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尼德，那個賤民太放肆了！”

彼塞男爵撫著自己的大肚子，一發怒他就全身漲紅，說幾句話就氣喘吁吁。

荷倫男爵拄著黑龍石權杖，高瘦的他耷拉著眼皮，翹腿縮在熊皮沙發里，一言不發。

普丁格男爵此時也憋著怒火，急匆匆地闖進了霍尼德男爵的宴會廳。他長袍的下擺拖在地上也毫不在意，羔羊皮手套直接就甩在了沙發上。

“霍尼德，趕緊讓都恩把那賤民給拖到行刑臺上！”普丁格男爵高聲大喊。

霍尼德端起酒杯抿了口酒，臉上也沒有什么愉快顏色，他的目光閃動著。

“都恩是不可能把人這樣交出來的，畢竟他必須在軍隊里維持臉面，不跟我們對著干就不錯了。直接去‘墓殿’找那群死人吧。”

霍尼德的話讓大廳一靜，一時間幾人好像連呼吸聲都停止了。

“的確是唯一的法子了。”

荷倫男爵站起身，哪怕他后背微駝，也比三個男爵高出大半個腦袋。他只說了一句話，就拄著自己的權杖走了出去。

幾個男爵能感受到荷倫男爵的憤怒，畢竟艾德摩更是荷倫家族的獨苗，荷倫只有那一個繼承者。如今，似乎只有養子或者外戚能繼承荷倫家族的榮耀了。

……

乳白的圣潔環墻將空間內外隔開，神決殿后的小道非一般人能夠靠近，由職業者組成的無面者教團巡邏戒備著冒犯者。

無面者教團成員，由圣教院挑選具備資質的孤兒從小培養。

他們直接聽命于長老會，全身心奉獻于血輝女神。他們沒有姓名，連面目都常年被特殊的煉金面甲遮擋。

無面者能透過面甲毫無阻礙看到外面一切，其他人的目光卻不能穿透他們封閉的面甲。

身著輝紋道袍的無面者悄無聲息地靠近了四名男爵，他端著雙手，隨后伸出一只手掌，不說一句地將他們攔住，像是要他們說明來意。

“我們需要長老們主持公道。”彼塞男爵一頓，輕聲細語道。

哪怕他們都知曉無面者曾不過姓氏、階層都沒有的孤兒，但他們卻絲毫不敢冒犯。

在成為無面者的一刻，無面者不再需任何姓氏、階層。

他們不再是“人”，而是長老們的耳與目，冒犯他們等同于冒犯長老們的威權。

無面者轉身，緩步引導著四名男爵沿著小道進入圣潔環墻內。

環墻不過只是一層遮掩。內部同等高的，由銀白的元素金屬環成的高墻才是具備防御一切能力的造物。

高墻上鐫刻著以特定順序排列的神秘陣文，里里外外構成抵御一切攻擊的煉金大陣。

無面者們不徐不疾地在墓殿外圍穿行，有的端著長老們用餐完畢的餐盤，有的正在打理墓殿外的花叢，有的脖子正隨著四名男爵而轉動。他們是女神的服侍之人，也是護衛者。

巨大的白色墓殿像地平線初升的太陽，露出了一個半球，四周撐起的圓柱上雕刻著血輝照耀的宗教繪圖，上面的凡人跪拜著血輝，為血輝女神獻上筑城的財富。

墓殿中央的棺槨聽聞沉睡著梅提維女神不老的圣軀，但無人敢冒犯去一瞥圣容。

相比于長老們出于對女神的敬愛，而不邁出一步地在此服侍女神，貴族們更相信是由于墓殿棺槨上壓著那塊獨一無二、不可移動的巨大長生石，讓這十一個怕死的老頭寧舍去高貴的姓氏，盤桓于此。

最初的長老為十一位血輝城的最初建城者，他們是最初的元老，血輝后來的貴族也大多是他們的后代。

但其后的長老們，則是自貴族中挑選而出，舍棄姓氏，只保留以初代元老們名字為代號的無姓之人。

常年待在墓殿的長老們，壽命得以延長兩倍，但卻將完全喪失生育能力。自天神處竊取長壽，自是有非凡代價。

墓殿穹頂上鑲嵌著環狀的玻璃，其上射下一圈圣潔的輝環，將墓殿中央四周照亮。

光輝之下，十一個石座環成一圈，此時有七個正空著。

四位須發盡白的長老坐在各自的石座上，都閉目養著自己不多的精神。

當霍尼德男爵等人見到長老們時，他們也看到都恩將軍、丹德男爵正等候于此，已先他們一步來找長老們。

都恩將軍中等個頭，金色的頭發很短，深目高鼻，體型壯碩，肌肉將米色的長袍撐得輪廓分明。

“都恩將軍，你來這里做什么？”霍尼德男爵明知故問。

“自然是阻止你們繞過我，謀害我的士兵。”

“那賤民貌似還沒正式從軍吧？還沒正式從軍自然不算你的兵。”普丁格男爵道。

“他進入軍營，就算是我的兵。”

都恩環著自己的臂膀，氣勢壓迫著面前的貴族們。

“現在有人謀害了爵位的繼承人，貴族都不能懲處加害者嗎？貴族什么時候在這個城邦里毫無威嚴了？！”彼塞男爵語氣漸厲。

“你們的兒子們如果沒進入軍營，無端殺害貴族的行為的確該處以極刑，”這時，丹德男爵站了出來，說道，“但在軍營中三番五次不聽上官命令，被殺也理所應當。”

“如果上陣時長官威嚴受到冒犯，戰士不聽指揮，那離血輝城攻破可就不遠了。到那時，命都沒了，還談何我們貴族的威嚴？”

“席侖·丹德，你什么時候倒向公民派了？”荷倫男爵用拐杖杵了杵地。

“我不偏向哪一派，但軍隊紀律不能被你們幾個敗類兒子打破。”丹德男爵撐了撐自己的眼鏡。

“咳，咳咳……”

一陣咳嗽聲止住了兩方的爭論。

雙方的目光重新匯集于幾名老者身上。

“我們還沒死呢，既然你們來到墓殿，就別打擾女神的安寧。”繼承“奧利耶”名號的十一長老最先發話。

“軍隊事務歸老五管，你發話吧，一個賤民而已，不值得我們來討論。”八長老“若納斯”沉著眼皮，后背靠著冰冷的石座，似乎對此興趣缺缺。

五長老“讓拉伯”睜開眼睛，沉默著思考了一會兒。

“這段時間，黃金城來了一伙神棄者襲擾著紅土低地。”

“讓那群準役兵去負責剿滅他們，生死由命。”

霍尼德男爵幾人彼此對眼，最后沒再提出異議。

對于那伙神棄者，幾人都有所耳聞，那不是一群還在軍營體驗的新兵能夠應付的，連駐守紅土低地的小股軍隊都對其束手無策。

那群盜匪很小心，不輕易觸動血輝城最粗的神經，只是在紅土低地游弋撓癢，讓都恩都難以決斷是否短時間增兵以牛刀殺雞。

每一次他要請動軍中的領誓團級的軍力，都要再給貴族一些利益，貴族們操控選出的上一任貴族將軍給他留下了一堆爛攤子，著實讓他頭疼不已。

都恩將軍無奈地看了眼丹德男爵，丹德男爵卻沒有任何特別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