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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老子嫖娼從來不花錢

  • 晚唐風云
  • 林泉
  • 12556字
  • 2021-12-06 15:44:37

揚州城內,軍與民都惶惶不安。

朝廷已經再三催促高駢出兵剿滅黃巢,高駢聽從呂用之之言,只是一味拖延,向朝廷奏報說:黃巢賊寇六十萬余眾,前鋒人馬距揚州不過二十里遠近,旦夕之間便會攻打揚州。況且,近日臣得了風痹癥,重病在身,無法出戰,只能堅守城池,確保揚州城池不失。

僖宗又接連頒詔,切責高駢遣散諸道兵馬,致使賊寇大舉渡江進入淮南,并嚴命他出兵堵截,不得再放縱黃巢渡過淮河,荼毒中原。

高駢上表辯稱:臣遣散諸道兵馬,事前奏報朝廷,得到允準,并非臣專斷行事。如今黃巢人馬眾多,揚州守軍寡不敵眾,只能盡力保守揚州。為防備黃巢渡過淮河,請朝廷調集諸道兵馬,到淮河兩岸嚴加防御,云云。

總之,高駢是下定決心,要屯兵揚州,拒不出戰。

盧攜與田令孜見高駢死活不出兵,只得亡羊補牢,匆匆調兵遣將。然而,黃巢義軍并未攻打揚州,卻向西撤退百里,屯扎在滁州、和州一帶。

原來,黃巢等人分析軍情大勢,以為進攻中原和兩京時機尚不成熟。首先是義軍兵力不足,現有十萬人馬,半數以上是剛俘虜過來的官軍士卒,斗志和戰力甚弱;其次,軍中老兵大多在信州染上疾疫,尚未完全康復;最后,朝廷在溵水至淮河一線布置重兵,揚州高駢握有數萬精銳之師,義軍若攻打揚州,須耗費時日,屯兵于堅城之下,淮河一線官軍必前來增援,義軍便會受到夾擊,處于十分危險的境地。此時若義軍放棄揚州向中原進兵,則前有官軍據淮河要津堵截,后有高駢從揚州出兵追擊,義軍勢必陷入腹背受敵之困境。

黃巢權衡利弊,和將領們反復磋商,最終定下方略:從揚州撤兵,穩住高駢,與其形成不戰不和局面。高駢乃義軍勁敵,只要高駢不出兵,義軍進擊中原便有一半勝算。在義軍渡江之時和逼近揚州以后,高駢皆未出兵與義軍交戰,表明高駢并不完全聽命于朝廷,看來他是有保存實力割據江淮的打算。義軍要乘此時機,籌集糧餉,招兵擴軍,待兵力增強糧餉充實之后,留一部人馬監視高駢,主力大軍直搗中原,如此可穩操勝券。

皮日休用心草就了《告淮南父老書》,以“率土平均大將軍黃王巢”名義發布,廣為張貼。其內容是:朝廷昏庸無道,奸佞專權,官吏如狼似虎,欺壓黎民,盤剝百姓,以致生靈涂炭天怒人怨。率土平均大將軍黃巢,替天行道,大興義兵,殺貪官除豪強,開倉放糧,拯救萬民。義軍所到之處,貪官污吏如鼠走穴,黎民百姓揚眉吐氣;義軍將士紀律嚴明,買賣公平,不入民宅,不欺婦女,不收賦稅,不壞田禾;黃王虛懷若谷,禮賢下士,亟望與有識之士攜手,共圖千秋大業。

義軍在滁州、和州、廬州境內,鏟除貪官和豪強惡霸,開倉放糧,百姓皆翹首盼望黃巢義軍早日到來。義軍所到之處,百姓奔走相告,紛紛跟隨義軍闖進縣城州城,分糧分財。凡參加義軍者,另發給其親屬三斗糧食。故此,青壯年報名參軍者,絡繹不絕。一個月之內,義軍招收了四五萬新兵,兵力已達十五萬之眾。

徐州武寧軍節度使支祥奉朝廷敕詔,派遣副將邵武率領三千牙兵前往溵水駐防,堵截黃巢義軍。

邵武帶領人馬進入許州境,本應直接開赴溵水河岸布防,可徐州牙兵兇悖狡悍,素來燒殺搶掠無所不為。牙兵們吵吵嚷嚷,說是一路行軍辛苦,要到許州城里去快活快活,讓許州忠武軍節度使薛能好生慰勞一番,不然,哪個愿千里迢迢替他賣命守衛溵水?

邵武本是一介武夫,平日里和將士們賭錢吃酒嫖女人,名副其實的貪財好色之徒。他見牙兵們橫七豎八躺在地上亂喊亂叫,知道非依從他們不可,何況他自己也想到許州城里享樂一番。于是,邵武用馬鞭向西一指,高叫道:“弟兄們,開到許州城去,放假三天!”

邵武帶領三千牙兵闖進許州城,直奔節度使衙署。到了衙前廣場,牙兵們一通喊叫,要薛能趕快拿出好酒好肉慰勞款待。

薛能原任徐州武寧軍節度使,早就與武寧軍將士相熟。他拱手施禮道:“弟兄們遠道而來,辛苦了!請諸位弟兄到許州忠武軍軍營歇息,本鎮要用最好的杜康酒招待弟兄們!”

