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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退守鮮卑山:一次并不成功的西進

公元前3世紀,在這個東亞大地悸動的時代里,秦始皇于公元前221年結束了諸侯割據混戰的局面,統一了中國。與此同時,北方蒙古草原上,匈奴族的英雄冒頓單于也在進行著統一草原的努力。

匈奴,這個發源于陰山的游牧民族,從很早以前就開始南向牧馬進入河套地區,并依靠這里優越的自然條件迅速發展,成為中原各諸侯國的勁敵。為了防御匈奴人的進襲,中原北部地區的秦、趙、燕三國都紛紛修筑長城。秦始皇統一中國之后,增筑長城,使原來三國修筑的長城首尾相接,形成聞名世界的萬里長城。

由于相信“亡秦者胡”的讖言,秦始皇派名將蒙恬北伐匈奴,企圖在自己有生之年消滅秦朝未來可能遇到的敵手。蒙恬雖然獲得了一定勝利,從匈奴手中奪回了河套地區,但卻遠未能滅亡匈奴。匈奴人北遷蒙古草原,但其實力仍在。冒頓單于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走上了歷史舞臺。

冒頓單于是匈奴頭曼單于的長子,很早就被確定為單于的繼承人。后來頭曼單于產生廢長立幼之心,便將冒頓送往與匈奴處于敵對狀態的月氏部落做人質,而后卻發兵攻打月氏,希望借月氏人之手殺掉冒頓。冒頓識破了父親的用心,奪得一匹良馬,從月氏部落拼死逃回。無可奈何的頭曼單于為安慰冒頓,調派一萬名騎兵歸他指揮。冒頓暗中為自己打造了一支鳴鏑(響箭),命令手下的士兵,鳴鏑射向哪里,所有人就必須立即向同一目標射箭,凡是沒有追隨鳴鏑發射的士兵都要被處死。后來,當冒頓用鳴鏑射殺頭曼單于的寶馬時,所有士兵也都跟著一起射擊,寶馬立即被射成了刺猬。冒頓知道自己的計劃可以實現了,他最終將鳴鏑射向了父親的愛妾——那個想害死自己的女人,然后又將鳴鏑射向了他的父親。結果是不言而喻的,冒頓用這種方式殺死了父親與繼母,成為匈奴人新的單于。

在被蒙恬率領的秦兵逼退到蒙古草原以后,匈奴人無時無刻不在懷念著自然條件更為優越的河套地區,在匈奴權貴看來,頭曼單于的軟弱是造成失敗的重要原因,現在需要一位鐵腕單于率領他們縱橫草原,打敗秦軍。冒頓以這種方式殺死自己的父親后,匈奴的權貴覺得他正是期望中的人物,于是擁立冒頓為新單于。

東胡人也一直在關注著匈奴的這一切變化,匈奴的北撤不能不引起他們的警覺,草原畢竟是有限的,不奪取鄰人的疆域,發展是不可能的。東胡人既然希望西向發展,占據原來屬于匈奴人的牧地,自然要警惕北撤的匈奴人在草原上發展,將進攻的矛頭指向自己。當得知冒頓殺父自立的消息后,東胡人更是驚疑不定,他們猜不出,這位新單于會以何種方式對待相鄰的其他游牧民族。

頭曼單于的行動計劃是足以令東胡人感到放心的,因為他將進攻的矛頭指向了西方的月氏,當匈奴人與月氏人處于戰爭狀態時,他們是不可能再向東方的東胡人發動進攻的。但很快,月氏人被匈奴人打敗,開始向伊犁河流域西遷,漸漸地離開了蒙古草原的中心,開始了面向中亞的發展,不再關心草原上的事務。以至于若干年以后,當漢武帝派張騫出使西域,要求與月氏人聯合進攻他們的宿敵匈奴人時,他們也婉言謝絕了。

月氏人西遷以后,有實力稱霸蒙古草原的民族只有匈奴和東胡。冒頓單于面對的最大對手就是東胡。東胡人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于是他們對這位新即位的單于發出了試探。東胡王遣使匈奴,向冒頓單于求頭曼單于留下的一匹千里馬。

冒頓單于召集大臣們商議如何應對東胡王的請求。匈奴的權貴都覺得不應該答應,因為這匹千里馬是聞名蒙古草原的寶馬,游牧的人們有哪一個不喜愛寶馬呢?又有哪一個肯把自己的寶馬輕易送人呢?要知道,在草原上,寶馬可是身份與地位的象征。冒頓單于不高興地說:“為了交好鄰國,我們怎么能愛惜一匹馬呢!”他很爽快地答應了東胡王的請求,將寶馬交給東胡的使者帶回。所有的匈奴權貴都為之目瞪口呆,很多人都猜測冒頓單于可能是比他父親頭曼單于還要軟弱的人,大家開始為匈奴的前途與命運擔憂。

