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序曲 戰神的殞命
- 商周風云
- 芭東
- 14076字
- 2021-11-05 15:14:20
公元前1153年初秋的一天,商朝的首都:殷都[1]的街道上,鼓角長鳴,旌旗如海,寒風吹得旌旗獵獵作響。身著白色鎧甲的武士列成長隊,肩上扛著長戈,鎧甲和兵刃在陽光的照射下泛出奪目的光芒。一輛囚車里裝著一名身材魁梧的犯人,蓬頭垢面,身上的衣服已經被血染得鮮紅,雙手捆著冰冷的鎖鏈,腳上也帶著鐐銬,臉上深深得印著幾道血痕。嘴唇干裂,表情凝重凄慘,目光呆滯,若有所思。囚車轔轔穿過街市駛向刑場,街道兩旁的店鋪內不斷有人探頭張望著,擺攤的商販、走路的行人、拉車的車夫……形形色色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在這個犯人身上,人們交頭接耳,小聲地議論著。
路人甲:“誒,這個人是誰啊?看起來像個方國的首領,但是最近沒聽說我天邑商滅了哪個方國啊。”
路人乙:“你還不知道呢?大名鼎鼎的姬歷都沒聽說過?西岐方的首領,勇武過人,想當年他敗丁禽、掃燕戎,那可是天神下界,所向披靡啊。知道嗎,他還是我天邑商的國婿呢。”
路人甲:“是嗎?那為何現在落到這步田地,看來馬上要被問斬了。”
路人乙:“誰知道呢!聽人說啊,好像他謀害王上,但事情敗露被下了獄,今天就要開刀問斬了。”
路人甲:“啊?謀害王上,怎么回事?……”
寒風呼嘯著,吹起了姬歷那亂蓬蓬的長發,拂過面頰。他坐在囚車中,透過欄桿的縫隙看著外邊的世界,一張張面孔從他眼前掠過。黃葉紛飛,自己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姬歷回想著曾經的一切,思緒也隨著這黃葉飄飛萬里,回到遙遠的故鄉……
曾經,千里之外的故鄉,渭河之上春水涌動,挾裹著冰凌。春天到了,枯萎的樹枝上生出了嫩芽,大地開始泛起綠意,岐陽[2]郊外的田野上又開始熱鬧起來。人們鋤草,以石斧砍伐地面上的枯根朽莖和草木,一切完畢后將這些雜草、碎葉、樹根鋪灑在大地上,點火焚燒。星星之火頓成燎原之勢,烈火越燒越旺,焚燒的面積也越來越大,火勢蔓延,燒得劈里啪啦的,濃濃的黑煙直線上升,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氣味。慢慢地,火勢漸小,最終熄滅,土地變成黑褐色。經過燒灼的土地變得松軟,不用翻地,利用草灰就可以作肥料。大地的余溫散去之后,男人們用木棍一下又一下地撥去田間的草灰,女人們手挎著竹籃,將里面一捧捧種子播撒在大地上,這是最原始的刀耕火種。
田野間人們在忙碌著,一名白發蒼蒼的老人走來,老人體型健碩,目光深邃,兩眼炯炯有神,倒背著手,悠然自得地在田野之畔巡視,來來往往地人喊道:“亶父來了!”
人們熱情的向老人打招呼:“亶父好!”
老人:“你好!”
笑呵呵地看著這一切,但眉宇之中偶爾帶著一絲愁緒,轉瞬即逝。
田野那邊一名年輕的小伙子飛奔跳躍著向老人揮手:“父親,我來了!”
循著聲音望去,遠方跑來一位青年,老人朝那邊看,臉上再次泛起笑容:“歷兒,快來!”
這青年正是姬歷,姬歷回身向著后面招手:“母親,快來啊。”
“好嘞,跟上了。”
一位老嫗在后面高聲應答著,這是老人的妻子大姜,是一位和藹可親的婦人,臉上總是洋溢著笑容。頭發已經花白,雖然上了年紀,但是依然精神抖擻。步履穩健地帶著族內的女人們一邊向前走,一邊播撒著種子。
田野邊上,從四面八方來的客商們,駕著車馱著貨物,有的來去匆忙,有的駐足觀看,向農夫問道:“這老人是誰啊?”