邵武和三千徐州牙兵來到忠武軍營地,專等好酒好肉上來。三千人的酒食飯菜,哪能瞬時弄好,何況原先并無預備。忠武軍的廚子伙夫大都跟隨隊伍開到溵水岸邊去了,薛能只好讓衙內廚子加緊造飯,備酒煮菜。

徐州牙兵等至天亮,一個個餓得饑腸轆轆,好不容易等來衙役送來酒菜。牙兵們發一聲喊,圍上去一搶而光,卻有許多士卒連一口菜湯也沒撈上喝。多數牙兵沒吃上酒飯,怨氣沖天,吵鬧不休。

挨至午間,牙兵們再也忍耐不住。有人帶頭起哄,吼叫著沖出軍營,擁到大街上,看見飯館酒樓便闖進去,爭搶酒食,胡吃海喝,形同土匪。后來竟一發不可收拾,牙兵們見甚搶甚。還有士卒見到姑娘和年輕媳婦,肆意強奸輪奸,鬧得許州城雞犬不寧,縉紳之家趕忙攜帶女眷和細軟逃出城去。

許州忠武軍將士的眾多眷屬也隨著人流逃出城去,他們來到溵水岸邊忠武軍營地,向將士們哭訴徐州牙兵的暴行。忠武軍將士氣得咬牙切齒,紛紛向鎮將周岌要求殺回許州城,教訓那些狗娘養的徐州兵。周岌與節度使薛能原本有嫌隙,此刻見軍心士氣可用,便登高一呼,發誓帶領將士們殺回許州,殺光那些豬狗不如的徐州牙兵,并追究節度使薛能縱容徐州牙兵為非作歹殘害百姓的滔天罪責。士卒們見主將如此慷慨仗義,發一聲喊,好似一群猛虎下山,氣勢洶洶向許州城撲去。

周岌和許州將士奔至許州城內,已是夜半時分,徐州牙兵們已經酣然入睡。周岌和將士們將徐州牙兵圍住,一陣猛砍猛殺,不少牙兵在睡夢之中做了刀下之鬼。周岌等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將三千徐州牙兵斬殺干凈,尸積如山,血流成河。不知是誰在混亂中高喊:“弟兄們,到節度使衙門找薛能算賬去!”

節度使薛能在睡夢中被喚醒,待他起床穿好衣衫走出屋門,周岌和將士們已經擁了進來。

士卒們一片吼叫責罵之聲:

“薛能!你縱容徐州兵奸淫我等眷屬,搶了我們的財物,該當何罪?”

“你薛能做過徐州節度使,有意放縱徐州兵進城燒殺搶掠奸淫婦女,是也不是?”

薛能慌不迭向將士們作揖打躬,說是沒有想到徐州兵突然進城為非作歹,我薛能實在對不起將士們和許州百姓。但絕非我薛能有意縱容,本帥對徐州兵暴行深惡痛絕。請各位弟兄明察,原諒我這一回,薛某感激不盡,一定厚待弟兄們和眷屬。

有幾名士卒沖上來,抓住薛能拳打足踢,哭叫怒罵:

“我娘被狗日的徐州兵殺了,都是你薛能王八蛋所害!”

“我家娘子讓禽獸不如的徐州兵禍害了,我操你八輩祖宗!”

更多士卒沖上來,將薛能打翻在地。眼看薛能性命難保,周岌覺著打死節度使不好向朝廷交代,便上前大喝一聲:“住手!”

士卒們吃了一驚,卻見周岌跨上臺階,向士卒們喊道:“弟兄們,薛能縱容徐州牙兵禍害百姓,確實有罪。可他是朝廷封疆大吏,只有朝廷才能治他的罪。請弟兄們賣我一個面子,讓薛能自己向朝廷辭官,到京城請罪去吧!”

周岌跳下臺階,一邊走一邊向士卒們作揖求告。

士卒們見主將這般央求,只好恨恨地允了。

周岌將薛能扯進衙堂,對他說:“連帥趕快離開許州吧,不然,那些親眷被徐州兵殺害和奸淫的弟兄,非宰了你不可,到那時我可再也救不了你了!”

薛能千恩萬謝,匆匆忙忙和家人溜出許州城,往家鄉襄陽逃命而去。

薛能一口氣逃出許州百余里,心中正自慶幸,卻見后面一隊騎兵追趕過來,將薛能和家人團團圍住。騎兵們并不答話,舉刀便砍,眨眼工夫將薛能全家斬盡殺絕。

追殺薛能的許州騎兵,是受周岌之命還是自作主張發泄私憤,只有天曉得了。

薛能被殺,忠武軍將士推舉周岌主掌許州軍政。周岌遂自稱“留后”,向朝廷報稱:徐州牙兵嘩變,突入許州城內,燒殺搶掠、奸淫婦女,公然圍攻軍府,殺死節度使薛能。臣不得已率領忠武軍將士返回許州,平定叛亂,安撫百姓。臣受全軍將士推舉,權任留后,懇請朝廷盡快敕封軍帥,以鎮撫地方,云云。