東胡王同樣也覺得冒頓單于是一個軟弱可欺的人,為了進一步證實自己的判斷,他再次派出使者,這次是請求冒頓單于將愛妾送給自己。聽到這個消息后,所有匈奴的權貴人物都感到氣憤,這簡直是對匈奴人的侮辱,他們紛紛要求與東胡作戰。可是冒頓單于卻說:“我們怎么能為了一個女人而與鄰國失和呢?”他將自己最喜愛的閼氏送給了東胡王。匈奴的權貴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東胡王也覺得十分意外,但也非常驚喜,他肯定匈奴新單于是非常怯懦的人,這正是東胡稱雄草原的良機。東胡王開始了對匈奴牧地的蠶食。

他再次遣使匈奴,對冒頓單于說:“我們的牧地之間有甌脫之地千余里,這本來不屬于任何一方,只是用來劃定我們駐牧地分界線的空地。反正匈奴人也不到這里來放牧,就把這片土地給我們東胡人吧。”冒頓單于召集大臣們討論是否應該答應東胡王的請求,鑒于前兩次冒頓的態度,有的大臣說:“反正我們也不去那里駐牧,就給東胡人吧,無所謂的事情。”想不到這一次冒頓單于卻勃然大怒,呵斥道:“土地是國家的根本,怎么能隨便給人呢!”接著他下令處死了所有主張讓地的大臣,命令匈奴國內凡是可以上馬作戰的人立即集合,全力向東胡發動襲擊。

從來沒有人懷疑過司馬遷在《史記》中記載下來的關于冒頓單于發兵東胡的這則傳說的真實性,但是,冒頓單于對土地的重視,卻完全不像是一位游牧民族的領袖,而更像一位中原農耕國家的君主。在后世,我們也很難發現哪位游牧民族的領袖以保衛土地作為對外戰爭的號召,這種口號對于游牧民來說,遠不如劫掠更具有鼓動力。我們有理由懷疑,上述傳說經過了中原史家的處理與潤色,被打上了農耕文化的印記。但不管怎么說,匈奴人與東胡人之間肯定爆發了一次大規模的戰爭。戰爭的起因不難推測,像秦始皇統一中原地區一樣,冒頓單于也要統一蒙古草原,征服東胡人是其統一草原戰爭的組成部分,只不過冒頓單于需要制造出一個進攻東胡人的冠冕堂皇的借口罷了。

沒有任何準備的東胡人被冒頓單于一舉擊潰,分部向東方退卻。大興安嶺再次成為他們抵擋外敵的屏障。

一部分東胡人撤退到大興安嶺里的鮮卑山,另一部分東胡人退到大興安嶺里的烏桓山,周邊的民族按他們居住地的山名,將前者稱為鮮卑人,將后者稱為烏桓人,漸漸地,他們也就稱自己為鮮卑人和烏桓人了。

在鮮卑山的周圍,一個后來對中國歷史發生重大影響的民族——鮮卑族在慢慢地形成,但在兩千多年后的今天,歷史學家們卻說不清楚,如此重要的鮮卑山究竟在什么位置。馬長壽先生認為鮮卑山應當在洮兒河以南,或者我們可以籠統地認為,是在大興安嶺南麓;張博泉先生卻認為,鮮卑山可能在外興安嶺。兩位名學者的觀點南北相差近千里。在米文平發現大興安嶺嘎仙洞的刻石之后,更多的學者傾向于認為:位于大興安嶺北麓嘎仙洞所在的山地就是鮮卑山。

鮮卑人自公元前3世紀末被匈奴人擊潰,退到鮮卑山,至公元1世紀自鮮卑山南遷進入蒙古草原,以及西拉木倫河與老哈河流域的故地,二百多年中,他們一直默默地生活在鮮卑山一帶,休養生息,在中原的史書中找不到關于他們的任何記載。由當時的形勢推測,估計鮮卑人是隸屬于匈奴帝國的,是匈奴人統治下的民族。作為被匈奴人征服的民族,他們要向匈奴帝國提供貢賦與勞役,但是,匈奴人并不干涉他們的內部事務,鮮卑人仍舊處于自己首領的管理之下。從蒙古草原撤回大興安嶺,使鮮卑人的游牧經濟受到一定的沖擊,在蒼茫林海中,他們重操遠祖的漁獵舊業,捕魚、打獵、采集野果成為他們主要的謀生手段,無論是畜牧業還是粗放的原始農業都退居次要地位。經濟類型的變化無疑限制了鮮卑族人口的增長,這也是鮮卑人在二百年中發展比較緩慢的原因之一。大興安嶺中沉寂的生活逐漸抹去了鮮卑人對東胡先世、對西拉木倫河與老哈河流域,以及對草原、游牧、農耕的記憶。從漁獵經濟中,從大興安嶺的山地文明中,他們緩慢地發展出自己的文化,包括自己的語言。