一位農夫答道:“你是外來的,肯定不認識,他正是我西岐的酋長,姬亶。賢良仁德,很受我們愛戴。他的三個兒子姬泰、姬雍、姬歷個個是才俊啊,尤其那小兒子姬歷,更是人中龍鳳!那不,那個青年,就是他!”農夫一邊說一邊朝那邊指去。
客商們順著農夫手指的方向不約而同地望去,此時的姬歷上嘴唇上已經冒出了細細的茸毛,嗓音也正在變粗,十分健壯。吊梢眉直插入鬢,鼻梁高挺,鷹一樣的雙眸閃爍著如火焰一樣的光芒,他很陽光也很快樂,富有活力。一會兒和族人中的年輕小伙子說笑打鬧,一會兒又瞄著嫵媚的少女,像只拈花惹草的蜜蜂,惹得少女們尖叫著跑開,田野間充滿了歡樂的氣氛。
姬亶有三個兒子:姬泰、姬雍、姬歷。那時候還沒有固定的爵位繼承制度,但在人們的潛意識里認為應該由長子繼承父親的爵位,姬亶卻最愛小兒子姬歷,視為心肝寶貝。這姬歷從小聰明絕頂,在智力和體力上都超過了兩個哥哥。一個智勇雙全的人繼承酋長之位可以使部族越來越強盛,這是不爭的事實。于是姬亶開始重點培養小兒子,無論是態度還是行動上都無疑是告訴了部族人:姬歷是未來的西岐之主。姬泰、姬雍也看出了這一點,心里很不悅,但這畢竟是父親的決定,姬歷也是他們的弟弟,如果為了爭酋長之位而不擇手段,不僅傷了手足之情,弄不好還會身敗名裂,遺臭萬年。于是兩人決定辭別父母和家人,一起奔往荒蕪的江南。他們按照當地的習俗斷發紋身,后來將很多部族合并成一個方國,創立了勾吳政權。兩個兒子走后姬亶就更加放心了,明確的告訴族人未來的爵位繼承人就是姬歷。
田間閃動著一個個勞作的身影,太陽慢慢地褪去了炙熱,收起了最后一縷光芒。暮色在西邊升起,一天的耕種終于結束,族人們各自收拾農具回家,悠揚的民歌回蕩在天際,姬亶和大姜也拖著疲憊的身體向岐陽內走去。圓月初升,寢宮內,姬亶和大姜暢聊著。
大姜沏了一杯熱茶遞給姬亶,依偎在丈夫的身旁:“夫君,最近看你不太對勁,仿佛有心事啊。”
姬亶苦笑了一下,微微的點點頭:“什么也瞞不過你的眼,這些日子我卻有些煩心事。”
大姜對著姬亶笑了笑:“什么煩心事?說說。”
姬亶嘆了口氣:“唉!前幾日探馬來報,犬戎人又來襲擾我西岐邊境,殺戮小民,搶奪很多的糧草牲畜,甚是可惡,可是我軍卻無反擊之力。因為戎狄的侵擾,我已經放棄了豳地,來到岐陽,可是依然擺脫不了他們。西岐地處偏僻,時常受到犬戎等戎狄進攻,我們兵力薄弱,根本不堪一擊。禍不單行,上天也跟著添亂,天象特別的不正常,渭河水幾次斷流,土地干旱,去年隴等地收成不太好,很多人吃不上飯,餓著肚子,今年還不知道會怎么樣了,著實讓我煩心啊。”
大姜撫慰著姬亶:“夫君作為西岐之主,遇到這等事如何不煩。不能眼巴巴的看著族人們挨餓,總得想個解決的辦法才是。”
姬亶抓住大姜的手慢慢的拉過來,放在自己手心上撫摸著:“我最近就在想辦法,思來想去,現在的情況只能找外援,最好能和殷商攀上關系。我們可以求援于他們,這對西岐很有益處,最起碼在犬戎人進攻時能有強大的商軍來保護或是援助我們,這樣族人的生命都有保障。而且殷商屯糧萬袋,有饑荒時可為我們解燃眉之急。”
大姜猶豫地說:“好倒是好,可是西岐地處偏遠,和他們宿無來往。殷商是天下共主,西岐只是偏僻的小部落,和他們攀上關系沒那么容易。你說讓殷商援助我們,那殷商就能援助我們?”
姬亶聽完也開始抓耳撓腮地躊躇起來:“是啊,當務之急首先要做的就是向殷商稱臣,成為他的附屬。據我所知,現在殷商的東、南、北三面都不太平,東有東夷諸部為患,南有眾多南蠻入寇,北方鬼方雖然滅國,但是尚存的丁禽十二部開始蠢蠢欲動,卷土重來。面對這一切商軍疲于征戰,只有西土還是太平的,他們肯定不想西方也燃起戰火,應該迫切地想在西方找個和他們同心同德的方國,鎮守西土。他們所需,正是我們所愿啊。”說著,用期待的眼神望著東方。
不久,西岐的使者駕駛一輛馬車飛似的向殷都的方向駛去,一輛輛的馬車緊跟在后面,里面裝滿了琳瑯滿目的寶物……殷商接受了西岐的歸附,派了王子比干前往岐陽宣詔。
岐陽邑的宮殿內,姬亶率群臣跪拜在殿上,殷商王子比干站在眾人面前,手捧簡牘宣讀著昭命:“西岐族長姬亶,賢德仁義,治理一方,功勛卓著,應天順人,心向我天邑大商,忠心可鑒。我王感其誠意,特準許西岐為我天邑商西土之邦,封姬亶為西岐之主,駐守邊關,為國盡忠。”
姬亶和眾人起身,雙手抱拳:“謝王上!我姬亶定為大商鎮守西土,盡心盡責,若有二心,天神共厭!”說罷和群臣齊刷刷跪倒,山呼萬歲,回聲嘹亮,飄蕩在蒼穹間。從此,西岐開始成為殷商管轄下的一個方國。
歲月輪轉,花開花落又一年。慢慢地,姬歷褪去了稚嫩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精力充沛,膂力過人,練就一身的好武藝,不久應殷商征伐丁禽十二部的詔命,替父出征。
姬歷領兵而去前往北方,幾場大戰之后橫掃十二部落,俘虜了十二翟王,之后他又領兵征伐燕戎,燕戎受到了沉重地打擊,從山西北部前往了幽燕之地。在商王朝的支持下,姬歷利用機遇,極力發展勢力,擊敗了東鄰的程國,收服了義渠、驪戎等西岐周邊的戎人,征服了周圍許多較小的方國部落。一系列的大捷之后,西岐人繳獲了許多戰利品,于是姬歷將這些戰利品裝上馬車,押解著十二翟王和眾多俘虜駛向殷都,準備朝見商王。
到了殷都邑,姬歷乘坐在戰車上,大隊人馬勻速前進,旌旗漫卷,車輪滾滾,轔轔的地駛入邑內。邑內人潮涌動,摩肩接踵,姬歷的戰車駛來,所有人都墊著腳尖觀望,歡呼雀躍著,爭先恐后地要一睹西方戰神的英姿。姬歷熱情地向人們揮手致意,西岐的人馬浩浩蕩蕩奔往王宮而去。
到了王宮,太子羨帶百官迎候,他看到姬歷的車駕到來,緩緩前行,雙手抱拳:“恭賀姬將軍凱旋而歸,立此不世之功!”