朝廷君臣明白,許州兵變,周岌掌控了軍政大權,朝廷無論委派何人去接任節度使,恐怕都會落得與薛能同樣下場。如今黃巢兵鋒直指中原,當此危急存亡之際,也顧不得誰是誰非,只要周岌還服從朝命,便只有順水推舟,承認周岌主掌許州軍政的既成事實了。

于是,僖宗敕封周岌為許州刺史、忠武軍節度使。

獲知許州兵變消息,屯兵汝州的汝鄭把截使齊克讓有些坐立不安。許州忠武軍以強悍聞名,號稱天下第一勁旅。汝州距許州不過百多里路,若周岌帶領許州亂軍前來掠奪汝州,則他這遠道而來的兗州客軍根本不是對手。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他可不能像薛能那樣等死,先躲得遠遠的再說。

齊克讓當即帶領兗州兵離開汝州,退至洛陽東偃師一帶屯扎,坐觀待變。若黃巢大軍進攻洛陽和函谷關,他便帶兵返回兗州;如黃巢大軍渡過淮河進攻徐州,他就帶兵退至洛陽以西乃至關中,以避鋒芒。

如此一來,防守溵水的徐州牙兵全部被殺了,已經到達溵水河岸駐防的許州兵又退走了,把守溵水源頭、洛陽門戶汝州的兗州兵避禍遠遁了,朝廷苦心拼湊起來的溵水防線,自行瓦解了。

九月秋高氣爽,田禾收割已畢。黃巢大軍休整兩月,糧草充足,兵力增加,士氣高漲。再看高駢困守揚州,閉門不出,仍無進攻義軍的樣子。黃巢諸人認為出兵時機已臻成熟,于是傳令全軍北上,渡過淮河,首先消滅駐扎在泗州境內淮河北岸的曹全晟天平軍。

天平軍節度使、東面諸道兵馬副都統曹全晟,在官軍中屬能征慣戰的將領。他曾帶領區區六千人馬,與黃巢大軍周旋,打過幾次小小的勝仗。朝廷布設的溵水淮河防線崩潰,唯有曹全晟這支兵馬還守衛在淮河兩岸,且數次主動出擊義軍。故而,黃巢要北渡淮河進兵中原,必須鏟除曹全晟這顆釘子。

黃巢大軍兵分兩路,以尚讓、黃鄴、葛從周率領三萬人馬為先鋒,從滁州北上,進兵淮河南岸,黃巢、趙璋、孟楷等人率大軍隨后跟進;林言、季達和奴娘率兩萬水軍,從長江轉入邗溝、淮河,助攻泗州。

曹全晟見黃巢大軍出動,聲勢浩大,人馬眾多,連忙將駐守淮河南岸的人馬撤回北岸,并將渡船盡行燒毀,以防備黃巢大軍渡河。哪承想,林言水軍源源開來,河面上擺滿了戰船。曹全晟天平軍將士從未見過如此龐大的水軍陣勢,不由得驚慌起來。

林言命將士們用渡船搭成浮橋,尚讓、黃鄴、葛從周大隊人馬如履平地,很快通過浮橋開至淮河北岸。三萬義軍泰山壓頂般向天平軍人馬包抄過來。

天平軍將士嚇破了膽,不顧曹全晟聲嘶力竭地叫喊,向北潰逃。黃鄴、葛從周率領騎兵追擊天平軍,將曹全晟人馬沖得五零七散,很快斬殺大半。剩下的天平軍士卒跪地投降,請求饒命。好在黃巢早有軍令,官軍將士凡投降者,概不得殺戮,大都編入義軍隊伍。

曹全晟帶領百余名親兵且戰且退,身邊人馬越來越少,最后只剩下十幾名親兵了。黃鄴和葛從周追上來,將曹全晟和十幾名親兵圍在垓心。

黃鄴厲聲喝道:“曹全晟,快快下馬投降,也好免你一死!”

曹全晟哈哈大笑道:“吾乃朝廷命官、封疆大吏,豈能向爾等區區草寇投降?快放馬過來,你我一刀一槍見個高下,也好叫你看看本帥手段!”

葛從周早已聽得不耐煩,掄刀拍馬殺將過來。曹全晟舞動雙锏,與葛從周殺作一團。二人斗了三十多個回合,尚不分勝負。黃鄴策馬舞劍,直刺曹全晟后心。曹全晟撥馬轉身迎戰黃鄴,葛從周乘機一刀砍中曹全晟后背。曹全晟慘叫一聲栽下馬來,義軍將士蜂擁而上,片刻間便將曹全晟剁成肉醬。

曹全晟六千人馬,一千多人戰死,零零星星逃走者不過二三百人,其余四千余人被俘。

黃巢義軍占領泗州,宿州刺史聞風而逃,義軍又不費吹灰之力進占宿州,開始謀劃大舉進兵洛陽。

黃巢和將領們決計兵分三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掃蕩中原官軍,而后一舉攻破潼關,直搗西京長安。尚讓、黃鄴和葛從周率領三萬人馬,向北進兵,攻占徐州、兗州、濮州、曹州等地,揮兵西進滑州、衛州、懷州,而后與黃巢中軍會合,進攻洛陽、潼關;林言、季達和奴娘率領兩萬水軍,沿汴河攻占宋州、汴州、鄭州,然后進入黃河、洛河,配合中軍進取洛陽;黃巢和趙璋、孟楷、黃揆、蓋洪、朱溫等率領中軍十萬人馬,向西進攻亳州、許州、汝州,直搗東都洛陽。另派李罕之和張歸霸三兄弟帶領兩萬人馬,向西南進占潁州、申州,掩護三路大軍西進,防備揚州、襄州等地官軍從側背襲擊義軍。

