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宮變(二)
- 云音訣
- 西北貓
- 3341字
- 2025-02-12 23:57:43
玉不念自然當仁不讓地成了宮宴的主角兒,他編排的游龍舞充滿陽剛之氣,全無他往日跳舞時的分毫柔美。末了,那緞面折扇應聲飛出,于半空旋舞一圈后又落進了玉不念的掌心。
“天下果真只有玉先生才有這樣的風采,”黎鈺鼓掌贊揚道,“不錯,當真不錯!”
圣上已開尊口,文武百官里許多人即便再不喜歡這玉不念,也得多贊他幾句。
“陛下能喜歡這支曲子,臣下感激不盡,”玉不念明亮清俊的眼睛里笑意盈盈,“臣下還有一舞要獻與陛下與皇后娘娘。”
他將手中的緞面折扇向上一拋,縱身一躍,在半空中舞出無數飄渺無定的青色虛影。
宴上百官皆驚呼出聲。如此景象他們還從未見過。玉不念如今是將舞與武融合成了一體,還是天下無二了。
秦阮卻將視線投向了角落中的冰鶿。他曾親眼看過冰鶿配合他跳的一首《聽泉》。倘若這世上還能有人的舞與玉不念相提并論,那只能是冰鶿。她跳舞時也將自身的武學修為融入了舞蹈,與玉不念極為相似。思及此,秦阮心中忽然一動。
莫非,冰鶿的師父與這玉不念還有些淵源么?
玉不念此時的舞姿越發驚艷。他本就生得俊麗無雙,烏黑明麗的長發柔軟如絲,膚如凝脂,劍眉星目,這一曲舞令他更生光彩。
“好!”圣上拍起了掌,喝聲彩,“玉先生的演出是越發精彩了!”
隨著樂聲漸弱和結束,園中的氣氛卻肅殺了起來。許多人臉上露出了沉凝之色,就連圣上的臉上都少了幾分笑容。
秦阮心中并不奇怪。他坐得筆直,與蓮湘公主交換了一個眼神。蓮湘向他搖了搖頭,警示他切莫輕舉妄動。
“臣玉不念恭祝圣上……福壽安康。”
俊美無雙的面容綻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玉不念的身子忽地電射而出,手中緞面折扇竟向席間的五皇子飛射出數道寒光!
這一出來得實為無端,場中眾人多數呆愣在地。守在一旁的御衛似是早有準備,紛紛上前,將玉不念的暗器全數擊落在地。
“好大膽的玉不念!你竟敢犯上作亂!”
玉不念挺直了身子,似閑庭信步般云淡風輕,俊逸的墨瞳寒氣著實凜人。
“左相大人可真是越活越明白了。五殿下早已意圖謀反,府邸中的門客與死士多如牛毛,早已成了氣候!自古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不必多言!”
他一揮袖,無數黑鴉般的人影自人群里飛奔而出,個個身手極好,瞬息間便將十幾個御衛擊倒。
場面一時間混亂無比。四散奔逃的宮人不勝其數。
秦阮原想與冰鶿帶著蓮湘與卻云先走,可他卻驚駭地發現,卻云卻極為鎮定地坐在席間,將杯中最后一口葡萄酒喝得盡凈后,自袖中抽出一柄短刃,行云流水般卷入了混戰,一直護在皇上身側。
“還不走,你是想死么?!”
武戎氣急敗壞地一把拽住秦阮的手臂,強拉著他離了御園。
“武——”
秦阮話未出口,武戎就做個噤聲的手勢,道,“此事不可聲張!如今宮中生變,大勢未定,皇上與那五皇子之間早已勢同水火,你千萬別再沾上這等晦氣!”
秦阮早就從蓮湘處得知,大黎的京城早已被以五皇子為首的一群害蟲以聲色犬馬浸透,圣上早有一改前局的心思,卻從未表露過,只等著在合適的時候收拾他。那玉不念也早已與皇上暗定時日,與其被動等待,倒不如主動出擊,打這五殿下一個措手不及
自御花園內緊隨而來的一伙人忽地將秦阮和武戎圍在中間,騰騰的殺氣令秦阮心中一陣不安。武戎將秦阮拽在身側,冷然向這些人道:“你們要干什么?”
“武公子不必這么警惕,我也是沒有惡意的。白兄,可否借一步說話?”
面如冠玉的廬月微笑著走上前來。他身上穿的不是綾羅綢緞,而是一身烏黑的堅甲,雄姿英發,頗有俾倪天下之氣。
只是武戎卻根本不給他面子。
“別人穿成這樣倒也罷了,只你這么一穿,實在活像個池子里的王八,丑得要死,”武戎沒好氣道,“別以為你穿成這樣我就怕了你!”
她動手的速度極快,秦阮尚未看清她的動作,她就已經搶來了一柄長槍,只一掃一合,就撂倒了好些個人。
“武公子,當心些,”秦阮提醒道,“廬月此人不是泛泛之輩,定是有備而來。”
“呵,就憑他么?”武戎輕蔑地道,“不過是一只紅眼黑雞而已,還真當自己是只鷹呢,只怕他這輩子永遠也上不了天!”
幾句話惹得廬月臉色大變。他往日里的淡定溫雅此時就像是被撕得粉碎的綢布,俊容籠上了一片陰云。
“早就聽聞武公子性格乖張,果然好似個母夜叉,”廬月冷笑道,“上,拿下這二人!”
