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的秦兵是跳進水里之后，原地撲騰幾下，受到岸上的人攻擊，嗆幾口水，就沉了下去。

周茍兒隨手撿起腳下的一塊石頭，精準的將一個掙扎著冒出水面的秦兵腦袋砸開了花。

他指著那士兵，哈哈大笑。

這一戰晉軍大勝，斬秦主將梁成、其弟梁云及其它十多名大將，殺秦軍數萬人，繳獲輜重無數。

崔三等人也趁機從秦軍尸體上摸來了不少錢和武器，武器一般上繳了，錢留下了。

之后劉牢之又領著文延之等眾人阻絕淮河渡口，再斬秦兵一萬五千多人。

連戰連勝讓晉軍士氣高漲，進駐淝水東岸八公山以南，與西岸二十多萬秦兵對峙。

現在看著對岸連綿無盡的旗幟和大營，晉軍這邊沒有人會害怕了，他們知道，氐秦人數雖眾，可是不堪一擊。

這一晚，文延之一直等在劉襲的營外。

將近半夜，劉襲才從中軍大帳回來，見文延之站在帳外頗為吃驚，連忙拉進賬內，道：“知止何事？這般冷的天等在帳外。”

文延之躬身下拜，道：“茂德兄，我有一事拜托，請你務必為我爭取。”

劉襲聞言，知道此事多半有些難，不敢隨口答應，道：“知止請起，你先說來。”

文延之道：“再有不足半月，秦軍必敗。苻堅敗退，將走青岡渡河往穎水去，請參軍允我領兵前往設伏，若僥幸斬下苻堅人頭，延之必獻給參軍。”

“知止欲帶多少人？”劉襲沉吟著問道，多了的話，他絕對給不了，即使眼下形式轉好，可對面可是二十多萬大軍，哪有那么容易潰敗。

“只麾下兩百四十六人足以！”

在之前的戰事中，文延之領的三百兵，傷二十九，死十五。

劉襲聽了，沉默不語，過了一會道：“知止在此處稍候，這件事我須稟報將軍。”

見文延之臉上露出失望神色，劉襲安慰道：“放心，我定為你說話，想必將軍也會答應的，在此稍候。”

說完，劉襲出了自己營帳，直往謝玄營帳而去。

謝玄聽了劉襲的話，奇道：“欲設伏的是何人？”

劉襲回道：“將軍可還記得三月間，屬下自京口回廣陵，與你說的一番話？”

“自然記得，如今看來，與你當日所言，竟是分毫不差。氐秦人數雖眾，然一觸即潰。”

劉襲回道：“告訴屬下這些話的，正是這個文延之。”

“什么！”謝玄猛地站了起來，道：“有此等人才在軍營中，你竟不向我舉薦！”

劉襲忙道：“將軍請聽我言。”

于是劉襲將自己的猜測和文延之自己拒絕了舉薦的事情說了出來。

謝玄聽了，這才“哦”了一聲，道：“茂德，依你之見，這人是有真才實學，還是從別人那里聽來的？”

劉襲沉吟片刻，道：“依屬下之間，多半是他自己的真才實學。”

盡管后來文延之不再幫他出謀劃策，可通過與文延之的相處，劉襲也知道，文延之是有些本事的。

謝玄坐下思慮片刻，道：“就依他吧。”

“將軍，我們要不要增些人手給他？”

謝玄搖頭道：“我方本就人數劣勢，豈能為了一個不確定的結果分兵？且他既然自信只要這么多人，自有他的一番計較。”

二百多人也影響不了戰局。

劉襲聞言，連忙代文延之稱謝。

最后，謝玄笑道：“回去告訴那位文伯長，此戰之后，他可不許避著本將軍了。”

劉襲營帳內，文延之聽了回話，大喜，行禮道：“多謝茂德兄！多謝茂德兄！”

劉襲卻道：“知止，別怪為兄沒有提醒你，且不說秦軍多久能敗，會不會敗。就算敗了，你手中兵力太少，一旦秦軍反抗，恐有不測，你可想好了。”

文延之道：“延之明白。”

文延之告別劉襲，第二日一早，就去伙頭軍那里要了兩百四十七人二十天的干糧，然后領著手下二百多人，沿淝水北上，趁著夜色以小舟渡過淮河，之后數日，為了不暴露自己，每天晝伏夜出，往青岡到穎水的唯一一條路走去。

行軍途中，文延之一直讓人留意淮河南岸秦軍的動向，他只知道淝水之戰是在十二月，可是具體哪一日開始的，卻不清楚。

到了設伏路口，文延之帶著眾人埋伏在一座小山丘的坡后，同時每日讓人去打探秦軍的消息。

這番等待遠比文延之想得要艱難許多，隆冬臘月，他們不能生火，所能用的御寒手段就是眾人緊挨著，用帶來的填草麻布蓋起來取暖。

開始幾日還好，七八日仍不見有敵人來，有些人慢慢就捱不住。

文延之盡力安撫，鑒于他平日與士兵們同吃同住，有些威望，所以還勉強壓得住。

可是他心里明白，再這么下去，早晚要出事的。

不過有件事讓文延之很意外，就是一直對他不滿的周茍兒這次竟站在了他的這邊，凡是有抱怨的，周茍兒第一個罵回去。

倒是省了文延之許多精力。

周茍兒私下里也問過文延之，他們到底能不能等到敵人。

文延之給了肯定的回答。

周茍兒咧嘴一笑，道：“伯長，我信你這一回。”

十一月十二日，出去的探子興奮的跑了回來，對文延之道：“秦軍大敗了！秦軍大敗了！”

快被凍傻了的眾人聞言，一個激靈都精神了起來，紛紛伸出脖子問道：“當真？當真？”

那探子興奮地道：“我看南岸秦兵丟兵棄甲，倉皇逃竄，只不知會不會路過我們這里？”

見眾人望向自己，文延之笑道：“一定會路過！”

本來眾人對在這里埋伏不抱希望，一個原因是他們不相信秦軍會敗的這么快。

可是當秦軍真的敗了的時候，他們對文延之的話就深信不疑了。

過了一日，有人就指著遠處對眾人低聲道：“來了！來了！”

他們距離淮河有一段距離，站在高處的人勉強可以看見淮河情形。

眾人聞言，紛紛掏出干糧猛啃幾口，然后擦了擦埋在身下多日的環首刀。

文延之更是興奮，多米諾骨牌已經開始倒下了，他終于要邁出屬于自己的第一步了！

眼前敵人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烏泱泱一片，但是每個人都垂頭喪氣，旗幟也打的歪歪斜斜，全然一副敗軍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