眾將謀劃的是軍事,皮日休考慮的卻更多。他提議鼓動百姓,爭取民心,嚴明紀律,瓦解官軍。義軍所到之處,要廣為張貼安民告示,聲討朝廷暴政和貪官污吏罪行,宣揚黃王和義軍殺富濟貧、除暴安良的主張,讓百姓曉得大唐朝廷氣數已盡,黃王才是天下萬民救星。要向各州郡發布檄文,申明我數十萬大軍很快會攻占兩京,向朝廷問罪。地方官吏和官軍將士務須放棄抵抗,向義軍投誠者,一概給予優待。如有膽敢抗拒義軍者,必嚴懲不貸。同時,制定軍規律令,頒發全軍,嚴禁搶劫百姓財物和奸淫婦女。有違反軍規者,嚴加懲處,直至斬首示眾。

黃巢連連稱贊道:“好!好得很!皮博士所言,事關重大。常言道,得民心者得天下。所有安民告示、檄文和軍規律令擬定,統統煩請博士偏勞!”

趙璋笑道:“皮博士乃天上文曲星下凡,朝廷許多規章也出自博士之手。區區安民告示和檄文、律令,博士倚馬而就,立待可成!”

皮日休連連擺手說:“大將軍和諸位過獎了。屬下不才,必當盡力。醉士只能將告示和軍規律令寫在紙上,真正拯救百姓、安撫黎民、執行軍規、嚴明軍紀,還要靠諸位將領率先垂范,身體力行,方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黃巢說:“講得好!義軍檄告和軍規律令,全體將士要一體遵行。違反軍規律令者,無論何人,必受嚴懲,我黃某人也不例外!”

將領們紛紛起立應道:“謹遵大將軍將令!”

皮日休撰寫的安民告示和檄文,以黃王名義布告四方。他還編寫了一首謠辭,讓義軍將士廣為傳誦:“欲知圣人姓,田八二十一;欲知圣人名,果頭三曲律。”

所謂圣人者,是指至高無上當居皇位之人,其時只有皇帝被尊稱為圣人;田八二十一,合成一個“黃”字;果頭三曲律,暗含一個“巢”字。這首謠辭告訴人們:黃巢是上應天命的圣人,必將當皇帝坐天下。

黃巢三路大軍進兵中原,所到之處,廣為張貼安民告示,開倉放糧,救濟百姓。義軍軍紀嚴明,秋毫無犯,故而百姓夾道歡迎。無數青壯年農民踴躍參加義軍,黃巢隊伍迅速擴大,人馬越來越多。各地州郡和縣鄉官吏,見到黃巢通牒或檄文,或開門迎降,或聞風逃走。官軍將士紛紛倒戈,向義軍投誠。還有些方鎮牙兵,殺掉主官、主將,搶劫州府財物,而后竄入湖泊山林為匪做盜。

尚讓、黃鄴和葛從周率領三萬人馬,迅疾攻克徐州、兗州、濮州、曹州,而后轉兵西向,攻占滑州、衛州,進軍懷州,沿途民眾紛紛歸附,兵力增至十萬之眾。

林言、季達和奴娘率領水軍,順利攻克宋州、汴州、鄭州。船隊進入黃河,到達河陽渡口后駐扎下來,準備接應尚讓大軍渡河。林言一路上收編投誠官軍,招收新兵,所部人馬已達八萬之眾。一千多艘戰船和數百艘運兵船,沿黃河一字排開,綿延百余里,浩浩蕩蕩,氣勢如虹。

黃巢率領主力大軍西進,占領亳州。許州節度使周岌棄城而逃,汝州已無官軍駐守,黃巢指揮大軍一路進兵,輕取汝州。

由林言水軍接應,尚讓等人率領右路軍從河陽渡過黃河,到達偃師,距東都洛陽僅數十里之遙。

黃巢以汝州為大本營,坐鎮指揮大軍進攻洛陽。三路義軍近四十萬人馬,號稱五十萬大軍,潮水般開抵洛陽城下。

洛陽最高長官是東都留守劉允章。除留守府外,洛陽還有一套名義上的中央官署,朝廷將貶降官員安置在這些空名官署內,名曰“分司官”。分司官只領薪俸而不任事,純屬坐冷板凳吃閑飯而已。

汝鄭把截使齊克讓率領的兗州兵從偃師退至洛陽,風聞黃巢五十萬大軍逼近洛陽,早已向西面陜州逃竄。劉允章這個東都留守,手下沒有兵將,如何抵擋黃巢大軍?

