靠門的墻面沖過去，都急著知道自己坐在哪里，擠得連門都開不了，終于有擠到前面的好心人想起來可以拿手機拍照，然后發到班級群里。

小小的教室里熱鬧極了，幾家歡喜幾家愁。

“我在第一排，正對著講桌，要命要命！”

“嘿，哥們兒！咱還是同桌！”

“……”

然后所有學生光速行動了起來，說是今天做值日的學生們多辛苦一下，但是高一的科目——語數英政史地物化生，九門功課同步學，學生們要是每天背那么多東西上課，早就被書包壓死了，所以大多數都是把當天有作業和需要溫習的東西背回家，剩下的書本資料都留在教室里，給自己的書包減負。所以各個同學的課桌里都裝著不少書本，搬書實在是太麻煩了，索性還是直接連著桌子一起搬算了。

桌子擠桌子，前面的桌子要去后面，后面的桌子要去前面，卡住了，不要緊，大家都有得是力氣，把桌子舉起來，抬過去！

在一群熱火朝天的蜜蜂忙碌中，終于，一班的豆腐塊式五橫十縱的格局完成了。

比起平時，嚴彥今天來教室早了點，畢竟新換了座位，對于嚴彥這種有點小強迫癥的人來說，還是需要一點點的適應時間。早晨人少的時候，可以靜靜待在自己的座位上發發呆，感受一下新位置的氣場。

這個位置不僅靠窗，還正對著學校的小公園，能看看窗外的風景，而且是第四排，不用像第一排、第二排一樣吃粉筆灰，也不用像最后一排擔心老師就在后面盯著你做題。

后面坐的是玩得不錯的哥們兒，平時下課后也能兩個人一起吐槽吐槽老師；如果想出去打球，只要一個眼神示意，兩個人就能一起出去呼朋引伴了。

嚴彥掃視了一圈，基本上是滿意了。

就是和新同桌不怎么熟，在同一個班里待了一個學期了，也沒說過幾句話。不過，話又說回來，在這種見鬼的高壓學習狀態下，還有工夫呼朋引伴做孟嘗君的人，堪稱神人。大部分同學如果不是座位靠得近，或是本來就玩得好，那么一年到頭說不上兩句話也實屬正常。

嚴彥擺正了心態，新同桌是女生，那自己要多照顧一點點。嚴彥已經大度地將自己定位成謙讓的角色。

嚴彥待的班級是理科實驗班的預備役，班里的學生都是當初高一參加入學競賽類考試的佼佼者，所以一班里男多女少。班里總共也就十來個女生，女孩子總是備受關照的，加上在男多女少的班里，青春期嘛，大多數的男孩子在女孩子面前都是會自覺謙讓一點點的。

嚴彥開始措辭今天怎么和新同桌第一次打招呼了。

只笑一笑，是不是太羞澀了？

說同桌以后多多指教，是不是太俗氣？

說，同桌，我真羨慕你，從此以后，你就有我這么好的同桌了。是不是太自戀了點？

……

嚴彥心思百轉千回，他的同桌依舊沒有出現在教室里。

直到距離上課還有不到三分鐘的時候，嚴彥終于等到了他的新同桌。

一個帶著風聲的女孩子，宛如一顆出膛的炮彈一樣，從教室門口到座位，一路橫沖直撞，撞歪了5個人的桌子，中途旋轉，書包差點兒砸到第三組第一排嬌小女生的頭，還和所有收作業的課代表吼：“等一下！”然后像一陣旋風一樣放下書包，掏出一沓練習冊和卷子，旋轉到各個課代表面前，在人家臨出門之前塞進去，甚至追著化學課代表出了教室，跑了半截走廊……

早讀鈴響了，她才做賊一樣從講臺上站著的英語老師后面偷偷溜到了座位上，然后沖著嚴彥一笑：“早上好！”