有人認為,“鮮卑”“西伯”“錫伯”都是對同一少數民族語詞的不同漢字譯寫,今天的錫伯族,就是鮮卑人的后裔,所謂“西伯利亞”,就是鮮卑人的地方。但口耳相傳的歷史千載之后究竟是否可靠,誰也不敢輕下斷語。

在鮮卑人撤入大興安嶺的群山之后,匈奴人在冒頓單于的領導下迎來了他們最輝煌的時代,匈奴帝國控制了東起大興安嶺、西達中亞、北及貝加爾湖、南與西漢帝國接壤的大片領土,他們也乘中原秦漢改朝換代之際,重新奪回了河套地區。西漢王朝的建立者劉邦曾揮師北上,欲與匈奴人一決雌雄,卻被冒頓單于的騎兵圍困在白登山,最終依靠謀士的詭計才得以脫身。西漢王朝無力抵擋匈奴人的進攻,不得不卑辭厚幣以求“和親”。直到漢武帝即位以后,依靠文帝、景帝積累起來的國庫中的巨額財富,才再次在戰場上與匈奴人一決高低。西漢帝國與匈奴帝國間的這次戰爭持續了幾十年。為從側翼對匈奴帝國構成包抄,漢武帝派張騫出使西域,去聯絡匈奴人的宿敵大月氏,并將西域各國置于自己的統治之下,向東則進入遼東、吉林一帶。可以說,兩大帝國的對決牽動了整個東亞世界。在經歷幾十年的較量之后,戰爭以匈奴帝國的失敗而告終,但西漢王朝也由盛轉衰。

在西漢帝國與匈奴帝國的戰爭中,由東胡余部發展形成的烏桓人顯然比較活躍,他們乘機擺脫匈奴人的控制,南遷居住于漢王朝的沿邊塞外,依賴于漢王朝的保護,逃避匈奴人的追擊,同時也配合漢王朝進攻匈奴帝國。有一次,他們甚至出兵掘了匈奴單于的墳墓。但在這草原上鬧得天翻地覆的時代里,鮮卑人卻一直默默無聞,似乎并未借機向匈奴人復仇,似乎他們跟周邊的其他民族沒有任何接觸。這一時期的鮮卑人給我們留下的印象是孤寂的、保守的、不思進取的。很難想象,這樣一個民族后來會成為蒙古草原的主人,并建立北朝,成為中國歷史上第一個統治黃河流域的北方民族。

西漢王朝對匈奴的打擊使匈奴帝國實力大減,其對鮮卑人的控制力因此受到削弱,烏桓人的南遷也為生活在烏桓人北方的鮮卑人提供了進一步發展的空間,于是,鮮卑族步烏桓的后塵,走上了南下的道路。只不過鮮卑各部沒有一個統一的領袖,南遷是分散地、和平地進行的,因而沒有引起過多的關注。

走出鮮卑山,對鮮卑人最大的影響在于,受山區制約的游牧業迅速發展起來,鮮卑人不再以漁獵為主要的謀生手段。遠距離的放牧與遷徙,增強了鮮卑人的機動性,無疑也提高了其軍事實力,更重要的是,鮮卑人擺脫了漁獵經濟對其人口增殖的束縛,人口迅速膨脹,在冷兵器時代,人口的增長無疑意味著軍事實力的增強。

雖然可以肯定,在南下占據烏桓故地以后,鮮卑人的實力明顯增強,但是在史書中我們找不到他們與其他民族發生戰爭的記載,看來,鮮卑人很好地處理了與周邊民族的關系,在和平中一點一滴地積聚著力量,直到他們取代匈奴人成為蒙古草原的主人。

公元1世紀,在與東漢王朝的戰爭中失利的匈奴人踏上了西遷之路,鮮卑各部開始乘機進入蒙古草原,沒有西遷的匈奴人還有十多萬家,可能超過五十萬人,他們都加入鮮卑人的隊伍中,把自己稱為鮮卑人,從此與鮮卑人一起行動,這使得鮮卑人的實力陡增。但是這部分匈奴人并不是最早加入鮮卑人的異族,可以說,自鮮卑人離開鮮卑山南遷之后,他們就在不斷地與其他游牧民族進行著復雜的民族融合。在此過程中,甚至有一些白種人的部族也加入鮮卑人的行列之中,自稱是鮮卑人,與來自鮮卑山的鮮卑人通婚,使得鮮卑人開始具有某些白種人的相貌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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