劉允章一籌莫展,萬般無奈,只好去找分司官們商議,諸如兵部侍郎、工部侍郎等等,名頭也不小,只是官職后面注明分司東都,與西京六部侍郎便有天壤之別了。此輩大多是得罪了權臣的倒霉蛋子,說不定哪天還會再貶到天涯海角,最終老死邊荒。

劉允章找了十幾個品秩高的分司官,沒有人能夠提出一星半點有用的計策。有位與劉允章有姻親的分司官見劉允章惶急,不忍心地說,想武力抗拒黃巢,阻擋義軍入城,無異于癡人說夢。為今之計,只有開門迎接黃巢,或許會有一線生機。即便日后朝廷問責,也有話可說:沒兵沒將,何以守城?開門迎降,是為保全滿城數十萬百姓免遭屠戮,只能置個人生死榮辱于不顧了。

劉允章明白,除此以外,再無可行之策。事不宜遲,他馬上給黃巢寫了書狀,派錄事參軍送達義軍大營,說他將于明日攜東都文武百官到定鼎門外待罪,恭迎黃大將軍駕臨,云云。

黃巢早已接到探報,得知洛陽城中已無官軍駐防,心知攻打洛陽應該不費多少周章,卻沒想到東都留守和文武百官會開門迎降。

皮日休提醒黃巢:“既然劉允章和東都分司官員要開城迎降,那么義軍便不必全都開進城去。洛陽雖號稱東都,也不過幾十萬人口,如何能容得下數十萬大軍?將士們擁進城去,難免騷擾百姓。有三四萬人馬進城,維持城內秩序,把守各個城門,防備意外發生即可。”

黃巢沉吟片刻,說:“博士言之有理。中軍護衛和尚讓將軍所部兩萬人馬進城,其余各部屯扎郊外好了。”

皮日休又說:“入城人馬務須軍容整齊,嚴明紀律。進城后,要嚴守軍規,不得擅入商肆和民宅。如此,方可使天下萬民知曉義軍乃仁義之師、王者之師,大將軍是明智之主、愛民之主。”

黃巢點頭:“博士所言極是。至于劉允章和東都文武官員,只要愿意為我所用,便讓他們各守原官舊職好了。先生以為如何?”

皮日休說:“如此甚好,利于安定人心。洛陽這班分司官,有職無權,不過是一些閑散人員,讓他們照舊吃閑飯便是。”

黃巢笑說:“煩請先生撰寫一通《告洛陽父老書》,以安撫東都官民,如何?”

唐僖宗廣明元年十一月十七日午時,黃巢率領兩萬多名義軍將士,來到洛陽南城定鼎門外。

定鼎門,向北正對著皇城正門端門。“定鼎”二字,代指底定江山之義。劉允章選定此門迎接黃巢,顯然有逢迎新主之意,黃巢對此心領神會。

走在最前面的五百名騎兵,皆穿白衣白甲,各執一面白旗,算是儀仗隊。

義軍旗幟選用白色,本是黃巢指定。白色是奴仆和商賈等賤民衣服顏色,我黃巢就是要帶領賤民造反,推翻李氏朝廷!

黃巢身后五百名騎兵,稱為中護軍,由大將黃欽率領。再后是各部選出的精干步兵,一個個盔甲鮮明,精神抖擻,志氣高揚。

黃巢駐馬望去,只見劉允章與文武百官跪倒在地,一個個屏氣斂聲,俯首不敢仰視。

劉允章匍匐膝行至黃巢馬前,連叩三個響頭,奏道:“罪臣劉允章,攜東都文武百官拜迎大將軍!”

跪在地上的文武百官同聲高奏:“吾等罪臣,拜迎大將軍!”

黃巢下得馬來,扶起劉允章,撫慰道:“劉公免禮!”

黃巢向百官抱拳施禮道:“諸位請起,黃巢不敢受此大禮!”

劉允章躬身道:“請大將軍上馬入城。”

黃巢跨上戰馬,劉允章挽著馬韁,引導黃巢和義軍進入定鼎門。

洛陽城內大街兩側,有義軍將士站哨警戒,乃是林言從水軍中挑選的六千將士,昨日晚間就已進入城內了。

黃巢騎馬走上天下聞名的洛陽天街。

定鼎門至皇城端門這條南北大街,稱為定鼎門街,又名天門街、天津街,俗稱天街。天街南北長七里一百三十七步,東西寬一百步,中間御道為皇帝專用。兩側是輔道,輔道外側有水渠。水渠兩側種植槐樹、柳樹,此時葉子已經落盡,光禿禿的枝條,在陽光照耀下,泛出一派蒼黃之色。

黃巢在中軍護衛下,來到洛水天津橋上。

天津橋南北各二百步外,分別建有星津橋和黃道橋,三橋皆正對端門。早年洪水季節,洛河河床常常南北滾動,沖刷河岸和民居。官府在主河道兩側分別開挖了黃道渠和重津渠泄洪,又在兩條渠上建橋,與天津橋并列,成為東都洛陽一大景觀。

過了天津橋,迎面聳立著一根高大的八棱銅柱,約莫有九丈高,一丈多徑長。銅柱基座是一座鐵山,銅柱頂端是一個直徑三丈的巨大銅盤,名為“騰云承露盤”。黃巢知道,這是女皇武則天征收天下銅五十余萬斤、鐵三百三十余萬斤、銅錢二萬七千貫,于證圣元年鑄成,武則天親自為銅柱題名曰“大周萬國頌德天樞”。