姬歷趕快跳下戰車走上前來,施禮道:“哪里哪里,都是王上的英明決策和神明的護佑,我豈敢貪功啊。今將征討四夷所得一切戰利品獻上,另外將十二翟王和眾多小人帶來交給王上發落。”
太子羨笑得合不攏嘴:“太好了,來人,將戰利品帶下去妥善安置,俘虜帶到小人[3]營房中,十二翟王先關押起來。父王有令:讓我大擺酒宴,為姬將軍接風洗塵,則日上殿朝圣,姬將軍,請!”
姬歷:“太子請!”
宴席上觥籌交錯,熱鬧非凡,飲宴之后姬歷被帶入王宮內的別館歇息,宮監悉心伺候,準備選吉日覲見商王子托。
傍晚,姬歷走出別館在洹河邊散步,一片如茵的綠野向遠方延申,鶯飛草長,百花齊放,爭奇斗艷,所有的花朵都換上了新的舞裙,小草也忍不住鉆出了嫩芽。蝴蝶們開始在鮮花建起的舞臺上翩翩起舞,那蜜蜂也被花朵的芬芳吸引,立在花瓣上揮動著翅膀,徘徊著久久不愿離去。一名婀娜多姿的少女站在花叢中欣賞著這一切,隨著蝶來蝶去翩翩起舞。蝴蝶們仿佛被磁場吸引一般,圍繞著這少女飛舞起來,她像一只美麗的丹頂鶴立在花叢中,煞是動人。一只蝴蝶落在少女的手上,她小心翼翼地舉著手臂,生怕驚嚇了蝴蝶。蝴蝶在少女的手上振動著翅膀,少頃,緩緩地朝對岸飛去,掠過滾滾的碧波,飛向遠方。少女含情脈脈地看著,發出銀鈴般的笑聲:“真有意思。”
姬歷遠遠地望著這少女,她身材高挑而豐腴,鬢發低垂,微風撩起飄飄的長發,別有一番風味。
他悄悄地走上前去,輕聲的問道:“什么真有意思?”
少女嚇得一轉身,姬歷看清了她的容貌:柳葉般的細眉,大而明媚的雙眸,長長的睫毛,高挺的鼻梁,鮮紅的小嘴,宛若天仙。
姬歷無比地激動,心中的火焰在燃燒;少女眼神中也掩蓋不住火花,嘴角微揚,兩人一言不發,就這樣對視著,空氣仿佛瞬間凝滯了。對視了幾分鐘后少女低下了頭,含著笑羞答答地跑開,跑著跑著停下來回過頭看看姬歷,回眸之間顯得無比嫵媚,莞爾一笑隨即消失在遠方。
洹河畔一名宮監喊道:“公主,王上宣你回去了。”
姬歷的目光隨著少女的背影望向遠方,自言自語的說道:“她是公主?”
這時,做為專門侍候姬歷的宮監聽到了他的自言自語,于是走來答道:“可不是嘛,她是小公主子任,王上的掌上明珠。”
姬歷:“原來她是公主,王上的女兒。”
宮監:“她雖然是公主,但不是王上的親女兒。在王上征討摯仲時候,我軍一舉擊垮敵軍,摯仲被迫歸順我天邑商。王上在廢墟里發現了一個無家可歸的女嬰,心生憐愛于是收為養女,立為公主。”
姬歷魂不守舍地望著少女遠去的方向,自言自語的:“哦!原來是這樣,公主……哈哈……公主……”臉上露出燦爛喜悅的笑容。
深夜,姬歷輾轉反側,子任的笑容時刻浮現在眼前,久久揮之不去,難以入眠。
驕陽似火,驅散了寒夜的黑暗,王宮中傳來一陣陣的鐘聲。商王子托[4]得知姬歷旗開得勝的消息大喜,一陣占卜之后,選定良辰吉日,召集文武百官升殿召見姬歷。大殿外,號角聲響起,十二名身材高大,皮膚白皙,金發碧眼的人手腳盡帶著鐐銬,被推推搡搡的押解過來,這就是的十二翟王。威武的殷商武士舉著斧鉞押解著十二翟王走上了隆德殿外的祭天臺,將他們按倒在地,雙手握緊柄舉起斧鉞準備著。巫師赤著腳,手持銅鈴和皮鼓,左右盤旋如顛似魔的跳著詭異的舞蹈,口中念念有詞:“得蒙上天護佑,我天邑商大敗丁禽等部,俘虜十二翟王。今日將以小人之血獻上,以謝上天眷顧之恩!上天啊,請接受我天邑商虔誠的祭祀吧,準備……獻禮!”
話音未落,在祭臺上的殷商武士全部將手臂高高舉起,掄圓了手中的斧鉞劈砍而下,頃刻幾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劃破天際。十二翟王的頭顱滾滾,尸體伏地,血如井噴,鮮血濺到了武士的臉上。武士們拽著尸體,傾斜放置,將這些脖腔內剩余的鮮血全部倒入一個個盆內,隨后一起倒入大鼎中,和鼎內的美酒融合成一體。十二翟王的首級被懸掛于祭臺的木桿之上,對著太陽的方向,鮮血不斷滴下,順著木桿緩緩而流。侍衛們抬著這些尸體下去,準備將肉和內臟割下取出做成肉脯[5],作為人們日常食用。
就在此時子托率群臣伏地向上天叩拜,一片歡呼雀躍。宮監從鼎內舀出血酒,斟在一個個銅碗中依次遞給眾人。眾人同時重復同一個動作:將酒杯高高舉過頭頂,對上天頂禮膜拜后一飲而盡。禮畢后子托率眾臣走入殿內,在王座上坐好,姬歷叩拜于殿上。
子托:“姬將軍好武力,十二翟王被俘虜,戎狄喪膽,將軍真是我天邑商的棟梁,有你鎮守西土寡人無憂也。傳令:賜給西岐土地三十里、玉十車、馬十匹,并將姬歷之父姬亶封為西牧,成為西伯侯,主管我天邑商西部疆土和眾多方國。”
姬歷笑從臉生,伏地叩拜:“謝王上!”