“欒欒！不許打擾同桌，就等你了，現在開始聽寫！”英語老師喬敏柳眉橫豎地說道。

嚴彥張了張口，一個字的音都沒出，就被英語老師打斷了。好樣的，準備了二十分鐘的腹稿，整段垮掉。

欒欒坐到嚴彥身邊其實是有點點煩的。

寬松肥大的校服，加上一中嚴苛到底的校規和要求全身上下連鞋帶表不允許超過200元的嚴苛標準，以至于所有男生的頭發幾乎蓋不住青灰的頭皮，再帥也磨得只剩還能看了。

嚴彥就是還能看的男生中的一個，在一群“統一包裝”的白菜中，也算是賣相不錯的了。

一班的平均成績一直都站在年級的頂端，嚴彥在一班也屬于比較優秀的系列。

長得入眼成績又好，不少妹子吃的就是這款啊！比如說欒欒右前方的好友，她已經回頭看了兩次了好嗎？

得幫多少人打探消息、問話、遞情書啊？

欒欒昨天看到座位表的時候就想到了自己的“郵差生涯”，不禁發出一陣哀號。

不過，第一天還是不要太嫌棄了，對不對？

欒欒勉強打起精神來，想著如何破冰，這樣好尷尬啊！

借筆？

欒欒看看嚴彥課桌上不足三指寬的小型鉛筆盒，開始懷疑，如果把嚴彥的筆借走，他會不會只能咬破指頭寫血書了。

問一道題？

嚴彥好像物理和英語比較好，正好都是欒欒的死穴，每次做一班特制的競賽練習，都被虐得不要不要的，可是，確定要把那么丟人的卷子拿出來給新同桌看嗎？

啊……

早知道就早起來十分鐘，去買點吃的，順便問他吃不吃了！想到這里，欒欒懊惱得捶頭。

“你怎么了？”嚴彥看著欒欒一個人坐在邊上開始捶頭，有點受到驚嚇。

“能請教你物理題嗎？”欒欒一開口就后悔了，不要第一天就把自己錯到沒有幾個對的物理卷子拿出來丟人現眼啊！

然后，欒欒強行轉了話風：“不是，我想借支紅筆來著。”

說完，欒欒當場想捂臉，自己是什么毛病，為啥口誤到沒朋友啊？

“呃……”嚴彥頓了三秒，盯著自己的鉛筆盒，然后轉頭向后，敲了敲死黨的桌子，“紅筆拿來。”

嚴彥借到紅筆后，遞給欒欒。

欒欒窘。行吧，徹底捂臉了。

“我有紅筆，有3支，就是不知道該用啥話茬兒和你破冰……”悶悶的聲音從欒欒的指縫中傳出來。

欒欒從指縫中看到了嚴彥強忍著笑，臉漲得通紅，五官憋到變形。于是，她把手放下，一臉的委屈，然后嚴彥再也忍不住笑趴到桌子上。

現在，應該是破冰成功了吧？

嚴彥在昨天就偷偷回憶過和欒欒做同學的小一年，想找到和新同桌和睦相處的方式，然后他努力回想著一些片段。

片段1：軍訓的時候，在軍訓基地，別的女孩子靠撒嬌求教官給打開水用來洗頭、洗澡，欒欒則一個人背著4個2升裝的軍用水壺沖向了樓下的開水房，說打明天喝的開水，成功背回一個宿舍的洗頭水，一戰成名，從此大家心照不宣，睡前打開水。

片段2：一班女生少，都是老師們偏心的對象，平時對女生不說重話、不點名、不罰站，但欒欒是個例外。如果其他的女生是每次坐在看臺上的猴，欒欒就是被殺的那只雞。一班的老師都喜歡拿欒欒舉例子，讓欒欒上黑板。

片段3：上周數學課，欒欒被揪上黑板做最后一道大題，她在數學老師的催促下，寫了最后一小問的題號，然后在后邊寫了一行小字“我來不及做了啊……”然后放下粉筆，瀟灑離場。

最后得出結論——欒欒是一個不存在常理的同桌。

剛才的破冰事件，更讓他證明了結論的正確性。想必之后的日子，欒欒應該也會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

還有點點期待。

第一節英語課，喬敏和大家寒暄了三分鐘關于新座位的事情，然后恢復高冷加嚴厲的神情，開始進入瘋狂講題模式。喬敏上課向來節奏很快，不少記筆記的人恨不得長出八只手。比如說欒欒，下課后她就直接癱到了桌子上，一直癱到了第二節歷史課上課。

嚴彥默默收好英語課用的書本，作業放書包，書和其他輔導資料塞回桌肚。

第二節歷史課，歷史老師老王，習慣不用書，也不用課件，依然能把一節歷史課講得像一堂相聲。雖然他上課幾乎用不著書，但是習慣不能丟，還是要學生們把書擺在桌面上，好像隨時會翻開一樣。

欒欒打開書，幾乎也不看，只是在自己覺得是重點的地方隨手畫兩筆。

下課后，欒欒隨手把攤開的歷史書放在一邊，專心看地圖冊了。下節地理，教地理的是一個習慣進教室就隨口挑一條經緯線讓所有學生默寫穿過的國家或者地形的老師，一班大部分學生都在臨場抓瞎，狂看地圖。

