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班已完成迎頭初噴,早班效率也不低。杜文禮和任衛東到迎頭的時候,還剩幾根錨桿沒打完,噴漿料也準備好,馬上開始噴漿。
早班班長于新鳴對任衛東道:“任技,開始噴漿了,很臟的,躲躲吧。”
“我不是小姐,沒小姐那稟性,有的卻是丫鬟的命?!比涡l東開玩笑道:“干咱們這行,怕臟還下井啊。以前,你們噴漿的時候我沒有好好學學看看,今天就補上這一課。”
“這有什么看頭,是個人就會噴?!庇谛馒Q不以為然地道。
“是嗎?我倒要看看,里面有沒有可學的門道?!比涡l東笑道。
于新鳴見任衛東如此,就不再說什么,從上衣兜里掏出防塵口罩遞給任衛東。
任衛東沒有接,反而從下身褲兜里掏出一個口罩戴上,笑道:“謝謝老大哥,我這里有。”
于新鳴笑道:“原來早有準備啊。”
任衛東道:“我看你們都隨身攜帶,才知道防塵口罩是一個掘進工人的必備品,隨身帶隨時用,這是一個好習慣,我也現學現用了”
“不虧是技術員,講起來頭頭是道?!庇谛馒Q轉身對身后噴漿手,道:“準備好了嗎?準備好了就噴?!?
“就等您一句話了?!庇谛馒Q身后兩米遠的一個小伙子當即回道。
“那就噴吧。”于新鳴道。
“不行!現在還沒沖刷巷道頂幫,墻的兩腳根部還沒清理出來。按照標準要求,干不完這些,絕不能噴漿。即使噴了也不合格,我這里絕不記賬。”驗收員汪士啟從扒裝機后走過來,阻止道。
近在咫尺的杜文禮沒說什么,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
“好好,聽老汪的,按規程辦。”書記在場,實習技術員也在身邊,質量驗收員當著這兩人面提出問題,自己如果置若罔聞的話,就是對這兩個區隊管理人員的漠視。于新鳴自然不會做這樣的蠢事,當即安排人員清理兩幫儲根,對巷道用防塵水管沖刷。
教科書里講過,噴漿前,要用高壓水沖洗掉巷道巖面上的沙子碎石等不易附著物。這一點,任衛東依稀記得。
見汪士啟如此這般,杜文禮心里笑了。心道,這是驗收員職責所在。如果一線驗收員把質量安全視為無物,第一道防線就失守了,質量這個百年大計就成為一句空話。
準備工作完成后,噴漿手就要開始動手。
卻見杜文禮笑著對任衛東道:“看百次不如干一次。來,今天咱們親自下手,你上料,我噴漿。讓工人看看,咱們也不是直說不干的那種。”說完戴上防塵口罩,從那人手里拿過噴槍,站在距幫部約1米院的地方,兩手抱緊噴槍頭。
杜文禮的提議正合任衛東之意,他不說,也想躍躍欲試。
戴上防塵口罩,任衛東站到拌好盛有水泥、沙子混合料的礦車上,和一個工人每人一把鐵锨。就有一個人過來站在噴漿機前端著篩子,還有一人站在噴漿機前,袋裝速凝劑就放在他身邊。
打開迎頭后部粉塵攔截噴霧,開風,開水,沖試噴槍頭。
“好了,開始!”杜文禮大喊一聲。
噴漿機“嗡嗡”開啟,水泥、沙子混合料被任衛東他們兩個從礦車里鏟至篩子上,經過篩子過濾流進噴漿機里,與速凝劑通過噴漿機從管子里來到噴槍里與水風相遇,槍頭里射出股股泥漿噴至巷道巖面上,形成漿體。
瞬間,迎頭塵霧彌漫,面對不見人影。
一锨一锨又一锨......,鏟盡一車又一車混合料。第三車的時候,任衛東被人換下,他扶著累得發酸的腰來到迎頭,只見杜文禮正對巷道,在于新鳴的燈光指揮下噴漿。
杜文禮像戰場上的勇士,手持噴槍“突突”地將一粒粒子彈噴射出去。只見他兩袖緊系,雙腿撇開有力穩扎在底板上,兩只胳膊用力緊緊地握住噴槍。這時的杜文禮,猶如丹青畫家在繪制一幅圖畫,那噴槍如畫筆在他手中揮灑自如。
噴出的泥漿,就像筆下的墨漬在巷道墻體上四處散開,先墻后拱,自下向上,像螺旋一樣旋轉,以半米的二分之一為直徑,一圈壓半圈,又一圈壓半圈,均勻地緩慢移動。
終于完成噴漿,鏡子一般平整的巷道展現在人們面前。
噴漿完畢,杜文禮摘下口罩,半邊臉掛著泥漿與口罩遮住的部位形成鮮明對比,簡直就是一個京劇丑角扮相??吹竭@里,任衛東想笑沒敢笑。
“親手一干,知道工人不容易了吧。四車沙子、水泥混合料,每車噸半到2噸,人工上完料,要付出多少體力?!比涡l東的表情沒逃過杜文禮的眼睛,他拉著任衛東到一個閉凈處,幽幽地道:“剛才,你干了,也看了。我一直認為技術員不是施工員,應該想方設法將工人從繁重的體力勞動中解脫出來。當然,你現在還是實習階段,但也不能不想這事情。
只要開煤礦,就要掘進巷道,噴漿這工序就少不了。這里面需要解決的問題主要有兩個,一個是環境,一個是勞動強度。環境惡劣,影響職工健康。消耗體力過大,工人怎么能夠受得了?,F在只有咱倆,才和你說這話,人多我是不敢講的?!闭f完,走進迎頭。
望著杜文禮離開的背影,任衛東若有所思。
任衛東對來到身旁的于新鳴道:“于班,剛才書記像不像一個畫家,把迎頭描繪的美麗又牢固。”
“任技,真還有想象力。一個普通的干活動作,你嘴里說出來卻是那么詩情畫意。你們文化人,就是不一樣。不過,咱千萬不要小看書記,他可不一般,不只是做思想政治工作有一套,掘進也是一把好手。”說到這里,于新鳴停頓一下,又道:“其實,噴漿這活和其他活一樣,沒什么奧秘,不過是干長了,熟練了?!?
一個工區有這樣一批人,不愁干不好工作。什么事情,都是說的好不如做的好。這世上,有人說的比做的好,其實人們認可的還是做的好的人。也有人,只說不做是假把式,只做不說是傻把式。
剛才,任衛東暗笑杜文禮的模樣,他卻忘了自己置身此處,自然也難逃脫。
“新鳴,你給我聽好了。”工人開始各自忙活自己的工作,杜文禮卻把于新鳴叫到一旁上起了政治課:“你可能知道了,運搬工區有個工人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瞎混,不知道他老婆怎么知道了,結果抓了現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