子托:“除此之外將軍想要什么?寡人能給你的都給你。”
姬歷搖搖頭:“王上不是賞賜過了嗎?”
子托:“剛才那些賞賜不值一提,將軍還想要什么可以大膽地提出來,呵呵呵。”
姬歷低下頭猶豫一下隨后抬起頭,眼睛里迸發出激動的火花:“既然王上允許我提出想法,那么我就直言不諱了,末將想要……想要……”
子托:“將軍想要什么?但講無妨。”
姬歷鼓起勇氣說了出來:“末將久慕公主子任,想娶公主為妻!”說罷俯身跪倒,朝堂上一片嘩然。
誰都沒想到姬歷那么大膽,敢直言不諱地提出這個要求,小臣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子托不禁為之一震,思索良久后咳嗽了一聲,朝堂上立刻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的看著子托。子托冷峻的臉對著眾位文臣武將,咄咄逼人的目光望著姬歷。所有人都為之雙股戰戰,唯有姬歷在咄咄逼人的目光下并沒有膽怯,反而無比鎮定。
子托的嘴角泛起了笑容:“哈哈哈哈……”
這笑聲打破了剛才的尷尬氣氛:“將軍此請有何難?寡人也尋思著給公主找一位可托付終身之人。但是小丫頭說要嫁一位蓋世英雄,這位英雄不僅要容貌俊美,武藝超群,膽氣過人,而且年輕有為才可以。寡人一直在為公主尋找都沒有結果,今日看來將軍正是公主要尋找的那個人。寡人應允了,只要公主同意,立刻命人操辦,讓你們早日完婚。你也告知你的父母,讓他們高興高興。”
姬歷喜出望外:“謝王上大恩!”說罷重重的叩頭。
下朝之后子托前往子任的宮中和女兒說了這件事,子任聽罷要求見見姬歷,選個吉日二人相見了。子任見到姬歷后眼前一亮,這正是在花叢邊偶遇的那個人。兩人的心都被對方融化了,仿佛昔日故友重逢一般感覺無比親切,格外的心儀對方。于是子任也向父王說了自己的意思,子托立刻命人操辦兩人的婚事。姬歷立下了大功聞名于世,受了封賞,而且又有公主下嫁,成了殷商的國婿,這可謂雙喜臨門。姬歷辭別子托離開殷都后坐著戰車馬不停蹄地趕回西岐,恨不得把這個喜訊立刻告訴父母。得到這個喜訊后無論是姬亶還是大姜都沉浸在喜悅之中,姬亶格外開心,自己沒有看錯人,姬歷不負眾望,年輕有為。他們仿佛看到了未來,看到了希望。
經過一連串的隆重儀式,在冬天,冰雪還沒有消融的時候,姬歷就把子任娶進了家門。子任并沒有大國公主的架子,反而很低調,孝順公婆,輔佐丈夫,兩人感情也很好,如漆似膠。
轉眼間,子任懷孕了,到了第二年的春天,一日她快要臨盆了,姬亶在焦急的踱來踱去,姬歷和大姜按捺下自己焦急的心情陪伴著姬亶。就在此時一只火紅色的大鳥落在了窗戶上,揮動著翅膀,叫聲高亢嘹亮,姬亶看著窗外心中大喜:“這可是個好兆頭啊!”
姬亶的話音未落屋內就傳來的嬰兒哇哇地啼哭聲,宮人興高采烈地跑出來向姬亶、大姜、姬歷跪拜:“恭喜西伯、母姜和少主,是男孩兒,母子平安!”
姬歷不由分說趕快跑進去,大姜歡笑不已,姬亶雙手合十:“感謝上蒼,我西岐新得一小主,火鳥臨窗,日后必能百代興旺!”
姬歷進屋照顧好子任后抱著孩子走出來:“我有兒子了,我有兒子了,哈哈。父親,給孩子起個名字吧。”
姬亶早就成竹在胸,喜笑顏開地望著這孩子:“孩子出生的時候出現了好兆頭,將來我們西岐一定會興旺昌盛的,我看就叫姬昌吧。”姬歷自然滿心歡喜,抱著兒子到宗廟里告慰祖先。
此后不久姬亶與世長辭,姬歷繼承了尊位,他此時有嬌妻,有可愛的兒子,可謂幸福到了極點。但是他并沒有沉浸在溫柔鄉里,繼位以后姬歷率眾擊退犬戎等游牧部落的入侵,繳獲了大量的財物,俘虜了許多戰俘,鞏固和發展了西岐部族在渭水中游的統治,周邊許多諸侯前往歸順,使西岐成為殷商西部的一個強大的方國。
得勝之后姬歷帶著這些戰俘和戰利品再次來到殷都覲見子托,子托舉行了極高級別的郊禮,出殷都到郊外來迎接姬歷的凱旋,而且親自主持郊禮。鼓樂齊鳴,文武百官一起迎接姬歷,盛極的典禮使姬歷有些發懵呆滯,子托拽了拽姬歷的手臂:“歷兒怎么了?肯定是征途勞苦累壞了,來來來,上寡人的車休息一下。幾年不見,寡人甚是想念啊,公主還好吧?”
