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下半年的市場十分蕭條，政府、企業、運營商都沒什么標發出來，因為市場活動減少，葉峻便趁著空閑搞一下團隊建設。

營銷售前是他的領地，他都了解，他主要想要了解下工程售后的情況。

述職郵件發了，每個人都做了PPT。葉峻在會議室里坐定，流波宴出來叫人進去。

誰先去試試水呢？售后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敢先出。誰不知道老葉難搞，而且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怎么不小心就碰到了他的痛點上，在老葉手下生存實在太需要小心了。

終于有無謂又無畏的人一狠心豁了出去：做的事情就是這樣的，你愛怎么怎么地，早死早超生。

通信工程的工作報告一般都有固定的格式，工作事項，工作進度，難點及問題、要求及建議，下階段計劃等等項目。報告人多是按部就班依條目將自己的日常工作填進去，平平實實，有框子可依但又很難跳出這個框子，很少有什么發揮，以致有獨出心裁或精彩紛呈之效果。有一些通用的條目不好空著，幸好有許多通用的文字可用，比如工作態度之類。

但是平平常常、陳詞濫調的報告詞，卻令老葉看的煩不可耐：工作努力，認真負責，我說你不認真負責，沒有努力工作了嗎？誰，誰不認真負責，誰不工作努力，，，，，，

報告的人手里握著鼠標，眼睛看著屏幕，默不作聲。

誰也不知道老葉到底要什么，怎樣才能令他歡喜，但是其余的人趕緊把工作努力認真負責等等字樣從自己的報告中去掉。

頭天下午的述職一直進行到晚上八點還沒弄完，等在那里的人都在準備第二天繼續這煎熬，但是老葉聽了一下午就聽煩了，第二天似乎就忘了這件事，他不再提起，述職的事于是不了了之。

剩下的人都松了一口氣，躲著往后果然逃過一劫。

老葉非常關心、倡導并努力營建健康的辦公室文化氛圍。Phenix發了郵件，為了使大家在緊張的工作中獲得放松，將推出了辦公間鍛煉活動，請各位同事積極推薦合適的運動，被錄用者將獎勵電影票兩張。

辦公室的群郵件回復忽然出現了久違的難得的熱烈，看起來平時只是沉默工作的人忽然煥發出生機和熱忱，積極參與，有人說廣播體操，有人說太極拳，有人說黑人桑巴，露薇難得地也參與了一下，回了一個健身操。Phenix馬上補充回了郵件，要求推薦的活動必須具有可執行性，有視頻也可以。于是有人提供了幾套人民廣播體操的優酷視頻鏈接，有人推薦了辦公室里最會跳舞的黑人，經過Phenix評定，吳理越的第六套人民廣播體操最后勝出，吳理越因此獲得了兩張電影票的獎賞。

這件事情就結束了。

結束的意思是，

這個在郵件上受到大家熱烈歡迎和積極討論，并且強調可執行性的事件，在辦公室里，沒有音樂，沒有領操，沒有人跳躍舞動，什么都沒有發生。辦公間歇鍛煉身體活動的偉大提議，在郵件上發起，在郵件上經過了熱烈討論，最后在郵件上圓滿結束。

又過了幾天，因為葉峻對隨英國殖民而來的英式下午茶很是欣賞，便想在辦公室推行這種茶文化，希望形成優雅體面舒適放松的工作氛圍，提升在此工作的人的品質和幸福感。

焉如荼雷厲風行地將他的愿望變成了現實。

只是飲料和點心換成中國人習慣的豆漿和水果。

茶室設在售前售后中間、前臺對面的大會議室里，會議室很開闊，每天下午，豆漿準時擺到了會議室中間的兩長排條形桌上，按照焉如荼認真整齊漂亮的風格，一杯一杯，整齊成一線。

新鮮變化令人興奮和好奇，但是去的中國人稀稀落落的，大概有些人一時還不能習慣中間加吃一頓，而且可能擔心被領導和其他同事看到，多少會有工作沒做完就在玩的嫌疑。

經常豆漿沒喝完要倒掉，小黑們覺得浪費，也來嘗試這種中國飲料，加糖的豆漿甜甜的香香的，沒多久小黑們都喜歡上了這種溫潤甜美的China tea。

又到了分配汽車配車的時候，很多人自然地先去小心地探問葉峻的意思，得到他的意思才敢放心打配車申請。葉峻讓Phenix專門發了一封郵件，重重強調，辦公室做事要有規矩，一切按照流程來，要先打申請，等批復，不要個個越級去問他。葉峻似乎對系統和秩序不能正常運行，大小瑣事都要來問他的意思，請他定奪，十分煩躁。

然而所有人從過往中得到的經驗卻是，老葉的意思才是事情的關鍵，任何形式最后的決定因素只有一個，那就是葉峻。任何規定和流程都怕撞上他不順心不點頭還倒起反作用，隱約地這些人對這種切實敏感犀利的利益分配其實是落在他們不服氣的人手里定奪也不能容忍和接受。

但是老葉人家說了他重制度啊。他說他很重規矩啊。

于是這一按規定辦事的清晰要求。是無可調和的矛盾。

何去何從，當手下的自己掂量去吧。

焉如荼發了郵件，有人飯后吃不到水果向她去投訴，所以她再次強調，每個人每頓飯只能吃一個水果，誰也不準多吃多拿，拿了別人就沒的吃了。

這郵件寫的，一群大男人像一堆幼兒園小朋友一樣被教導和要求。三四十歲的一群大人了，多吃了一個水果的事。飯框里不能多放幾個蘋果嗎，其實更多時候經常是剩了蘋果沒人要，在框子里滾來滾去。但是偶爾有人少吃了就要去抱怨，而這抱怨竟被如此重而視之。

感覺辦公室里最近總有一些扯不清的雞毛蒜皮，雞零狗碎在甚囂塵上。

有一種管理崩潰的味道。

一天，露薇收到管控部門針對海外代表處群發的一封郵件，內容大致是：公司規定，海外代表處領導的辦公室不能超過10個平方，如有違反，歡迎舉報。

葉峻的辦公室大概有30個平方吧，而且自帶衛生間，但是誰會去舉報呢？公司的管理條例總是有板有眼，然而到了代表處卻是代表處的地盤，國代做主。真的會因為他辦公室太大就處罰他嗎，誰不知道老葉后臺硬呢，一個辦公室面積大小能耐他何。想舉報的人不能夠膽去試試公司是不是講真嘅。

總部的管理遙遠的像是來自大雷音寺，到了這里已經咩有一點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