武則天的大周朝早已煙消云散,而這根碩大銅柱,卻依然矗立,大概由于其過于笨重,尚未被李氏皇族子孫們銷毀。

劉允章恭請黃巢入住皇宮,黃巢看了看宏闊壯麗的端門,指著皇城西南一處園林說,我和弟兄們就住在那里好了。

黃巢進入上陽宮,草草安頓下來,便連夜召集諸位將領,會商進軍陜州、虢州和奪取潼關的各項要務。

經通宵商議,黃巢諸人謀定了以下部署:

在洛陽城內外廣為張貼安民告示《告洛陽父老書》,同時開倉救濟百姓;派出二十支巡邏隊,維持秩序,糾察義軍將士,有違反軍規擾民者,即刻緝拿懲處。

由黃揆任錢糧使,統一籌集錢糧,分配義軍各部,保障大軍進兵潼關之需。

義軍在洛陽休整七日,重新調配人馬,補充糧草,制作干糧,趕制棉衣,做好進兵潼關和西京長安各項準備。

義軍分為前軍、中軍、后軍,依序西進,尚讓、林言和霍存率領十萬人馬為先鋒,七日后出發;因黃河三門砥柱之險,林言水軍船只停駐洛陽,留下少數將士看管,水軍大部將士跟隨先鋒大軍進兵潼關;黃巢、趙璋、孟楷、黃鄴、朱溫等率領主力二十萬大軍,隨尚讓先鋒軍之后跟進;黃揆、蓋洪、季達等帶領十萬人馬殿后,并為全軍運送糧草。

皮日休每日都要到洛陽大街小巷巡察。一是看義軍將士有無違反軍規騷擾百姓者;二是看洛陽城內商肆店鋪和南北二市貨物交易是否正常進行;三是察看民情,居民百姓對義軍是否歡迎。這些,皮日休以為皆屬要事。

這日,皮日休出了上陽宮,來到皇城南面廣場,只見端門和左掖門、右掖門前都有義軍禁衛把守,并沒有將士或閑雜人等隨便出入。

皮日休跨過天津橋,走在天街上,見有義軍糾察隊不時往來巡邏,行人或匆匆而過,或緩步徐行,并無驚慌恐懼和擾民之事發生。

皮日休來到十字路口,向東拐上一條大街,見有一群人圍在街旁在觀看什么。皮日休走上前去,方知人們是在觀看《告洛陽父老書》。一位年輕士子一邊宣讀告示,一邊還在做些解釋。人群中不斷有人感慨議論,大多是說黃巢義軍規矩嚴,不擾民,不像那些藩鎮牙兵,闖進民宅,亂搶財物,打人罵人,奸污婦女。還有人說,義軍買賣公平,進酒樓飯鋪吃飯飲酒不賒不欠。

那位年輕士子說,告示上講,凡饑民百姓都可到含嘉倉領取救濟糧,每個人能領三升哩!

幾個衣衫襤褸的漢子聽了,趕忙說,俺們正沒飯吃,趕快去含嘉倉領救濟糧要緊!

人群中有不少人急急忙忙領救濟糧去了。

皮日休來到南市,此地原是洛陽熱鬧去處。南市內一百二十行,有三千多間商肆,四百多家店鋪,八方客商云集,萬般貨物在此交易。前不久,皮日休和年輕詩人韋莊還在此地購得阮籍和嵇康詩文書卷呢!眼下由于戰亂,諸多方鎮兵馬路過洛陽,搶劫財物,致使大多商肆店鋪關門歇業,客商星散,冷清了許多。然而,義軍進城之后,又有不少店鋪陸續開張,連珠寶玉器店都開門交易了。

皮日休出了南市西北門,想要去含嘉倉看一看救濟糧分發情形,便徑往北面洛水中橋方向走去。他行至東城西門,見有幾個男女在那里吵吵嚷嚷,似有爭執。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拉著一個年輕漢子衣衫死死不放,口中高聲叫罵:“你這個殺千刀的,一連五天來睡我家姑娘,又是吃,又是喝,又是嫖,你天天說明日帶錢來,可至今也沒見一個子兒,不是明明白白要賴賬?”

年輕漢子急赤白臉地說:“老子嫖娼從來不花錢,你還能把老子怎樣?”

老鴇照準漢子面上“呸”地吐了一口痰,痰液順著漢子黑胖臉龐往下流淌。那漢子惱羞成怒,對老鴇一陣拳打足踢。老鴇被打得翻滾到街心,口中兀自嘶聲叫罵:“你個殺千刀的賊坯子,你個天打雷劈的無賴子,早晚不得好死!”

皮日休正想轉身走開,忽覺那漢子好生面熟,仔細看去,心中猛然一驚:那不是義軍大將朱溫嗎?皮日休的頭“轟”地像炸裂開來,血氣上涌,就想沖上去扇朱溫兩個耳光。他壓壓火氣,走上前去,將老鴇從地上攙起,說道:“老板娘消消氣,這位兄弟欠你多少銀錢,我來替他還賬,如何?”

老鴇看看皮日休,倒像是一個文人雅士,便疑疑惑惑地問道:“你真愿替他了賬嗎?他是你什么人?”

皮日休:“他是我一個朋友。”

老鴇:“看你文質彬彬模樣,怎會有這般豬狗不如的朋友?”