姬歷反應過來趕緊對子托拜謝:“公主好得很,我們生下了孩子名叫姬昌,這孩子是天邑商和西岐共同的骨肉血脈,取此名也希望天邑商能永遠繁榮昌盛,王上您當外公了。”
子托瞪大了眼睛:“是嗎?太好了,再過一陣寡人要見一見我這個外孫!歷兒啊,你這一仗真是漂亮,犬戎人聽到歷兒的名字估計已經嚇得尿褲了吧?哈哈哈。”
姬歷:“末將不敢,這都是王上的天威。”
子托:“不必過謙了,來,進宮敘話,請!”子托像老朋友一樣噓寒問暖,熱情地拉著姬歷的胳膊,就要把他扶上車子。
姬歷受寵若驚,連忙揮手推辭:“王上如此厚愛,姬歷不敢承受!”
子托:“歷兒啊,你不僅是我的女婿,更是我天邑商的棟梁,寡人說你受得起你就受得起!”說罷硬是把姬歷推上車子,然后自己也跳上來,車夫揮舞馬鞭一聲吆喝,車輪便滾動了起來,大隊人馬進了殷都。
姬歷在殷都居住一段時間,這段時間里子托五日一小宴,十日一大宴,他享盡了殊榮。到了回西岐的日子了,姬歷向子托辭行,子托:“怎么這么快就要走啊,不行不行,多住幾日。”
姬歷:“謝王上美意,但是孩子還小,臣實在牽掛公主,不忍讓剛生完孩子,身子還羸弱的公主對臣久久等待。”
子托:“好吧,那你就趕快回西岐吧,替寡人照顧好我的女兒和外孫,來日一定帶他們前來,讓寡人見見我這個小外孫。”
姬歷:“諾!”
到了啟程的日子了,子托親自將姬歷送到邑外,姬歷:“王上,微臣告辭了!”
子托:“歷兒保重!”隨即姬歷的馬車隆隆地駛向遠方。
看著姬歷遠去的背影小臣辛已走到子托旁邊奏道:“王上,這姬歷能征慣戰,連燕戎、丁禽等窮兇極惡的戎狄都敗在他手下,他若是起了反心不易對付啊。據微臣了解,西岐周邊的阮、共、莘等國均歸附西岐,就連召、混、驪戎、義渠等戎狄之國也被其拉攏,西土眾邦之中,只重西岐,均不把我天邑商放在眼里,長此以往,無異于養虎為患。王上不可不防,而且要早做決斷!”
子托望著姬歷已經模糊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讓人不寒而栗的騰騰殺氣,鼻子中哼出一聲冷笑:“哼哼哼!寡人早有提防,欲將其亡先使其狂!哼!無知匹夫,后面我有你好看!”
因為姬歷的勇猛和不斷的擴張,被子托所忌憚,回宮以后他就和太子羨[6]商議,開始策劃陰謀。
子托:“姬歷勇武過人,西土之邦盡皆被他收服,若不早除,必留后患。寡人想派人去西岐探望公主母子,帶去補品,并提出想見見女兒,讓那姬歷也一并前來。他來了之后嘛,哼哼哼……”
商議過后于是子托叫來宮監特使,傳令:“命你立即前往西岐,寡人想想見見公主,也想見見我的外孫,叫國婿姬歷也一同請來。”
宮監立即駕駛馬車快速前往西岐,姬歷聽到殷都來了宮監特使,就召集西岐人全部聚集待命,特使來到殿內開始傳令:“傳王上令:寡人聽聞公主剛生有一子,甚為欣慰,也對女兒十分想念,還望公主攜帶幼子,前往殷都朝覲歸省親為盼,西伯歷亦要同往。”
子任聽聞父王傳口諭,和父王多年未見,今日終于可以回家了。于是大為驚喜,她十分想念父王和家鄉,也想回到殷都娘家省親。但是西岐人此時憂心忡忡,總感覺那么的不對勁,唯恐子任一去不回,同時也更擔心姬歷的安全。
一日堂上議事,大夫語仲奏道:“君侯,您征程歸來就去往殷都復命,剛剛回來沒有多長時間殷商為何再請?據我所知自君侯擊敗燕戎等方,被封為西伯后殷商朝野對您議論紛紛,說您心懷不軌,如今此請,請無好請,宴無好宴,去不得!”
姬歷緊鎖眉頭:“我也感覺此事蹊蹺,但是他是君王,我只是一方諸侯,有詔而不從恐招來災禍!再者王上明確說想見我的婦任,他的女兒,我若是不從于情于理也說不過去啊!”
正當不知所措時,語仲再次奏道:“臣有一計,婦任精通卦象,請她立即起卦,以驗吉兇!”
姬歷贊同,議事之后立即和子任說了此事,子任也愁上眉間,立刻開始占卜。一陣演算之后得出雷澤卦,上為震,下為兌。
姬歷不解卦象,于是就問子任:“此卦何兆?”
