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楓一言不發(fā),淡定的面對著眾人的譏笑,不卑不亢。
直到眾人都消停下來,他才淡淡笑道:
“都說完了吧?該我了。”
“幾位大師,你們說我在第一層,吳老在第二層,呵呵,你們又在第幾層?”
“云英是露水不假,卯兔是天亮了也不假。但,這只是第二層!”
吳玄機(jī)反問:“怎么?你還能看出第三層?”
徐楓緩步上前,氣勢陡然增了幾分:
“第三層,此題字乃是來自一篇詩文。”
“山抹微云秦月明,花落春水漢風(fēng)清;蕙仙化香入夢來,何需卯兔守云英?”
“山把天邊的微云抹云,露出月色,如秦時月明;落花飄進(jìn)一江春水中,夜風(fēng)襲來,又有漢時風(fēng)韻。在這夜色里入眠,一位叫‘蕙仙’的姑娘,化作清香,忽然進(jìn)了夢鄉(xiāng)。夢里有了如此佳人,何必需要在朝陽之時,去守著朝露?不如長眠。”
“這便是第三層!是有人愛慕玉簪的主人,所作的相思之詩!愿意在有她出現(xiàn)的香夢里,長眠不醒!什么露水夫妻、什么一夜情,人家偉大的感情,被你們說得如此下作。”
秋含煙原本晦澀的眼神,突然在瞬間變得清亮起來!
這下,這支玉簪的意義,截然不同了啊!
吳玄機(jī)聞言,微微倒吸一口冷氣,按徐楓所念的詩,確實(shí)是他說的意思。
宋興安不禁有些著急:“吳大師,這小子叫板了!”
“不急。”
吳玄機(jī)神色鎮(zhèn)靜,他早就料到徐楓不會這么好對付。
但在他看來,玉簪其實(shí)不止這三層含義!
看著徐楓氣定神閑的樣子,他不由得一聲冷笑,指著他,咬牙冷笑:“我剛才故意給你和秋姑娘留臉,你不承情倒也罷了,反而跟我叫板?小子,以你的眼力,能看到第三層,也算有點(diǎn)能耐了。可惜,火候還是不夠!你想丟人,我成全你!這玉簪的第四層意思,你看得透嗎?”
“‘云英’二字,在詩中既是朝露,也是人名!蔡云英!”
“她是誰?正是宋代的江淮名妓琴操!呵呵,名妓啊!來,你告訴我,你把宋代名妓用過的飾物送給秋姑娘,是什么意思?你難道不知道,秋姑娘是干什么的?徐楓,你也未名太齷齪了吧?”
全場立刻響起一陣嘩然!
秋含煙這下也有點(diǎn)繃不住了。
這簡直比剛才的露水夫妻,更加難以讓人接受!
名妓……秋含煙怎么會不清楚自己是做什么?彈古箏賣藝的藝人啊!
她做為現(xiàn)代藝人,竟然偏偏收下了宋代名妓的飾物!
她雖然知道宋代的琴操姑娘和她一樣是“賣藝不賣身”的歌妓……可在場這些大老板們,差不多都是大老粗,誰還管你那么多?
在他們看來,沾了妓字,那就不是什么好女人!就是下三濫的貨色!
她的臉上浮出一抹被羞辱的紅暈,微微咬了咬紅唇,這位一向不重名利的美女,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尊被侵犯的屈辱!
可這時,徐楓突然一聲哈哈長笑:
“姓吳的,你也不過這點(diǎn)能耐而已!就敢出來班門弄斧,給別人掌眼?既然有了第四層,怎么會沒有第五層?”
一聽到“第五層”,秋含煙立刻抬起難堪的面龐望著他!
吳玄機(jī)果斷擺手:“不可能再有第五層!”
幾位大師也紛紛附和,一支普通的玉簪,哪里有那么多的門道?
徐楓放眼掃過眾人,緩聲道:
“姓吳的,云英二字,都能被你聯(lián)想到是宋代美女琴操,為何蕙仙二字,你不多想想?”