朱溫揮拳又要打老鴇,被皮日休一把拉住。朱溫恨恨地說道:“博士不要睬她,惹惱了老子,一把火將她娼樓燒了,看她能把老子的鳥兒咬下來吞吃了?”

皮日休見朱溫越發不堪,連忙斥道:“住口,還不走開!”

朱溫雖然跋扈,心中卻也明了這并非光彩之事,便草草向皮日休抱了一下拳,挺著碩大肚皮搖搖晃晃地去了。

老鴇說:“那天殺的已接連五日來嫖宿吃花酒,每日欠下兩千錢,賒欠了足足一萬錢呢。”皮日休身上只有一千五百錢柜坊便換券,交給老鴇,老鴇猶自不依。

皮日休無奈,只得對老鴇說:“我原是朝廷太常寺博士,姓皮名日休,明兒個一定給你送錢來。”

老鴇這才笑嘻嘻地說:“好說,好說。我閱歷的人多了去了,一看便知你是個有官印的。我信得過你,明日你定準兒把余下的八千五百錢送來便是了!”

經過這一番折騰,皮日休再也沒有心思去含嘉倉,一路懊惱著回到上陽宮。

斟酌再三,皮日休覺得朱溫嫖娼之事還須稟報黃巢。一則皮日休沒有那么多銀錢償還老鴇;再則,宿妓嫖娼且不付錢,此風蔓延開去,會使義軍紀律敗壞道德淪喪。皮日休想讓黃巢訓斥朱溫一番,使其不敢再犯,不惟對朱溫有好處,更是嚴明軍紀之舉。

沒想到,聽了朱溫嫖娼并賴賬打人之事,黃巢卻哈哈大笑起來。他告訴皮日休,朱溫最大毛病就是好色,喜歡嫖女人。義軍攻占廣州后,朱溫就強奸過嶺南節度使李迢的一個小妾。

黃巢對皮日休說,朱溫這廝,見了女人便走不動路。可他打仗勇敢,不怕死,多少次沖鋒陷陣,斬將殺敵,戰功赫赫。他還為義軍創制了拋石機和云梯盾牌車,助義軍攻克許多州郡大城,少犧牲多少義軍將士性命啊!

黃巢最后說:“我來教訓朱溫這廝,讓他收斂一些,不要把義軍軍規弄亂了。你去找黃揆取十兩銀子,把朱溫欠娼家的賬結清。”

皮日休嘆了一口氣,想想也只好如此,便向黃巢告辭,去找錢糧使黃揆取銀子。

十一月二十四日,平唐大將軍尚讓和林言、霍存率領十萬先鋒人馬,從洛陽出發,向潼關進軍。

朝廷接到汝鄭把截使齊克讓從潼關發來的急報:黃巢率領六十萬大軍進占洛陽,東都留守劉允章攜文武百官開門迎降。臣率領部屬退守潼關,在關外扎營抵御黃巢。將士們轉戰千里,既無糧草又無軍餉。此處州縣殘破不堪,人煙斷絕,東西南北百里之內找不到一個州縣官員。將士饑寒交迫,思念家鄉和親人,勢必有一天會潰散而去。臣懇求朝廷早日輸送糧餉,并調派援軍,以保潼關不失于賊手。

宰相盧攜看了奏報,如同五雷轟頂,竟然中風癱瘓,連話也說不出了,從此無法上朝,躺在家中養病。

僖宗只有把田令孜和宰相豆盧瑑、崔沆召至延英殿,名為商議,實則求助。

僖宗李儇自幼耽于游戲玩樂,何曾料理過這般棘手軍國大事,驚慌恐懼得只是哭泣流淚。豆盧瑑本是盧攜的應聲蟲,平日里只會跟在盧攜后面點頭哈腰,盧攜說什么他都附和“是、是、是”“好、好、好”。如今黃巢六十萬大軍鋪天蓋地而來,他已心慌意亂手足無措,還能有何主意?宰相崔沆與盧攜、豆盧瑑一向不和,他說什么都會遭到盧攜和豆盧瑑冷嘲熱諷,因此在朝堂上常是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如今,他即便想發話,又能說什么?

見兩個宰相都只是流淚,卻拿不出一點計策,李儇不禁號啕大哭起來。

此情此景,田令孜覺得他這“阿父”不能再裝聾作啞。他清清喉嚨,故作鎮靜地說道:“大家不必憂慮,老奴愿為王前驅,親任天下兵馬都指揮把截使,率左右神策軍前去守衛潼關。”

李儇常常和神策軍一同打馬球,到處游樂,自知神策軍平日里從不操練,難以真刀真槍上陣御敵。他擦擦眼淚說道:“神策軍將士,多年來只是在京城和宮中擺擺侍衛儀仗,不習征戰,恐怕不頂用吧?”

田令孜并不回答,卻說:“當年安祿山作亂,玄宗皇帝便巡幸西蜀避難。”

崔沆再也忍耐不住,說道:“安祿山才五萬兵馬,豈能與黃巢六十萬大軍同日而語?眼下當緊的是派兵守衛潼關,中尉卻扯起明皇西川播遷故事,是何用意?”