子任見雷澤卦,無奈的搖搖頭:“雷為震,為父,澤為兌,為女,父王想見女兒,女兒只能一去。此卦吉兇參半,卦象一旦有變,可能一去不返,永遠不會返回西岐了。只有初九爻、九二爻、六五爻利西岐不利商,其余各爻利商不利西岐,皆大兇,且有血光之災。實在不行為妻前去,夫君放心,我嫁給了君侯那么一輩子都是你的女人,西岐是我的家。如果有變我一定要想辦法回來。夫君還是不要去了為好,從卦象看來此次兇多吉少,為妻實在是怕啊。”說罷面露愁容。
姬歷聽罷臉色蒼白,一把將子任擁入懷中撫摸著她的秀發:“夫人的好意姬歷知道,但是這是王命,不去就是違抗商王的命令,那是重罪,殷商可能就以這個借口來征討西岐。別看我們征丁禽、燕戎等勝了幾仗,可是憑借我們當前的實力和殷商抗衡就是螳臂當車。商軍一到西岐的基業就完了,恐怕我們的孩子也……所以只能去,既然去了就要承擔風險。但是我是西岐的酋長,為了西岐的安全,為了夫人和我們的孩子,我陪你們一起去,即使是虎穴我也要去走一走!”子任憂心萬分一把緊緊摟住姬歷,把臉緊緊地貼在姬歷的胸口。
姬歷為了讓西岐人不擔心,盡力說服族人,帶上子任,抱著襁褓中的姬昌,跟隨殷商的宮監特使,帶上厚禮和數壇美酒踏上前往殷都的路途,乘船沿著渭河東進。當到了渭河與黃河的交界處,他們就改乘大船,順流而下,進入黃河一路向東,終于到了殷都附近了,子任又見到故鄉熟悉的景像,雖然憂慮之心并沒有消除,但是故鄉熟悉的一切讓她暫時放下憂愁。父王一定也在焦急等著自己吧,還有她的哥哥太子羨,肯定對妹妹翹足以待。子托在宮中親自占卜,卜辭都顯示母子吉祥,于是親自出殷都南下,在黃河邊迎接愛女子任。水天相接的地方駛來舟楫百艘,果然子任抱著襁褓中的嬰兒姬昌和姬歷帶著侍從立在船頭,后面的船上載著厚禮和美酒一起駛來。船靠岸了,姬歷和子任懷抱著孩子一起登岸,向子托叩拜。子托見到女兒,很是高興,又見到襁褓中的小姬昌生的健碩可愛,無比欣慰,撫摸著孩子可愛的臉蛋笑道:“感謝上天恩賜,我天邑商又了一個外孫,哈哈哈。”
姬歷:“臣在西岐備下厚禮,及美酒數壇,特帶來獻給王上。”
子托擺擺手:“見外了見外了!不必如此客套,你們來了寡人就高興,哈哈哈。”立即讓他們上岸,乘坐車輦,前往殷都。
到了宮內,安置好了子任和小姬昌后,姬歷隨子托進入隆德殿準備飲宴。隆德殿內,人海涌動,熱鬧非凡。殊不知,熱烈的迎接場面,蘊藏了殺機,子托對姬歷忌憚已經很久了。
宴席上,美食佳肴一盤接一盤的端上來。宮監們成隊的走到大殿之外,太子羨對著排頭的宮監悄悄的問道:“王上讓你們準備的你們準備好了嗎?”
宮監:“太子放心,一切安排妥當,就是這壇酒。”
太子羨點點頭:“記清楚了是哪壇酒,出了差錯你們都脫不了干系!”
宮監:“太子放心,錯不了!”
隨后宮監們成隊走進了大殿,每個人都端著一壇美酒擺在眾人間,打開蓋子酒香四溢,宮監從各個壇中取酒給眾人斟滿。
子托舉起酒杯:“來,為了寡人新添一后人,為了公主回殷,為了天邑商永遠繁榮昌盛,干!”
眾臣齊舉酒樽,一飲而盡。子托把酒樽遞到嘴邊,用余光環視著四周,嘴角露出冷冷的笑容,這笑容如果不極為仔細的看真的不容易發現,隨后準備開宴。
正在此時小臣辛已突然猛地站起來,臉色慘白露出痛苦的表情:“我的肚子,啊!……”一聲撕心裂肺的嚎叫后倒在地上瘋狂的翻滾起來,不停的蹬著腿:“疼死了疼死了!”首足相抵,蜷縮成一團。
眾臣們面面相覷:“這酒有毒,有毒……”姬歷此刻猛地站了起來,驚慌失措,發愣的地站在原地。
太子羨走上來:“有刺客,來人,包圍王宮,包圍大殿,不許放走一個人。”說罷披堅執銳的士兵就一股腦地沖了進來圍住大殿。
就在此刻那辛已挺直了身子,青筋畢露,臉色漲紅,掙扎著,鮮血從七竅不停涌出,最后一口血吐了出來,腿狠狠一蹬,當場身亡,群臣嚇得亂成一團。
子托:“不要慌,太子何在?”
太子羨:“兒臣在!”
子托:“辛已大人喝的是哪壇酒?”
太子羨用手指了指:“這壇!”
子托:“令侍衛舉起酒壇摔碎!”
“諾!”
隨即侍衛舉起酒壇,一松手“鐺”的一聲巨響酒壇支離破碎,里面的酒瞬間迸濺開來在地上四處橫流,冒著很多渾濁的泡泡像煮沸了一樣。
群臣大呼:“有毒!”
子托:“此酒從何而來?”
太子羨用手指了指姬歷:“這正是西伯侯帶來的美酒!”此刻群臣怒目相對的看著姬歷,姬歷不知所措。
子托看著姬歷,表情極為可怕:“好你個姬歷,我對你不薄,你卻恩將仇報?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表面看似忠誠,卻心懷叵測在酒中下毒要謀害于我!”
姬歷睜大了眼睛:“我冤枉!我冤枉!”
子托大吼一聲:“來人!將這逆賊拉下去打入死牢!”
“諾!”
侍衛們一擁而上,姬歷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嚇到沒有緩過神來。侍衛們將他按倒在地五花大綁起來,隨后姬歷不斷地掙扎著:“我冤枉!我冤枉啊!”
侍衛們拉扯著姬歷將其拉出去,撕心裂肺的呼喊聲由近及遠逐漸的模糊。
在宮中等候的子任無緣無故的感覺心驚肉跳,此時突然侍從跑來:“公主,大事不好,西伯被抓起來了。”
子任觸電般站起來,臉色蒼白:“啊?為何?”