“唐蕙仙,唐婉!宋代美貌如仙、才情過人的美女,你總該聽過吧?這位才貌雙全的美女,連陸游都為之傾倒,因?yàn)榕c其分開而后悔不已!這支玉簪正是陸游的傳家之寶,被送于唐婉做嫁妝的鳳首簪釵!”
“其上題詩,乃是陸游酒后隨興而做,所以不見于任何詩集、典故!但,這鳳首簪釵的圖樣,他們家譜中曾有記載!那句‘云英’,只是單純的代表露水,根本和琴操姑娘沒有任何聯(lián)系!”
“這就是第五層!明明是大詩人陸游送給心愛之人的定情之物,到了你嘴里竟然被污蔑得如此不堪!何況,即便是琴操姑娘所佩之物,人家賣藝不賣身,和你這個所謂的掌眼師父有什么區(qū)別?不都是靠手藝混飯吃的?”
“自己齷齪,心里裝了一堆狗屎,就看什么都是狗屎,呵呵,我問你,你給宋興安當(dāng)掌眼師父,是不是把身子也給他了?”
徐楓說完后,原本喧囂的會場,立刻變得鴉雀無聲。
吳玄機(jī)嘴唇微微發(fā)顫,眼睛幾乎瞇成一條線!
他立刻想起來,徐楓說的唐婉,正是字蕙仙啊!!!
且不說這是才貌絕頂?shù)奶仆袼玫镍P首簪釵,單是其做為大詩人陸游的家傳之寶,這價(jià)值都不可估量啊!!!
就在眾人震驚時,前排站起來一位胡子花白老頭,身影微微有些駝背,頭也不回的說道:
“這位徐先生所言不虛。為了這支玉簪,詩人陸游還寫過一首詞,叫《釵頭鳳·世情薄》!”
“此物乃是我受一位老友所托而拍賣,不為賣錢,只為賣給有緣人,此物只代表著純真的愛情,與什么‘露水夫妻、宋代名妓’沒有任何關(guān)系。”
“徐先生有眼光,此物能被你拍下,也算結(jié)下善緣。”
老頭始終沒有轉(zhuǎn)身,但說的話相當(dāng)有份量,全場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反駁。
直到說完要坐下時,老頭才淡淡的回頭掃了徐楓一眼,然后讓一個工作人員給徐楓送來一張名片。
徐楓接過看了看,“蘇省博物館名譽(yù)館長、吳城收藏協(xié)會會長”等等一長串,皆是在古玩和收藏界都十分響亮的頭銜,最后才出現(xiàn)名字:曲非南。
“好家伙!原來是曲會長,我說怎么沒人敢和他叫板。”曹任華在一旁呵呵笑道。
“他來頭很大嗎?”徐楓全然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大得很啊!”
曹任華笑著解釋,“他以前是京都某個世家老爺子的掌眼師父,一生從未看走眼。名利對他而言,唾手可得。徐先生,這下咱們可以徹底放心了。有他發(fā)話,這支玉簪絕對買得值!看樣子,就算現(xiàn)在出手,多賣十幾倍的價(jià)格都可以!”
徐楓笑了笑,把名片隨便放進(jìn)兜里,沒有放在心上。
宋興安身子前后晃了晃,咬牙恨道: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啊!!!姓徐的,老子和沒你完!!!”
吳玄機(jī)同樣臉色蠟黃,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時不時拍著大腿嘆一聲。
原以為能趁機(jī)反殺徐楓,沒想到,竟然被徐楓搞得他顏面掃地!
更重要的是,直到現(xiàn)在,他讓宋興安買到手的寶貝僅僅兩三件,只有那支元青花的瓷瓶勉強(qiáng)拿得出手。
眼看藏品越來越少,要是再拍不到更多合適,耽誤了宋家的大事,他一個小小的掌眼師父靠什么抵罪?
想到這里,他不由得冒出一層冷汗!
“宋少,先別管玉簪的事了。接下來的幾件藏品,無論如何也得拍到手!否則,你家老爺子那里,咱們都不好交差啊!”吳玄機(jī)擦著冷汗提醒道。
宋興安咽了口唾沫,點(diǎn)點(diǎn)頭:“放心。接下來我絕對不會再讓誰拍走任何一件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