豆盧瑑平日對田令孜飛揚跋扈專擅朝政有所不滿,此刻便陰陽怪氣地說道:“安祿山作亂之時,哥舒翰率領十五萬人馬尚且守不住潼關,何況如今潼關并無哥舒翰那樣的強將。田中尉倒是一心為圣上和大唐江山社稷著想,劍南三川藩帥皆中尉心腹,比當年玄宗幸蜀時籌劃得充足多矣!”

豆盧瑑一番話揭了田令孜老底,恨得他牙癢癢,正待發作,卻聽僖宗說道:“請阿父帶兵鎮守潼關,朕今日便去檢閱神策軍。”

僖宗這次倒是雷厲風行,當下就要起駕去神策軍軍營。田令孜忙示意身邊一個常侍宦官,快去知會神策軍迎駕。

僖宗命田令孜為左右神策軍內外八鎮及諸道兵馬都指揮制置招討等使,飛龍使楊復恭為副使,張承范為兵馬先鋒使兼把截潼關制置使,王師會為制置關塞糧料使,趙珂為勾當寨柵使。同時,命左右神策軍挑選兩千八百名弓弩手,由張承范、王師會和趙珂率領,前往潼關阻遏黃巢大軍。

神策軍軍士大多是長安城內富家子弟,為貪圖神策軍的地位和待遇,用錢財賄賂田令孜等宦官,方進入這支天子禁軍。平日里,這些富二代鮮衣怒馬,在京城橫沖直撞,飛揚跋扈,哪里想過會上戰場,如今朝廷要他們前去和黃巢大軍打仗,一個個嚇得膽戰心驚哭爹叫娘。他們的富豪爹娘如同被挖去了心肝,一萬個不愿意寶貝兒子前去送死。

富豪爹娘自然而然地想到自己有的是銀子,而窮人的命又值不了幾個銅錢,拿出幾個銅子去買窮人的命,再用窮人的命換回寶貝兒子的命,這種交易不是很合算嗎?于是乎,富豪爹娘買通神策軍將領,而后指使奴仆出門去找乞丐、流浪漢或窮人家的孩子,打發他們幾個銅錢,將兒子的神策軍衣裝慷慨地給他們穿上,再把他們送進神策軍軍營,頂替自己兒子名額,便算是萬事大吉。

張承范看著這支叫花子隊伍,哭笑不得。他心里清楚,這班叫花子和流浪漢連兵器都沒有摸過,何談上陣打仗?可他又無可奈何,自己總不能只身一人前去守衛潼關,與黃巢大軍對陣吧?橫豎誰去潼關都是送死,誰讓這些窮人孩子、叫花子和流浪漢的命不值錢哩!

十一月二十五日,這支奇特的神策軍就要出征了,僖宗李儇登上章信門樓,為張承范、王師會和趙珂三位將軍餞行。

不多會兒,樓下神策軍隊伍亂成了一團。原來,那些被雇來的叫花子和窮人孩子,有些也是有爹娘的。孩子要到戰場上替別人去賣命,爹娘自然要來送一送。生離死別,爹娘叫,兒子應,兒子和爹娘抱頭痛哭,武器和行裝亂七八糟扔在地上,整個兒亂成了一鍋粥。

張承范飲過僖宗親賜的餞行酒,心中五味雜陳,跪在僖宗面前奏道:“如今黃巢擁兵數十萬,鼓行西進。齊克讓僅以一萬饑餓士卒駐扎關外,陛下命臣以兩千多人馬前往潼關抗拒幾十萬賊軍,且沒有糧草和軍餉,怎不令人懸心?臣懇請陛下征召諸道兵馬,盡快增援潼關。”

僖宗不得不安慰道:“愛卿帶領弓弩手先去潼關,援兵很快便會趕到!”

張承范辭別僖宗,帶領兩千多名叫花子和流浪漢組成的弩機營,出京城通化門向東開拔,走上西京至潼關大道。

五日之后,神策軍挨磨到了華州。

華州刺史早已棄城逃跑,不知所終。牙兵和百姓大都逃進華山躲避起來,城中空空蕩蕩,不見人影。張承范和王師會、趙珂帶領士卒在城內外搜索糧食,只見官倉中到處是塵埃和鼠跡。士卒們連土帶米收拾起來,好歹做成了些許干糧。

十二月一日,神策軍弩機營到達潼關。困守關外的齊克讓和兗州兵總算看到了一絲希望。張承范對齊克讓安慰一番,并說圣上親口許諾,援兵和糧餉很快便會到來,咱們要同心協力堅守潼關,以待援軍。

齊克讓別無選擇,口中答應與黃巢拼死一戰。

張承范剛剛回到關城,尚讓、林言和霍存率領的義軍先鋒人馬已經開來。張承范舉目望去,只見義軍人馬越來越多,山野之間到處都是義軍白色旗幟,一眼望不到邊際,心中不由一片冰涼。

不出所料,齊克讓兗州兵很快潰敗逃散,義軍打入關內,擺開陣勢,猛攻關城。

那些叫花子、流浪漢組成的神策軍,哪里見過這種陣仗,一個個魂飛魄散,呼啦啦一哄而散。轉眼之間,偌大關城上連士卒也不見了。

張承范仰天長嘆,徒喚奈何。他換上士卒裝束,混進潰散兵群,向西逃去。

黃巢義軍占領潼關,尚讓、林言、朱溫率領十萬人馬,追擊張承范,兵鋒直指西京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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