侍從:“西伯帶來的酒里有毒,辛已大人被毒死了。王上說西伯要謀反,即將要問斬啊。”
謀反,這是多么可怕的一個罪名。子任絕望地驚叫了一聲,捂住了嘴睜大了眼睛呆呆的望著侍從,隨后身子一癱倒在了地上。
緩過神來后子任站起來:“備車,我要面見父王。”
“諾!”
車駕前的四匹馬一路狂奔,到了宮苑的入口子任下了車,上氣不接下氣的到了父王的寢宮門前,要向他說明情況,竭盡全力救姬歷一命。
她快步跑過去對宮監言道:“公公,我要見父王,西伯冤枉,他絕不可能謀反,煩勞您通稟一下,我要見父王。”
宮監:“公主,不是老奴為難您。王上有令,任何人不見,包括您。要是放您進去我這顆人頭就保不住了,您還是回去吧啊。”隨即門前兩旁的侍衛將手中的兵刃交叉,阻止子任入殿。
子任伏地痛哭,高聲呼喊:“父王,西伯是冤枉的,他絕無謀反之心,請父王明鑒啊。”
可是任憑如何叫嚷,殿門依然緊閉,這扇門堵截了子任的希望,也結束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喊了半晌,子任的嗓子已經喊啞了,無可奈何,只得拖著疲憊的身子,步履蹣跚,失魂落魄的回去。但她仍不甘心,隨后幾日連續的前往子托殿前請命,但是屢次去屢次吃了閉門羹。
子任不肯放棄任何一絲希望,一日剛要出門繼續向父王請命,突然庭院外宮門大開,一隊侍衛手持兵刃一擁而進:“將這里團團圍住,負責公主安全,無王上和太子詔命,不允許公主出殿門半步。”
子任一看便知這些是太子親兵,一下子癱坐在床上,自己徹底被軟禁了!腦海中浮現出死的念頭,可是就在此時聽到了小姬昌哇哇啼哭的聲音,子任趕緊抱起兒子,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不斷地滴在孩子的臉上。
刑場上,撲面的寒風喚醒了姬歷的回憶,他回想著這一切,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帶來的美酒為何成了毒酒?
此時殷商武士高呼:“太子駕到!”
太子羨穿得十分光鮮,頭戴冔帽,身穿貝錦紋罩衫,志得意滿地坐在馬車上,在武士的護衛下前呼后擁地走過來,秋風一個勁兒地吹!
“帶死囚!”
“帶死囚——帶死囚!”
命令一聲聲的傳下去,四名武士從囚車里將姬歷押了出去,生拉硬拽。姬歷掙扎著,吼叫著,如同一只被俘獲的猛獸,由于劇烈掙扎手銬腳鐐被拽得叮當作響。武士要把姬歷按倒,他繃直了身子就是不肯跪下,一個武士用腳踢了他小腿膝蓋后部的腿窩一下,姬歷受力過猛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此時太子羨走到了姬歷面前:“姬歷,你好大的膽子,竟然謀害王上,你是造反么?!今日你萬死難辭其罪!來人,立即斬首!”
姬歷:“我沒有謀反,我的忠心天地可鑒,我冤枉啊!”
太子羨冷笑一聲:“冤枉?和鬼說去吧,行刑!”
姬歷掙扎著,高呼著:“我冤枉,姬歷無罪,不!”
劊子手高高舉起屠刀,霎時間手起刀落,血濺九重天,姬歷人頭落地在地上急速翻滾幾下慢慢停下來,恐懼哀怨的眼睛望著依舊蔚藍的天!可憐一代梟雄就這樣被殺了,子任卦象應驗了。而姬昌由于是子托的外孫,子任的兒子,子托并未將其怎么樣。
在宮中的子任抱著襁褓中的嬰兒,得到丈夫被處死的消息,悲痛欲絕的昏了過去。侍女們趕快喂水,捶胸揉背,好半天子任才醒來,詢問侍女事情的經過,聽聞過后仔細想想這些細枝末節她似乎明白了許多,越想越氣越想越難過,痛不欲生。子托達到了目的,除去了姬歷這眼中釘。對于子任,父親根本連面都沒有再見女兒一眼就派人將女兒和小外孫送回岐陽。臨行之日,太子羨來為妹妹送行,子任抱著小姬昌表情麻木地蹬上車,只覺得無比的寒意襲來,那寒意不來源于外界,而是來源于心里!
太子羨:“妹妹,事情發展成這樣也不是父王的所愿,但是……”
子任擺了擺手:“你別說了!這里已經不是我的家了,我的家在西方,我要回家!”
太子羨:“妹妹……”
話音未落子任撂下了車倉的帷簾,車夫吆喝了一聲,隨后馬車向西出發了,那輛笨重車子的滾動震得仿佛大地都動起來。子任的語聲漸漸模糊,車輪滾動的聲音愈去愈遠。太子羨挺起身子,從胸膛里發出了啜泣,踮起腳尖,極目遠眺,眼前浮現出了妹妹曾經的笑容。淚水模糊了他的雙眼,他抬起手臂,用力的逝去淚水,睜大眼睛,想再看一眼他曾經最愛的妹妹,心仿佛都被摘了下去。
回到岐陽后剛剛入冬,滿目蒼涼,子任看到物是人非的一切后黯然淚下。她了解姬歷的為人,根本不相信下毒一事是自己的夫君所為。想到了恩愛的夫君被誣陷,被父王殺戮;想到了剛出生的孩子沒有了父親;想到了自己年紀輕輕就要守寡;但是這一切都是父王給自己造成的!自己不是父王親生的,但長期以來子托將自己視若骨肉,曾經以為自己是最幸福的人,可是如今大夢初醒,自己在父王心中并不是寶貝女兒,而是一個工具。子托為了排除異己,消除隱患不惜痛下殺手,讓女兒年紀輕輕就守寡。子任越想越傷悲,由悲傷轉為憤恨!殷都不再是自己的家鄉,殷商也再不是自己的故國,自己沒有那絕情的父王,殷都那邊的一切都那么可憎,曾經的親人現在都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自己嫁到了西岐那么西岐就是自己的家,做了姬氏家族的女人,就一輩子都是姬氏家族的女人。
回到西岐沒多久,一日早上子任聽到了宮外亂哄哄的叫嚷聲:“讓那個妖女出來!”