秦阮眼見圍住他與武戎的人愈來愈多,心下焦急萬分。他尚不知冰鶿現在如何,又要找個能助他與武戎脫身的法子。廬月早已收了不知多少江湖高手作門客,人多勢眾,個個難纏得很,他們怕是討不了個好了。
“別擔心,”武戎橫槍在手,悄聲對秦阮道,“我爹他還有后招呢。”
“……也就是說,此次宮變,陛下是穩操勝券了?”秦阮低聲道。
“不錯。”
武戎的身手當真極為精彩。一時間,銀光如疾風驟雨,長槍每次突刺橫掃時,必會將幾個不長眼的斃于地上,一時間,端的是所向披靡,無人能敵。更何況秦阮還靠在武戎背后,也能為她做個提醒,這些人要想輕易捉住他們也非易事。
一道烏黑的影子忽地從二人頭頂盈盈掠過。秦阮尚未看清,就已經被廬月點住了穴道,整個人也隨著他一同落到了一邊兒去。
“白兄,得罪。”
數人上前,好似綁粽子一般用繩索將秦阮緊捆起來,又反綁了他的兩臂,而后把他推到廬月身側。
一道寒光橫立于秦阮頸前。
“武公子,我看你也先歇歇腳吧,”手持短刃的廬月含笑道,“正所謂落地的鳳凰不如雞,我這不入流的烏雞手段可是多得很,你若不想看著這小子受罪,就束手就擒吧。”
秦阮心頭雖怒,也還清醒。他冷然道:“萍水相逢,我怎值她以命換命?倒是你這禿毛孔雀愈來愈會做人,行走皇宮竟如同自家……不如將你那些狐朋狗友也給我引薦引薦,讓我看看能與你相處的都是些什么混賬東西,如何?”
話音未落,武戎已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再不多言,橫槍掃倒了圍攻她的黑衣男人,縱身一躍,就脫離了此處。
廬月輕笑,湊到秦阮耳邊,道:“白兄果然機靈,不如也讓我看看,你身上還藏著些什么好東西。”
他從秦阮貼身的錦袋里搜出了一塊雙鯉玉牌。
“這可是玉先生貼身的東西,”廬月冷聲道,“你是如何得手的?”
“你自己看,我可像是個能從玉先生手里偷出東西的人么?”秦阮譏諷道,“我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反倒讓雞縛了,還能對付得了玉先生?”
“放肆!”旁邊一人大怒,在秦阮臉上狠狠刮了一耳光,“廬公子,不如先宰了這小子,以免生變!”
秦阮嘴角淌出了些溫熱的血來。他毫不理會,大笑道:“他倒是想著要拿我開刀呢,只怕沒了我這張底牌,你們百密一疏,最終仍會落得個當街問斬的下場。以我一個換你們一大家子,倒也不算太虧。”
“你!”那人氣急敗壞,就要動刀,被廬月攔住。
“你還沒那么值錢,”廬月沉聲道,“不過留你一條命,于我來說也不算太虧。你們幾個,押他去天命司,以作祭祀用。記著,萬一出了什么紕漏,誰也擔不起這個罪。”
“是,廬公子。”
天命司是大黎古往今來那些個神神叨叨的皇帝最隱秘、也最常去的所在,修于京城之外的一片竹林中,由宮中的便衣高手守護著。國之重禮與祈福迎神皆在棲梧山上舉行,但一些傷天害理、傷人害命,需用尚未有過男女之歡的年輕男女作祭品用的惡毒祭祀就會由一些太監代勞,在天命司里舉行。這么多年來,早已不知有多少無辜之人就這么留在了這座陰暗、扭曲、骯臟的祭壇上,枉送了性命和大好年華。
秦阮被這些人粗暴地扔在地上時,心里早就有了定數。他的雙眼被黑布蒙住,不可視物,但天命司中令人作嘔的血腥氣還是逼得他幾欲嘔吐,只覺得緊纏在他身上的繩子似乎也愈發地結實了。
而押他前來的幾個人都沉默寡言,只有一個說了些無關痛癢的話,目前也探聽不出個什么名堂。
“這小子倒是細皮嫩肉的,最合適做這個祭品,廬公子眼力不錯。”
除此之外,再無多言。這些人的心思十分縝密,斷不會輕易說出什么重要秘密。
“白阮宗,你可別耍什么花樣,”其中一人冷笑,用腳踢了踢秦阮,“哥幾個可都不是瞎子,不過你就算想跑,以你這副還不如武公子一個姑娘家的身子骨,也跑不到哪里去。”
“以你們幾位的本事,我也跑不得半步,”秦阮道,“我也只是一只狼群里的羊罷了,不必盯這么狠吧?”
“呵,我早就聽廬公子說過,”對方道,“你是和他一樣的人,有一顆玲瓏心,我們若是稍有不慎,就會死在你手里頭。”
秦阮哼道:“他也真看得起自己,也真看得起我。只憑他那點花花腸子,只怕此時,他早已被御林軍拿下,送去大牢等死了。”
“你知道些什么?”那人蹲下身來,火冒三丈地揪住了秦阮的衣領,問,“皇上到底還有多少后招?快說!”
秦阮的嘴角微微翹起。他直視前方的黑暗,一字一句地道:“你們至死也不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