嚴彥默默收好歷史書，再拿出來地理課用的東西，開始溫習。

第三節地理課，老師要求嚴，事情多，地圖、地圖冊、地理書、練習冊，全部都被用了個遍。欒欒艱難地把所有有關地理的書本壘齊，放在了桌角，不管了。

下課后，嚴彥默默收拾好地理全套資料，拿出下節化學課要用的東西。

今天化學課，老師講習題，練習冊和練習卷發下來一大堆，上課的時候從這里跳到那里，東西又多了不少。下課后，欒欒把化學課上的內容全部都碼了碼，干脆鋪平了，直接在上面開始改錯。

嚴彥默默收干凈化學課全套練習，拿出下節物理課用的書本。

第五節課，也是上午最后一節課，是班主任的課。課堂的最后十分鐘，馬上要開飯了，人心浮動，賀清早就知道這群熊崽子什么德行，干脆也沒有講什么內容，提前發了家庭作業的卷子，讓熊孩子們直接開始做。

賀清在講臺上越看自己排的新座位越滿意。

給偏文科的學生配一個擅長理科的同桌，給偏理科的學生配一個擅文科的同桌，希望同學們互幫互助，一起進步。

給比較鬧騰的人配一個安靜一點的同桌，這樣，一個人也鬧不起來。

把不自覺的學生調到了第一排，有老師時時盯著，也該收斂點。

然后，賀清看到了什么，眉頭一皺，說道：“欒欒！把你那桌子收一下！你快把嚴彥擠得沒地方了！”

欒欒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占了大半個桌面。

怪不得嚴彥一上午看她的眼神那么欲言又止。

“同桌，不好意思，是不是擠到你了？”欒欒壓低了聲音問道。

“沒關系，我瘦，占位置很少。”嚴彥的確是個紳士，決定讓著欒欒。不就是點位置嗎？男子漢大丈夫，計較這個干嗎，“我就是好奇，你直接在亂堆著的課本上寫作業，不會寫破卷子嗎？”

欒欒眼睛一亮，笑盈盈地和嚴彥說：“不會啊！我剛才特地壘平了的！”

嘖，確實不按常理出牌，與眾不同。

新同桌的第一天，就這樣認識也不錯。

同桌做了小半個月，嚴彥又在他的小同桌后面加了屬性——小龍蝦！

真的是“又聾又瞎”啊！

一班充滿了“學霸”的氣息，最明顯的一點就是全班沒有一個不戴眼鏡的！但是，大家戴上了眼鏡是不是就應該變得眼神好起來了呢？

欒欒不是，戴上眼鏡也沒什么用！

嚴彥本著睦鄰友好的同桌交際原則，在外面見到了欒欒絕對是會打招呼，笑一笑逗一逗，以示重視的。但是，欒欒每次面不改色地和他擦肩而過，完全看不到他！

他一個人的時候很尷尬，旁邊有別的班的哥們兒的時候，更尷尬！青春期的男孩子，最不缺的就是起哄。

“人家不理你！”

旁邊的哥們兒擠眉弄眼的時候，嚴彥恨不得敲爆欒欒的頭！

最難的一次是上周體育課，嚴彥和隔壁六班的人在球場打球，這節體育課緊挨著實驗課，大家實驗課下課就直接帶著實驗手冊去了操場上體育課。嚴彥在場上戰得正酣，根本無心回教室再放一次實驗手冊，正好看到欒欒從操場旁的小賣部出來，看樣子是打算直接回教室了。嚴彥臨時起意，想讓自己的同桌當一次跑腿工，幫他把實驗報告冊帶回去，自己就可以打球打到下課，中午直接去吃飯了。

然后，任憑嚴彥如何大喊大叫著揮舞雙手，欒欒依然目不斜視，抱著自己的書大步往前走。嚴彥已經聽到后面的一片調笑聲了，臉紅成豬肝色，也不知道是熱的，還是羞憤的。一個球場的男孩子們都露出了“懂”的笑容，嚴彥窘到爆炸。

他決定以后再也不在外面叫他的同桌了，太丟人了！

突然，一直直線前進的欒欒突然回頭了，朝他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問道：“你有什么事啊？”

“哇哦！”青春期最不缺起哄的人。

嚴彥偏偏是人越多，越落落大方的性子，盡管臉紅成太陽，還是努力保持瀟灑大方。

“你順路，實驗報告幫我拿回去唄。”

如果忽略嚴彥抖起來的語調、彎起的眉眼和嘴角，堪稱標準的友好臉。

“行，拿來吧！”欒欒大方地接受任務，然后提高音量，“咱班的那幾個，要我幫忙帶回去嗎？”

球場上響起歡呼——“謝謝欒姐！”“欒哥義氣！”