“還我們西伯侯命來。”
子任聞此嚇得面如土色,此時宮外宮監喊道:“母姜駕到!”
大姜到了,子任趕快出來迎接,群臣也走了過來,怒氣沖沖的看著子任,指指點點的咒罵著。
大姜看著這些群臣:“干什么?都要干什么?”
群臣:“西伯是被這妖女所害,她是殷商的公主,是個狐媚子,處心積慮要害西伯侯,毀我西岐,殺了她!”
“對,殺了她!”
子任此時跪倒在地對著群臣喊道:“都是我不好,你們殺了我吧。西伯去了,這是我們做的孽,我是商王的女兒,商朝的公主,我對不起君侯,對不起西岐,我愿用我的賤命告慰西伯在天之靈!”
此時大姜含著淚看了一眼子任:“孩子,不關你的事,你先退下。”
群臣依然罵口不絕:“你十條賤命也難抵西伯之命,你個賤貨,賤種!”
一向慈祥的大姜此時勃然大怒,用手中的拐杖狠狠的戳著地,大吼起來:“放肆!先主去了,西伯去了,我這個老太婆不中用了是吧?西伯是我的兒子,他被殺我不痛苦是嗎?但是主謀是殷商人,栽贓陷害是商王子托。冤有頭債有主,婦任雖然是殷商公主,但她絕沒有害西伯之意,絕無毀西岐之心!來到西岐之后她任勞任怨,相夫教子,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我用我的性命擔保婦任絕無歹心,更沒有和殷商人沆瀣一氣!今日誰要是殺婦任就是和西岐社稷作對,和列祖列宗作對,誰要是殺她就先殺了我!”
隨后大姜憤怒的將拐杖狠狠地拋在地上,怒氣沖沖地環顧著群臣,群臣聽罷悻悻地散去。大姜扶起了還在地上跪拜泣不成聲的子任,攙扶著她走進殿內,隨后一把將她擁入懷中。
子任:“母親,你就下令殺了我吧,我不想活了。我自認為最愛我的人殺了我最愛的人,我有這樣狠毒的父王,我是他的女兒死有余辜。我之所以茍全性命是為了安全的把昌兒送回來,現在我的任務完成了,我該贖罪了,你讓人殺了我吧!”說著眼淚止不住地流。
大姜撫摸著她的秀發:“不哭,孩子,你是個好孩子,你沒有錯,發生這一切母親都聽說了而且聽明白了。商王不懷好意,我西岐一心一意地效忠他們,他們卻亂起殺念,西岐和殷商不共戴天!但是你沒有錯,你父王的錯不應該由你來承擔,你是無辜的!”說罷用雙手撫去了子任臉上的淚珠。
子任淚眼朦朧的看著大姜:“謝母親的寬仁,子托不再是我的父王,我們父女之情就此了斷。他不把我當成女兒,我在他心里分文不值,他忍心讓我守寡,把我當成了他統治的工具,我恨他!如母親不棄我就永遠是西岐人,是姬氏家族的女人!”
大姜:“好孩子,你就是西岐的人,永遠都是,我會像對女兒一樣待你的。不管怎么樣你要堅強起來,昌兒還小,現在西岐是最危難的時候。我們是女人,更是姬氏家族的女人,我們有責任擔起這個重擔。即使前路再坎坷,有母親陪著你。”說罷兩人再次緊緊地抱在一起,悲傷的情緒發泄出來,任憑眼淚肆意地流淌。
旭日高高掛在空中,散發出奪目的光芒。岐陽的宮中鼓聲鏗鏘,大姜拄著拐杖緩緩而行,子任懷抱著小姬昌,跟隨其后,一起走入了大殿。子任將小姬昌放在侯位之上,和大姜端坐兩旁,群臣俯首叩拜。
歲月如梭,姬昌慢慢呀呀學語,在大姜和子任的攙扶下步履蹣跚地邁出了人生的第一步。他天資聰穎,彬彬有禮,舉止大方。子任教他一,他就知道十,姬昌所學,都是子任教之。西岐人都稱呼姬昌是圣子,慢慢地也打消了對子任的敵意,認為她是上天派來振興西岐的。
大姜強忍喪子悲痛,對孫子的未來抱有樂觀和信心,并囑咐子任好好撫養自己的孫兒。眼看姬昌一天天長大,大姜和子任越來越喜歡,姬昌不愧為天之驕子,在子任的言傳身教下,茁壯成長,耳聰目明,從小就對一些事物有不凡的見解。
幼小的姬昌在大姜、子任的攙扶下走上大殿端坐在侯位上,族人伏地叩拜:“恭賀我主登位,愿我主康健,西岐永盛!”
群臣朝拜的高呼響徹寰宇,直沖藍天。大河之上,墨黑色的波濤此起彼伏,在水天相接的地方露出了鮮艷的紅色,隨即一輪紅日冉冉升起,將光縷灑在河面上,萬頃金波!