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進屋便看到床上紋絲不動的躺著一個人,頭上罩著白色絹布,顯然已經沒有了呼吸,不約而同的都認定那是孫鎮守的尸體。
這樣一間睡房,在鎮守府內再也普通不過了,一眼便能看到底,哪里還有孫霓裳的身影?
兩人正是當孫霓裳已經逃出鎮守府了,這才將注意力轉到墻上的。
可是......孫霓裳她自己會不知道哪一間睡房是鎮守府上的“金屋”?!
孫霓裳的前將軍一職,可是積累戰功而得來的,之前一直都是以銀甲小將的面目示人。
她難道會蠢到將金屋的真正位置暴露出來?!
啊!
一聲慘叫。
金屋里的兩人聽出來了,那是慕容秋的聲音!
隨后便是一陣嘈雜的聲響。
慕容春正打算出去察看一番,卻突然發現床上那一具尸體手上的胎記十分眼熟。
慕容春搶上兩步,一把扯下那一塊白色的絹布。
床上躺著的人,不是慕容克還能是誰?!
從他已經僵硬的尸體不難看出,慕容克逃出那一間房之后便一腳踏進了鬼門關,被人輕易拿下,捏碎了喉結,弄死了在這一張床上。
可惜死的太過于卑微,太過于不甘,以至于死不瞑目。
慕容克枕邊還有一本攤開來的話本。
慕容春喘著粗氣,拿起來一看。
“大哥與二哥手足相殘,一命嗚呼,最后由我坐上了漠南鎮守之位。”
“父親的小妾、京墨、孫霓裳通通變成了我床上的女人,一天換一個,嗯,換兩個也可以,完美的結局......”
這種狗屁不通的行文,不是出自慕容克之手,還能是誰?
在這個完美結局的下文,另外一種字跡留下了另外一句結束語:夢醒了,人死了。
啊!
慕容春緩緩將慕容克的雙眼闔上,嘶吼了一聲。
三兄弟雖然鬩墻,但關上大門仍是慕容家的人。
慕容春接下來如果真要想完全掌控漠南郡,必然離不開兩個弟弟替他鎮守地方。
“壞了!慕容秋!”慕容春突然想到了剛才發出慘叫的二弟,一轉向,一陣風似的便撲了出去。
慕容伯緊緊的護在慕容春的身邊。
慕容秋的死活他管不了。
但是,如果慕容春出事了,他也將會失去金主和靠山。
以他慕容伯在漠南郡這些年來的胡作非為,到時說不定就會有人下重金懸賞他的人頭!
兩人趕到慕容秋發出最后一聲的地方。那是距離“金屋”約有數十丈距離的一座六角涼亭。
此時,那里早已經被一隊三師的士卒圍了起來。
慕容秋是被人以同樣的手法捏碎了喉結,顯然也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稟師帥,有人強搶了鎮守印信,往那個方向去了。”
什長所指的方向,大約便是丁辰塢的方向。
慕容秋神情有些呆滯,跪在慕容秋尸體邊上,緩緩的從慕容秋手中扯出一張紙條來。
“臨陣脫逃,縱獸潮南下,罪不可赦!慕容秋,伏誅于此,告慰丁辰塢數千亡靈!”
這一張紙的材質,顯然正是從慕容克那一本話本上面撕下來的。
那行兇之人膽大包天,先殺慕容克,留下紙條,然后又寫好了第二張紙條,殺死了慕容秋。
這才帶著磐石軍鎮守印信揚長而去......
慕容再次為自己的弟弟闔上了雙眼,站起身來,解下自己的一把佩劍,交給什長,用沙啞的嗓音低聲叮囑道。
“你去見二師、四師和八師的師帥,告訴他們,就說,今天之內必定會有糧餉發下去......”
報!
慕容春的一位親衛沖了進來,急聲道:“師帥!二師、四師和八師......他們突然全都撤了。”
慕容春整個人呆住了!
此時他哪里還看不出來這是一個連環計?!
孫霓裳多半是找了一位強大的幫手。
那人由地下的暗道潛入鎮守府之中,先是逼著慕容克帶路找到了孫鎮守,將慕容克滅口,將孫鎮守救出。
然后由孫霓裳帶著孫鎮守由地下暗道撤出,那人原本多半是在暗中潛伏著,打算伺機來一出聲東擊西,掩護孫霓裳撤走,卻意外發現了慕容秋手上的鎮守將軍印信。
慕容春讓慕容秋持印信去安撫那三位師帥,結果卻將二弟親手送上了黃泉路。
“好!好!好!”慕容春怒極反笑。
親衛、那一什士卒都是小意的看著自己的師帥,生怕自己成了遷怒的目標。
“東家,在漠南郡地界,再無第三家敢在這個節點敢出手救人,敢收留孫家父女兩人。”慕容伯陰沉著臉,說道:“那一記后手,也該用上了。”
“長痛不如短痛!趁此次機會,將那一家勢力徹底鏟除。”
“否則漠南郡的財富,全都要流入那一家新近崛起的勢力口袋里了。”
慕容春究竟還是心狠手辣,痛失兩個胞弟之后,仍然強打精神,向一名親衛問道:“那四個師的人馬,現在到哪里了?”