一時間，同學們都拿著自己的實驗報告沖向欒欒。還好實驗報告很薄一本，就算欒欒抱了滿懷也不算很多。

她隨手把剛買的飲料扔給了嚴彥，說道：“歸你了，還冰著。”

嚴彥得到一瓶冰著的飲料，決定喝人嘴軟，大度地不和欒欒計較了。

看不清就看不清唄，一個年級有幾個人不近視？他的同桌不過是程度有點深，又不是什么大事。

一班的人，語文課不聽寫數學，數學課不聽寫化學，這些大佬們做這些事情都很尋常。不過老師不會忍氣吞聲，一般都會搞突然襲擊，點起來某一只正在瘋狂學習別的科目的“雞”殺給“猴”們看。

嚴彥從來沒遇到這么難提醒的同桌！

“第三題選B。”嚴彥小聲提醒。

欒欒若有所思，然后斬釘截鐵道：“選D！”

“怎么會選D呢？嚴彥，起來和你同桌說說這道題選D為什么不對！”

然后，嚴彥恨不得掐死這只“小龍蝦”！

說到這里，不得不提他被罰抄了10遍的《琵琶行》。

一班的語文老師格外喜歡在早讀課隨機抽查，最常用的做法就是點名背書，高考必背古詩文68篇，來來回回抽查背誦。

這種早讀對于學生來說有利有弊。早晨的時間對于每天作業多如牛毛的學生來說格外珍貴，是快速補上一天未完成的習題，或者是趕緊記馬上要聽寫的英語單詞的最好時機。利是沒有被揪起來的學生可以趁著老師抽背時偷偷做這些；弊就是起來背書的人要背到老師喊停為止，有時一個人能背十幾首古詩詞。

欒欒前一天化學作業忘了帶回家，還有半張卷子的題目沒做完，第一節化學課，誰也不知道會不會面臨突然講習題的尷尬。所以，欒欒在語文書下墊著化學練習冊，整個人忙成了一只蜜蜂，瘋狂地補作業，完全忘記了抽背課文這回事。

“欒欒，你來背后面的。”

還在配平化學價的欒欒，一臉蒙地被揪了起來。

欒欒慌忙開始戳旁邊的嚴彥，滿臉就寫了三個字“救救我”。

嚴彥瘋狂重復：“弦弦掩抑聲聲思。”

第一遍欒欒一臉茫然。

“弦弦掩抑聲聲思。”嚴彥說第二遍時，聲音提高兩個八度。

欒欒依然一臉茫然。

“弦弦掩抑聲聲思。”嚴彥覺得自己聲音大得已經能讓老師聽到了。

可是欒欒依舊迷茫無助地看著他。

終于，她像是有所斬獲，開口背道：“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間關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難……”

“停，‘未成曲調先有情’后面是‘嘈嘈切切錯雜彈’？嚴彥你這提醒得可不合格啊。你們兩個，每人把《琵琶行》抄十遍交過來。”

城門失火，魚都要被烤焦了！

不得不說，共患難是友誼增進的絕佳助力。

嚴彥和欒欒現在是一對能互相揭短的好同桌了。

欒欒的思緒終于回到了現實。

“一起吃飯？”嚴彥追上試圖逃走的欒欒。

老同學一起吃頓飯是多么理所當然的事情。欒欒胡亂點頭，試圖掩飾自己亂跳的小心臟。長大的嚴彥，在清秀中又帶了幾分意氣，欒欒只好在心底默默給自己打氣：不愧是我當年看上的男人，我這眼光！可是，欒欒你也長大了十來歲了啊，可不能再栽了！

“這邊我熟一點，有什么想吃的嗎？”嚴彥已經帶著欒欒往學校外走。

“都行吧。”

“都行，這個倒是有點難了，那你不吃什么？”

“不吃那種仙氣飄飄只能拍照，完全吃不飽的。”欒欒發誓，這個絕對是舌頭沒有經過大腦同意，擅自搶答的！

“好，我知道了，我們去找能吃得飽的店。”

嚴彥說吃得飽是真的吃得飽，他帶著欒欒七拐八拐，轉進了學校附近的家屬區，在家屬區的門店中找到了一家小的粵式餐館。店面不大，菜品卻可以媲美茶樓，價格也是相當美好，欒欒看著菜單就開始雙眼放光。

“蝦餃、奶黃包、鳳爪、金錢肚……”

等欒欒反應過來她點了多少的時候，桌子都上滿了！

嚴彥已經脫下了外套，單薄的襯衣勾勒出青年人特有的分明線條，他不再是從前那個單薄少年，笑容卻還和以前一模一樣，對欒欒彎著眼問道：“夠了嗎？”

“夠了。”欒欒又一次想當鴕鳥了，自己看起來那么能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