“稟師帥,五師、六師、七師、九師,已經在城區外待命。”
慕容春將另外幾名親衛招來,沉聲吩咐道:“放信隼,告訴那四位師帥......今天就動手!還有......”
喏!
幾名親衛一一領命而去。
慕容春從什長手中接過自己的佩劍系在皮帶之上,招來傳令兵,又說道:“傳我令,除第一營留守鎮守府之外,其他諸營立即拔營,隨我前往丁辰塢!”
一時之間,鎮守府之中人喊馬嘶。
約莫一盞茶的工夫過后,磐石中軍三師兩個營的人馬一路疾行,離開了漠南城區,向著丁辰塢方向快速挺進。
在三師這一路人馬的前后左右,磐石中軍五師、六師、七師、九師的旗號,已經清晰可見。
.......
瀚歷834年,芒種,漠南城以北,古驛站遺址。
這一座古驛站,見證了瀚國漠南郡一路北擴的大部分歷史。
為了快速的傳遞軍情,漠南郡花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在這一條古驛道的維護、修繕之上,后來將其擴建成了一條可供兩輛馬車并行的大道。
大西河市集修建完畢之后,這一條大道自然就成了丁辰塢商路。
丁辰塢商路,是從漠南城區一路向北,由丁辰塢出關,直達大西河市集的一條大道。
當然了,完全進入大雪原之后,路實際上是并不存在的了,全靠向導和馱獸辨向、指路。
這一天,中軍二師、四師和八師進城鬧餉,聲勢浩大。
中軍三師、五師、六師、七師、九師數萬人馬的大規模調動。
在這些異常情況的影響之下,丁辰塢商路上幾乎不見人影。
此時,兩只馴鹿正在朝著丁辰塢方向狂奔。
這兩只馴鹿之間掛著一張繩床,繩床上躺著一位兩鬢斑白的男子。
兩只馴鹿邊上,另有兩位狼騎分別護在左右兩側。
“霓兒,五師、六師、七師、九師真的選擇了從逆嗎?”男子雙眼無神的仰望著晌午天空。
上面那些浮云似乎正在詮釋著什么叫做過眼云煙。
“父帥,那幾位師帥不愿入城鬧餉,多半就已經是站在了慕容家那一邊了。”孫霓裳朗聲道:“這原本就是一個二選一的問題而已。”
啾!
半空之中,一只金色的雕兒在三人頭頂上方盤旋著,傳遞著某種信號。
“鎮守大人,慕容家的人馬已經追上來了。五師、六師、七師、九師,都在其中。”李旦說完,向上方的雕兒做了幾個簡單的動作。
雕兒便又拔高的一些,從地面看上去,只剩下一個金色的小點。
“你要是真的來自荊城李氏就好了,可以打破這個亂局。”孫鎮守轉過頭來看向另一邊的李旦,說道。
“與其讓慕容家摘了桃子,又或是讓東海郡乘虛而入,我倒是寧愿漠南郡并入荊城李氏的旗下。”
“他真不是荊城李氏的血脈。”孫霓裳插了一嘴:“他是‘影子一號’和‘影子零號’的養子。”
“真要算起來的話,他就是李大將僅存的那一根獨苗的......影子。”
孫霓裳轉頭看了李旦一眼,解釋了兩句:“父帥中了奸人的涸澤之毒之后,長時間昏迷不醒。因此影子才聯系上我的。”
李旦點了點頭,表示明白,然后一臉的疑惑,問道:“李大將軍的獨苗?有人說李家藥鋪的一家三口確實被人滅門了,又有人說所謂滅門只是一場掩人耳目的戲碼。”
“哎!確實只剩下一根獨苗了。”孫鎮守接過話頭說道:“當年李家藥鋪在我漠南地界開業時,跟我父帥遞過名刺。”
“影子便是一直在暗中保護李家。這些事情,我是知情者。”
“因此,我們知道,影子被調虎離山之后,真正出手救下李家獨苗的,是當年漠南郡的一位神仆,即現在的瀚國神使。”
“因此,李家滅門一案,其實算是發生了兩次。”
“一次是真,只剩一根獨苗,被當時的神仆救下。”
“另一次是假,目的要讓外人以為李大將軍那一根獨苗中了惡靈而無法覺醒,從而降低敵人的戒心。”
李旦下意識的搖了搖頭,咕噥道:“李大將軍的獨苗,不會變成神仆了吧?”
“那還真不好說。”孫鎮守答道:“不過那獨苗的修煉天賦是極好的,原本再過個二年時間多半就要準備升讀御靈紋院的。”
“或許就是那個時候,獨苗進入了神仆的視線之中。”
“不承想,稍不留意,獨苗就從漠南郡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神殿要想藏起來一個人,理應不是什么難事。”李旦分析道。
“現在的關鍵問題,就變成了究竟誰是當年李家滅門一案的幕后指使者。”
“如果我真的借用李大將軍血脈的名號行事,那個幕后者有可能會出來攪局。”
三人說話間,丁辰塢的輪廓已經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